皇帝与贵妃一行住在大雁湖行宫。太子到了大雁湖,不由就想起两年前,他和萧广逸都未成婚,大家都在,顾皇后最风光的时候。
他也不想酒宴,就去湖边长堤上骑马散心。侍卫远远跟着他,只见太子骑得并不快,只是背影有些寂寥。
萧重钧在长堤上慢慢行着,满城的繁花似乎都与他无关,他举目望去,也不知道自己期待看见什么。
正这么想着,忽有一女,远远从长堤对面骑马而来,也走得不快,一身素衣,带着帷帽,只能见身形袅娜。
侍卫正要上前驱逐让路,太子阻止了。他已经认了出来,那不是别人,正是怀恩县主。
两人就要擦肩而过时候,太子勒马驻足,她也就停了下来。
太子看向她的侧脸,淡淡说:“没有父皇允许,你擅来大雁湖…”
他没有说下去,这里面的后果,他们都应该清楚。
“是姑母逼你来的么?”他又问。
怀恩轻轻撩起面纱,轻声道:“是我自己要来的。我只想同你说一句话。”
太子看向她,她说:“恭喜。”
她当真只说了这一句,就拉了拉缰绳,慢慢走了。
第166章
萧重钧半夜忽然醒来。他本就睡不踏实,这子夜时候他还没睡足,身心疲惫,但还是睡不着了,只觉得心神飘飘荡荡,似乎又回到白天时候在长堤上。
怀恩的面色没有怨恨,看他的眼神仍是清澈的。但她瘦了许多,鼻翼仿佛都薄了,不仅显得她的五官纤巧,还因此多了一丝愁苦味道。
她是人间富贵花,何至若此?萧重钧知道答案。
他躺在床上,辗转两遍,不由带出吁声。正在值夜的大宫女曲盈衣立刻轻声道:“殿下是要茶水么?”
萧重钧复又躺平,道:“我睡不着,咱俩说说话吧。你把灯点上。”
盈衣从前在宫女中就是最得宠的,也一直盼着萧重钧给她个名分,但如今不是好时机,她也是个识趣的人,没多言语,只要能陪在萧重钧身边就好。
听到太子这样招呼她,盈衣就一笑,道:“点了灯一会儿殿下更该睡不着了。奴婢就这样陪殿下悄悄儿说两句,说不定说着说着殿下就想睡了。”
萧重钧就道:“也好。”
他沉默片刻,今日遇见怀恩的事情,他不想告诉盈衣。
曲盈衣还在等他起个话头。
萧重钧慢慢道:“你觉得我带些什么回去给太子妃好?”
曲盈衣道:“殿下带什么回去,娘娘都会高兴。这是殿下的心意。不如殿下命人画幅画吧?把这大雁湖的春色的带回去。”
萧重钧一听到她提画,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道:“有人还欠我一幅画呢。”
曲盈衣好奇问:“是谁?”
萧重钧没有回答。顾清沅已经是他的弟媳,这话不该再提起了。他又想到当初大家一处玩的情形。如今清沅有了归宿,他信得过四弟的为人,萧广逸一定会好好待清沅;然而怀恩如今又该如何。
“画不好…”萧重钧沉吟道,“还是带些别的回去…”
曲盈衣在太子身边好些年了,见太子如此,知他是有心事,但太子一直在说太子妃的事情,她猜不出到底是什么。太子妃入宫以来,她一直觉得太子对太子妃只有敬,没有爱。就是太子妃有孕之后,她也没觉得太子的态度有多少变化。
只是今夜似乎有些不同,太子好像真有了珍惜太子妃的样子。曲盈衣心中微酸,但她如今身份仍是宫女,也不好对此多话,她只能嗔道:“最知娘娘的,一定是殿下,又何必问婢子呢。”
萧重钧只是一笑,不再提这一茬。曲盈衣又温言劝他再睡一会儿,他喃喃道:“我最知她么…那她又该如何…”
曲盈衣听不明白他这话,左思右想一番,还是不解其意,疑惑是不是太子说梦话。她轻轻伸手试了试太子的额头,并没有发热,这才放下心来。
怀恩在大雁湖没有逗留很久,她对萧重钧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也只剩这一句“恭喜”可说了。
说来也奇怪,当初母亲对她做太子妃的事情信心十足,宗室中也有长辈说她是适宜做太子妃的。但是她自己心底总有一种隐约的预感——这事情太美,所以不容易成真。
所以太子娶了别人,她虽然伤心,但并不像母亲那般魔障了一样狂怒。
母亲在顾皇后事发之后,就被拘束在家,不能出门。父亲早就搬去京郊别院住,并不与母亲照面。怀恩知道下人都战战兢兢,生怕哪里就惹怒了母亲,她明面上也只能顺着母亲心意安抚她。
偶尔能像这样出来,对怀恩来说就足够喘口气了。她在大雁湖边没有逗留很久,她与萧重钧道别,走过长堤,再回头时候,就见萧重钧仍在原处,面向湖面,她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回到府中,怀恩换了身衣服,命人捧来琵琶。这琵琶是萧重钧赠她的,她素来珍重,正轻轻擦拭着,就见侍女神色紧张来通报:“公主来了。”
怀恩抬起头,就见寿真公主已经入内。
她抱着琵琶起身,淡淡道:“母亲。”
寿真公主问:“你去大雁湖,这么快就回来了?”
