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雁雁抬头看见崔韦钊透着关切的眼神真诚地看著她,知道她和James的通话被听到了,回了一个轻松的笑容,“其实也没什么啦,都好了好多年了,最近可能忙一点。等Jacky Wang回来就好了,他一个人回美国逍遥,扔我在这边看摊子。”她不知道如何回答,能感受到崔韦钊是真的关心,纵是这是他永远体贴人的习惯,只是这样的温柔还是让她受不了,徒生了贪念,撩拨了心情。
崔韦钊见谈雁雁并不愿多说,心里多少黯然,她有人关心,有人疼,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或许这也算是对朋友的关心吧。这么多年他们能再次在另一个半球遇到,没有成为敌人,没有成为怨偶,还在生意中有合作,应该算是朋友吧。

崔韦钊靠在矮柜边抱着臂看著窗外,谈雁雁低着头摸着自己的手指,突然看到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心里一惊,怎么忘了摘下来,崔韦钊定是看到了,心里顿时后悔地想立刻把手指藏起来。
在无名指上戴钻戒是谈雁雁自我保护的手段。一个漂亮女人没结婚总让别人生出一些想法,几次尴尬和麻烦之后,只要参加商务宴会,谈雁雁总要摸出戒指戴在手上,表明身份。如果还有人不甘心地询问她的婚姻情况,谈雁雁就会用略带甜蜜的声音说先生在美国。未必全管用,但总是起点作用能打发不少麻烦。今天又如法炮制,宴会出来时却忘了摘下,崔韦钊一定是看到了。心中念头千回百转,脸色发热,手指搭在钻石上下意识抬头正对了崔韦凉凉的眼光。谈雁雁又低头,这不是很好吗,让他看到自己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这不是当初走的时候愿意让他看到的吗?可是心里又难过,终究他们也就是这样的缘分,她戴了婚戒,他约了佳人。
崔韦钊看著谈雁雁低着头摸着手上的钻戒,心底泛起凉意。十年,不是谁都会无休止地等下去。曾几何时那个位置是他亲手戴上去的戒指,如今换了,足有一克拉的美钻在灯光下闪亮着灼得他眼睛疼,直疼到心里去。也许,等了十年就是为了看这一天,看她好好地在那里享受或许不比他少的别人爱情和温柔,自己才可以放心地退出,开始自己。

