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想到静珑真人,说她总是心不静,心难定。她总想着这些,心怎么定?
所幸她还有两个孩子,朝臣都是站在太子这一边的。吕后请出四贤的故事她读了无数遍。她只要牢牢掌控住太子就足够了。
两仪宫晚膳的时候,玉苓在懿光园独自用了饭。之后她一个人又觉得无聊,可去桐儿屋里,她怕染了病气,去棠婳那里,她也觉得晦气。她只能孤零零在灯下看了一会儿书,最终还是忍不住好奇,领着宫女走去逛倚梅馆的小院子。
从院子里可以看到当初清沅住的西厢已经空了。棠婳还住在东厢,可从窗户看也是一片黑暗,只有窗下留了一盏小灯,看起来死气沉沉。
玉苓心中莫名害怕起来,不敢进去与棠婳说话,匆匆离开了。她心中暗暗嘀咕,棠婳莫不会是疯了吧。
等到第二天一早,安平公主就将棠婳和玉苓都召到面前说话。
玉苓白天一见棠婳,只见棠婳似乎消瘦了些,但神色不像刚回来的时候那么萎靡了,十分平静的样子,并没有疯像。
玉苓略有尴尬地向棠婳打招呼,棠婳也是淡淡的,与从前似乎没有两样。
到了公主面前,安平让她们坐下,然后开门见山道:“这件事情本该同你们三个人说的,但桐儿身体不好,我就派人去和她说了。这事情就是皇后说了,你们本非宫女女官,是我的伴读,长久让你们留在宫中,与家人分离,有违人伦。正好重阳快到了,你们正好可回去与家人团聚。”
安平说完这话只是看着棠婳。棠婳眼中已经慢慢漾出泪光,她一脸解脱。她向安平端端正正行了礼,轻声道:“谢皇后恩典,谢公主恩典。”
玉苓还有些迷惑,棠婳一行礼,她也跟着行了礼谢恩。然后她忍不住问:“那过完节,我们什么时候回来。”
安平公主这才看向玉苓,淡淡道:“不用回来了。”
她点点头,立刻有宫女端上两盘赏赐,都是些精美饰物,金啊玉的,宫中所造,十分华丽。安平说是赏赐给她们,作为这段时间的答谢。
玉苓如遭雷击,她万万没想到竟是这样。但她不敢违抗,嘴唇颤动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默默领赏。回去之后宫女就开始手脚麻利为她收拾行装了。
很快燕王的人又去了一趟顾家,清沅收到了好消息。至少她觉得这是个好消息,对棠婳和桐儿都算是好消息。
两天之后,宫中的三位伴读都回到了家中。叶家派人上门来送了东西,说棠婳回到家中,不日将会来拜访。
很快,清沅与棠婳就见了一面,她们在观云坊附近的寺中匆匆见了一面。两人都换了家中的衣服,不复在宫中的装扮,只觉恍若隔世。
棠婳话不多,她告诉清沅,皇后派人来说了婚事。清沅吃惊:“这么快?”
棠婳怅然道:“是啊。这么快。”
清沅有些担心,不知道皇后给她指的这个人如何,只知道远离京中,地方又远,远嫁异地,家中难以照顾,全要仰仗婆家与丈夫了。
她有些欲言又止,棠婳仿佛看出了清沅想说什么,她说:“你想劝我?想问我后不后悔?我不知道,十年后的事情,我怎会知道。但我至少此刻十分轻松。”
她微笑了,这是她唯一一次微笑:“清沅,你知道么。你拖着我去对顾皇后坦白的时候,把所有话对顾皇后说出口的时候,是我这辈子最痛快的时候。我怕的要命,但又异常痛快。”
清沅忽然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棠婳温顺的性子里那股满不在乎的莽与傲都在。上辈子也好,这辈子也好,总有一刻,她会让这些都爆发,然后将之归结为命运。
她喜忧俱在,轻轻伸手,抚了抚棠婳的脸,指尖顺着棠婳秀美的眉梢滑落,说:“答应我…好好过日子…好好活下去…”
棠婳含着泪,点点头。
送走了棠婳,清沅就耐心等待婚期。叶家在匆忙为棠婳准备嫁妆,她定的迟,婚期却比清沅还早,还要送嫁去外地,因此异常忙乱。
至于玉苓那边,只有家中长辈来往了一次。之后就没了动静。清沅估摸着玉苓心中不会好受,但这也不是清沅所关心或在乎的事情了。
她数着日子,绣好了好几件新裳,婚期就越发近了。
第118章
重阳节前后,正是秋色最好时候,顾宅又是人来人往,访客络绎不绝。