去大雁湖,确实是寿真公主的主意,但寿真并没有要她去见太子,而是要她去见袁贵妃。
寿真这段时日就盼着皇帝态度松动,她虽然不能出门,但是派人给宫中进过几次东西,光是给袁贵妃,就送了许多金子。
她要怀恩趁这机会去见袁贵妃,通过袁贵妃,再向皇帝求情就容易多了。
怀恩听到母亲怀疑的质问,道:“我没有见到袁贵妃。”
寿真气咻咻道:“人我都安排好了,你到底有没有去贵妃哪里?”
怀恩没有说话,只是擦着琵琶。寿真忽然一个念头闪过,高声道:“你是不是去见太子了!”
怀恩低声说:“是又怎样。”
寿真骂道:“这时候见他有何用!若是被圣上知道了,还以为是我让你这样纠缠不休!你…”
她气得口不择言:“你还有没有脸皮!平头百姓良家妇女都不会这样不要脸!”
怀恩原还能自持,但寿真这辱骂的一串话一出,她眼泪滚滚落下,浑身发抖。
寿真看她这样,只道:“你哭什么!趁早死了心吧!”她又见怀恩仍是抱着那琵琶,伸手就要去夺。
怀恩躲过寿真的手,她抱着琵琶猛然站起,走到窗前,举起琵琶狠狠砸在窗框上。
寿真呆在当地,只听那琵琶发出一声脆响,上好的古木也禁不起这用尽全力的一砸,琴头轸子都崩断了,形状尽变。
怀恩抬起头,看向寿真,她的心早就死了,但是这话她不必说。她什么也没说。
寿真沉默着,她没想到怀恩会做出这等焚琴煮鹤之事,更没想到一向温顺的怀恩会如此激烈。
她喃喃道:“看来你也是指望不上的。”
怀恩不再哭了,眼泪止住了,但眼睛中仍像含着水,她终于说:“女儿不孝。但从今后,请母亲允许女儿在家带发修行。宫中一切事务,女儿无心参与。”
寿真见她神色似乎十分坚定,心中烦乱,道了一句“随你”就转身离去了。
不几日,公主府上就传出怀恩县主在家做了居士的消息。皇帝对此没说什么,只有贵妃为寿真公主美言了几句,但皇帝却说,寿真之前就与些乌七八糟的人来往,这时候还要牵连上怀恩,并没有完全宽恕寿真的意思。他还不信寿真是真悔过了。
袁贵妃是个识趣人,也不再在皇帝面前提寿真公主了。不过袁贵妃还是让人将皇帝的话转告了寿真公主,要她稍安勿躁,安抚一番。
从大雁湖赏花回去时候,萧重钧准备好了带给太子妃的东西,颇花了一些人力——他从大雁湖行宫的桃花林移植了十二株桃花回东宫,让人种在花园中,他将花和大雁湖的春色带回来了。
乔简简每日一早起来,就能看到那些桃花。园丁费了好大的劲,才能让那些桃花一路安然回到宫中,还在移栽之后盛开。
乔简简一看那些花,只觉得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和那些花一样绽开了。
萧重钧问她:“喜欢么?”
乔简简一手轻轻贴着小腹,一手抚了抚脸颊,只觉得那里发烫,她低声说:“我该怎么谢殿下才好?”