电话猝然想起,是小张。
谈雁雁逃也似的离开崔韦钊的居所,黑暗的车厢里泪流满面。十年后的遇见又怎样,不过是自己继续爱着,彼此继续成为路人。


不可言说的秘密
周末谈雁雁赶到机场,王伦勤今天从美国回来。
T3航站楼,谈雁雁看看时间,航班应该已经到了,却还不见人,出来的都是身材魁梧的外国人,自己要等的人却半个不见,虽然在国外多年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环境,从没觉得这样碍眼。心里禁不住有些担心。拿出电话拨了号码,却被告知关机,谈雁雁心急得不得了,飞机到了都有半个小时了,怎么电话都不打一个,让人白白等地心焦。心中这样想却不敢松懈。
“妈咪!”一个清脆的童音突然响起。
谈雁雁循着声音看一个小男孩儿向自己挥手,“Oscar!”谈雁雁忍不住沿着栏杆跑,在门口抱住了向炮弹一样冲到自己怀里的儿子。“Oscar,妈妈好想你。”
“妈咪,我也想你,可是你不要老摸我的头发。”Oscar皱皱自己好看的眉头,却没有习惯性地躲,看在好几个月没见面的份儿上,先忍了。
“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你的发型早乱了,还怕我摸?”谈雁雁使劲地亲了一下儿子的脸颊,“跟谁学的,这样臭美。唉,王伦勤呢?”
“他在后面,我先跑了出来。”Oscar指着后面。
谈雁雁看王伦勤推着行李远远地走出来,拖着Oscar过去,“辛苦你了。”
王伦勤看他们母子天伦实在感慨,正好Oscar放春假,所以他自作主张带了回来,上飞机前才给谈雁雁打电话,谈雁雁虽然有点埋怨,想到已经好几个月没有看见Oscar,的确一直在挂念那边,其实最近也有了这样的念头,等她这里事情处理地七七八八了,倒想把Oscar接过来在这边待一段时间,父母去世以后也只有Oscar了。再说这对他说中国话也有好处,哪像现在,只会说却不会写。
“我已经和Oscar的老师请了假,大概在国内可以待差不多一个月吧,你还不感谢我?”
“那也没有你这样先斩后奏的。Oscar的学习还不是得耽误?”谈雁雁接了一件行李。
“Echo,你在国内待了这么长时间难道不知道国内小孩子的学习气氛,那才叫学习呢,Oscar现在算什么,简直就是幼稚园的小孩子在玩。我去看他的时候他和一帮同学正在泥地里刨东西。”
“王叔叔,我们是在做研究,关于蚯蚓的。”Oscar很不满意王伦勤用玩字来形容他的学习。
王伦勤冲他做个鬼脸,“知道了。”
“我正想这样总分开也不是办法,想过段时间公司的事情差不多了,带他过来,不过,国内的学习环境不知道适不适合他。”谈雁雁有点担心。
“有什么啊,Oscar又不笨。”
“不是不笨,是很聪明。”Oscar很不满王伦勤仅用不笨来形容他的智商,又提出了抗议,“妈咪,我觉得中国很好玩,空中小姐都对我很好。”
“别太自负,Oscar。到底像谁,这么张扬。”谈雁雁点点儿子的脑袋。
“一定是像爸爸呗,哎呀,别点我的头,我是大人了。”
王伦勤看看Oscar没有一丝阴霾的阳光笑脸,谈雁雁的教育还真成功,Oscar并不因为缺少父爱而有什么心理问题,或许这也和他这个疼爱他的好叔叔分不开。王伦勤咧了嘴直乐。
“公司的人还不知道我有儿子呢。”谈雁雁从后视镜看了眼在后座上爬来爬去的充满好奇的Oscar一眼,还没等王伦勤说话,Oscar大喊,“妈咪,不用担心,我会保守秘密的,要么我装着不认识你,要么我就叫你美眉。”
“Oscar,你是这样跟妈咪说话的吗?”谈雁雁瞪旁边的王伦勤一眼,看他笑得诡秘,“是不是你教Oscar说的,王伦勤,你再这么无聊,我不让Oscar和你接触了。”
“妈咪,美眉是什么?” Oscar睁着眼睛把头探到前面,“王叔叔说是好话,说你一定会爱听的。王叔叔,根本就不是你说的,妈咪生气了。”
谈雁雁腾出一只手敲了王伦勤一记拳头,“警告你,不许带坏我儿子。”
“妈咪,小心开车,我帮你打王叔叔。” Oscar冲后视镜中的谈雁雁眨了眼睛,伸手在王伦勤后脑勺弹了爆栗。
王伦勤根本感觉不到疼,仰头哈哈大笑,“Oscar,美眉是个美好的称呼,只是你妈咪不习惯而已。你如果叫今天的空姐美眉,人家一定夸你的。”他真的是喜欢这个孩子,从他出生的时候,躺在保温箱里,瘦瘦的,感觉不足自己一只手掌大。那时候谈雁雁因为坚持生孩子差点死掉,他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她居然心脏不好,按理是不能要孩子的。可是她居然坚持到八个月,孩子早产,她也差点送命。他到现在都想知道谁让她怀了孕又抛弃了她,让她一个人从英国跑到美国,可谈雁雁从来不说,关于过去,从来都不说,只说两人不合适。可是就是这个不合适的人横亘在他和谈雁雁之间差不多十年。王伦勤想但凡是个真人,他都可以去和他单挑,可是那是个影子,他使不上劲儿,拳头挥出去只打到棉花上,空费了力气却伤不了别人。有时候他怀疑谈雁雁还在爱着这个影子,有时候他又会怀疑,十年了,如果爱早就回去找他去了,又何苦带着孩子在美国一个人拼生活。他想不出来那是个什么样的男人,有时恶毒地想,没准儿那是个有妇之夫,骗了谈雁雁又不敢承担责任,而依谈雁雁的性格绝不会委曲求全,所以怀了身孕只身离开英国,放弃感情。如果让他知道是谁,他会去羞辱他,会彻底把他从谈雁雁的心里赶出去。后来,Oscar就在他的身边长大,他也愿意花时间看一个孩子长大,从心里他把Oscar当成自己的儿子,有一次Oscar过五岁生日的时候,他开玩笑说要认Oscar当干儿子,谈雁雁却说,什么干的亲的,美国不流行这一套。王伦勤被憋得厉害,当晚健身房里练了几个小时,出了身汗,又去喝酒,咬着牙说再不把这个女人放在眼里,可是酒醒了,第二天拎了没送出去的玩具照样登门。

