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喜正好来了,笑道:“殿下怎亲自动手了”
元平擦了手,让小鹤儿他们捧了鱼盆出去玩
如喜这次是为秋选的事情来的,当时衡光吩咐了一切都要听从平王指示
“如今内务府已经开始筹办了,想向殿下讨个话,看到底是怎么办…还是不办了?”如喜主动找上门来,也是因为平王这边迟迟没发话,下面也不敢照往年那样办
元平笑了笑:“还是照常办人数定在二十人,太多了不好…年纪不要超过十六…要进过学,擅琴棋更好…差不多就这些定了名单之后再给我看啊,还有,家世不用太拔尖,但也别太低微”
如喜一一记下他对衡光与平王之间的情事知道得很清楚,原以为元平是不想衡光广开后宫才揽下秋选没想到平王开的条件却又并不像想象中那么一回事如喜也不多问,他奉旨办事就行了,平王到底什么考量他无须多问
说完了秋选的事情,元平忽然又说起了游我存:“从前皇上有没有查过他?”
如喜回答:“查过游大人出身清白,官场上关系也简单,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又问:“是不是殿下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元平沉吟片刻,吩咐了一件事情:“派几个人去游我存那里跟着点,看看他最近跟什么人走动密切…我知他位高权重,想要与他结交的人不少,不过若是过了度就不好了”
如喜问:“那信件之类是否要查?”
元平随意道:“都盯着点吧这事不着急”
如喜心中有了数,知道元平是不放心这个人,打算长期盯着了
看了眼书案上堆积如山的公文,如喜不禁冒出个想法,平王真像半个皇帝——外也管内也管,也不怕踩别人痛脚
七月初的时候衡光终于把萨尔林包进了死胡同萨尔林派出小股部队佯装向罗刹溃逃,真正大部队是向长白山进发,衡光也佯做在罗刹边境迎战,然后将他从中截断,大部队也好,小股佯兵也好,全部围得死死的包围一合成,晋军的优势便十分明显,远攻用火炮,近身用火铳,衡光得意的骑兵火铳队极为勇猛,立刻将敌军杀得一片鬼哭狼嚎对方败象一生立刻倾败如山倒
“什么叫不见了?”
衡光这几日一直在马上,这会坐在帐中才休息片刻,下面就来报,说萨尔林不见了萨尔林前两日的时候已经被盯得死死的了,怎么会突然不见
“禀皇上,萨尔林的坐骑还在,但是人与随侍都不…不见了…“面对皇帝的雷霆之怒,战场上杀人连眼都不眨一下的邓将军不由结巴起来
衡光冷笑一声:“俘虏严加看管,一个一个排查战场清扫也要仔细,一个可疑的都别漏了”
但萨尔林就真的这样从衡光眼皮底下消失了衡光怀疑萨尔林已经死了,但沙场上七零八落的尸块太多——多是被火炮炸死的,也无从分辨到底有没有萨尔林的尸体
衡光心里极不痛快他未成皇帝时候与萨尔林交手,两人兵力相当,萨尔林十分巧妙地脱逃了他那时候便已知萨尔林的领军才能高于他所以要彻底挫败萨尔林,他只好用别的东西来补足,那便是兵力与火力,如今他是皇帝,倾国之强兵名将,他不信擒不住萨尔林
萨尔林的势力是被全灭了但他仍觉得不痛快
衡光这一不痛快,便不愿急着回京,临时在北方巡视驻军,对各地督军耳提面命,很是严厉
其时正是盛夏酷暑,衡光那日听说萨尔林逃脱,一时激动闪到了腰,他从来都是能不找医生就不找医生,只让如礼热敷了一下如礼又是个傻乎乎的,衡光说一他就是一,也不知道跟随军的太医那边通气
结果衡光一路巡视,身体也不舒服,心里也不舒服,拖拖拉拉把个北方边边角角都走遍了,底下人这才看出来了,原来皇上是故意拖着不回京
可谁敢催他
夏天都过去了,衡光还没有回来元平从春长苑回了京中王府上,他也不催衡光只是和其他丞相一起,联名上了道折子,措辞恭敬,肯请衡光回京主政
衡光这才决定回去等到上了路,才走了两天,就有急报传来——宫中出了事,皇长子中毒了
衡光接了报,气得口不择言:“后宫里住的都是什么妖魔鬼怪!唐氏是怎么照顾她儿子的!”
