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道之看来,萧广逸这样从京中来的王爷,应该是因为喜欢丹支邪异域风情,所以才热情款待的。
萧广逸淡淡道:“来路不明的人,我不敢随意买入府中。”
陆道之咳嗽一声收敛了神色,连声称是。他之前总觉得燕王还年少,一个不当心就在他以为的少年面前流露轻浮之态了。
萧广逸并没有想让他难堪到下不来台,他点过陆道之就算了。
“陆太守,我们入席吧。”
萧广逸,清沅与陆道之一起入席。席上众人都起身向他们敬酒。萧广逸微笑着饮了一杯,他向众人道:“客从远方来,实是一桩乐事。大家在此相逢,实是难得,值得痛饮一夜,大家不必拘束。”
他说话前饮一杯,说完话又饮一杯,十分痛快。众人纷纷叫好。
清沅坐在一旁,微笑着陪饮一杯。只有她知道,萧广逸喝的并不是酒,而是白水。他今晚是要把别人灌醉,而不是自己喝醉。
清沅早有准备,为了不露破绽,给他衣服上熏染了酒味。不过等到酒宴正酣时候,恐怕也没几个人能注意到燕王身上的味道了。
萧广逸祝过酒,环视四周,坐下之后与清沅对视一眼。清沅立刻读懂了他眼中的肯定之色。
他的意思是,康克苏也来了。
丹支邪商队人数众多,当然不会全部都来。康克苏身负重任,自然不会放过这个与皇朝亲王,太守,将军近身接触的机会。
清沅坐了一会儿,就借更衣的机会退下去布置人手了。
第139章
清沅一退席,萧广逸身边的内侍郑九就过来禀话。
“康克苏是靠窗数数过来第三个,穿蓝袍,黑色腰带。”郑九为萧广逸传话。
清沅隔着屏风,透过缝隙,很快看到了。
康克苏三十来岁,中等身材,留着胡子,一双浓眉配上眼窝深陷,让他略显阴鸷。不过在丹支邪商人中,并不显得突兀。
他正不紧不慢地喝酒,不时与身旁的丹支邪同胞说话,并扫视上座的王爷,太守与几位将军。他的神色并无紧张之处,与周围人没有两样。
康克苏这时候还没有成名。丹支邪贵族都是出身几大家族,康克苏在家族边缘,官职不高。他大概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这次潜入十分成功,完全想不到他这时候已经被盯上了,甚至在他还没有进宁州城的时候,燕王就摸清商队底细了。
所以康可苏这时候才这么镇静。
清沅立刻将事先准备好的下人一一吩咐安排下去。
王府上准备了五六个机灵的小厮,都是能说会道,又酒量甚佳的,在酒席间为各位宾客殷勤侍候,时不时与伶人插科打诨,只将人哄得开开心心,酒一杯杯地灌。
清沅将这些人安排在了商队明面上的领头人,还有另一个丹支邪贵族身边。清沅让那小厮只是尽力吹捧这两个人,并不用去理会康克苏。
她知道康克苏此人,也听了萧广逸的描述,认为康克苏为人深沉,但甚为自负,而且生性多疑。如果一开始就将人全安排围着康克苏,盯着他打探,康克苏只会对这些吹捧套近乎不屑一顾,甚至还会起疑。
既然康克苏刻意低调,要装作是一个寻常的丹支邪商人,那清沅就让他暂时认为自己装得很好就是了,正好晾一晾他,而且别人那里也能挖到些东西,等后面再抓康克苏这条大鱼。
除了这些伶牙俐齿的小厮,清沅还安排好了听墙角的侍女和丹支邪奴仆。之前在京城买来的丹支邪奴仆都是既听得懂丹支邪语,又听得懂汉语的,这一次都被派上酒宴伺候。
酒宴上有伶人唱了几支曲子暖场之后,众人都不再拘束。音乐也越发喧闹。
萧广逸在拖着太守陆道之说话,并一直劝酒。陆道之酒量不佳,清沅回席之后不久他就有些醉了。清沅立刻叫下人扶陆道之去休息。
萧广逸本就担心陆道之。这个酒宴陆道之得来参加,但他又怕陆道之嘴不严,先被丹支邪人套了话去。所以干脆先把陆道之用烈酒灌醉,扔到房间去休息,有人严加把守,不许打扰太守休息。
至于那两位将军,都比陆道之有分寸。萧广逸与他们聊天饮酒,安心多了。
萧广逸看酒宴中的仆人安排——端酒上菜的都井井有条,席间劝酒的小厮,助兴的伶人看似随意,实际上都有玄机。他就知道清沅已经都安排妥当了。
太守一离席,不管是丹支邪商人还是宁州商人,大家的目光就全在燕王身上了。
丹支邪人对燕王也很好奇。毕竟当今的天子儿子并不多,这位封到宁州来的皇子又与太子年龄相近,众人透过他,想看到的是天子和太子的影子。
康克苏也在看着燕王。他之前没有听说过什么有关这位燕王的事情。只知道他与太子交好,之后又娶了顾皇后的族人,看来是一心巴结顾皇后与太子。不过看来他的费心巴结并没有什么作用,还是被发配到了宁州这种地方。
他原以为燕王是一个气质猥琐的人,没想到是个颇为英俊的少年。他在心中暗自寻思,连传说中平庸的燕王都如此有神采,那传说中有天人之姿的太子该是什么样?