三个人吃了饭,谈雁雁把王伦勤送到酒店后带着儿子回了自己住的公寓。王伦勤挑剔得很只住酒店,因此公司给他租了常年租了酒店的客房,王伦勤的理论很奇怪,说他可以在酒店的咖啡厅会客,可以请客人吃中餐,吃西餐,西餐里又可以吃法国菜,意大利菜,谁都没有他的厨房好,能做出无穷的美味,谁的老婆和谁的厨娘都没有这个能力。谈雁雁对他的理论嗤之以鼻,她喜欢住到公寓里,尽管很少做饭,她还是喜欢家而不是简单的房子,偶尔会烤一份蛋糕,涂了厚厚的覆盆子果酱,甜甜酸酸的,因为崔韦钊喜欢吃,她也渐渐地接受了这样的口味。
Oscar简直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对着繁华好玩的城市,倒有点发怵,结果王伦勤带了Oscar一顿狂买,果然有钱的力量是伟大的,Oscar像被上了发条的猴子立刻恢复了精神,嚷嚷要吃烤鸭,说是班里的同学告诉他烤鸭最好吃,说实话,他对鸭子没有兴趣,却对卷饼充满好奇,后来,王伦勤答应他要在这一个月玩遍这个城市。Oscar倒是很认真地说,等他熟悉了这里,他想一个人去玩就可以了,这里的人很和善,他能成。“成”这个词是他刚学会的,觉得说出来特爽,特爷们儿。

天使在人间
谈雁雁把Oscar从床上拎起来,豆浆油条已经摆在餐桌上,Oscar蹦起来拿了油条大大咬了一口,“妈咪,这就是你说的油条吗?怎么会是这样的形状,这个豆浆是豆子做的奶吗?味道很怪,不过,我喜欢探索新东西。”
谈雁雁看著儿子心满意足地吃着油条喝着豆浆,也觉得晨光下的这幅画面是自己受过的苦都值了回来,“你今天乖乖地在家里待着,妈咪下午回来,然后我们去吃晚饭。你可以上网,但是不能超过两个小时。”
“妈咪,这里可以让我一个人在家待是吗?没有人管?” Oscar不可置信地问谈雁雁。
谈雁雁无可奈何地说,“这里是没人管,但你得听话,要在安全范围活动。”
“安全知识我懂,放心好了。我是个男人。”
“那好,小男人,晚上见。”谈雁雁的手在Oscar的头上停了下还是收了回去,尽管那已经是个鸟巢。

