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司歌正帮严文静捶腿,听到这话,抬起头,见严文静也正看着自己,突然间有不好的感念。
“妈妈,我很快就会毕业工作,到时候谁都不需要照顾我,换我来照顾你。”
“我也希望有那么一天,可惜妈妈等不到的。”
“妈妈,不会的,你会好的…我们一家…妈妈,以后我们还要一起的。”宋司歌有些着急,她害怕严文静的这种心理,当一个病人生无可恋时,谁都救不了。
“我的身体我知道,”严文静见宋司歌要急,挥挥手让她听她继续往下讲,“前段时间我像是活在梦里,现在终于落到地上了,我也心安了。”
严文静制止宋司歌的安慰,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继续说道:“我和你爸爸一起生活了十几年,要说真挺幸福的,当初别人说我一个年轻姑娘嫁一个离过婚的不好,可是我觉得我看人挺准的,江潮他一定是个对人好的人,真的,太好了,虽然有那么多遗憾的事情。”
说到这里严文静突然抬头看住宋司歌,宋司歌只觉得严文静那双一直因病无神的眼睛突然有了一种意味不明的光,宋司歌不由得闭紧呼吸,难道严文静是要说出什么吗?结果严文静突然微微摇了摇头,垂下目光,遮住眸光。
“妮妮,今天我有点儿累了,你也早回去休息,明天再来吧。”
此后一段时间里,严文静渐渐虚弱下去,宋司歌去找江晁,江晁脸色少有地肃穆,说严文静自己已经没有了求活的心思,本来她就是大病后的体弱,器官都脆弱得很,现在这样恐怕好日子并不多,家人能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宋司歌知道江晁不会骗她,虽然悲伤,却每日里尽量掩饰神色多陪在严文静身边,可严文静却似乎故意不愿意见她,她来的时候多半睡觉,醒了就赶她走,只让护工陪着。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两周,宋司歌半夜接到医院的电话,严文静已经在睡梦里去世。宋司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干什么,虽然对严文静的离开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痛苦来得并不是多剧烈,可是心还是失重的,这种等待的痛不是没有力量,像海浪一次次扑打在礁石上,日积月累,一点一点侵蚀,到最后坚硬的岩石也可以被磨砺成齑粉。宋司歌放下电话扶住身边的柜子,一颗眼泪滚落面颊,从此以后她就再没有爸爸妈妈,孤身一人了。
后续事情办得很迅速也很简单,严文静留下话不搞一切形式,只要求与宋江潮合葬。宋司歌选了一个日子去墓地,江晁陪她去的,宋江潮的碑上已经补刻了严文静的名字,静穆地立在那里。所有的事情做完后,宋司歌在墓前跪下磕了三个头,江晁也恭恭敬敬地鞠一躬。宋司歌回头对江晁说麻烦你在车上等等我吧,我坐一会儿再走。等江晁离开,宋司歌跪坐在石台上,手指抚摸着带来的白菊,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
“妈妈,信我已经看到了,你说你也不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你说你和爸爸都离开了,让我不要伤心,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独来独往的,你说我可以选择任何人去喜欢,因为我不是宋家的孩子。你说想把我托付给司晨,妈妈,你怎么那么傻呢,我就是你和爸爸的孩子,我这辈子就是姓宋,司晨就是我的哥哥,我谁也不是,就是宋司歌。”
宋司歌的头靠在碑上,想起江晁交给她的那封信,是严文静背着她写下来的断断续续的字句。
妮妮:
原谅妈妈就这么走了,别难过。
你已经满18岁,法律上算是成年人,所以妈妈不算任性地离开,而且,还有司晨,他也一定会继续照顾你的。
妮妮,原本有个秘密,如果我们都在,会一辈子保守下去,可是现在我不得不告诉你,虽然这样的打击太大,虽然妈妈不忍心看你伤心。对不起,孩子。
先听我讲个故事,好吗?