康克苏很想和燕王直接说说话,但是他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介商人,在宴席上没有人引荐,难与燕王这样身份高贵的人单独说话。
康克苏忍不住给了身边的人一个眼色。他身边的人叫纳云,与他一样也是贵族身份,伪装成商人随商队潜入。只是纳云比他还低一级,是他的助手。
但此刻纳云正被一个清秀小厮,一个美貌伶人围着,对他殷勤劝酒,说说笑笑左拥右抱,好不快活,劝酒的人还不停夸纳云相貌堂堂,他这样的伟丈夫一定在丹支邪富甲一方,是商队中的大人物。
纳云被逗得哈哈直笑,十分得意,只觉得自己果然藏不住大富大贵的面相。
康克苏面色冷淡地看着他。过了片刻,纳云才注意到康克苏的眼神。他连忙凑过去,道:“这酒宴真是…哈哈哈…”
康克苏在他耳边说了两句。纳云又去传了一句话。不一会儿,商队的队长就领着康克苏来向燕王敬酒。
燕王正与李将军说话,把一句话说完了,才看向队长,略有敷衍的样子,应付了他的敬酒。
队长趁机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商队中的大商人,在丹支邪…十分富有,他祖上有宝石矿。”
燕王似乎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康克苏,并不把他当什么重要人物。区区一座宝石矿,显然不会让见多识广的王爷另眼相看。
康克苏沉静道:“鄙人愿为殿下献上宝石和奴隶。”
燕王这才又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宝石与奴隶,本王都不缺。”
康克苏立刻顺着他的话问道:“斗胆问,殿下缺什么?”
燕王身边的李将军笑了起来,插话道:“你这话不对!燕王殿下富贵荣华什么都不缺。”
燕王仿佛十分大度,不介意康克苏失言一样摆摆手,道:“不能这么自大…若要说缺什么,本王大概是缺朋友吧。”
燕王说完这话,就向康克苏笑了笑。
康克苏这时候身份只是“商人”,他不好大言不惭说给王爷做朋友。康克苏碰了钉子,反倒对燕王更感兴趣了。
他也不气恼,只平静道:“那就祝殿下早日结交到知心好友。”
燕王笑道:“你是第一次来宁州么?”
康克苏突然被问到,他一时紧张脱口就道:“是的。”
萧广逸意味深长道:“原来你是第一次来宁州。以后你多来几次,就知道大齐人是怎么交朋友了。”
第140章
酒过三巡时候,宴席上气氛愈加热烈。清沅安排了教坊最好的杂耍艺人来表演。
宁州的杂耍表演与京中相比,更大胆奔放,看起来也更吓人,甚至可以说对艺人更残忍。清沅其实并不喜欢这种风格,但在酒宴上,确实是吸引众人目光的好方法。
众人一边饮酒一边纷纷叫好。
清沅在席间与萧广逸微笑说话,康克苏刚刚来敬酒的时候她都看到了。康克苏敬过萧广逸之后,也敬了她。她没有与康克苏说话,只是挂着假笑,抿了一口酒。
“现在应该冷得差不多了,”清沅低声笑说,“他刚才来敬酒的时候,你可真是…”
萧广逸也笑:“怎么?演得太过了?”