过节时候,宫中赏赐了许多时令之物,又给老太太送了许多极品人参燕窝,可见顾皇后恩宠。知道的人都说从前顾皇后照拂西顾是因为老太太,如今照拂西顾,看重的是顾清沅。
清沅对顾皇后的一切赏赐当然都不能拒绝,不止不能拒绝,还要表现得欣喜。幸好如今是在家中,她只需要在宫人来送赏赐的时候装一装就好了。
把门一关,不见外人时候,她满心想的都是婚期。她与燕王的婚期定在了正月二十。一完婚,她就会和燕王离京,这时候要尽量多做准备。
这些细微之处的喜与忧,只有柳氏看得最清楚。她最近都在为清沅的婚事准备,陪在清沅身边,女儿的心思藏得再好,她也能看出来。
柳氏原来担心燕王对清沅不够好,但这段时日看下来,已经知道燕王对清沅十分上心。她还担心过清沅只是因为迫于指婚,清沅还没有做好做王妃的准备,如今这个忧虑也打消了。
清沅做事有条不紊,甚至盼着婚期,没有丝毫焦躁不安。
柳氏看着女儿亲手绣着连理枝,那模样好,神色更惹人爱。柳氏就含着笑,心中暗道,这该是她女儿的富贵,命中注定的要做王妃,嫁入帝王家。
如今她唯一的担心就是燕王的封地。只是这事情,是她忧虑也没用的。顾泽行也劝她放宽心,封去哪里燕王都是燕王,清沅都是燕王妃,有封地,食俸禄,断不会短他们什么,顶多就是离得远了些。
等院子中的银杏树叶叶金黄的时候,宫中安排了出游狩猎。这一次太子与燕王都会伴驾。有传闻说等这次狩猎回来之后,皇帝就会公布燕王的封地。
宫中也在忙着燕王的婚事。正月二十,燕王会在宫中与顾清沅完婚,之后在宫中住几日,就会离开京中,去往封地。
按理说,时间只有三个月左右了,封地地方也需要做准备迎接燕王,不能再拖下去了。
皇帝出行秋猎,本就是为了散心。前段时间跑了叶棠婳,他有些不快,与皇后有几日没说话,后来又宠幸了一个新人,很快就没了兴致,想与皇后和好,又觉得有些讪讪的。
重阳过节时候,两人还没全好。这次出来游玩散心,两个人都松快些,把之前的那些事都淡了些,才算真正和好了。
皇帝心情一好,对太子不必说,连对燕王的关心都多了点。
这日皇帝在猎场周围散步时候,就叫上燕王,与他长谈一番。
皇帝与太子常常长谈,与萧广逸推心置腹长谈却很少,实属难得。但萧广逸并没有受宠若惊之感。皇帝为人父,不常关心他;他为人子,却十分了解皇帝。何况他还活了两辈子,已经深知自己的父亲。
父亲对他的关心,没有变多,也没有变少,自始至终,都是那么多。并不会因为长谈一次,就突然改变。所以萧广逸心中并没有什么波澜。
萧广逸记得上辈子成婚前,皇帝与他也有过一次长谈。也许皇帝觉得婚姻终究是大事,去往封地之后,父子见面的机会就越发少了。所以还是有必要说道一番。
无非是叮嘱他该如何治家,如何自律,不要以为去了封地就可以为所欲为。在封地好好打理王府,与王妃互相爱敬。诸如此类的话。
萧广逸面色沉静,跟在皇帝身边,落后父亲一两步。父子两人不急不缓地在山间散步。一抬头就能看见远处山头的红枫。
皇帝侧过脸,看了看萧广逸,道:“你这性子到底像谁呢?”他笑着说。
萧广逸这才有些惊讶,他不记得上辈子父皇这么问过他。
皇帝开玩笑似的说:“又冷淡,又固执,又谨慎——谨慎这点该是像你亲娘。可你瞧瞧宫中其他人,哪个不是爱说爱笑的。只有你…”
萧广逸说:“父皇…”
皇帝摆摆手:“我倒不是在说你的不好。和宗室里其他一些扶不上墙的的比起来,你算懂事的了。与太子也好。只是你这性子,全不像我。”
皇帝又道:“就是因为你这性子。我才有些为难。”
萧广逸道:“儿臣不明白。”
皇帝站定,他走到高处,看着山间景色,萧广逸跟在他身后。再往他身后是跟随的侍从和内侍。
皇帝道:“我在为难该把你放到哪里去。”他看了一眼萧广逸,又道:“你母后想让你去西境,宁州。”
萧广逸心中一跳,他说:“我听父皇与母后的安排。”
皇帝笑道:“你啊…”
皇帝不再封地的话,只说些闲话。还说到燕王小时候也颇机灵聪明。说着说着,他就开始叮嘱燕王到了封地,要好好守住家,治理家业。
“你的王妃,”皇帝忽然提了一句,“你是认定她了?这辈子非她莫属了?”
