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宝笙在他们成为恋人后问过宋向宇为什么喜欢她,宋向宇半真半假地说,就是那天午后的阳光照在余宝笙白皙的脸上,余宝笙因为不好意思而脸色渐渐泛起微红,像小时候书桌上练大字用的石头苹果镇纸,白白红红的,漂亮得总以为是真苹果,所以情不自禁。余宝笙一直不知道宋向宇是胡乱编的还是真的那么想的,反正那天被宋向宇点破后确实有些不好意思,她不认为宋向宇会对自己有什么企图,不过是不喜欢因为他被大家注目而已,可是自己一脸警惕和厌恶的表情也足以对一个上门表示感谢的人不礼貌。
余宝笙没有太多应对这种谙熟少女心理的校草的经验,所以一问之下竟无话可说,后来还是宋向宇道再见结束尴尬的局面。不过那之后,有很多机会再碰到宋校草,余宝笙因为理亏便不好意思不说话,一来二去,倒也熟悉很多。渐渐地校园里传出来余宝笙暗恋宋向宇的风言风语,余宝笙觉得特别滑稽,难不成每个与宋向宇接触的女生都会被扣一顶暗恋的帽子?正当她为此烦恼的时候,宋向宇却像紫霞的白马王子驾着五彩祥云来拯救她。那是某天下午校园广播照常的点歌时间,这个节目深受大家喜欢,所以几乎人人都在听。余宝笙听到放了一首老歌,Beyongd的《真的喜欢你》,歌曲中间主持人悠悠地读道:“这是XX级宋向宇送给自己暗恋许久的女孩子的。”
虽然广播里没有说女孩子的名字,但足以让大家疯狂,宋校草也会暗恋人?难道不是别人暗恋他吗?于是那些曾经传过的流言霎时被猜测宋向宇的梦中情人所代替。让全校更疯狂的是,宋向宇连着四周占据周四、周五的点歌时间,共放送了八首歌曲,《偏偏喜欢你》、《灰姑娘》、《情书》、《你最珍贵》等等,无一不是让人听得心潮澎湃感慨万分的老情歌,因为都是老歌,还引发了校园广播应听众要求特意编辑一期《流金岁月》播送那些粤语国语黄金时期的歌曲。
余宝笙没有自作多情地认为宋向宇暗恋自己,真心高兴风言风语转了向,她可不愿意当绯闻女主角,而且还是倒贴的那个。
当人们在第五周的周四等着听宋校草的最新动静时,却没了声音,第二天仍然没有,主持人大概也颇为了解大家的心态,特意补充一句说近期没有接到校草任何申请,请大家继续关注其他广播节目。
广播掀起一片热闹的潮声后再不见动静,余宝笙倒是比以往更多地见到宋向宇,食堂、自习室、实验室,余宝笙再迟钝也觉得不太对劲,开始自觉躲避。以她对宋向宇的初初了解,这个人太高调,她实在怕他某天在公众场合下对她有什么突然袭击。
没想到告白来得悄无声息,余宝笙从实验室到宿舍有一段林荫小路,一天忙完解剖一只标本出门后,在路口碰到久未谋面的宋向宇,余宝笙虽然有些不得劲儿,还是上前打过招呼。宋向宇一路默默相陪,在分手的岔路口问余宝笙是否可以做他的女朋友。余宝笙刚放下的心又悬起,她原本已经道过再见,以为今天就这样风平浪静地过去。
路灯下的宋向宇有些忧郁,正好有自行车风驰电掣地骑过,他伸手一搂让余宝笙避开车子,然后再没撒手,头抵着她的肩,低低地在耳边说:“我喜欢你,如果你也不讨厌我,我们是不是可以交往?”
