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季时年回头及时,抓住了周裕之面色微变的尾巴,诧异和不解倏地收到微笑后面,脚尖方向一转向父亲走去。然后虚扶着周闻生的手臂向主席台走来。
话筒凑到嘴边,季时年机械地说,“欢迎风华董事长、总裁周闻生先生致辞,周先生对此次品酒会的全程关注,借此酒会成功举办之际,周闻生先生想向各界表示感谢。”四周一片掌声,季时年吁口气,她何时变得如此伶牙俐齿,算是配合了周裕之一把,应该没有外人看得出来这一瞬间的电光火石和乾坤挪移,以及周裕之的难堪和震惊。
劳伦斯也上前,“谢谢周总裁。”
周闻生对上劳伦斯的眼睛,定了定,“有劳劳伦斯先生了。”
拍照的时候自然而然周闻生两边一左一右站了周裕之和劳伦斯,季时年站在一侧,却被陈万山拉上主席台推到周裕之的身旁,季时年抬头看周裕之,周裕之的目光正看向她,并没有躲闪,只是目光深沉。
季时年知道他似乎是想谢她,却又不愿让人知道他的痛处,那是矛盾的一眼。心里有些不忍,先转头看向前方,周闻生为何要让儿子如此难堪,差点儿下不来台。
突然一阵强光,季时年还来不及为周裕之不平,就被一片刺眼的闪光灯刺得大脑眩晕,某个阴影从心底浮出,禁不住低叫一声,身体摇摇欲坠,一只手臂及时撑住她的腰,季时年只来得及顺着手臂的力道将头偏向一侧避开又一阵耀目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


调情

柱着头,季时年看手里的报纸,当然是C城百年难遇的品酒会新闻,附了几张照片,无外乎是一些合照,仔细看照片中每个人都笑容满面,姿态得体,没有任何不适宜的动作姿势,尤其是她季时年,照得很好,不仔细看都不觉得是个女性。心里松口气,她知道周闻生不会让自己成为绯闻的主角,他心不在此,但也客观上帮了她。
品酒会之后,周闻生重新出现在风华,周裕之依然辅佐父亲,将管理大权交回,只对原来所管的市场部和客房部负责。
其实,就这短短的时日,很多高层对周裕之是不满的,他们接受不了周裕之那套国际一流饭店的管理模式,固执地坚持C城特色,风华特色。有一次,季时年就看见那个副总裁,应该是周裕之的叔伯辈儿的人,冲着周裕之拍桌子,原因很简单,对他那个“宾至如归”的极致服务有异。都是叔伯辈儿的人,周裕之不能发火,只能面带微笑作解释,最终是副总裁甩门而去。
当时季时年想,周裕之对人的不耐烦可能她是唯一见过的,仅仅因为他们俩总是不对付。不过现在看来,周裕之也是个辛苦人,他的经营设想不被别人理解,到如今连父亲也陷他于对立,那他在风华还如何自处。
周裕之表现得很平常,除了品酒会上看季时年那一眼的难忍外,再无情绪泄露,当再和他相遇,对视微笑的时候,季时年会怀疑当初她是否看错。
最让季时年诧异的是,劳伦斯居然在品酒会以后没有走,留在风华,放出的消息是,风华将作为他所在高端酒庄葡萄酒的国内独家代理,所以,为了保证酒庄酒品、消费定位和市场开拓,劳伦斯要在风华待一段时间,期间会参与到风华的经营中。这是对风华的考验,一旦考验失败,会选择其他的代理商。周闻生对此当然重视,因为好几个代理商在竞争,大家都看好市场反响,尤其是品酒会之后的广告效应。
一想到这些,季时年就头痛,她不喜欢劳伦斯的眼神,每次看她,都似乎在逼迫她。
在酒店吃完午餐,季时年到酒店的花廊散步,周闻生回来以后,她的地位又被抬高了,工作相应地也多了起来,劳伦斯找过她几次谈红酒馆酒品的收藏情况,季时年婉拒。她说劳伦斯的技艺和专业如此精深,做的任何决定她都没有意见。可是劳伦斯并不放过她。
“季小姐,一个人散步?”那个温柔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
季时年皱眉然后回头,“不过是走走,这就回去。”
“我怎么觉得季小姐好像总在躲我?”劳伦斯一脸温和的笑。
“劳伦斯先生开玩笑吧,您敏感了,就算躲,也是怕那些爱慕劳伦斯先生的粉丝而已。”季时年强迫自己开个玩笑。
“怕粉丝什么,误会么?”