萧广逸记得上辈子,父皇与他长谈时候,也问过这个问题。
他上辈子有些疑惑父皇为何要这么问,但还是回答了。
这辈子他没有丝毫犹豫,只说:“儿臣非她不娶。”
皇帝道:“你没有选错人。”
萧广逸一怔。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一次没有选错人。只是上辈子时候,皇帝没有说这句话。
皇帝又道:“她是你母后族人,好好待她。必定是你的贤内助。”
萧广逸应了下来。
皇帝这时候自以为已经与皇后和好,心情悠哉。但顾皇后那里却是另一番心境。
第119章
顾皇后这次本想将静珑真人一起带来出游。但静珑真人拒绝了,她是出家人,皇帝这次出游是为狩猎,她不愿意随行。
顾皇后也不勉强。只是临行前两日又与静珑真人长谈一番。
静珑真人原是寿真公主举荐给她的人,她一般对寿真公主推荐的人都不会放在心上,不愿意重用。但静珑真人不知道为何,就是得了她的欢心。皇帝也见过静珑真人,对她信赖有加。
顾皇后一开始是与静珑真人谈经论道,也让静珑真人为她看过病。静珑真人为她调理过之后,她心境会平静许多。
这次临行前,顾皇后又问了静珑真人炼丹的事情。既然静珑真人不愿意随行出游,那就专注在京中炼丹。
顾皇后问静珑真人大约何时能练成仙丹。
她希望静珑能在过年的时候炼出来,她想作为贺礼献给皇帝。
静珑略有为难,只说离新年还有三个月不到了,只怕困难,她原想着是在明年春夏时候完成。
顾皇后淡淡道:“皇帝的身体大不如从前,时有头晕,心悸,失神的症状。我想尽快让皇帝服用丹药试试…我会让人再给你送去五百斤原料,缺什么都告诉他们,不必节省。”
静珑就答应尽力试试,看能不能尽早做出丹药。
顾皇后随皇帝出行之后,她能看出来皇帝觉得叶棠婳一事已经过去了,他又想与她和好了。去猎苑的路上,皇帝甚至与她又睡了一次。
她只觉得不耐烦。那一晚过去之后,皇帝还在沉睡,她早早就醒来,披衣起身,走到外室,站在窗前,眺望山景。
早晨的秋风全是凉意。她只觉得自己的头脑比任何适合都清晰。这辈子所有的事情她都记得清清楚楚,这一生的兰因絮果,她已全明了。
她怀过四个孩子,最后养大了两个。萧重钧长大了之后,她就渐渐对皇帝的宠幸不那么看重了。也许是因为她当初曾经盼望他给她一个儿子太急迫,事后想来,她越发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太卑微。
她还记得她怀着萧重钧的时候,害喜的时间特别长,又不知道怀的是男是女,十分忧心。突然听到许婕妤有孕的消息。她当时就吐了,吐得整个人都昏昏沉沉,她以为自己会死过去也不奇怪。
那些事情全过去了。
顾皇后沉沉地想。
她想得太入神,有人走到她背后她都没有察觉。
皇帝从她身后搂住她。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虽然容貌不若当年年轻,但腰肢还是细的,他将她纳在怀中,低声道:“这个天站在窗前不冷么?”