我自己亲人寡少,年轻时父母离去,形单影只,生你时又大出血,昏迷了好几天,在医院住了差不多一个月才亲手抱到你,只觉得你是这世界送给我最好的礼物,是我心里最贵重的宝贝,恨不得把所有的美好都给你。
你果然像妈妈希望的那样,幸福快乐地成长,也带给我们无限快乐。转眼六年过去,你都可以上学了,爸爸妈妈给你在商场里挑了一个最漂亮的书包,看着你蹦蹦跳跳地跑进校园,回头冲我们挥手的小模样,我想,即使再来一次凶险,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生下你。
后来有天妈妈给爸爸洗衣服,在衣兜里发现一张商场的销售小票,也是一个书包,只是不是我们之前去的商场。同样的书包,为什么还要买一个?看着乖巧的你背着书包出出进进,妈妈心里涌起不祥,我承认当时的我是存了嫉妒的坏心,如果不是你,我想我会立刻和爸爸摊牌,如果他又有了所爱的人,我会退出。之后是你的生日,那天晚上,你抱着礼物甜蜜睡去,我也因心里憋屈谎称头痛早早躺下,却无意中注意到爸爸在客厅里沉默地把你吹灭的蜡烛又点着一直看它烧灭,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像着了一把火,烧得干疼,似乎堪破了什么,有秘密呼之欲出。是的,我开始怀疑你的存在,当初病床上我想要见刚出生的孩子,爸爸一直以你在保温箱为由推脱,后来是你满月时才有了第一次亲手抱你的经历。生日后,我去验了DNA,看到结果,妈妈的心反而平静静下来。
好多个夜晚,我想问爸爸真实的事实是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问了又怎样,他有心瞒着我,不让我伤心,我又何必揭穿,让他难受,他记得给孩子过生日,记得买一个书包,他的心未必不是苦痛。就这样吧,你就是我从未谋面的那个孩子,谁让我们都是这世上可怜的人,一个失去女儿,一个失去妈妈。我是不幸的,留不住自己的孩子,你是不幸的,失去了自己的父母,可是我们又是幸运的,成为彼此的亲人。
说到这里,你全明白了吧,妮妮,我们都是这个世界上孤独前行的人,因为特殊的缘分聚到一起,而现在,该是我们母女缘分说再见的时候。以后你会自己照顾自己很久,虽然妈妈相信你可以,可是一个人太孤独,有缘就好好找一个人一起走一段人生。妮妮,你不姓宋,不是宋江潮和严文静的孩子,你可以喜欢任何一个你想喜欢的人,嫁给任何一个你想爱的人,不用怀着罪恶之心(原谅妈妈的揣测)。妈妈没跟你多聊过司晨,应该也是个帅气担当的人,如果有机会,告诉他真相。
好了,我的女儿,再长的筵席也有散场的时候,再见吧。
正午的阳光如此强烈,却还是不能驱走石头的凉意,宋司歌站起来,最后又抹了抹石碑上根本不存在的尘土,深深地鞠躬,爸爸妈妈,我会经常来看你们,我早已经知道自己不是你们的女儿,我也知道你们后来因为我的存在放弃过一个叫司醒的自己的孩子,我现在是替三个人活着,真正的宋司歌、未出世的宋司醒,还有不知名地捡来的我,所以,这辈子什么都改变不了我是宋江潮和严文静女儿的事实,我就是姓宋。
江晁在车不远处吸烟,看到宋司歌走过来,掐掉烟,钻进车子里。
“让你等了这么久。”
江晁迟迟不启动车子,转脸注视了一会儿。
“没事儿?”