“您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您的粉丝已经够多,不会想所有的人都膜拜您吧。”
“其实别人再多有何意义,只是不是她而已。”劳伦斯的声音一瞬间从玩笑变得落寞。
“劳伦斯先生没什么事情我先走了。”季时年并不等劳伦斯同意,抬脚就要走。
“季小姐长得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哦,很像吗?”顿住脚,忍不住问。
“或者不是很像,她有永恒的青春。我可以叫你时年吗,听周总裁这样叫。”
“名字而已,怎么称呼都无所谓。我不打扰劳伦斯先生了。”季时年再无留恋地踏出花廊,尽管花事正好。
劳伦斯看季时年的背影消失在酒店门口,神情萎靡,他的她的确是消失在他的生命里有些年了,甜美可爱,温柔可人,志趣相投。只是一切归于尘土。
蹒跚地走过□,一瞬间心里的意气风发也忘掉,如果,她在,他还会不会是现在这样。
周裕之站起身,拍拍身后的浮土,他不过是在花丛下独坐一会儿,却仍被打扰,这两个人的谈话,貌似牛唇不对马嘴啊。不过这不是他关心的事情,只有在品酒会的当日结束时,他才知道之前无法掌控的不好的感觉是什么。原来如此。
周闻生为什么会改变主意,这是他最想不通的,出尔反尔不是老爷子的做法,难道仅仅是重视劳伦斯所在酒庄的葡萄酒的代理和推广?
母亲说近日除了季时年偶尔过来,劳伦斯来过两次,只是第二次之后,老爷子不让任何人进去打扰他,足足有一个小时,徐至美差点儿急坏了,到最后老爷子终于见人,也就是第二天撑着拐杖出现在品酒会上。推算来只可能是劳伦斯的第二次见面。
想到这里,周裕之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周闻生是否会推行职业经理人,他曾经说过现代经理人制度很不错,家族企业如果只由同一姓氏经营下去,倒闭或许是最终的结局。如果红酒特色经营有人能够帮他维持下去,那么是否意味着这个计划也可以在风华实施。
不可能,父亲只是说说,他周裕之并不是个养尊处优、挥霍祖业的富家小开,他对风华有着强烈的责任感,希望把她建成一流的酒店,能和那些世界知名的酒店比肩齐名,他有这样的信心,也有这样的具体实施方案。在欧美大酒店工作时,他的能力是受到酒店总裁们的首肯的,他离开的时候,他们对他说,周,知道吗,放你走,我们是在树敌,祝你的梦想会让你亲手实现的。
可是,多么悲哀,自己的父亲却不相信他,不信任自己的儿子可以做好祖业,发扬光大。
高度被周裕之叫出来喝酒,这是极少出现的情况,他们算是发儿小,但自从周裕之去欧洲学商,他去日本学医,再回来当年的好兄弟情谊不变,但时间却难得,尤其是现在这样不干什么,从下午五点开始就喝酒,一杯一杯。其实,周裕之酒量大,喝得也不算多,只一口一口地抿,何况这只是清酒而已,他向来是个理智的人。但,这也少见。
“裕之,什么事情?感情的?事业的?”高度倒一盅酒再递给周裕之,见对方没有反映,胡乱再猜测。
“没听见你跟哪家名媛走得近,也没见上娱乐小报,是那个夜晚躺在你床上的女孩子吗?”看周裕之抬眼看他一眼不说话,又继续。
“我知道你想什么,裕之,是不是老爷子的那一招啊,我听我爸说了,当时他也在场。”
周裕之手托住地板,身体侧过去,领带已经揪扯到一边,嘴角弯一下,“大家都看出来了?”
“也没有,只不过我爸猜测而已,老爷子前段时间发病和他说想趁这次生病把风华交给你了。这转脸儿又…所以…我想其他人不会知道,你表现多好啊,脸上纹丝不动。”
周裕之身体后仰,双手撑着地板,眼睛看向榻榻米的某处。
“到底老爷子是不放心我把风华折腾成什么样儿啊,他或许相信我的能力,却不赞成我对葡萄酒经营手法的不认可。”
“经营的事情我不懂,但是,老爷子不交给你交给谁?他不就你这一个儿子吗?”