顾皇后握住他的手,柔声说:“我正在忧心你的身体——我临走前还催过她炼丹的事情。”
皇帝道:“你盯着她就好。还有,这事情要仔细别让朝中知道。我不想听那些大臣给我说大道理。”
顾皇后露出淡淡的微笑:“我知道。”
她有时候也奇怪,一个年轻时候精明锐利的人,到了中年,变老之后就真的会昏聩么?那她的夫君也老得太快了,虽然他表面上看起来保养得当,但他的神智已经开始昏聩了。至少有一部分是已经昏聩了。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如此恐惧老和死,因为太害怕老和死,所以寄望丹药。
顾皇后只是有意无意地提了那么几次,说静珑能炼丹。皇帝就痛快答应了。这件事情只有极少几个人知道,连寿真公主都不清楚。至于朝中大臣,皇帝就更不愿意他们知道了。
顾皇后一直想着这件事,她可以让静珑慢慢炼丹,她一边考虑。如今她已经考虑清楚了。
还是尽快让皇帝开始服丹为好。
行猎开始之后,皇帝情绪高昂,皇后也兴致勃勃,众人察觉不到帝后之间有丝毫不和。
宫内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叶棠婳的事情,既然叶棠婳已经解决了,顾皇后又轻松赢了一次,这场风波算是有惊无险。
顾皇后带着安平公主及一行女眷,在猎苑骑马,也射箭玩,打些小猎物。猎苑准备了许多颜色各异形态不同的野禽献给皇后赏玩。
顾皇后赏赐了一些给随行的女眷。其中就有寿真公主。
寿真公主这次依然是带着怀恩县主,本来怀恩的哥哥也应该来伴驾,但因为身体不适,留在京中。这次带着怀恩来,寿真是踌躇满志。
之前顾清沅许给燕王的时候,寿真公主还只是暗喜,燕王无意当中也算帮了忙。等到顾皇后一口气将安平身边的几个伴读都送出宫之后,寿真公主已经将欣喜表露无遗了。
叶棠婳的名声,寿真公主帮她散播过,只说这个女孩儿容貌太艳丽。她甚至在皇帝面前也若无其事地说过几次。至于皇后将叶棠婳几个人都送出宫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她并不在乎。
既然皇帝那边没动静,她也不必去追问了。
寿真公主私下对几个宗亲议论过,说顾皇后找的这几个伴读一个个哪是进宫专心伴读的,早前一个许宁馨跟了齐王,后来又有一个顾清沅跟了燕王,后面这三个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连顾皇后自己都不愿意留她们在宫中了,还没到一年就全送出宫来了。
寿真公主话中意思不必再说得更露骨了,总之她是瞧不上这些新贵人家的。那用这些人来配太子,做太子妃,将来成为一国之母,显然也是不适宜的。
顾皇后虽然没听到寿真这番议论,但她看看寿真这几日的神色就知道她有多得意。再加上最近又有人提起了太子妃的事情。顾皇后知道寿真的盘算和心思。
她之前没注意叶棠婳的事情,是因为她的眼睛盯着宫外,没想到安平身边差点出纰漏。如今小纰漏已经弥补了,寿真的盘算,是注定要落空的。
这次安平公主身边跟着的都是宫中的老熟人,没有了那几个伴读。怀恩县主心中也不由重起了一丝希望。只是她不像寿真公主那么张扬,心中还是有些忐忑,总觉得事情不会如此顺利。但至少这一次,她能与太子多些时间相处。
顾皇后只是冷眼瞧着,表面上还是对寿真赏赐丰厚,并不在这些小恩惠上薄待她们母女。
等又过几日,正是出游狩猎到最高/潮时候,京中传来了消息,却是寿真公主的儿子,怀恩的哥哥闯了祸,说是与人争歌姬,闹出了人命,一怒之下,杀死了歌姬。寿真丢下怀恩,匆匆就回京料理儿子的事情去了。
顾皇后不动声色,她早就在这儿等着了。
寿真的儿子本就平庸,只是怀恩得皇帝的欢心。这次闹出人命官司,皇帝更为不喜。
寿真又这么赶回京中,将怀恩丢给皇后。这一举动,更让皇帝不悦。
顾皇后早就知道怀恩的亲哥哥在外面养歌姬的事情,她只不过暗示了要将此事推波助澜一下,就交给下面人去办了,没想到下面人竟然搞了这么大的动静,她十分满意。
如此一来,她就可以名正言顺拒绝寿真公主了。
至于其他宗亲,她已经拉拢了德静县主的父母,将德静县主的两个兄弟的封爵都提了一提,又给德静县主的食禄加了一番,将她指给了康王府。如此一来,宗亲就该明白,有关太子妃一事,他们该是什么态度了。
第120章