“嗯,没事儿。”
江晁再看看宋司歌平静的脸,这才发动车子离开。
进城后没开多远,江晁说就在这附近吃点儿饭吧,宋司歌点点头。馆子还算干净,两个人随便要了几个家常菜和一个汤,中间没说一句话,却也没见吃多少,宋司歌吃了半碗米饭,喝了碗汤便放下筷子。江晁点支烟,刚吸一口,就被宋司歌瞪一眼,江晁不理,宋司歌却伸手要把烟拿走,江晁身子一转躲开。
“烟是我情人。”
“我爷爷是肺癌死的。”宋司歌面无表情地说。
“哦,你这是替我担心呢?”江晁怪笑一声,“有人怕我死,也是值了。”
“你说什么呢?”宋司歌站起身来就走。
江晁在后面慢慢悠悠地结账,然后跟着出来,看见宋司歌站在车旁接电话,很快电话讲完,也不看他,只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行人。
“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害怕身边的人都走了啊?”江晁走过去问,手里抽了半截儿的烟已经被扔掉。
宋司歌听见江晁的话,回头看他一眼,说:“我和爷爷就待了三年,那时候爸爸不让他抽烟,他也是说烟是他老朋友,离不开。”
江晁没说话,走过去拍拍宋司歌的肩膀,说:“放心,我是医生,我又不会挂掉。”
说完话半天不见宋司歌动静,低头一看,宋司歌也低着头,脚底下的地上的土已经湿了。江晁觉得自己心一软,手臂一动,轻轻搂住宋司歌的肩。
下午二、三点的艳阳下,在城乡结合带尘土飞扬的路边,两个年轻的人靠在一起,有砂土车从旁边开过,激起的灰土、洒下的烟尘,就像要许下一个地老天荒的预言。
宋司歌在家门前下车,江晁也跟着下来,叫住正要进去的宋司歌。
“要不周末带你去郊区散心?”江晁还是有些担心,他承认自己不算是个善良的人,但是对于眼前宋司歌却生出一些心疼,宋司歌如此的平静,不是好事,路上那小小的一次流泪,不足以化解心里的悲伤。
“不用,我也该好好上课了。”宋司歌努力想笑出来,却发现嘴角不听使唤。
“别笑了,看看你那天分,还学歌剧呢,这表情都控制不了,怎么演出啊?如果想去就提前给我打电话。”
宋司歌嘴角终于翘上去,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
“好了,好了,赶快进去吧。”江晁似乎不耐烦地挥挥手,刚要转身,发现宋司歌身后的门开了,一个男子走出来。
“宋司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说一声?!”邵司晨是今天早晨才知道严文静去世的事情,给宋司歌打电话才知道已经落葬。
刚才在饭馆时接到邵司晨的电话,不过是问了几句,宋司歌哪曾想到邵司晨又堵在家里等她,还偏偏又碰上江晁。
“妈妈她想简简单单,所以也没通知大家。”
“是他跟你去的?”邵司晨眼睛都不瞟一眼江晁,但那个“他”明显意有所指。
“妈妈很信任江医生,而且江医生也很热心。”
邵司晨冷笑一声,这才转脸向着江晁,说:“那还要多谢江医生古道热肠,帮我妹妹处理这些事务。”
江晁本来是准备走的,听邵司晨这么一说,突然站住很正经地点点头,道:“不客气,应该的。”
邵司晨向前几步,站到宋司歌前面,说:“是该谢谢的,毕竟一个外人能做这些,也是司歌遇到好心人。”
江晁嘴角抽了抽,耸耸肩,不理邵司晨,冲宋司歌道:“记着周末的郊区游,我到时候来接你。”
宋司歌正诧异,她刚才几时说同意的?江晁难道忘记了吗?刚要重申,邵司晨在一旁已然不高兴,一下子挡住宋司歌,几乎是恶狠狠地盯着江晁。
“江医生帮完忙,就请回吧,哪天我会代我妹妹请你吃饭,至于其他就不劳您操心了。”
“邵先生,你也太紧张了吧,我不过是带她散心而已。”
“江医生,这个我当哥哥的会安排。”
“哥哥,江医生是好心。”宋司歌眼看两个男人剑拔弩张,她现在已经知道江晁是什么意思,他无非是想帮自己探探邵司晨的底儿,可是有意义吗,邵司晨不知道她的身份,而她现在也再无意改变这个现状。
“宋司歌,我跟你都白说了吗,你是不是都当耳旁风?难道你想领了江医生的【好心】?”邵司晨突然低喝。
“我和江医生是朋友。哥,我们进去吧,江医生,再见。”宋司歌扯一下邵司晨的衣袖,想尽快结束眼前的尴尬。
“妮妮,你怎么还不说呢?”江晁突然插话。
邵司晨和宋司歌都转头看江晁,宋司歌脸上是疑惑,邵司晨则是隐而待发的愤怒。
江晁看看宋司歌,走上前,揽住她的肩,道:“你怎么还不告诉你哥咱俩的关系?”
一句狠话
空气似乎在江晁的话出口的那一刻冻住了,除了江晁笑眯眯的,邵司晨和宋司歌皆愣住,继而怒气在邵司晨的脸上爆发,他狠狠盯着宋司歌肩上的那只手,然后愤怒的目光地移到宋司歌的脸上。
“宋司歌,你给我解释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宋司歌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江晁,她想挣脱,江晁却不让,手臂紧紧地掐着她的肩,头微微低下来附在她耳旁,咬着牙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想一辈子就安静无望地看着他吗?继续还是舍弃,你总得争取一回。”
宋司歌盯着江晁的眼睛,他太可怕了,能读懂她的心思,或者他太了解她了,她的想法他都能知道。
江晁与宋司歌间亲昵的暗语传递,宋司歌对江晁的诧异感慨,在邵司晨眼里都是点燃怒火的一簇一簇火苗。
“放开我妹妹!”