萧重钧看了一眼她的脸色,说:“只要你高兴,就是回报。”
他已经知道了怀恩做居士的事情,他只是想知道自己还能让某个人发自内心高兴。但这其中的真相乔简简不必知道。
乔简简相信了,她抬头绽开一个微笑。
第167章
萧广逸离开宁州,先去高崖寺,再去边境。
高崖寺是准备造大佛,还在筹备中。萧广逸名义上是去督查,实际上将高崖寺造成了一处落脚的据点,经由高崖寺再去边境,与封将军汇合。萧广逸会在边境紧盯西戎的动向,并帮助封将军练兵。
萧广逸知道,封将军虽然这时候已经与他十分投契,但心中还是有几分顾虑,并没有全然信任他——在西境宁州这样的地界,不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人,有几个能完全信任。他只有等到合适的时机才能证明自己。
他一路向西去,一路给清沅写信。到高崖寺的时候,他已经给清沅写了十封信,记录一路见闻,只像他并没有渐行渐远,仍在清沅身边一样。清沅的回信终于追到了高崖寺。
高崖寺的僧人为他整理好了房间——房间大而空,除了几本佛经,并无其他装饰。在这环境中,能保持整洁就已经算是舒适了。
萧广逸躺在床上,慢慢看清沅的信。她的字很美,光是展开信笺,就让他心头一阵温暖愉悦。
她在信中写的都是宁州的事。先写府上事,再写城中事,其中掺杂一些京中的消息。涉及京中敏/感事情,她就用他们约好的暗语,别人看不明白,只有萧广逸才知道她写的是什么。
京中的情形,目前还是扑朔,因袁贵妃与太子妃同在孕期,宫中一切都务求平稳。除了之前金泉公主的生母没了,没有其他大事。许婕妤一切安好。
但这平和中仍含着紧张,皇帝还没有动顾皇后,但现在谁也不知道几年后,甚至几个月后会发生什么。
清沅在信中只能尽量全面的搜集京中情况。
但这只是大信纸上写的话,是燕王妃给燕王的信。在大信纸中,她还会夹一张小小的笺纸,上面写的是顾清沅对萧广逸的话,她直白得可爱,直白到萧广逸觉得在佛门看这样的字句,实属犯戒。
他将清沅的几封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将那小笺贴在心口。
萧广逸在高崖寺停留了五日,就接着向西去了。这次去边境,萧广逸将敖桂也带上了。敖桂这段时日一直往返宁州与高崖寺之间,对此处的已经掌握了。萧广逸决定是时候让敖桂去面对丹支邪和西戎了。
离开高崖寺那一天,天色清明得出奇,萧广逸早早起身,抽空给清沅写了信。
敖桂就在房外候着。等萧广逸出来,将信递给信使,又问敖桂:“这一次我们要去的时间久,你有没有写信带回去给你母亲?”
敖桂说有。他最近留了胡子,与原来样貌大不相同,越发像普通丹支邪人了。萧广逸让敖桂乔装改扮一番,与他保持一定距离,在左路分开走。
敖桂这段时日在王府中一直刻意避开王妃。丹支邪人有句谚语,说漂亮的女人像蛇,男人若一不小心,就会被一口吞掉。
敖桂现在看顾清沅,就像看那条美女蛇。他觉得自己是中了蛊,才会觉得自己喜欢这个女人,他必须远远离开她,让自己的头脑清楚一点,才能躲开那些狂热的让人发疯的念头,那些念头他一个字都不能对旁人说。
他不能让母亲失望,也不能让萧广逸失望。
萧广逸这边已经整装待发了,他看向敖桂,微笑问道:“怎么,要直接和西戎人交手了,害怕了?”
敖桂道:“我是粗鄙之人,有什么可怕的。倒是王爷,天潢贵胄,如此涉险,也不怕吗?”
萧广逸自嘲道:“我平生波折,皆因不懂知难而退。”
敖桂不明白为何燕王年纪轻轻却常常如已经过了大半辈子一样,但是这时候萧广逸这自嘲却让他也笑了起来。
一行人按照原计划,向边境而去。
自从萧广逸离开,清沅在宁州燕王府就更加忙碌了。她每日清晨起身,练字时候就开始听下人回话,除了王府日常,还有宁州和京中的产业需要她打理。
她治家颇严,时常考核下人,该赏的赏,该罚的罚,决不许有人打着王府的名头在外闯祸。
她并不会无度宠信哪个侍女,若说她对谁更和蔼容忍,那就是年纪小的丫鬟,尤其是在宁州这儿买来的小丫鬟,如在王妃院子里伺候的豆儿几个。清沅每次见到豆儿,都会随手给赏赐。
这日清沅从书房回房,就见豆儿和柳儿两个小丫头坐在台阶边说话。柳儿正在抹泪,豆儿与她头靠头,低声说着什么,两个人年龄相仿,身形相仿,像小动物一样互相依偎。
清沅见了,心中微疑,就叫人把她们叫过来。柳儿是丹支邪孤儿,入府之后,清沅就让她去伺候敖桂的母亲。敖桂母子也是丹支邪人,应该对柳儿照拂有加。
清沅以为是谁欺负了柳儿,亲自问了她。
柳儿这会儿已经不哭了,只是眼睛仍红红的,王妃亲自过问,她不敢隐瞒,但是这话和豆儿说得,和王妃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她只能摇头道:“府上人都待我好,没有人打我。阿嬷待我更好。”她叫敖桂的母亲阿嬷。
清沅又仔细看她的,柔声问:“那是想家了?”
