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这么说,棠婳就不由沉默。
从桐儿那里离开时候,清沅与棠婳手挽手,一起在园子里慢慢走回去。
棠婳问清沅为婚礼做的准备如何。清沅道:“原先家中这两年备了些东西的,但如今这情形,不少要重新准备。银钱上还好,就是时间紧。”
因是亲王大婚,册封王妃,所以顾家准备嫁妆比之前要更用心。幸好还有不少东西是宫中备好了的。
清沅仔细看棠婳的脸色,见她神色淡然,之前的焦虑已经无影无踪,只是眉梢眼角有淡到几乎看不出的愁绪,却为她的眉眼平添情致。
棠婳主动道:“你一定想问我之前那件事情吧?”
清沅灵光一闪,道:“你…又私下见过他了?”
棠婳抿了抿唇,她没有立即否认。清沅就知道确实是如此——皇帝果然没有耐心等太长时间。
“你怎么说?”清沅小心问道。她已经把利害都和棠婳说清楚了,棠婳也考虑了一段时日了。就看棠婳如何抉择了。
对清沅来说,这时候最紧要的是与萧广逸的婚事。
“我不能详细和你说…”棠婳轻声道。她说话缓而柔,只有清沅能听清。
她不想细说,清沅也没有追问她和皇帝见面的详情,只问:“你心里,到底是如何想?”
棠婳轻轻笑了一声,道:“你说,他们家父子是不是都很像?可喜是真可喜,可恨也是真可恨…”
她声音像梦中呓语。清沅吃了一惊,她最怕的就是这个,魂不守舍,癔症一般的样子。这是心里魔怔了。
清沅不说话了,她这时候要吵醒了棠婳,她就不会再对她敞开心扉了。
“是么?”过了片刻,清沅才说。
棠婳看向清沅,忽然有些歉意地道:“你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清沅摇摇头:“我只是…怕你陷进去出不来。”
棠婳温柔道:“别为我担心,我已经下了决心了。”
她又说:“这些天我总是想着这件事,这个人。想太多了,连自己都觉得这样下去不成。已经病了一个桐儿了,我不能病。”
清沅没有再问她是什么决定。她告诉了棠婳,叶夫人还在宫外等着她,万分关切,又道:“你要记着,不论别人如何。叶夫人总会疼你护你。”
棠婳默默听着,忽然道:“你知道他和我说什么?”
清沅猜不出。棠婳露出一个细小的微笑:“他说,我很像…年轻的时候。”
她无声地说“皇后”。
皇帝说她像顾皇后年轻的时候。
她正在书房里时候,皇帝就这么走了进来。他旁若无人,来去自如。棠婳那时候才明白,这整个宫廷都是皇帝的。只要皇帝愿意,连顾皇后都可以被瞒住。
她有些害怕,又忍不住生气。她已经知道了皇帝只是贪恋她年轻美貌,但皇帝看向她的目光却是那么柔和,满是怜爱。
他问她:“给你的珠子,你收在身上么?”
她摇摇头。他笑了起来,问:“不喜欢么?”
她还是摇头。他也不生气,道:“那就是…成了你的烫手山芋了?”
棠婳想,他什么都明白。他在戏耍她。看她犯愁甚至窘迫的样子,他反而欢喜。她也是有些脾气的人。
“我想离宫。”她对他说。
皇帝忽而笑了,道:“为什么?你不想在这宫中有一番作为了?”
他端起茶喝,眼睛还含着笑。这是太子常有的神态。棠婳看着他,又找到一处太子与他神似的地方。
只是他比太子更自信,也更傲慢。
棠婳心中暗暗唾弃他,但目光不能转移。
“我入宫来,只是伴读,不愿生是非。”她说。
皇帝又仔细打量她,道:“你很像她,年轻的时候。”
棠婳不解“她”是指谁。他解释道:“皇后。”
顾皇后如今也不显得老,远比同龄人年轻。棠婳听到他这句“你很像她,年轻的时候”,心中竟不由焦躁。
“我长得并不像皇后,”棠婳说,“我…皇后年轻时候,该是另一番模样。”
他笑着说:“你并没有见过年轻的她,我却见过。所以像不像,还是由我来说了算吧。”
他句句都在挑逗她。
棠婳又重复了一遍:“我要离宫。过几日就会求皇后,放我出宫。”
他看着她,终于笑容淡了些:“你这是下了决心?”