江晁当然不会听话,反而挑衅似地看向邵司晨,就在邵司晨的脸变得狰狞的时候,突然松开手臂,对着宋司歌意味深长说一句:“好好跟你哥解释解释。”
“宋司歌,你老实说你们是什么关系?”邵司晨其实是有些怀疑的,他相信在照顾严文静的日子里宋司歌应该没那个心思谈恋爱,如果只是严文静去世这几天的脆弱而投向江晁的怀抱,那更不可能,这样一时的脆弱依赖又有怎样的牢靠呢?
“哥哥,我…”
“司歌,我知道你,你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如果是一时的迷糊,不算错,告诉人家,别引起不必要的误会。”邵司晨看着宋司歌有些复杂惶惑的表情,压制心里的怒气,好声好语劝道,不过旁边的江晁倒是冷笑一声。
宋司歌夹在两个男人之间,心乱如麻,大概,或许,她确实需要一剂苦药切除以前的眷恋,她已经决定安心做邵司晨的妹妹,那么就更彻底一些。抬起头看看江晁,江晁只是斜睨她,意味不明,又看向邵司晨,她知道他眼底有更猛烈的怒火。
“是的,我们刚确认了关系。”
是的,就是刚才,江晁说话的刚才,她不算说谎。
“你…再说一遍。”邵司晨不可置信,呼吸变得沉重起来。
“哥哥,我知道你一直不同意,但是我长大了,这段时间江…晁他一直帮忙照顾我妈妈,尽心尽力,妈妈也信任他,我觉得是个可以托付的人…就这样。”
“可以托付?你才见过几个,就知道可以托付了?照顾病人不是医生该有的职业要求吗?什么时候你判断人的标准降得如此之低?”邵司晨的眼睛爆红,宋司歌才多大,接触的男性也都有限,无非是同学而已,而江晁这样的,他第一眼便觉得有花花公子的浮躁和痞气,怎么可以托付终身?
“请你尊重妮妮的决定。”
江晁听到邵司晨对自己的评价也冷了脸不再置身事外,结果刚出口就被邵司晨打断。
“你少提妮妮两个字,这不是你叫的。”
“哥哥,你不了解他,对他有误会,他人好,而且我喜欢他。”宋司歌咬牙说出最后几个字,她知道这几个字一出口,她对邵司晨所有的爱慕都要埋在尘土里,即使只是演这一出戏。
邵司晨迎上宋司歌的目光,没再说话,然后猛地转身,进屋,很快又出来,手里拿着包和衣服,一句话不说站在宋司歌面前盯着她看了半天,最后呼出一口气。
“宋司歌,放心,以后我不会再管你了,你好自为之。”说完,邵司晨头也不回地离开。
宋司歌转头满面茫然地看着邵司晨离开的方向,好半天好半天转回来看着还没有离开的江晁,轻轻地问:“你怎么还不走呢?”
“你真没用,说出来啊,说出来,以后他也许会醒悟,你这样就真把他赶走了。”
“我就是要赶走他。”
“为什么?”