衡光接到密报之后,立刻快马加鞭,领了亲卫队提前入京大部队与皇帝车辇一道留在后面
这般一奔波,他不仅腰痛,连后背都有些吃不消了,一回到宫中就倒在榻上,召了太医过来施针
太医院的医正侯分郁照顾衡光将近十年了,看衡光憔悴,忍不住出言抱怨:“微臣就是顾虑到这种情形,才让最擅长腰肌劳损的陈太医也跟了去,没想到皇上还是这脾气…”
衡光平日心情好还愿意听他唠叨两句,此刻心绪正坏,不由沉声道:“专心你手上”又转面吩咐如喜:“去把小宁接过来,从今日起让他住在乾清宫”
小宁便是指皇长子李晏这个孩子说话晚,学什么都慢,看上去总是呆呆的,衡光对他没抱什么期望,因此名字取了个“晏”字,取的是平安和柔的意思他没想到,就这么个平时不起眼的皇长子也能遭毒手,心里不痛快极了
天擦黑的时候小宁被送了过来中毒那天经过催吐等等一番折腾,小宁已经无性命之虞,但现在人仍是昏睡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时不时低烧
正好侯医正还在乾清宫,顺便照顾小宁
衡光缓过劲来,亲自给小宁喂了药,然后又怕他老躺着会积食,便把他抱起来,轻轻来回走动走了一会儿,小宁眼皮翕动,睁开眼睛,盯着衡光看了半天,问:“你是谁?”
衡光不禁苦笑,果然是个小呆瓜,才隔了几个月就不记得父亲的样子了,轻声道:“父皇都不认识了?”小宁嗯了一声,又睡了过去衡光抱着他又走了会儿,才把他放下
衡光放下小宁不久,如喜就轻手轻脚过来禀道:“平王殿下来了”
衡光听了一言不发,只坐在高榻上,撑着头看玉莲花烛台如喜心里奇怪,也不知他是想见平王还是不想见,仍是站着不动,过了会儿,衡光才道:“召”
元平一入内,衡光就道:“平君,过来”
元平在他身边坐下衡光靠在他身上,轻轻搂住他,终于叹了一口气,听着竟像是哽咽一样两人如天鹅交颈一般互相依偎着元平轻轻抚着他的背:“你在外面这几个月…真是…大概还不知道罗刹使者…”
衡光打断他:“今晚别说那些公务”一点一点吻着元平的耳后至后颈
元平多日不见衡光,此刻早情动不已,只觉被吻过之处皆如火灼两人再无多余话语,共赴云雨
之后两人躺于床上,虽然都十分困顿,仍是不愿意睡觉,依偎在一起说话,倒是越说越精神了衡光这许多天来的不甘与尴尬此刻一扫而空,只觉心中喜悦安定
元平抚着他的鬓角,絮絮安慰他:“萨尔林一定已经死了就算他不死,这辈子也算完了,你就别再跟自己过不去了…以后把北方看得牢一点就行了”
这些话衡光听别人说过,怎么也听不到心里去,此时元平一说,他却觉得分外中听,心也宽了几分
元平又道:“你怎么不问问小宁中毒的事情,不想知道是谁下的毒?”
衡光无奈道:“难道不是那几个女人?数都数得过来”他心中想着不是皇后就是魏妃,已经在考虑怎么惩处了
元平道:“肤浅”
衡光好笑:“请教殿下,肤浅在哪里?”
元平道:“这事情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明日再容臣细细禀来”
衡光以为他只是卖个关子,也不再追问,圈着元平的腰问:“我在外面那么多日,你怎么不催我回来?”
元平笑道:“你乃龙凤,而非家禽,我吆喝一声,你就能回来?”
衡光无语片刻,又问:“那你想不想我?”
元平看着他,说:“想”
他慢慢念道:“别时夏未至,返途秋已期寂寂坐梁园,切切数归日”
衡光这才满足两人又亲吻起来,温柔缠绵,仿佛此刻才开始回味分离时的依依不舍
次日衡光召见内阁这才明白了原来夜里元平说的“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竟是真的,他也确实是把这件事情想简单了
原来此事还要从衡光为围歼萨尔林而与罗刹国达成的密约说起罗刹保证永不再向萨尔林提供援助,拆除萨尔林建筑的碉堡,任晋军驻压边境,陈设火炮,种种协助换取的是衡光承诺帮助罗刹建立火炮工厂
罗刹那边也知道了衡光没能捉住萨尔林的消息,害怕衡光毁约,在衡光还在北方巡视的时候就派了使团来京,敦促晋朝履约
向皇子下毒的正是使团中的一人,利用送给皇子的礼物下的毒,所幸当日魏妃带了二皇子与三皇子进香,并不在宫中,而皇四子冬郎还没满一周岁,礼物没有经手就收库了因此最终受害的只有皇长子
衡光问:“那人是什么背景身份,要挑拨我与罗刹?”