“你没听说过职业经理人这一说吗?我并不是图风华什么,只是刚巧喜欢酒店,所以想把自己的梦想付诸实现,如果我像你喜欢医生这个职业,必定不会在这里惹老爷子生气,让一堆老手下去告状给他出难题。”
“我当然知道,但即使是职业经理人,那股份在你手里,不也是给你周家干事情吗?你又何乐不为?”
“你觉得我是那种吃干股混日子的人?”
“裕之,是不是你改革得动作有些急了?”高度不确定地问。
“不是我急,是事情有蹊跷。”周裕之坐直身体,又一口灌下,猛吃几口面,“哎,高度,记得有一次我去东京,就在地铁旁边的小摊儿上吃老两口的拉面,50块人民币,真是好吃啊,比这个强多了。”
高度见他转移话题,也不继续,“那是,那不跟咱这儿一个道理吗?大排档上吃东西,香啊。”
“要不,咱去大排档喝啤酒吃东西去?好像很久没去了。”周裕之已经站起身。
高度一脸疑惑看他,这小子八成是被刺激了。当下俩人拎着西装打车去大排档。
“这烤牡蛎比你风华的好吃?”
“什么心情配什么菜,现在这里就好。”周裕之仰头喝掉一杯现酿的扎啤,目光投向处却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季时年在路边走,身后上来一辆车,是酒店的车子,周裕之认得。劳伦斯从里面下来,似乎是在邀请季时年上车,季时年摆手看来是拒绝了,那劳伦斯居然回头和司机说什么,车子先开了走。
隔着街道,周裕之当然听不清季时年说话,只能隐隐约约看她表情有些冷,似乎还透着烦,转身走,劳伦斯却追上几步。妈的,这劳伦斯究竟来风华唱什么戏。
高度也看到了季时年,劳伦斯他不认识,但季时年却记得清楚。
“啊,那不是你那个…朋友,精神好的时候很漂亮啊。”看周裕之也是皱眉盯着街道对面,心里一动,“要不叫过来喝一杯,我看她被那小子缠得紧。叫什么名字?”
“季时年。”
话说着也未等周裕之说话,几下跑过街道,“嗨,季小姐,又见面了。”看季时年一脸疑惑地看他,高度才想起,那天晚上季时年一直是昏迷的,当即笑笑,“我是周裕之的朋友,高度,职业医生。”说着眨了眨眼睛,“我们在那边吃大排档,邀请你来。”
季时年看对面周裕之,再看眼前的陌生男子,突然想到了那个混乱的晚上,如果没有医生估计周裕之是对付不了自己的,当下明白,也感谢高度的机敏和替她保密,转头看劳伦斯,“不好意思,我和朋友去聊天,再见。”
周裕之看劳伦斯回转头看他这边一眼,很客气地挥挥手然后独自走开。
“你得在我那里建个病历,以后多小心防备。”高度很严肃地说,他不好见面就问怎么回事儿,这种痛苦的经历不是随便愿意和人讲的,但考虑到季时年的病根儿未去,多少有些担心。
“谢谢,高医生。”
说话间已经过了马路走到大排档前,周裕之脸色泛红,起身拉开身边的一把椅子示意季时年坐下。
“这是高度,我的朋友,季时年,风华的品酒师。”
高度刚要给季时年倒酒,周裕之摁住杯口,“她不喝酒,老板,来瓶矿泉水。”
见高度表情疑惑又暧昧,“她是品酒的,不吃不喝刺激性的东西,职业需要。”
季时年微笑着点点头,“你们吃,我吃过了。”
高度还想劝,看周裕之并不说话,也就作罢,两个人反倒不像刚才那样多话,只喝几杯闷酒。
一时三人都不说话,高度偷眼看身旁的两人,季时年似乎陷在自己的思想里,只抱了矿泉水瓶子低着头,周裕之却是一口蛤蜊就一杯啤酒,这喝法儿太奢侈了。
“高度,下次吧,今天拉你出来不知道耽误你赚多少钱。”周裕之拍拍高度的肩膀。
“你pia(第三声音调)我吧,还真是好久没出来喝酒了,上学时候偷偷喝,现在独立自主了,反而没时间喝了。下次有机会叫我啊。”
高度打车走,留下周裕之和季时年两人,谁都没说要怎么走,一路踩着石板默默地。
“不喝酒的话,我可以开车送你回去。”
“很近,不需要的。”
“到了,你进去吧。那天谢谢你。”
季时年抬头看周裕之的脸,大概是喝酒的缘故,脸白得厉害,眼睛却黑得深邃。知道他是说那天品酒会的事情。
“本来是我的工作,应该做好。你没什么事情吧?”