余宝笙有些傻,这不是宋向宇的风格,她印象里他何曾这样低三下四地说话,跟他认识的这段时间不是不快乐的,他幽默健谈、积极乐观,懂得女孩子的心思,如果真要照顾你,绝对让人体贴舒服。
“我早就注意到你,你不快乐,我喜欢看你的笑容,我想让你快乐。”宋向宇松开手臂却仍把余宝笙固定在两臂间,认真地看着她。余宝笙抬起头看着路灯的光在宋向宇的眼睛里折射出细碎的光芒,不知为什么她想到了高原上的星星,想起她心底的伤痕,眼前英俊的男孩子让她恍惚又觉得被呵护的好。她有些中魔似的问出一句:“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想了很久,与其想不如做,所以就做了。”
宋向宇说的很坦诚,余宝笙松口气,她真怕他说一句“你最特别,跟其他女孩子不一样”这样矫情又蹩脚的理由。
“你如果觉得犯难,可以过几天答复我,但是我会继续。”宋向宇露出平素有些无赖但极具杀伤力的笑容。
余宝笙微微低头,这几年她拒绝过几个或明显或隐晦的追求,也知道私下里有男生叫她“师太”,她不是寂寞,只是孤独得太久觉得有些冷,偌大的城市,只剩她一人,和宋向宇的相处让她生出不少暖意。
“那就试试吧。”余宝笙再次仰起头轻声说道,与其说给宋向宇听,倒不如像是说给自己听。
宋向宇似乎对这样的结果完全不意外,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拍拍她的头说:“好。”
当宋向宇第二天高调地再次出现在女生楼前时,大家都预感到过去几周的谜底即将揭开。余宝笙镇定地走过去在宋向宇面前站定,然后宋向宇一手搭着她的肩膀,两个人在众人的注目礼中离开,不管后面此起彼伏夹杂各种情绪的惊呼。

第十九章

校园恋情总是美好浪漫开始,却多以分手结尾。宋向宇和余宝笙如此高调地将爱情进行,更显得结局的惨淡和无奈。
无论宋向宇的初衷如何,余宝笙发现当校草的女朋友并不见得是件轻松的事情,总有人做出多种多样的对比,比如余宝笙和宋向宇配不配,余宝笙和宋向宇前任女友比如何,有人八卦地说宋向宇历任女朋友中余宝笙的长相最一般,成绩中等,唯一可称道的是宋向宇的追求攻势,因为宋向宇好像从来没有大费周章地去追求一个女孩子,余宝笙是唯一的例外。这仅有的胜出在别人看来是骄傲和虚荣,在余宝笙却成为最要命的一点,以往上自习安安静静一个人,自从成为宋向宇女朋友之后她的书桌边总或隐或现各色探询的目光,吃饭打水身后也会有指指点点的人。余宝笙莫名其妙地成为女生公敌,有几次在水房,明显被身边的女孩子故意弄湿衣服,还有人就在她吃饭的桌旁大肆地评论学校里几个校草的花边新闻,或者是真不认识,或者是假装不认识,反正肆无忌惮。
两个人的性格差异在相处不久后就显露出来,宋向宇喜热闹,余宝笙偏好独处,在陪宋向宇参加过几次诸如打球、唱歌、聚餐等活动后,余宝笙还是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宋向宇听后有片刻的沉默,然后用不解的目光将余宝笙全身扫一遍后说:“你看着办吧。”
余宝笙多少还是听出来宋向宇有些不高兴,略有歉疚,她没在校园谈过恋爱也知道那些恋人是什么样子,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绑在一起,每天都宿管大妈几次三番催,女孩子们才恋恋不舍地和男朋友分手上楼。但是,余宝笙不想,她对宋向宇的感情还没到那个份儿上,最重要的是,她觉得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
“宋向宇,你也知道我对体育运动不是很有兴趣,再说我的专业课刚开,虽然是本硕连读,但是成绩差的也要被淘汰的,对于我这样不聪明的学生,很有压力的。但是如果你需要我去,可以告诉我,我一定会去。”
宋向宇嘿嘿笑了,短促而突兀,更像是冷笑:“我没问题,你也别耽误学习。”
余宝笙不想对这个话题再纠缠下去,也不想思考宋向宇是不是真生气了,所以逃避似地接话道:“等我拿了奖学金请你吃饭,全部花光。”
“我倒是希望你能得奖学金,好歹也能合适一个。”宋向宇依旧笑着说。
余宝笙装傻,假装没听明白宋向宇的讽刺,点点头,“那你就祝福我吧。”
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埋下两个人相处的隔阂,宋向宇再没有主动叫余宝笙来看球赛,余宝笙曾经因内疚偷偷去过球场,看到众多学妹有人拿衣服有人拿毛巾有人拿饮料,大名鼎鼎的宋向宇后援团果然不是盖的,余宝笙忽略心里的某种滋味,又悄无声息地离开球场。他们的感情虽然没有像大家预测的那样两三个月就分手,却在此后近一年的时间越来越尴尬无趣,最后的稻草便是宋向宇毕业前的校际篮球比赛,一起吃饭时路过宣传栏宋向宇指着大幅的海报说这场比赛会很激烈。那时余宝笙正忙着实验室,并没有觉得宋向宇是在委婉地向她发出邀请,比赛那天她在北京的未来导师过来,余宝笙中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哪还记得看球赛这样的奢侈活动,下午把导师送走后饿得前胸贴后背正好是晚餐时间直接奔到食堂吃饭,然后就碰到刚打球回来的宋向宇。所有矛盾积怨一触即发,宋向宇提出分手,尽管她对过去一年的相处也有不舍,但想到一年来她的不称职,宋向宇的隐忍,那就分手吧,他一定是早就忍受不了她,也是她咎由自取,开始就怀着不正确的态度恋爱。
那么时隔五、六年,宋向宇又是出于什么原因提出再次交往?难道她是少数让他吃瘪的女的?余宝笙揉揉额角,不想啦,不想啦,反正已经开始啦。
晚上宋向宇很高调地过来接余宝笙去吃饭,余宝笙看着亮闪闪的新车,转头问宋向宇:“你换车啦?”