柳白原道:“那人已经招供了,他是罗刹国皇后的心腹…”
衡光忽然冷笑一声,把几位丞相都惊了一下,元平倒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却不觉得好笑
“…罗刹国皇后并非是罗刹国人,而是普鲁士国人”
衡光听到这里已经全明白了,修长的手指慢慢敲着桌面,过了半天才道:“朕现在还真想毁约了”
衡光本就对帮罗刹国建立火器场这件事情心存芥蒂如今正好得了个现成理由耽搁下来至于罗刹国与普鲁士之间的纠纷,又是别家事务,衡光乐得看戏
只是衡光仍不愿放过后宫一众妃嫔,照他想法,后宫防卫严密,越是高位者耳目越是众多,消息越是灵通,如皇后魏妃者,大有可能利用外使除掉皇长子本来女人间的争斗他向来不过问,随她们斗得你死我活只是这次未免太离谱,一则伤了皇子,二则牵扯他国,他非把幕后主使扯出来不可
元平是另一番想法,他心里并不赞同衡光赶净杀绝,尤其是对贺魏两家下手然而衡光心意已定,元平也就不再阻止
于是后宫连着几个月都是人人自危贺皇后与魏妃前所未有步调一致起来,将自己人都与此事撇得一清二楚,一口咬定不知情,至多便是一个监察疏忽的过错,至于其他一概不认
贺明兰自衡光开始彻查皇长子中毒案之后便十分不安
他老想着贺千秋是否参与其中若是时间倒退个三两年,他是断不会怀疑自己妹妹有这般杀戮之心,只是这一年多来变故太多,自从太子一变为皇上之后,往事顿如沧海桑,人事变化之快,只叫他瞠目结舌
贺千秋也曾经说过:“能为贺家,为兄长争一点东西,我很高兴”她说不后悔
贺明兰却后悔了
连日不安之后,贺明兰也顾不得这当口该避嫌,还是进宫去见了贺千秋
贺千秋最近迷上了做小孩衣物冬郎也有快十个月大了,喜欢坐在小学步车里蠕来蠕去贺千秋就日日忙着给冬郎做新衣,乐此不疲贺明兰来的时候,贺千秋正拿着尺笔,忙得不亦乐乎,一张黄花梨大桌上铺满了布头小样,各色丝线,看得贺明兰吃惊不已银姬为他奉了茶,笑道:“娘娘不像是在养儿子,倒更像是在玩过家家呢”
贺千秋听到银姬嘲笑,就拿玉尺敲了她的头:“明明是慈母心怀,倒被你说成是幼稚玩耍,胡言乱语,着实可恶”她已经生了孩子也仍是少女容貌,这般嗔怪更显得可爱贺明兰看在眼中,心中不禁一涩,想若千秋从表到里都这般天真就好了
两人闲话两句,贺明兰便问道:“皇上最近对皇长子中毒一事关心非常…”
贺千秋听了,登时没了笑容,只无动于衷应付两声贺明兰又拿言语旁敲侧击一番,贺千秋终于忍不住冷笑道:“兄长放心,我可指天为誓于此事无关我与唐妃本来就不亲热,天知道她整天都与魏妃谋划些什么!”