一天的工作谈雁雁还是抽了空给儿子打了电话,中午的饭是叫的外卖。小家伙很机灵,和送外卖的小伙子对了好一会儿暗号,不知道是谁教的,难道美国也教这些。下午终究还是晚了一会儿回家,第二天要有重要的会议,王伦勤和其他几个高层都要参加,所以耽误了一些时间。
推门进去,一团小黑影扑了过来,“妈咪,很无聊,同学们都出去玩了,都问我中国是什么样子,我只吃了烤鸭,哪里都没去,我只好上了故宫的网站告诉他们是什么样子,但是汉字我看不明白。妈咪,明天我不想在家里待了,我想和你去上班。可以吗?”
谈雁雁摁亮了灯,看看儿子渴望的眼睛,再怎么比其他孩子成熟,还是个八九岁的孩子,她不想让他失望。这是谈雁雁给他讲过的自己外公外婆曾经待过的地方,外公给她起了“雁雁”这两个字,就想有一天还能回到故土,大雁南飞总是还要北归的。
“明天你可以和妈咪一起上班,但是提前告诉你,那里也同样无聊,可不管怎么无聊,你得等妈咪的事情完了才能去玩才能吃饭,你同不同意?”
Oscar使劲点头,生怕稍一迟疑妈妈会变了卦。
王伦勤打电话过来和Oscar聊了半天,Oscar兴奋地告诉王伦勤明天要和谈雁雁一起上班。王伦勤很惊讶,这不是谈雁雁的作风,她向来是个公私分明的人,生活里不谈工作,工作的时候不沾生活。看来谈雁雁确实觉得对不住Oscar,才破例的。王伦勤和Oscar约好了明天带玩具给他。
那边谈雁雁已经做好了饭,简单的咖哩鸡肉饭,配了小菜,还熬了汤。Oscar似乎很长时间没有吃妈妈做的饭了,在保持着应有礼仪的情况下迅速地喝汤吃饭,中间会抬头给谈雁雁一个发自内心的笑。谈雁雁心里感慨,曾经有一度时间她觉得自己要Oscar是不是个错误,不是后悔生了Oscar带给自己麻烦,而是她不能给Oscar完全的母爱。那时候她要上学,休学一年以后要在短时间内完成自己的课程,好不容易毕业去了现在的公司,从底层干起,费了那么多精力和心血在工作上,该给Oscar的爱和时间被占了不少。好在妈妈当年的一个姐妹也住在和她同一个城市,看她可怜,又喜欢小孩子,退休的老太太帮她偶尔照顾Oscar。那些年真难。有时候夜里回来,看Oscar睡在小床上甜美的睡颜,真觉得有这样一个天使来到自己身边是自己的福分,却是天使的悲哀。她会偶尔不确定地问自己,我做错了吗,把Oscar带到生活里错了吗?可是听到Oscar软软的声音叫她妈咪,就觉得,这个小天使真的是自己的慰籍。她愿意为这些错误背负更多。
吻吻儿子的脸,掖好被子。明天其实是崔韦钊所做项目的最终报告。她有一点担心,不希望目前的一起稳定因为意外的突发事件遭到失衡。但是拒绝Oscar又是那么难。王伦勤了解她对儿子的思念,自作主张带来了Oscar,让她惊喜而难过。二十天的时间就是她和Oscar两三个月没见的补偿,她不想把Oscar一个人扔在家里。谈雁雁想不管她在国内待多长时间,她得赶快把Oscar接到身边来上学。她已经托了人帮她打听附近学校的情况。

第二天谈雁雁还在会周公,Oscar已经醒了,趴在被子里乌溜溜的眼睛使劲盯着旁边的闹钟,他知道妈咪辛苦,昨天睡得很晚,因为他被尿憋醒的时候,旁边小屋的灯还在亮着。不过今天可以和妈咪一起上班是他争取到的最好福利,从来没有过呢。好几个月了,他很想妈咪,在姨外婆家住,尽管从小在那里,他还是不习惯,那不是他自己的家。当王伦勤要带他来见妈咪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小时候问过妈咪,爹地去哪里了,妈咪红了眼睛却笑着告诉他,和爸爸分手了,一个人带他过,那次后他再也没问过这样的问题,妈咪一定很伤心才会红眼睛,所以他想他要到妈咪身边照顾她,除了他没有人疼妈咪。当然王叔叔也很好,但是妈咪不喜欢,他也没办法。