若不是人太多,清沅真想吻一吻他的脸。她低声说:“我若是康克苏,这会儿准一肚子闷气。”
康克苏这会儿不说是一肚子闷气,也快差不多了。
他本不应该在意这些。但是燕王年纪不过是他的一半,小崽子这年龄最惹人厌。偏偏他还被这个少年将住了。
他又不能自揭身份,但就算自揭身份,他还是低大齐的皇子一头。
酒宴越热闹,康克苏就越不是滋味。他在丹支邪的时候就有怀才不遇之感,国王对他还不够重用,他明明比其他人有才华多了,但官职和权力却不能与之相配。
他本想趁着此次潜入大齐,立一个大功,回去之后再为国王偌望谋划一件大事,从此他就可以一跃成为丹支邪的第一等权贵。
纳云的大笑声从旁边飘了过来,打断了康克苏的思绪,他看向纳云——一直在为纳云陪酒的伶人几乎要躺到纳云的怀中了,纳云的手已经伸到那伶人的衣服里去了。这又是夏天,衣服单薄,似乎纳云稍一用力就要把伶人的衣服撕碎了。
康克苏正要发话,就听到身后有人道:“这是燕王和王妃待客的酒宴,不是你卖肉的地方。”
伶人连忙拉好衣服,低头溜走了。纳云正在兴头上被打断了,正欲发火,就听来者用汉语道:“这样的伶人只不过是用来斟酒用的,等酒宴之后,我知道更好的去处,那才真正值得享用。”
说话的正是敖桂。纳云听来者说汉语,气已经消了一半,又见他生得高大,一张丹支邪面孔但十分陌生,一定是王府上的人,就不打算与他起冲突了。
敖桂在康克苏和纳云之间坐下,他向纳云敬了酒,纳云喝了酒,只是哼了一声,并不理会敖桂。敖桂笑笑,并不介意,他好像想要缓解尴尬一般转身又敬了康克苏,与康克苏攀谈起来。
这是宴席上第一个真正来与康克苏攀谈的人,还是一个丹支邪人,康克苏这时候又微有醉意,因此没有拒绝与敖桂交谈。
敖桂来与康克苏攀谈,本就是计划的一部分。萧广逸安排他的时候,他竟然有些惊讶。
萧广逸就道:“你难道不想与康克苏面对面说说话?”
敖桂道:“他若是个不错的好人,还与我意气相投怎么办?”
萧广逸就道:“那等你办完这件事情,我不会阻拦你回丹支邪。”
敖桂觉得燕王这话说得自相矛盾,如果他帮燕王搞倒了康克苏,他有何面目再回丹支邪?但是燕王似乎笃定他一定会厌恶康克苏,就像之前燕王笃定过的许多事情一样。
敖桂最终还是接下了这件事情,就像燕王说的,他确实好奇,他还从来没有和真正的丹支邪贵族聊过天。他想在没有人打扰的时候,在康克苏隐瞒着身份,他也向康克苏隐瞒身份的情形下谈一谈。这种时候他觉得能听到更多的真心话。
两人攀谈起来,敖桂自从跟了燕王之后,就一直在学习,比之从前混迹市井的时候,知识和见识都长了,气质随之也好了许多,并不像一个普通的丹支邪仆役。
康克苏对他还算客气,只是目光中多少有些探究,似乎在猜测敖桂的身份,以及他在燕王身边的地位。
两人议论了几句酒菜之后,康克苏就问敖桂,跟随燕王多久了,是什么时候来到中原的。
敖桂道:“我出生在京城,因此不太会丹支邪话。”
康克苏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纳云却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就道:“那你从未去过丹支邪?”
敖桂不动声色道:“没去过又如何,我身上流的是丹支邪人的血。”
康克苏拍了拍他的肩道:“这话说得不错。只要流着我们的血,就是我们的兄弟…不过…”
他话锋一转,脸上仍有淡淡的笑意,看起来格外讽刺:“你做了燕王的仆人,这就是把性命卖给中原的达官贵人了。”
敖桂淡淡道:“我只是为他做事,并不是将性命卖给他。”
康克苏道:“我懂。丹支邪人被卖去中原之后,想要吃香喝辣过得好,必然要有一个富裕的主人。你能被燕王买下来,算是运气好了。”
纳云在旁边嘀咕了一句,敖桂听到了,他说的是“贱民”。
敖桂忍住怒气,装作没有听懂,正要接着与康克苏继续说话,宴会上忽然又起了新喧闹——原来是商队队长将二十个丹支邪奴隶赶了上来,他大方让燕王,将军,还有宁州商人看这些奴隶,请燕王挑选。
敖桂道:“丹支邪人为什么会把自己人卖出去?”