第112章
皇帝看着她,他放下了茶杯,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笑意一淡,眼角的笑纹就没了。棠婳心惊肉跳到几乎要夺门而出,但她又哪里有地方可逃。
她垂下眼睛,只是盯着自己的裙摆。这九重宫阙,她孤身一人面对他。不用抬头就知道他仍在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松下肩膀,随他去罢,难道她还能违抗天下之主不成?
朝堂上多少文臣武将都不敢违抗他,凭什么要她一个弱女子做这件事。
她既委屈,又怨愤。
皇帝低声说:“过来。”
他的声音平淡,但她知道自己毫无抵抗之力。
她走到他面前,仍是垂着眼睛。皇帝的声音很低,但清晰可闻:“你是怕我?”
棠婳说:“圣上是一国之君…”
她想说伴君如伴虎。一旦走上这条路,就再不能回头。
皇帝淡淡道:“我不逼你。只是你自己要想清楚,将来嫁一个平庸无名之辈,你会后悔么。”
棠婳咬着嘴唇,不说话。
她不知道皇帝是不是在用她的婚姻威胁她——不入宫伴君,她也不要想要嫁什么好人家。她不敢多说一句触怒天子。
皇帝伸出手,柔声问:“珠子呢?”他示意棠婳把那颗珠子给他。
棠婳不禁一怔,她没想到皇帝竟然会将送出的东西收回去。
皇帝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他又笑了出来,徐徐解释道:“这珠子既然在你手里已经成了烫手山芋,想来你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好——你是不是还想过干脆往湖里一丢算了?”
棠婳面上一热,她还真这么想过——趁着暮色,无人看见时候,丢到花园湖里去。只要老天不和她作对,应当没人会捞到这颗珠子。
皇帝接着说:“…这不是暴殄天物么?”
棠婳也是这么想的。那珠子虽然不是活物,却和活物一样讨人喜爱,让它永远沉入湖中,实在可惜。
“你又不想留它,又舍不得扔它。既然如此两难,就还给我吧。你用不着犯愁了。”皇帝说。
棠婳不得不说她心中松了口气,皇帝确实帮她解决了一个棘手难题,她转念一想,又在心中暗嘲,这个难题本来就是皇帝造成的,怎么像被他救了一样。
她转身去取了珠子来。那颗圆润的宝珠在她掌心散发着一层幽幽的荧光。她轻轻将珠子送入皇帝手中。
皇帝顺势握住了她的手,他握得很轻。棠婳一怔,他只叹了一声:“你还这样年轻…”
她第一次被一个陌生成年男子这样握住手,惊大于恼,羞大于怒。又羞又惊之下,她竟忘记了抽手。皇帝放开她的手,她才急忙抽回。
“陛下…”她心里慌乱,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
皇帝说:“珠子我先代你收着——我不会将它再给第二个人。你什么时候想来取走它都可以,我为你留着它。”
棠婳低声谢恩。
皇帝又说她年轻,他说:“你今年十六岁?十七岁?确实还年轻,可青春时候,心性不定,想法是最容易变的。”
“你不是说皇后与你不像么?我说的不是容貌,”皇帝像陷入回忆,“你第一次私下见我时候…就和她那时候一样。她第一次见我,就接了我的信物。”
棠婳无言以对。皇帝只是看着她,似乎一定要她说句什么话。
她只好说:“我怎能与顾皇后比。顾皇后是天定的皇后——我是昏了头。”
皇帝轻轻握了握那颗珠子,说:“她接了我的信物之后,也是有些犹豫的,就和你现在一模一样。之后的事情,就不用我说了。如今你还看得出她当年犹豫过么?”