谈雁雁带着Oscar到公司,着实让大家吓了一跳,原来看似年轻的Echo Tan居然有这么大一个孩子,而且还这样可爱。都拿了好吃的和好玩的献宝一样给Oscar,有人摸摸他的头,拉了他的手问几岁。Oscar强忍着头上的手换了一只又一只,妈咪说要有礼貌,他们都对自己好意,不能皱眉头,不能表现出不耐烦。可是,不是他想笑,这些阿姨叔叔好土,每个人只会问他几岁,他都回答了好几遍了,这个问题自他小时候就有人问,这是他们对小孩子必须要说的话吗?要知道小孩子好烦这个问题。Oscar接了大家的礼包跟妈妈进了办公室,把东西放到一边的沙发上,再也不看,他不喜欢吃零食,刚才没说出口是妈咪提前叮嘱了他的。他还说了谢谢。不知道为什么,他一说话,大家就说真可爱,搞得他都不想说话了。可爱是形容女孩子的吧。他不喜欢。

崔韦钊带了萧湘和另一个学生过来做报告。他也不能掉以轻心,对于工作上的事情,他是出了名的严格苛刻。这一次对方来了好几位,除了谈雁雁和林宜之外,还有见过一次面的Jacky Wang和两个陌生的面孔,应该是公司的其他高层。简单的寒暄之后进入正题。报告分析得很细,可是提出的问题更细,几乎每页PPT都被讨论到了。想到前几天的夜晚,崔韦钊看了谈雁雁,她在那里或侃侃而谈,或沉思,好像并没受到影响,职业经理人的素养恐怕也在于此吧,收回心神,也参与到讨论中。
时间过得很快,两个小时恍然而过,崔韦钊起身出了会议室去寻洗手间,刚转弯,一个小孩子“嘭”地撞到自己身上,准确的说是腿上,冲力过大,小孩子被反作用力又推回去,眼看要摔倒,崔韦钊眼疾手快伸手弯腰捞住了他的胳膊,“小心!”
那孩子瞪着乌溜溜的眼睛摸摸自己的额头,“Sorry,Sir…oh…no….Thank you,Sir.”
崔韦钊有点乐,还是个小洋鬼子,“That's OK!”
小孩子听他说英语眼睛一亮,挥挥手,灿烂一笑,一溜烟儿跑了。

崔韦钊再回去的时候,报告讨论得差不多了。看大家轻松的表情就知道达成共识了。

你的柔情我永远不懂
总算是完了事儿,崔韦钊心里有些隐隐的怅然,说不上什么,一个月来的辛苦到今天终是终结。从来没有一个项目让他这样耗神,他和他们一起讨论,甚至熬夜,不是怕做的项目报告不能达标,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潜意识里他不愿意让谈雁雁看到自己的不好,或者说他也是愿意帮助谈雁雁的,希望她和她的公司能走得更好。