康克苏道:“汉人难道不买汉人奴仆吗?这没什么分别,就是丹支邪人卖到关内来更贵。只是过一道关,价格就翻三倍,据我所知,再从宁州到京中,价格又可以翻两倍。”
敖桂看着那些任人挑选的奴隶,道:“他们不是你们的兄弟姐妹?他们每个人的来历你们都清楚吗?”
康克苏没有回答,他不是被问倒了,只不过觉得这问题太过无聊,一听就是年轻人在自伤身世。
“听着,小伙子,”康克苏亲热地拍拍敖桂的肩头,“你还年轻,许多事情想不明白,不过没关系。你应该多想想你自己,你总不能一辈子都做燕王的奴仆,你这样相貌堂堂,回到丹支邪一定能有一席之地。”
康克苏心中盘算着,眼前人在燕王身边做事,应当知道不少王府的秘事。如果能把这人诓住…
敖桂看向他:“是么?如果我回丹支邪,能有什么好处?能比在王府还好?”
他没有笑,皱着眉头,问得很认真,像是把康克苏的话听进去了。
康克苏道:“你能想到的好处,全都有!土地,燕王给你土地了么?”
敖桂说:“他给了我宅子。”
康克苏说:“金银钱财…”
敖桂说:“我拿的银两不少。”
康克苏说:“去了丹支邪只会更多。女人,有吗?”
敖桂犹豫了一下,他无意地看了一眼远处的燕王妃。
康克苏道:“你想要什么的样的女人都有!”他注意到了敖桂的视线,微笑道:“那样的女人,你不要想,是最没有意思的。我们丹支邪人喜欢的是真有血有肉的女人。你看她身上挂了那么多东西,一串串的玉坠和首饰,走路的时候却一点声音都不带响,笑也不敢大声笑,估计在床上也是无趣得很…”
康克苏其他还好,唯独一谈到女人就十分下流。
敖桂一直注意着时间,他本来就要差不多在这时候行动了。他在心中告诉自己,这么做是因为原本就是这么安排的。
他猛然站起来,一下子掀了康克苏的酒,将他推倒再地,连带着摔碎了一堆碗碟。
旁边的伶人吓得尖叫起来。
燕王和王妃都看向这边,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康克苏也有些懵,他没想到这个人会动手,他克制不住就回了一拳。酒宴上不少丹支邪人,一见此场景都纷纷叫好。丹支邪人有酒后摔跤的传统,酒宴上打架是家常便饭。
两人扭打在一起,不过很快有人分开了他们,商队队长连忙扶起康克苏。至于敖桂,则立刻被王府的人抓住用绳子捆起来押了下去。
酒宴上的小小骚乱很快就平息了。
两位将军都目睹了这一幕,李将军道:“一定是那丹支邪人十分无礼,才闹起来了。”虽然都是丹支邪人,但他袒护王府上的人。
萧广逸道:“酒喝多了,就容易这样。”
片刻之后,就有内侍匆匆到萧广逸耳边说了几句话。萧广逸低声惊呼:“竟有此事?”
他声音不大,只有身边的李将军能听到。
他匆匆退席,不一会儿,他又回来,只在燕王妃耳边说了两句话。燕王妃就退席了。
李将军见他们夫妇神色紧张,进进出出,不由担心起来,问:“殿下,出了什么事?若有我能帮助的,请直管说。”
他旁边的何将军也这么说。
萧广逸等的就是他们这句话,于是将他们带到一边,一间僻静的房间说话。
他说刚刚府上的人与那个丹支邪商人打过架时候,无意中拽到他身上什么东西,一把抓了下来,过后才看到原来是一个小腰牌。只见此物不凡,因此不敢随意处置。
萧广逸将那个腰牌拿了出来,两位将军一见,立刻面色凝重。
那腰牌以铁制成,十分精美,并不是一般粗制滥造的东西。更醒目的是,正面雕的是丹支邪的吉兽,是丹支邪王宫标志。背面所雕,是家族图案和名字,正是康克苏的名字。
这是丹支邪大贵族入宫时候才用的腰牌。怎么会出现在一个普通商人身上。
萧广逸蹙眉道:“我原来当这商队是普通大商队,才邀来府上酒宴。没想到竟有这样的事情!这人身份不简单!”