他看向棠婳,说:“你十年后的想法会截然不同。”
棠婳只觉得“十年后”太遥远。皇帝走后,她就趴在床上,眼泪止不住下掉。整个人昏昏沉沉,从前在书里看到得帝宠的后妃,只觉得是佳话。她没想到这事情落到她身上,会叫人如此踟蹰不定。
皇帝取回珠子已经有好几日了,他没再找过她。皇后那边也没有动静。棠婳这时候最怕的就是顾皇后注意到她,把她推出来。
因清沅与燕王订婚,桐儿身体欠佳也要离宫。寿真公主觉得是个好时机,又常带怀恩县主入宫来。顾皇后无缘无故总不好明令寿真公主不许入宫,只能安排太子学习政务,以此阻止太子与寿真公主,怀恩县主见面。
所以棠婳怕顾皇后推她出来,虽然这时候还没有迹象顾皇后想选她做太子妃,但哪怕只是拿她做个幌子也足够让她害怕了。
这时候太子对她一般还好,若是太子对她与其他人不同,她就更无路可走了。
幸好清沅这时候入宫来,棠婳觉得事情已经到了不得不结束的时候了。
棠婳这时候对清沅说起这事情,心中还是烦乱。
她对清沅露出一个无力的微笑:“他说,我很像…年轻的时候。”
她隐去了皇后两个字。
清沅听懂了,她的眼睛微微睁大了。棠婳有些紧张地看着她,她这些天完全不敢轻举妄动,她不知道清沅听到这些话的反应会是怎么样。
幸好清沅没有嘲笑她,也没有吓傻,她很冷静,她问:“他为什么这么说?你和…她并不像啊!”
棠婳心中多少有些安慰,她说:“我也是这么说的!但是他说…”
说到这里棠婳顿住了,珠子的事情她之前没有告诉清沅,这时候也说不出口了。
清沅看棠婳这样,知道她隐去了一些事情不愿意全说。但这是人之常情,她没有追问。
棠婳说:“他说我十年后一定会后悔。”
清沅说:“十年后…”
她只说了这三个字。棠婳与她对视一眼,她们都明白彼此想说的话,十年太久了。如果棠婳从了皇帝,十年后她是得宠还是在冷宫都说不准。
棠婳轻声叹道:“我想回去…但我动不了…”她夹在这境地里,一动不敢动。她不知道皇帝的反应会是如何。
她笑着对清沅说:“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清沅看着她道:“你没当时屈从他,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拽住棠婳的手,说:“走吧。”
棠婳一时不明白:“去哪里?”
清沅道:“你与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么?你想回家,不愿意留在宫中,不愿意留在他身边。”
棠婳突然明白了:“是真心话…可是…”
清沅道:“那你现在就去两仪宫吧,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第113章
棠婳没想到清沅会这样拖着她就去两仪宫。
她僵在原地,紧紧拽住清沅的手。清沅已经向前走了两步,被她拽住,不由回头看向她。
“棠婳。”清沅没有松开她的手,她的声音还算镇静。
“棠婳。”她又唤了一遍棠婳的名字。
棠婳开了口:“这行不通…”
清沅知道她在怕什么,棠婳是怕顾皇后不会放过她。
棠婳果然喃喃道:“若她也必须顺着他的意思呢?万一她怪罪我呢?”
清沅道:“你听我一言。现在你坦白,皇后不一定会怪罪你,你还有机会一搏。但如果等皇后发现了,你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不管事实如何,她一定会怪罪你。”
上辈子的棠婳就是被皇帝逼到了这种境地。她怨愤之下,只想毁了一切。
棠婳怔了一怔。清沅这才松开她的手,道:“所以我们要趁着还没有人知道——至少皇后不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就去求出宫。”
她说:“你已经想了很多天了,想出更好的办法了吗?”
棠婳慢慢摇头。她这些天将所有事情闷在心里,刚刚听清沅这么干脆说要她去两仪宫和皇后坦白,她差点脱口而出:“你说得轻巧!”