贺明兰被她一梗,便放低了姿态,道:“臣并非怀疑殿下,只是希望殿下能以此事为戒,莫要让皇上为难”
贺千秋心里更加不痛快,冷淡道:“兄长放心”
此事倒真与贺千秋没有半分干系出了事情之后贺千秋虽然有几分幸灾乐祸,但更多是疑惑外使礼物要经过重重检验才能到达皇子手中,宫中若没接应,也实在太过蹊跷
小宁已经全好了,只是小孩子元气受损,本来就不活泼,如今就更是焉搭搭的侯医正也对衡光婉转提了,恐怕这孩子难长久衡光疼惜小宁,便不让小宁回唐妃身边,仍是放在乾清宫自己身边
元平这日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衡光在看折子,小宁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面前摆本帖子,正在写字,只是神色别扭,两条腿绞在一起
衡光一见元平来了才露了笑容元平同他说了正事,又看了两眼坐立不安的小宁,便叫过一个宫女:“去问问皇长子可是有哪里不适”
宫女问过之后来回复:“回殿下话,皇长子殿下是想去更衣”
衡光道:“还不快带他去”又忍不住骂道:“一群不长眼的东西,这点眼力都没有”元平抚了抚他的背,安抚道:“也怪不得他们你在这里做正事,他们哪敢随便出声走动”
衡光想起来小宁这几日在他身边的时候都是一呆就好长时间,从不喊饿喊渴,也没出声过要如厕,想必都是在忍着,心中更是不乐
元平又道:“如今小宁既然好了,便让他回永福宫去吧,那里到底自在些”
衡光道:“你不知道,唐氏病了,这两日都起不来,情形不好”元平默然片刻,道:“小宁这几个月都在乾清宫,唐妃应该十分想念,让小宁回去探探病吧”
这时候小宁已经解手回来,又爬上高背椅子,继续老老实实练字
衡光低声道:“实话说,就是唐氏那里,我也不能全然放心”
元平望向小宁,小孩子的唇抿得紧紧的,拘谨不已的样子,心念一时飘远,终道:“罢了眼下果然还是保他性命最紧要”
过了两日,唐妃仍不见好衡光亲自走了趟永福宫
唐妃比衡光年纪还要大两岁,今年三十有一,容貌家世都不能与年轻的皇后,魏妃相比,更何况衡光自从继位以来身心都放在了平王身上,唐妃宫中便更加冷清但唐妃毕竟是皇长子生母,该有的赏赐一样不少
听得衡光来探望,唐妃挣扎起身衡光见她憔悴异常,便让她在榻上卧了,自己坐在她身侧说话
其实两人也无甚可谈衡光说是来探病,其实为了小宁的事情多一点
唐妃听衡光提起小宁已经全好,喜极而泣,又向衡光请求让小宁住回来
衡光温和道:“这孩子与朕太生分了,乘此机会放在朕身边养养也是好事情且你又病着,还是专心养病的好”
唐妃听了,依然哀哀哭泣不止
衡光便握住她的手道:“朕知这几年冷落了你,贺皇后与魏妃也不是好相与的,你与小宁定是吃了不少苦,然而朕什么都不知晓…委屈你了”他的声音愈加低沉温和,真叫人生出情人低语的错觉
唐妃仿佛受了煽动一般,不由坐起身来,伏在衡光怀中,轻声道:“臣妾并不觉得委屈,只可怜了小宁…”衡光截断她的话头:“你放心,小宁的事情,朕会查到底”
唐妃哽咽道:“臣妾恳求皇上就此算了…”
衡光不动声色,慢慢抚着唐妃的头发,道:“为何?你怕朕不能彻底铲除她,日后变本加厉加害于你?”
唐妃低低道:“是”
衡光冷道:“你说实情”
唐妃道:“小宁中毒之后,曾有人指使臣妾将罪名安到皇后身上臣妾怯弱糊涂,慑于此人权势,虽不敢污蔑皇后,也不敢上达天听,只越想越怕,恐怕此人便是幕后”
“是谁?”衡光的声音中已经没有一丝温和意味
唐妃抬起头,满面泪水,眼底却一片坚决:“平王”
衡光目光一暗,反手唰一声甩在唐妃脸上,一巴掌就将唐妃掀到地上唐妃半边脸立刻红肿,细嫩的皮肤上洇出血丝,她本来就在重病中,被这么一抽已经昏死过去
衡光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襟,冷眼看着趟在地上的唐妃:“蠢货”
隔着屏风的宫女太监们本来只听到那边起初只有窃窃私语声,猛然间就听到殴打的声音,人人都屏息凝神
衡光从屏风后面绕出来,坐下来召过太医问道:“唐妃病情如何?”