“没事儿。”周裕之转身人却不由摇晃。
季时年一把扶住,蹙眉道。
“你喝了几种酒,我闻着至少三种酒,啤酒,清酒,白酒?你这样回去伯母会担心的,要不先缓一缓。”
周裕之的确觉得有些晕,心情不好好像容易醉。他今天答应母亲回去的,从战略上讲这段时间他也要天天回去,到底要看看父亲会做些什么,嘴里却开玩笑说,“谁娶了你会麻烦,喝了酒藏都藏不住。”
见季时年不说话,又凉凉地笑,“你邀请我进去坐?晚上九、十点钟?这么信任我,不怕我把持不住?”
“周裕之,你好自为之。”
季时年气急,心里对周裕之的那点可怜烟消云散,甩开胳膊要走,周裕之却被甩得歪靠在旁边的树上。
是安静的夜里,季时年听到身后的人低低说了句,“父子间都不信,你又何谈信任一个陌生人。”
回头看周裕之,周裕之亦抬起头看季时年,撑直身体,“那个高度值得信任,他是外科大夫,对术后恢复什么的都了解,你有事情可以去找他。”
“谢谢你帮我。”
“别谢那么早,我是要报酬的。”
“什么报酬?”
“现在没想好,等想好了告诉你。”
周裕之说完头也不回地原路返回,脚步很稳,一点儿都不飘,嘴里哼了歌。人走远了,风里还微微地传来飘过来的歌声,季时年仔细听那是一首有名的香颂《巴黎,我爱你》。季时年知道周裕之回国前是在法国待着的。
作者有话要说:


对立

徐至美给季时年打电话约她聊天。
季时年的工作并没有时间的限制,何况还是陪老板娘,所以跟陈万山说一声打车去周宅。
艺术是相通的,季时年和徐至美很能聊得来,徐至美本身学的是文学史,由于家境的优越,音乐美术也涉猎不少,季时年自幼受父亲的熏陶,加之葡萄酒本身就是艺术品,艺术素养自然也不错。所以深交下去才觉得真的是相见恨晚,大有交结忘年之心。徐至美尤其喜欢意大利艺术文化,受古罗马雕塑艺术的启发,无事的时候把个打发时间的陶艺学得有模有样。
外面闷热,屋里的徐至美穿件灰白色亚麻的裤子,上身是浅砖红色亚麻对襟上衣,里面配白色内衣,搭配的清爽,这样的天气让人见之清幽。季时年心里暗赞,嘴上也说,“伯母的衣服总是穿得舒服别致。”
徐至美摆好茶点水果,拉季时年坐下,“我们俩的品位风格很像,那天刘嫂还说,季小姐除了头发太短像个男孩子,其他真的像您年轻时候。我还真是羡慕你妈妈,我是没有女儿命啊。”
“我哪有伯母气质好,周先生多能干,等他结婚,您也是儿女双全呢。”
“哎,这种事情我都不去想,哪有那么多缘分就能做女儿的呢,他现在忙的是事业,反正男孩子年纪也不大,他自己有可心的就行。”
徐至美叉一块芒果放到季时年的碟子里,忧心忡忡地转了话题,“时年,你知不知道最近他们父子怎么了?”