但这时候除了清沅,她也没有旁人可以商量可以依赖了。
正如清沅所说,她想了这么多天,想不出别的办法。
两人都不说话,沉默着看着彼此。她们虽然没声响,没大动作,但两个人都神情严肃紧张。本应该是轻松消遣的时候,不应该出现这样的神色。
有人注意到了她们之间的异样。只是宫女以为她们是有什么口角,笑盈盈上前来准备劝开。
见到有其他人上前,棠婳瞬间清醒,她握着清沅的手,道:“走吧。”她要清沅带她去两仪宫。
顾皇后正在见几个女官,就有宫女来禀,说清沅与棠婳求见,有事要禀。
若是棠婳一个人来,恐怕要等上一段时间甚至几天才能单独见皇后,甚至免不了先被皇后身边的女官询问一番,到底是有何要事要单独禀皇后。
宫中最讲规矩,棠婳是安平公主身边的伴读,出了什么事情,应当先和安平禀。冒然求见皇后,是逾矩之事。
但有清沅陪着就不同了。清沅将会是燕王妃,是顾皇后的儿媳,如今又正是皇后面前的红人。她要单独见顾皇后,并无不妥之处。
所以宫女没有怠慢,立刻禀了皇后。
顾皇后一听清沅与棠婳一起来的,略想了想,就道:“让她们等一等,这边话说完了就让她们进来。”
等候时候,清沅和棠婳几乎都没怎么说话,宫女上了茶。棠婳只抿了一口就放下了,她脸色苍白,眼睛里却有光在闪烁。清沅想起上一世时候,棠婳在穷途末路中的挣扎,神色正与此时类似。只是这时候棠婳眼中还有希望。
“等一会儿见了皇后…”清沅低声提醒棠婳,“你知道该如何说。”
来时路上,她们已经探讨过了该如何对皇后说这件事。
棠婳点点头。清沅又对她说:“你只要咬住一点,你没有铸成大错,已是万幸。”
棠婳终于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她说:“我知道。”
顾皇后那边女官走了,就召了清沅和棠婳到面前说话。
顾皇后脸上有淡淡的疲色,也不和她们寒暄,直接问道:“今天你们两个是有什么大事,一定要直接对我说?说吧。”
清沅声音细细的:“其实是棠婳有一件事,不敢瞒着娘娘。”
她说完就退到一边,让棠婳说话。
顾皇后目光扫过清沅,停留在棠婳身上。她在心里已经猜测过一番,这事情是和燕王有关?或是和太子有关?若不是什么大事,清沅就仗着身份不同,将棠婳带过来禀事,那清沅果然是心中没个轻重,不知斤两,这就轻浮起来了。
顾皇后看着棠婳。棠婳垂着头,看不清楚眼睛,但她面上没什么血色,像大病之前的样子。顾皇后淡淡道:“说吧,是什么事,竟与安平不能说。”
棠婳终于开了口:“这事情,万万不敢对公主说。若是对公主说了,皇后一定会怪罪我。”
顾皇后心中一动,她就知道这一定是男女之事情。若不是涉及男女私情,并没有什么不能对安平公主说的。
她看着棠婳,等着她说下去。
棠婳嘴唇颤了颤,她猛然跪了下去。清沅在一旁看着都觉得她膝盖痛。
棠婳这一跪,顾皇后心中已经隐约想到了什么。
宫外人不可能纠缠棠婳。若是燕王,清沅不会陪她来。若是太子,棠婳用不着如此。
棠婳伏地掩面道:“求娘娘恕我。”
她终于把游园会上私下见到皇帝的事情说了出来。
顾皇后只是微笑听着。清沅不敢仔细看顾皇后的脸色,她只觉得顾皇后听棠婳说这些时候,连姿势都没变一下。
“清沅,”顾皇后忽然叫她,“你先退下。”
清沅立刻应了是,她知道顾皇后是要单独细细审棠婳了。
清沅刚退出,宫女就过来道,说皇后要清沅在隔壁小间候着,等一会儿还要和她说话。清沅心中并不诧异。这确是顾皇后的行事习惯。
清沅心中还算平静。等一下对顾皇后的说辞,她已经想好了。
她心中唯一不安的是,这事情她做得突然,拉着棠婳就来和皇后坦白了。之前也没和萧广逸说一声。萧广逸这时候绝想不到她留在两仪宫干什么。等他知道了,不晓得会不会怪她鲁莽。
第114章
隔间不大,只有一个宫女伺候茶水。正对榻的墙上挂了一幅应景的秋山凝霜图,清沅为排解心中不安,只是细细读画。
画看进去了,心头也平静许多。过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有宫女过来传话,皇后叫清沅到面前说话。
清沅一言不发,跟着去了皇后面前。
棠婳已经不在了。只有顾皇后仍坐在榻上,面前的茶点已经换过了一遍,宫女也都退得远远的。顾皇后玩着手上的珠串,见到清沅就微笑道:“你做得很好。”
清沅有些惶恐,道:“娘娘,我并没有做什么…”
顾皇后的声音轻柔随意:“棠婳不是你劝来的么?”