太医战战兢兢如实禀报——唐妃病势沉重,需要名贵药物精心调理才能保住
衡光语调平平道:“当真如此?朕怎么瞧着唐妃气色不错,显是已经好了”
太医冷汗直下,终是昧着良心道:“皇上圣明娘娘已经无大碍”
衡光点头道:“是药三分毒,既然已无大碍便把药停了吧”
太医一退下,衡光又叫过如喜,吩咐道:“把永福宫贴身照顾唐妃与皇长子的宫人都关到待芳院去”待芳院便是冷宫,在里面可以对犯了错的宫人用私刑,是皇家为了颜面,不经刑部处理丑闻事务而设的
听到衡光的旨意,周围顿时跪倒一片衡光连个正眼都没看,径直离开了
晚上元平又留宿在乾清宫衡光上了床也不急于做那事情,只将元平揽在怀中,细细舔吻他的耳廓元平半梦半醒之间只觉得一阵一阵暖流漾过,舒服得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衡光低声道:“平君”
元平嗯了一声
衡光爱这静谧温情,不再说话,慢慢顺着元平的耳垂吻下去
过了三日衡光才轻描淡写将此事告诉了元平元平哑然,他没想到唐妃对他恨意这般深
衡光道:“她大约是疯了,拿自己做的事情栽到你身上”
元平又是一叹:“你是说,唐妃自己明知道东西有毒,还是拿去毒小宁?”
衡光道:“她身边的嬷嬷招的”
过了不到半个月,唐妃就到了弥留之际,几次遣人来求衡光想见一见小宁衡光不但不予理睬,还命人不许在皇长子面前透一个字
可不知道是不是母子连心,小宁竟然向衡光提出要回唐妃身边衡光当然不允,还将小宁训斥一通
小宁又不像几位公主那样懂得使用撒娇这件利器,他哭又不敢哭,闹又不敢闹,整日闷闷不乐,更瘦得脱形
这日衡光在外殿见外臣元平独自在内殿看书小宁走到他面前,行了个礼,道:“皇叔,李晏想求…求皇叔一件事”
元平放下书,拉着小宁的手,道:“大殿下乃龙子凤孙,怎可轻言求字?”
小宁顿觉羞耻,还是勉强道:“皇叔,我想见母妃,可是父皇不准,求皇叔帮我”
元平有意逗他:“皇上做的决断岂能轻易更改,大殿下为何认定我能助您?”
小宁急急道:“父皇对皇叔会笑”在永福宫里,他也听母妃说过一些平王与父皇的事情,很离奇,也很难懂,母妃每次说起来,神色都很可怕但他直觉不能告诉平王这些
元平听了这个答案倒是有几分惊讶,没想到总是闷声不响的小孩并不是想象中那么木讷
沉吟片刻,元平道:“好我会帮殿下一把”
待小宁离开,元平叫过一个小太监,道:“去永福宫看看,唐妃病得如何了,还能说话么”
小太监回来禀道:“还能”
又过了两日,唐妃病到目不能视,口不能言元平才让人带了小宁去看了唐妃。


第16章
唐氏既死,衡光不想让长子背有污点,便不揭发唐氏罪行,仍按制下葬,只下令将她几名心腹秘密处死
小宁还不满八岁,如今唐妃一死,他由后宫其他妃嫔抚养是惯常做法贺千秋很想让小宁住到坤宁宫去,魏妃有两个儿子,她却只有一个冬郎,而且看情形也不大可能再添孩子了,她想要把皇长子放到自己宫里,才七八岁的孩子,很容易养成冬郎的臂膀,也好为自己增添跟魏妃争斗的筹码
魏妃当然也会这么想
两人都向衡光求了,要将小宁接到自己宫中
衡光又一次向元平提起了过继的事情
“皇后与魏妃的心思我看得十分明白,与其让她们拿着我的儿子当枪使,还不如过继给你”
元平苦笑了:“如此说来,过继给我倒像是不得已而为之了…”
不待衡光解释,元平又叹息道:“唉,你何尝想过小宁自己的心意?”
衡光默然他只想着让元平名正言顺地有一个儿子,却忽略了别的事情,他一直都知道的事情——元平也曾经历过被迫的过继,不得不学会揣测养父母的心思,然后小心地承受或迎合
不想元平越是如此,衡光越觉应当将小宁过继给他,因他全然相信元平,只要抚养小宁,定然会全心爱护,不会让小宁遭受丝毫忐忑不安
于是衡光有意无意在人前也流露出想将皇长子过继给平王的意思有一次,衡光甚至在酒宴间当着众臣的面问平王:“你看皇长子的孝心如何?”元平从不在外面驳衡光的面子,自然大加称赞,又道:“陛下生子如此,是陛下之福,李氏宗室之幸”言毕,却抬起眼睛笔直看向衡光
衡光如何看不出那目光里的恳切请求他本是想当着众人的面让元平顺势接受,但元平一个眼神就叫他不忍心,硬是把都到了嘴边的话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