“怎么样?”宋向宇有些得意洋洋。
“你原来那辆还好啊,怎么说换就换了。”余宝笙记得宋向宇到北京也就一年多时间。
“那是当时刚来买的二手车,要说也不差,不过这个才是真正的新车,我是她第一个主人。”宋向宇有些遗憾地回忆前辆车。
余宝笙抬头看看他,心里忍不住恶趣味,难道你能保证你找过的女朋友都是历史清白,没有被人染指过的?
“看来新公司不错啊。”
“一家日本医疗器械公司。你也知道,卖器械比卖药赚钱,我以前是干外科的,懂这个。”
“你当初放弃医生这个职业难过吗?”
“当然难过,但是我更不喜欢现在的医疗体制,大到承担风险不说,小到主治医生替赖账病人垫付费用,这和以前的理想差距太大。”宋向宇少见地皱起眉头,“但是我没有后悔过,与过去相比,我更喜欢现在的生活。”
余宝笙没有说话,她也许也抱怨过这个职业,但是却从未想过放弃,她佩服宋向宇的勇气,却不敢苟同他的看法。
“这家医疗器械公司在业界很有名,才到中国开拓市场,公司目前不多,主要有一个人过来,北京这边,或者是中国这面由我配合接洽。所以我现在怎么也得换辆好车,出门做生意怎么也得讲面子。呶,这是我的新名片。”
余宝笙本来没有兴趣,但是看到宋向宇口如悬河、志得意满,便伸手拿来看看,只见上面写着松茂株式会社中国代表处市场负责人。嘴角弯了弯递还给宋向宇,“恭喜你了。”
这一晚几乎都是宋向宇在说,余宝笙除了吃就是听,偶尔应答几句,几日来休息不足的后果反应如潮而至,困意几乎挡都挡不住。
“下月同学聚会,我开这辆车载你去,不丢脸吧?”宋向宇伸手过去戳戳余宝笙的额头,余宝笙在困意中拍开他的手,说道:“我没想那么多,什么车不是坐啊。”
宋向宇不满地哼一声,“话是这么说,可是真到那时候大家都西装革履地开宝马奔驰,我那辆二手帕萨特怎么出得了手?你没想法,我也有想法。”
余宝笙不赞成地挥挥手,说:“攀比那个做什么,混得好坏自己清楚不就好了吗,我每天扛着不写论文,不评职称,不也过得很好?”
“你当然不需要,你…算了,不说了,男人的世界你不懂,社会上没有门面是万万不能的。我是工作以后才明白,大学时候那些足球唱歌什么的,也就是哄哄女孩子,真的到了社会,没有关系,没有人脉,寸步难行。”
“真不知道你那些女朋友听了这话什么反应?”余宝笙不能说宋向宇说的错,可是让她全盘接受却总觉得哪里又错了。
“嗨,你可别跟我说女孩子不喜欢物质,她们不过是打着寻找真爱的名义追逐着虚荣的生活。”
“连校草都要用物质去俘虏女孩子,那其他人岂不直接自宫?”余宝笙看着宋向宇一向笑容可掬的脸有些异样地变形忍不住叹气。
“无非是物质标准的高低而已。”
“你就是想说每个人价码不一样呗,有的人掏得起,有的人掏不起。”余宝笙有些气愤,过去的宋向宇再务实也绝不至于说出这种话,“你看世界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宝笙,你还像以前一样,能聪明地看明白却装聋作哑不愿意面对现实。”
“这是现实吗?如果现实就是这样厚黑,我还真不想面对。”
“如果需要,也未尝不可。”宋向宇突然改变脸色笑呵呵地站起身,一把拉住余宝笙的胳膊,“看你都困成什么样儿了,还跟我辩,多没营养的话题,买新车不是好事吗,这也能争起来?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有口才?”