两位将军面面相觑。他们边关没有查出来这人的身份,就把人放了进来,他们也是有责任的。
萧广逸面色已经冷静下来,淡淡道:“李将军,何将军,这事情必须尽快了断。若是放任这人一直到京中,恐怕我们都担不起。”
李将军知道燕王说得不错,他问道:“敢问殿下,该如何处置?”
萧广逸道:“这事情若是处置好了,说不定也能变成一桩大功。毕竟他才刚到宁州,什么还没来得及做不是么?”
第141章
康克苏喝了不少酒,又借着酒劲和人干了一架,这时候酒劲上头,已经有些晕晕乎乎。敖桂下手虽然重,但是都打在肉上,没伤他要害,也没让他的脸挂彩,因此看起来不惨。
周围人扶他起来,康克苏只觉得难堪,又烦他们这样大惊小怪。他不耐烦地推开众人。
他正扶着脑袋,准备让脑子清醒点。有个老者走了过来,看起来慈眉善目,一副管家打扮。他执一酒壶过来,亲自为康克苏倒了一杯酒,亲热道:“刚刚是府上的奴仆失礼了,事后小人一定重重责罚他。这杯酒就做赔礼,还请海涵。”
康克苏并没有想揪着这一件事情不放。毕竟小不忍则乱大谋,若是因为这件小事暴露他的身份就得不偿失了。
康克苏接过管家的这被赔罪酒一饮而尽,硬邦邦道:“酒宴上口角难免,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只盼着王爷今后能多照顾我的生意。”
管家笑着说一定一定就走开了。
康克苏坐下,自己又倒了一杯酒。但他的心中并不是没有疑惑,可惜他酒喝了太多,这时候脑子转得很慢,有些想法像悬在他的脑门上面,但他就是抓不住。
他又饮了一杯,纳云过来问他有没有受伤。康克苏道:“没有…没受伤…”
他又有些奇怪,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隔了一扇窗一样,声音嗡嗡的,在嘈杂的背景里更显得模糊不清。
“你觉得…”康克苏撑着头,勉强与纳云说话,“刚才那个…丹支邪人…是不是…”
纳云等不及他一句话分三截说:“是不是什么?”
“是不是…傻/屄。”
纳云哈哈大笑起来,他觉得康克苏醉了。不过今天的酒确实好,在西境这样的地界,若没有上好的烈酒是熬不下去的。
纳云又看一眼已经开始满嘴胡话的康克苏,给商队队长打了手势。队长一过来,纳云就道:“我们先回驿馆休息了。”
纳云心中暗暗鄙夷康克苏,事先来之前说好了,不要饮酒误事,一定小心不要暴露身份的。
队长不敢反驳。他知道对国王来说,这次商队的一切行动,赚多少钱走多少路,都是为了康克苏和纳云的行动做掩护。所以纳云一说要走,队长连忙安排他离开。
纳云又警告他:“你不许乱说话!知道么!”
队长立刻点头。商队中除了队长,没有几个人知道康克苏和纳云的身份。
宴席上有人喝醉提前离席并不奇怪,纳云与康克苏这就准备离开王府回驿馆了。
另一边屋子里,刚被绑下去的敖桂一进屋子就有人帮他解开了身上的绳子,敖桂透过小窗的缝隙看向酒宴上康克苏的方向,喃喃问:“这蠢货喝了那杯酒没有?”
等了不一会儿,吴管事就推门而入:“他喝过酒了,这会儿应该就要醉了。等一睡着,至少要睡十二个时辰。”
敖桂用拳击掌,十分兴奋。他这时候已经完全不去想康克苏若是个好人该怎么半了。他和康克苏聊过了,只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和康克苏对话,就和从前在京中时候,和那些有钱老爷说话没两样。
“好!”敖桂一个字简单明了。
他们在屋里才说了一会儿话,盯梢的小厮就来禀:“有人准备带康克苏回去了。”
敖桂立刻看向吴管事,道:“快去告诉燕王殿下。”
萧广逸正与两位将军商议着该如何办这件事情,内侍郑九来禀道:“商队有人准备带着康克苏离开了。”
李将军看向燕王。刚刚燕王说了一番话,大意是绝不能让这支商队随意在宁州城活动,更不能让他们一路上京。若是没有证据还难处理,既然现在他们手上已经有了证据,那就不能听之任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