清沅没有否认,她说:“我只是觉得,她不该瞒着娘娘。”她说完这句话,就闭口不言了。
顾皇后似乎还在想着刚才对叶棠婳的询问,有些心不在焉,她随便让清沅坐下,却不说话,温暖的灯光中,她的目光是冷的,但清沅说不上来,她到底是不是在盯着自己。
顾皇后好像在看着她,又好像只是在越过她出神。清沅心中明明已经做好了盘算,但这时候,她还是免不了在心中打鼓。
若顾皇后再不开口…清沅想着,她是不是表现得更惊怕一些?
幸好顾皇后终于又说话了:“你说得对…她不该瞒着我。”
她一开口,说话时候仿佛和蔼了许多:“这事情…你还和谁说了?”
清沅道:“我知道了之后就劝棠婳,不敢对其他人吐露一字。”
顾皇后微笑着看着她,问:“连燕王都没有说么?”
清沅忙道:“怎么敢!毕竟这是…”她猛然住口。顾皇后看着她说:“你年纪小,能这样就算懂事了。”
清沅一脸忐忑的样子。顾皇后又长吁一声,反问清沅:“你觉得我应该如何处置棠婳?”
清沅心中想过应答,只是没想到顾皇后真的会问她,她只能一脸迷茫的样子,缓缓道:“棠婳如何,都该听凭娘娘处置,这是她应该的。”
顾皇后说:“我是问你。”
清沅就说:“棠婳也是一时糊涂,求皇后从轻发落。”
顾皇后听她这话还颇是稚气,只觉得后面也问不出什么话了,她终于让清沅退下了。清沅刚要走,顾皇后又叫住她,道:“此事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清沅连忙应下。顾皇后才挥挥手让她去了。
天色已经晚了,顾皇后那边安排清沅暂时在懿光园住一晚。
清沅晚间派人去棠婳住处看了看,宫女回来说叶姑娘已经回来了,只是身体不适,不能见人,门口有两个不太面熟的宫女守着,没见着叶姑娘身边的大宫女文锦。
清沅一听就明白了,顾皇后这已经是将棠婳看管起来了,甚至棠婳这时候是否还在懿光园还两说。这事情恐怕皇帝不出两天就会知道,接下来是皇后和皇帝之间的交涉。
前一世皇帝与皇后之间为棠婳就曾有僵局,坚持到后来,两个人已经是意气之争。如今只是时间提前了,但至少这一次不用牵扯进一个无辜的婴儿。棠婳还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次日一早,两仪宫那边就来人接了清沅送她出宫。清沅去和安平公主告辞。安平公主还不知道棠婳的事,只当她是真病了。
“桐儿一直没好,这下怎么叶姐姐也病了。你又急着回去,这下我身边还真是怪冷清的。”安平公主抱怨道。
清沅心里想的还是棠婳的事情,不论情况如何,棠婳都不会再到安平身边了。安平不会想到她们这一群人就这样散了。
清沅只能委婉道:“公主身边怎么会冷清呢?即便我们走了,还会有新人来陪伴。还望公主将来和别人好了,也别忘了我们。”
安平挽着她的手笑道:“你是我的嫂嫂,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呀!”
清沅微笑:“我只是这么一说…”
等清沅走后,安平想想又觉得清沅似乎话中有话。她又派人去棠婳那里看了,才发现棠婳那里竟然换了宫人。这事情可不寻常,在懿光园,她不知道的情形下,嬷嬷调换一两个宫女还有可能,没道理将一批人全换了。
安平察觉到苗头的时候,清沅已经离了宫。她乘马车会顾宅。一路上快出内城的时候,有马蹄声跟在后面追了上来。
清沅掀起车帘,就见骑在马上的果然是燕王。
他看着她,似乎有些不太高兴,问:“怎么走得这么急?”
清沅做了个抱歉神色,道:“是我失礼了,忘了差遣人和殿下说一声。”
她用手撩着宝车珠帘,只露半面,更显秀美。萧广逸哪会真生她的气,哪怕只有半分气见了她也散了。他只是担心她在宫中是不是遇上什么事情了。
但在路上也不方便说,清沅放下帘子,只是听着燕王与侍从伴在她车旁的声音。她想着他要送她到哪里,总不能一直陪她进顾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