柳儿迟疑着点点头,又低声道:“我担心阿兄,他走了好些天了。”
她称呼敖桂阿兄。
清沅恍然,怕是小姑娘情窦初开,自己还不知道。她向柳儿招招手,又觉得这不是抓一把糖就能哄好的事情,她竟然有几分迟疑,只是微笑着拉住柳儿的手,柔声道:“放心,他跟着王爷去的,王爷就一定会把他带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对不起,存稿箱设错时间了…只能先放半章出来
明天会继续更新
第168章
柳儿如今在府上,穿得和宁州的姑娘一样,头发也梳了平常的样式,只是身上的耳环和戒指是丹支邪商人带过来的,都是王妃赏赐给她的。
小姑娘生得小巧,眼神清澈,更显得幼稚。清沅让她擦把脸,亲自给她理了理头发。柳儿听王妃保证,说王爷一定会把敖桂带回来,这会儿已经不难过了,清沅的手指动作轻柔穿过她的头发,柳儿抬起小脸,冲清沅笑了。
清沅心中一阵难以言喻的柔软,她看着这个小姑娘,想起的是她的妹妹清泠,她上辈子的女儿,虽然不是她生下,但她也曾有这样的时刻,这样轻柔的触碰。
“柳儿,”清沅柔声说,“你现在看不到阿兄,心里想他难过是不是?”
柳儿点点头。清沅就道:“想一个人,又见不到他的时候。你就把自己想对他说的话都写下来,写好了寄给他,等你写得够多了,他就会回来了。”
她一边说,一边想起的是萧广逸给她寄来的一路见闻。
柳儿说:“可是…婢子不会写字。”
清沅微笑:“不会可以学。没有哪件事人是从一开始就会的。府上有嬷嬷教大丫鬟写字,以后你跟着她们一起去学。每天学几个字,时间久了,就能读写了。”
她又叫豆儿和柳儿一起去,可以做个伴。又嘱咐大丫鬟关照她们,不许因她们年纪小排挤她们。
宁州府这边井井有条,清沅一闲下来,还是会仔细琢磨京中的事情。最近顾家还算平静,只是清沅的祖母年纪大了,旧疾缠身,本来顾泽行准备回老家霖州的,不得不暂时搁置下来,因为老人不便行动,要在京中养病。
虽然如此,祖母精神还好,她口述让顾泽行写了信给清沅。说从前家中人来人往,太过纷乱,她每日不得不强打精神待客,如今家中清净,她反而能安闲养身。她要清沅在外珍重,不必担心家中。
清沅知道祖母的性格,确实是宠辱不惊,不会因为顾皇后失宠就失魂落魄。清沅一看到祖母的口述,不由就笑了起来。她似乎能看到祖母说这些话时候的神气。
但清沅在这平静中还是感到一丝不安。
顾泽行原来负责丰城行宫的重建,后来受顾皇后案牵连,被撸了下来。顾泽行没有申诉,只是将手上做的事情全部交了出去,干脆利落隐居在家。
李修致曾为顾泽行惋惜,在私下里提出过要为顾泽行发声,被顾泽行拦住了。这件事情清沅也不希望李修致卷入,她和顾泽行的意思,都是希望李修致好好待顾晟,顾家将来的希望在他们这些小辈子弟身上。
皇帝对顾家的怀疑不会轻易消失,这时候还是不要再触怒皇帝为好。
清沅最近注意到丰城行宫的修建统筹换成了太子妃乔氏家的长辈。她虽然心中有些不痛快,但是最近乔家得势,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清沅不知道太子和太子妃有没有注意到这事,如今萧广逸又去了西境,清沅不想用这件家事让他分神,便暂时没有告诉他。
宫中这边,太子妃乔简简其实听到了这一层关系。她知道因为她成为太子妃,乔家许多人的际遇都有了变化。与她关系最亲密的父母兄弟不说了,伯伯叔叔舅舅,仕途都顺畅敞亮了许多,就连从前家中最不成器的小叔叔也领了修复丰城行宫的职务。
乔简简听嬷嬷说了,知道这职位原属燕王妃的父亲。因顾皇后案,才被褫夺。她心中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她现在不敢擅作主张,问了太子,这事情要不要对燕王妃安抚一句。