“我就是宋江潮和严文静的女儿,不改了,我是邵司晨的妹妹,这个也不改了。”宋司歌很平静地说,“今天也感谢你帮我做了个了断,谢谢,再见。”
江晁看着宋司歌脸,眉目清新,才二十岁的女孩子,脸上却有不合年龄的自醒与自制,究竟是好还是坏,他一时也说不清楚,半天,自己也颓下来,点点头,无声道别。
屋子里一片清静,之前为妈妈准备好的床铺依然松软,甚至因为隔几天就晒晾,总是散发着阳光的味道,可是这些都已经没用了,这间大房子,只有她一个人,以前还有希望,现在便是永远沉默的现实,这间小屋子,不会再有人,以前总有憧憬,现在将是长久地空置下去。她已经习惯,唯一有些不一样的是,要永远习惯下去。
“妈妈,这张大床,小时候我好喜欢,总愿意待在上面不离开,爸爸说,这张樟木大床以后送我当嫁妆,那时候真傻,总盼望着快些长大,甚至结婚这样让人羞愧的事情都顾不得了。这张床几乎是我童年幸福的影像,出生时,睡在爸爸妈妈中间,生病了,躺在上面,把爸爸挤在客房,长大了,偶尔也会趁爸爸出差赖一个晚上。”
宋司歌慢慢地仰面躺倒在大床上,目光的正上方是古朴典雅的灯饰,小时候她也躺在这里伸出手指头数上面亮晶晶的小灯泡,爸爸常常捂住她的眼睛说别看,会伤眼睛的,她不干,爸爸就去把灯关了,把台灯打开,可是她又不愿意数了,爬起来抢爸爸的眼镜,爸爸会笑着无奈地说:“你这个皮猴。”
宋司歌侧躺过来,手摸着床铺的纹理,一下一下,眼角渗出泪,这两年多时间发生了那么多,她发现了亲情的真相,开始品尝爱情的苦涩,曾经不顾一切想为什么她姓宋,却在严文静的信中意识到自己的自私。她曾经把成为邵司晨的女友当成一件刻骨铭心的事情,以为自己不是宋江潮和严文静的孩子是老天爷给她的一次机会,遥远不知来处的她被宋氏夫妇收养,被邵司晨庇护,仿佛千里的缘份,可是这一切由她臆造的所谓爱情却在严文静去世后自动枯朽,宋江潮和严文静的无私与博爱粉碎了她心里的自私,此时此刻,她觉得做宋江潮和严文静的女儿比做邵司晨的女朋友更加让自己心安。
口袋里手机震动,宋司歌摸到手机,接起来,是赵嵩松的声音。赵嵩松开口叫了一声“宋司歌”却再也说不出话。沉默半天,倒是宋司歌先开口。
“你在哪儿?”
“在学校。”
“挺好的?”
“嗯。你呢?”
“也…好。”说出好字,宋司歌甚至还轻笑了一下。
“你…别难过。”
“嗯。”
“以后你怎么办?”
“继续上学。”
“宋司歌,你有没有考虑过去国外读书?我很快就回来办签证,去美国,你呢,你要不要去?”赵嵩松有些热切地说。
“祝贺你啊,终于梦想成真。你不用担心我的,我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有才华有天赋的人很多,我在学校里已经见识不少,有时候想想我妈妈说的是对的,这条路哪那么好走。”
“你…什么意思?不学了?”赵嵩松着急地问。
“怎么可能?我就是这么说说。谢谢你,赵嵩松。”
“司歌…我过几天会回去,看你。”赵嵩松这次省去了姓氏,直接称呼名字,特意把最后两个字咬得更重一些。
宋司歌没有立即说话,她意识到赵嵩松的意思,或者也没心力想这些,半天只是淡淡地回了句“好”。
赵嵩松挂掉电话,几乎是又立刻拨电话改签机票,他有些等不了几天,就明天回去,手头的事情加紧一些应该可以处理完,可以赶上下午的航班回去。他记得宋司歌当年从医院出来在黑夜里蹲在地上的哭声,不知道这一次她有没有哭过?
他和宋司歌自从毕业后暑假一别就再未见过面,为了准备托福雅思,他几乎每个休息日都要去上课,寒假上完新东方的课程几乎马上春节,母亲说为了让他放松,带他去香港,之后又是节后的课程,背单词做习题的偶尔分神之际,校园里一对一对的年轻恋人有时候会刺激他的心,他遗憾地觉得自己真正体会了一个男人的难处,他为了自己的前程,甚至不能随意见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一面。有时候赵嵩松也会想,如果他能考取学校与美国大学的合作留学计划,他就可以距离自己的梦想更近一步,他的成功只会让他更快地自立独立,那样他才会有资格拒绝母亲的安排,做出自己的选择。现在他已经拿到学校的通知,完成了母亲对他的要求,他有资格就他自己的感情和她对话,他对王蕊没有感觉,尤其是不能理解当年王蕊偷翻宋司歌的桌斗告她偷窃的事情,一个女孩子,如果用心如此,他不喜欢。
赵嵩松从当年的同桌那里在知道宋司歌的母亲去世,一边为宋司歌的悲伤担心,一边他掩饰了不为人知的欢喜,他想劝孤身一人的她出国,那样他们就可以有更多的机会在一起。想到这些,赵嵩松不禁弯了嘴角。
一句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