谈雁雁结束了报告,头稍稍有点不舒服,昨天似乎熬得有点晚,受了凉,鼻子发塞,往常的时候她会连喝几大杯白开水,待出了汗就会好些,今天特殊,她只能忍着,到现在觉得头沉得厉害。
Oscar坐在自己的大椅子上正在一张纸上划来划去,看她进来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下来,“妈咪,你的工作做完了?”看到谈雁雁点点头,本来愁苦的小脸瞬间焕发光彩,“妈咪,我们去玩吧,我都想好了,我要先吃糖葫芦,然后去长城,再然后去…”
“你又不是超人,现在去长城,等你到了,天都黑了,什么都看不到。”王伦勤跟在谈雁雁身后进了门,“Oscar,糖葫芦冬天吃最好,现在吃糖都会粘到你的搜手上。跟叔叔去吃饭吧,你能吃辣,我们去吃水煮鱼。”
Oscar被王伦勤打击得厉害,自己的两项提议都被否了,他班上的一个小朋友回国照了照片就是高高举着一串红红的糖葫芦,他真的好奇,那些果子是怎么连到一起的,同学却骗他是树上长的。等他长大了上网一查,才不是那么回事情,可是他还是想看看真的糖葫芦。
谈雁雁看看儿子没了神采的小脸,“Oscar,我们周末去爬长城。妈咪带你去。”
Oscar没精打采地,“那好吧。我想知道水煮鱼是什么?”
王伦勤眨了眨眼睛,“去带你看不就知道了?想不想去?”
孩子还是孩子,丢开刚才的不痛快,使劲抻了谈雁雁一起走。
其实谈雁雁是知道的,她感冒了,只要出汗就会好,王伦勤是故意带她去吃辣的东西。可她还是担心Oscar是否能吃得惯,刚要反驳,Oscar已经被王伦勤说得心动,她不忍心再拒绝儿子回转的笑脸,反正也没什么,尝试一下吧。
果然辣的酣畅淋漓,Oscar见到上了菜后才明白不是水煮鱼,而是油煮鱼,刚开始并不下筷,这么多的油吃进去对身体是不健康的,踌躇了半天,夹了碟里的一小块鱼肉,试探性的放到嘴里,辣意瞬间放大,抱了饮料喝了一大口,王伦勤被他的怪样逗得哈哈大笑,却被谈雁雁母子一起作势警告。
谈雁雁的鼻塞好了很多,额头渗出薄薄的汗,一时间觉得舒服得不得了,正大吃间,侧面伸了一只手要揩掉她鼻尖儿的汗,谈雁雁心里凛然,身体已经做出反应,一下子靠到椅背上,那只手扑空,横在她的眼前,谈雁雁面不改色一把接了纸巾,“谢谢。”
王伦勤其实知道结果是什么,以前这样的时候,谈雁雁会用更极端的方式拒绝他,他已经没了想法,可是刚才看到谈雁雁前倾了身体专心的享受美味,嘴唇被辣得鲜红,转头和自己说话的时候,他只觉得那两片红唇在诱引着他,让他早就冷了的心生出渴望,不由得去替她拭汗。多少有点尴尬,王伦勤突然大笑起来,指着谈雁雁的鼻子,“你瞧瞧,圣诞节还早着呢,你带个红鼻头也不是圣诞老人。”旁边的Oscar也乐起来,“妈咪你像红鼻头的圣诞老人,真好玩,妈咪,你看看我,我的变红了没有。”
谈雁雁抬眼扫了王伦勤一眼,跟着笑了起来。每个人的笑都是有原因的,孩子是纯粹的笑,谈雁雁是装傻附和的笑,王伦勤是在笑自己,多少年了,又不是不知道她的心里,干嘛还这样虐自己,偏要守在她身边,又偏偏作出一副花花公子的架势,不能说,不敢说,只能这样去掩饰。
突然的爆笑声让候在门外的服务生轻推了门进来,疑惑地问,“请问需要什么?”
王伦勤擦了笑出来的眼泪,“帮我们拿点餐巾纸。”

谈雁雁和Oscar被送到楼下,王伦勤降下玻璃,状似无意地说,“盖个大被子,好好睡觉吧,明天可不准迟到。”
待王伦勤走了,谈雁雁带着Oscar进了电梯,Oscar仰起头问,“王叔叔,怪怪的,刚开始吃饭一直在笑,可是后来都不笑了,我跟他讲我的蚯蚓研究,他都不笑,以前他总笑。”
“可能王叔叔累了,我们也累了,赶快回去洗澡睡觉。”
“我不想睡觉。”
“那你明天就得自己在家待着。”
“不,我想上班。”
“那就睡觉。”

谈雁雁坐在桌前看文件,内线电话响了,是王伦勤让她过去一下。谈雁雁站起来整整衣服敲门进去。王伦勤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嘴脸,仿佛昨天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Echo,过来,过来,哟,精神不错,嗯,这身衣服很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