“我才没有和你辩,不过是表达一下自己的看法而已。”余宝笙分明看到宋向宇刚才一秒钟灰了的脸色,但转瞬间又满面笑容,心里满是困惑。
“辩也没问题,我又不会跟你生气,你呀,就是小丫头一个。”
余宝笙其实还有满肚子的疑问想问,却再无兴致继续下去,她以前只知道宋向宇高调张扬,她却喜静,今天看他们不一致的岂止是这些?他有他的处世观,她也有自己的,他们对世界的看法几乎是背道而驰,他看到黑,便要将自己涂抹黑了去钻进去如鱼得水,她呢,看到黑,却想使劲将自己身边的漆黑擦亮,最不济也要让自己干干净净。
回程的路上两个人无话,余宝笙是懒得说,宋向宇也沉默,不像往日那样风趣可喜,车到小区门口,余宝笙低头解安全带又回身拿放在后座的手提电脑,正要开门下车,宋向宇却出其不意地伸手摸到她的脸,余宝笙心里一惊想躲却没躲开,宋向宇凑过头在她的脸上轻轻一碰后才松手。余宝笙的脸迅速变红,这个出其不意的吻让她一时不知如何表达该有的情绪,如果反抗,似乎有些刻意矫情,毕竟当初一年的相处也不是没有过类似的行为,如果不反抗,心底又有些迷茫,她不是要这么快重新接受他,眼前的宋向宇与多年前的已经变幻着不是一个人了。
“这段时间可能会很忙,总公司派来的人最近会过来督战中国区市场的拓展,我估计无暇□来医院,有时间我会尽量来陪你。”宋向宇的声线低沉笃定,却又是少有的温柔。
余宝笙抚着脸急急下车,在别人看来她似乎是一个深陷情网的女人,面孔红红,双眼含羞,低头无语,动作慌乱,在男朋友体贴的车灯打出的灯柱下一路踉跄走回小区。
刚才她最终还是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心里却明白地知道这一吻大概已经把她的所谓恋爱试用期提前结束,今晚两个人的相处其实并不如这个短暂的吻甜蜜,反而显出一些违和的感觉,她明明觉得两个人关于入世的讨论有着完全不同的理解,她甚至对之后的相处生出一丝气馁,相信宋向宇也有感觉,可是他却以这样的方式告诉她,他依然坚持。可是他坚持什么呢?
余宝笙拖着困倦的身体转头走进小区,其实她是有些头痛,本来想简单和宋向宇吃餐饭就可以,没想到硬撑着到现在。余宝笙不无悲哀地想,吃回头草的弊端看来又多一个,都没有兴奋劲儿抵消作息不规律的痛苦,如果是陌生的情人,大概无论遮掩,抑或是遮丑,总会对约会保持旺盛的精力吧。
一个人影慢慢从树影下走出来。小区路灯下的人颀长挺拔,拖在地上的身影却更显得难言的孤独。

第二十章

余宝笙停下脚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见乔远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自从那日在车场三个人巧遇后,他们几乎没有再正式地见过面,余宝笙是刻意躲避,即使在心底做过祭悼,但是有些情绪总还是怕控制不住冲出来,既然她已经决定放弃,已经重新开始,于己于人,都不该再放任情绪。只是很奇怪,一旦她开始躲避,两个人的交集便少得可怜,只有那么一两次远远地看见,没等碰面两个人中的一人已经拐向边上的路去往另一处方向,不一定是刻意,却更是让人感慨的命运的设定。余宝笙曾经想过,老天爷就是喜欢捉弄人,此前半年多她生活平静丝毫不知乔远峰已经和她在一个医院,当她心思纷乱时,这个半年多没见过一面的人却屡屡相遇,而当她放弃,两个人又如同陌生人一样几乎再不碰面,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心魔,心魔在,那人便在,心魔隐,那人便隐。
乔远峰在余宝笙面前大概半米的距离站定,看着余宝笙慢慢抬头,两个人目光相碰的一瞬,他却将目光投向她的身后,似乎还能看见宋向宇的尾灯在街角隐隐消失的灯光。
余宝笙脸上更热,不知道刚才在车里的情形乔远峰看到没有,乔远峰那辆新车没有贴车膜,余宝笙只求天黑不要看得太清楚,至于为什么担心被看到,她已经没有余力思考这些。乔远峰出现得突然,心里莫名其妙地乱,等半天不见对方说话,忍不住问道:“找我有事?”