季时年一愣,知道周闻生和周裕之的事情必定是被徐至美知道了,说实话内情她并不知道,正掂量着如何回答。徐至美又说道。
“我问他们俩,都说没事,裕之还是跟往常一样跟他父亲开玩笑,可我总觉得不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压着心里的不安,季时年字斟句酌地,“这个我倒不知道,大家都觉得周总裁回来就表明身体好了,都很高兴。”
“就是因为这个,身体好点儿是没错,可…...不至于这么急的。”徐至美不再说话。
“时年,你知道劳伦斯这个人吧。”似乎是踌躇了半天,徐至美又问。
“新来的负责拉图斯酒庄葡萄酒的推广代理,也是品酒会周总裁请来的大师。”
“我现在都不知道闻生在想什么。”徐至美低垂下头,手指揉着眉心。
季时年同情地看她,在她那样顺遂的人生里恐怕从来没有过这种事情吧,还是不要和她讲那么多细节,既然父子俩故意做出亲密的动作,那她也没权利破坏人家一家三口的和谐。
两个人都默契地不再说这些事情,转而说些花草,说些C城的风情。不知怎么说到什么,两个人正笑,却听得大门一声响,周闻生进门,身后跟着劳伦斯。
周闻生看季时年又来陪徐至美,笑着说,“时年,你要多来,周伯母总念叨你,说跟你说话最是有趣。”
劳伦斯自然有些惊讶季时年和周家走得如此近,不说话只是看季时年和徐至美。
不等季时年说话,徐至美笑,“闻生,你可不能记时年考勤,是我让她来的。”
周闻生回头看一眼劳伦斯,然后目光负责地转向妻子,“时年不嫌烦,我倒宁肯多付这笔工资,正好陪你。时年,你们继续聊,我去书房。”
话说完并不等徐至美过来拿衣服,快步走进那边的书房。
徐至美的脸有一丝黯然闪过,转身坐下来,却半天不说话。季时年也奇怪周闻生,平日里周闻生和周裕之父子从外面回来总是要和徐至美牵手拥抱一下,季时年还曾羡慕徐至美这样的福分不是哪个女人都有的,可今天却没这样的动作,怪不得徐至美会沉默。
或许周闻生有急事吧。
见徐至美再无兴致聊天,季时年告别出门。不是徐至美敏感,连她都觉得周宅与素日比有些不寻常。只是徐至美那样一个娇弱的女子,从来都是在象牙塔里生活,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男人现下互不相信,她处于其中究竟如何,或者她有必要告诉周裕之不要让他的妈妈太为难,几次处下来,她是真的喜欢这个善良美好的妇人。
这个富人区的出租车的确很少来,季时年顺着路往下走,听到后面喇叭轻鸣,猜到是谁,退到路边站定,冲着车里劳伦斯笑,“您先走,我想走路。”
劳伦斯看季时年脚下的高跟鞋,不置可否地,“我还没说话,季小姐你怎么知道我要邀你上车而不是陪你走路。”
季时年一时说不上话,劳伦斯似乎很愿意与她走近,在酒店里也并不避讳,但凡有关葡萄酒的事情,总会习惯在话尾加一句“季小姐,你认为怎么样?”
酒店里大家都在传说那个俊美得不象话的劳伦斯先生似乎在追求红酒艺术总监季时年。有人知道他们都是欧洲回来的,都是华裔,就开玩笑说他们谈恋爱究竟说的是中国话还是法语。
季时年不胜其烦,可每次劳伦斯都彬彬有礼绅士十足,她居然除了冷下脸没有其他对应技巧。
“劳伦斯先生,我喜欢一个人走,并且不喜欢和人说话。还有,我也想说明一下,最近酒店里总有这样那样的闲话,我觉得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还是不要让人误会的好。”季时年揉着太阳穴,那里突突地一跳一跳疼。
劳伦斯脸上的阳光散尽,脸色冷淡下来,“是我让季小姐为难了,对不起。其实,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季小姐如此不喜欢我。”忍了忍,“这里偏僻,你实在可以叫车服务。”
“季小姐认识叫Anne的女孩子吗?”劳伦斯突然又问。
“不认识。”季时年想也没想就拒绝。
“哦,是么。”劳伦斯神情一顿转身上车。
车绝尘而去,季时年的心堵得厉害,大口呼吸还是无法缓解,脚底又疼,索性脱鞋赤脚走路。柏油的路尽管平,地面直接接触到细嫩的皮肤,还真的是硌得疼,可是她经历过更疼的。
低着头走路,又一辆车一声嘶叫停到身边,季时年抬头看周裕之从车窗探出头,面色古怪地看她的赤脚和手里七八寸的高跟鞋。
“你就喜欢受虐,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不麻烦了,你这不是回家吗,我们方向不同,我叫了出租车,再说前面就是大道了。”这是那个喝酒的夜晚之后她和周裕之的首次见面,中间周裕之去外地出差,好像差不多十来天了。季时年想到那天晚上周裕之从来严肃的面孔染了酒精的红显得惫懒无赖,凑到她的脸前轻佻风流地说“你不怕我把持不住”,心里就慌,面上别扭不由撒了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