皇帝行猎归来,京中寿真公主府上的风波已经平息,但有关太子妃一事,再没人提怀恩县主了。
燕王一回来,就去看了清沅。这次他亲自去了观云坊。正逢上府上老太太做寿,燕王亲自登门贺寿。他是亲王,正式登门,宫中仪仗在观云坊铺开,仿佛预演了一次婚礼当天的情形。
这一天宾客如云,纷纷都赞老太太好福气。饶是老太太这样不在乎虚名的,也一直笑容满面。
宴席中间清沅扶老太太去休息的时候,老太太对清沅道:“燕王是个难得的。心诚。将来你们离京中远,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定能长久。”
清沅微笑着应了。她高兴听老太太夸他,真和听老神仙夸他一样。
从老太太处离开,清沅走到院子里去与萧广逸相见。他正看着花园里的古树和楼台,听到清沅轻盈的脚步声,他回头看向她。
他们站在假山下,天气已经很凉了。萧广逸伸出手轻轻握住清沅的手,他的掌心温暖,她盯着他修长的手指,只是看着他的手指,她就在心中想他的万般好。
他们低声说起最近的事情。
有关寿真公主府上的风波,清沅当然已经知晓了。这事情在京中闹得很大,不光是官宦之家都有所耳闻,连大街小巷都在议论。
出了这事情,高门大户都少不得对自家子弟一番教训,生怕出同样的丑事。
萧广逸告诉清沅,寿真公主之后在皇帝面前哭诉过,希望皇帝不要因此牵连怀恩。
清沅摇头,她知道这事情断不可能。皇帝为太子挑选太子妃,不仅仅是看这女子一人。怀恩的兄弟将来袭了爵,权势更盛。闹出这样的案子,可见没有敬畏之心。若怀恩真做了太子妃,只怕将来会无法无天。皇帝只要想想这个,都不会再考虑怀恩县主了。
萧广逸也没觉得怀恩做太子妃是件好事,所以此事他并不想改变。寿真公主和她的大儿子,也并不比顾皇后好多少。若是让怀恩做了太子妃,他们一家人还不知道会将朝局搅成什么样。
清沅道:“这件事情处置完了,皇后心情一定不错。”
皇后心情不错,就意味着她暂时不会想要找他们的麻烦。
萧广逸笑了笑,低声道:“静珑那边加快炼丹了。说是要在正月出第一炉丹献给皇帝。”
清沅一听这时间,比他们推算的皇帝上辈子开始服丹的时间要早。顾皇后果然是心情好了,竟然把时间提早了。
她也低声说:“不怕,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
萧广逸便不再提宫中事,他又欣赏一番庭院,这里就是清沅从小长大的地方,他只觉得处处都看着可爱。
“将来…”他忍不住许诺,“将来我会给你造个一模一样的院子。”
清沅听了只是好笑:“我要一个一模一样的院子有何用,家人都不在。”
她这话一出,萧广逸就有些内疚。他将要带她去千里之遥的孤城。
清沅看他这样,怎么会不知道他想什么。她也握住萧广逸的手,柔声道:“你要体贴我,但不要低估我。”
萧广逸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他看她,在秋风瑟瑟里纤细又笔直,眼睛里湛然而明亮,好像一直就在这里等着他。
两个人不说话,都傻里傻气地笑了起来。
隔了两日,宫中有了消息,燕王封在了宁州。燕王在朝会上谢恩领封,皇帝嘱咐勉励了几句。燕王就等完婚之后去往宁州。
消息一出,各人心思各异,什么反应都有。
有惋惜的,有心疼的,还有幸灾乐祸的——做了王妃又如何?跟了不得宠的皇子,就是一成婚就被打发出繁华京城,被赶得远远的,去了穷地方,搜刮民脂民膏都比别的地方困难。
清沅其实心中镇定,她早知道事情会如此。不如说她和萧广逸一直努力都是为了这件事情。近来西境还算安宁,但这安宁不会永远持续下去。
只是柳氏十分难过。不仅难过,还不能在明面上表现出来——这是天恩,皇帝下旨赐给燕王的。她若是难过抱怨,只会让清沅将来在王府和宗室中为难。
在人前柳氏还得佯装,只说西境好,地方开阔,住起来宽敞。只是到了夜晚时候,柳氏才能对着顾泽行啜泣一会儿。
顾泽行当然也不满意宁州,但他心中有另一番想法。宁州虽然苦,但是西境重镇。从宁州再往西推五六十里,就是边关了。可以说宁州是入关之后数得着的几座大城。
皇帝让燕王去这里,有人说这像流放。但顾泽行想,若是想磨砺人,那里也是最快的。
只是他没有把这话说出口,毕竟,磨砺其他人还罢了,这连着清沅也一起磨砺了,他想起来还是心疼大于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