乔远峰的目光再转回来,插在裤兜的右手伸出来,似乎狠下了决心才展开手心紧攥的东西。再抬起左手,把有些揉皱的东西展开,是一封信。
看着上面略显潦草的笔迹,余宝笙的大脑嗡地一声响,她怎么会不记得那封信?邮票是特意挑选的,信封用了一个收藏的六一儿童节纪念封,记得清清楚楚,上面有绿草地,有小孩子,有风筝,有旋转木马,要多欢乐有多欢乐,衬得她当时的心情像沙漠一样荒凉。曾经寄托了最后的希望,或者也曾经是最后的绝望,没有意料之中的退信,也没有意外的惊喜,可是时隔四、五年,这封信却诡异地拿在乔远峰的手里。
“没想到这么长时间都还能见到这封信,我一直以为已经丢了。”灯光不是很亮,余宝笙微微眯着眼睛看了眼前的信封半天,眼眶干涩,拼命眨动才能转动,情绪一时无法掩饰。
“对不起,这么晚还来打扰你,我只是…只是…这封信是今天别人转交我的,现在才看到…对不起。”
余宝笙渐渐接受了眼前的现实,的确是乔远峰拿着一封旧信站在她的眼前。有些事情不能假想,比如她想过乔帮主拿着信找她,却没想过乔远峰出现在此时此刻,就在刚才,她似乎刚以一个贴面的吻接受一个男人在一起的盟约,不出五分钟,另一个男人拿着她当年发出的盟约来找她,此刻,她动一点心思都是对刚定下的盟约的背叛。
“没什么,你也不是故意不收的,反正也过去好多年了。”余宝笙心里在这一瞬转了千百个念头,身体也微动避开正面的灯光,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面部表情是什么,可是却不想让乔远峰看见一丝,这场爱恋是她一个人的事情,既然以前没有牵扯到别人,那就安静地让他离开。
“或许,我不该来找你,但是,我还是想确认一些事情。当初…对不起,我没有跟你说过我的事情。你离开一个星期后,我也回到北京,之后一个多月后去了日本。”乔远峰烦躁地扒扒头发,他们回头八、九年前的事情,已经像隔着一个世纪。
“也就是好几年前的一封信,乔主任,你真的别多想。”余宝笙心里缩成一块冰,当初的乔远峰果然是当她陌生人,她的确不知道曾经的乔远峰为什么会在西藏,有无兄弟姐妹、父母高堂在否,当年的她只道乔远峰对自己好,所以就忽略这些,其实之后也想过,当初她的所有事情也都是自己主动说的,乔远峰似乎真的没有主动问过一句关于她的事情,就连她父亲的电话大概也是不得已才记下来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乔远峰似乎从那句乔主任听出余宝笙的心思,拒绝之意明显,急急打断余宝笙后面还想说的话,“本来我想走了,刚才,不过,既然见面了,我可以和你聊一会儿吗?”
余宝笙很想就此逃走,可脚步却挪不动,只能佯装镇定转头问:“聊什么?”她不想要什么道歉,那些曾经难过的无望的又怎么会是几年后一句道歉可以安慰的,再说这一切也其实与乔远峰无关不是吗?当初他作为一个陌生人给她的已经很多。
“小丫头,这里面说的都是真的吗?还有那二十九封信。”乔远峰说得迟疑,这样的问题多少有些滑稽,尤其是刚才看到车里的一幕,即使光线不好他也足够可以通过突然拥在一起的身影猜测出发生了什么。
“什么真的?是表白,还是信件?”虽然声音还是平静,但余宝笙突然愤怒起来,仿佛被人追杀,千辛万苦,千躲万躲,还是被人找到,然后在心口插上一刀,如果以前她只会哭着看血慢慢留干,可如今她长大了,吃一堑总要长一智,躲不过就迎面来战吧。
“我没有其他意思,小丫头,我们说话可以不这样剑拔弩张的,像以前,或者…”乔远峰的眉峰扬起来,眼前的余宝笙不是他记忆里的,娇憨俏皮,也不是他之前接触的,客气有礼,眼前的她仿佛一只刺猬被人扎中要害,嘶叫着随时要发出攻击。
“是吗?我们原本也可以不这样对话的。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乔主任,您这么晚了跟我到底要说什么?如果说这封信打扰到您,我向您道歉。至于那二十九封或者十九封信,我也记不大清楚多少封,很不好意思,当年没有收到您的回信,我早已经都收拾地扔掉了,就像信里说的,都烧了。如果不麻烦的话,这一封我可以跟您要回来吗,反正也没有任何意义,您不必将一个十几岁小姑娘的执念太当回事儿。至于其他您想知道的,对不起,我不记得,或者根本就没有其他。我刚和男朋友约会完,确实累了,您看…”余宝笙伸出手就要去拿那封信,却被乔远峰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