萧重钧没想到乔简简还会在意顾清沅,他已经算是了解女人心思的人了,没想到女人心思细腻起来,他仍猜不透她们会在想什么。
若放在从前,他是愿意为这事情去安抚一声顾清沅的,但如今情形不同。如今顾皇后空有皇后虚名,顾家岌岌可危,顾清沅是靠了嫁入皇家才得庇护。
皇帝对顾家,已经是仁慈。萧重钧知道这一切皇帝都看在眼里,不只是顾家,乔家,还有他。他不可对顾家表现出太多不忍和怜悯。
“不必了,这是父皇对乔家的恩赐,你不必对谁觉得有愧。”萧重钧对乔简简这样说。
乔简简道:“可是…”
萧重钧道:“以后我见了四弟的面,会当面与他说。四弟是个明白人,你不必忧心。”
他略过顾清沅不提。
乔简简听萧重钧这样说,这才安心了些。
第169章
萧重钧说了不必在意丰城行宫的事情,乔简简就暂时放了下来。
乔简简毕竟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操心。她这一胎不像袁贵妃那么稳。连裴神医也费了些心思,才让她这一胎坐稳。
乔简简这段时日心中最紧要的事情就是要将这个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萧重钧让她暂时不要顾虑燕王夫妇和顾家的事情了,这对乔简简反而是一个好消息。
有时候她觉得,她可以因为养胎这事情名正言顺松懈一下。不必总是为宫中的形势担忧。
她有时候真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太子和燕王的关系据说是很好的。但是如今燕王远在宁州,领了为袁贵妃修造佛像的差事。太子这边也无动于衷的样子。现在燕王妃父亲的职务又被乔家人顶了。
乔简简觉得就算从前再好的关系,因为这些事情,日积月累,也要生出怀疑了。她不能往深了想,往深了想,这简直像是皇帝在故意让这两兄弟为敌…
可她是谁,她是才嫁进来几个月的新妇。燕王与太子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皇帝是他们的父亲。到底是他们更了解萧重钧,还是她更了解萧重钧,她没有把握。
所以她乐于将这些沉重的思绪放到一边,躲开那些像要把人吞噬进去的阴霾黑暗,她只要想着她身体中的小生命,就足以让她快乐了。
太子妃一心沉浸在孕育新生儿的喜悦中。与她不同,玉澹宫的袁贵妃那里是另一番光景。
玉澹宫这边,一开始漫天的赏赐已经过去了。袁贵妃自从将自己母亲方氏召入宫中陪伴之后,就让母亲代为礼佛。袁贵妃身体日渐笨重,说只有母亲代她在佛前行礼,才是最心诚的。
连皇帝都说,这个孩子生来就是结善缘的。有袁贵妃这样的母亲是孩子的福气。
袁贵妃乍然富贵,又是第一胎,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她一点不怵。正好她身体也好,御医都说她这一胎十分稳当。
所以玉澹宫中还时不时宴请相聚,袁贵妃并不避人。皇帝也时常参与,几乎日日留在玉澹宫。
这其实都是袁贵妃身边的邵嬷嬷给她的谋划。袁贵妃有孕之后,最担心的事情就是这段时日皇帝移情别恋,另有新宠。
之前邵嬷嬷已经为她谋划不少。她怀孕之后,也是邵嬷嬷建议将她母亲接入宫中。以此来巩固她在皇帝心中“信女”的地位。
之后她又和邵嬷嬷在玉澹宫中物色了几个容貌还算标致的小宫女,给皇帝侍寝。又时常在玉澹宫办宴席,一切都按着皇帝喜好来,只将皇帝服侍得舒舒服服,又让皇帝对她深信不疑。
但袁贵妃也知道,她与太子妃不好比。她可以招惹这宫里其他女人,唯独太子妃乔简简,她既惹不起,又没有必要在这时候去惹。至少目前是。
眼下而言,乔家是大张旗鼓的反顾派,这对袁贵妃并不算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