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能接受,那我们的事情也可以往后拖,或者我总能找到好办法避免两家见面。你也不用担心还会发生什么。即使我知道我父亲的寻人不过也就是忆旧而已?只是我觉得,爱情是太多悲欢离合的事情,如果能少一点苦,总会好一点儿。”
季时年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话,有对周裕之心理的剖析,有对周裕之的表白,也有对自己过去的思考,并没有多清楚的逻辑,想到什么说什么,说完了竟然有些喘,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说服周裕之,只是突然觉得累,人不愿意长大,总怀了偷懒的情绪,小孩子不高兴哭就可以,而成年人发个脾气都要顾及左右,讲道理和听道理的都好累。
一时情绪低落,季时年起身要走,却被周裕之拖住手,意兴阑珊地说:“时年,我们离开吧。”
季时年低头看周裕之的脸,尽管痛苦依然,却少了戾气,如果早一天听到这句话她都会高兴,只是如今这局面…也罢,她也管不了这么多的事情,抓紧周裕之的手说:“这样也好。”
两日后周裕之身体恢复如初,只是情绪始终郁郁,当天晚饭后季时年回公寓,周裕之找个时间对周闻生和徐至美说起要去法国一段时间。周闻生和徐至美皆是一惊,问他缘由。周裕之只说在家有些闷,想出去散心。
“你做事就这么随心所欲吗?”周闻生生气道。
“您对我的评价从来也是这么随心所欲吗?去法国,我只是告诉您一声,不需要得到谁的许可。”周裕之只是静静地看向周闻生。
“你…”周闻生没料到周裕之居然如此无礼,一句话说不出口。
“裕之,怎么之前没听你说过,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徐至美眼看父子俩又要对峙起来,赶快做和事佬。
“没什么,就是出去走走。”周裕之敛眉道。
“那时年…”徐至美不放心多问一句。
“跟她没有关系。”周裕之把话掐断。
徐至美一时气滞,咳嗽几声,周闻生皱眉,端起茶杯示意她喝点儿水,耳边却听得周裕之微不可察地“哼”了一声,当下眉头又深几分,当着徐至美的面又不便多说,压着火气道:“一会儿到书房来。”
徐至美已经知道父子俩不可避免又是一番争论,虽然心里急,有疑惑,却还是像平时一样站起身回房,只要他们说的是公事,她都不会参与,即使今天有其他原因,她也不会参与,自己的儿子怎么会不了解,做了决定的事谁能改?
书房中周闻生隐忍着问:“这些日子不让你去风华自然有不去的道理,我以为你明白,怎么就这么等不急甩脸子给我看?”
“爸,我对风华急不急你应该知道,当初不走有当初不走的道理,现在要走也有现在走的原因。”
“风华眼看无事,你们都走了,那我要把风华给谁?”周闻生一声哀叹,“裕之,你究竟为了什么,以前你对酒店的经营不是很上心吗?等这风波一过,我也该真正退了。”
周裕之眼睛看着周闻生后面的书架,再不说话。
“这几天我没有时间跟你详说,恐怕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你是等不急还是不想等了。”周闻生看着周裕之平静地问。
“爸,能为风华做的,我已经做了。我想做自己想做的。”
“你真要走,我也不拦,只是你母亲的身体现在刚有起色,多陪几天。”
“我订了下月初。”周裕之缓声答道。
“那你去吧。” 周闻生的声音有几分疲惫,到下月初也不过一两周时间,看来周裕之主意已定,风华是他的心血,私心里想把风华传给两个儿子,他也曾以此让他们努力,他倒没想过有一天谁都不在乎,看来果然是他老了。
周裕之出得书房路过徐至美的房间,房门有一丝细细的缝儿,应该是还没有睡,脚步犹豫着终究迈开上楼,屋里的徐至美手里拿书耳朵却听得分明书房的门一开一合,也听得有人的脚步在门前停滞旋即又离开上楼,眼里蕴着泪,合上书,她没猜错的话周裕之的反常一定与她有关系,眼看他不似平时在自己眼前的调皮无赖样儿,心里发酸,无端想起年轻时的往事。
作者有话要说:


谁不自私

“什么,下月初就走?”季时年听到周裕之的安排有些吃惊,并没有几天时间,虽然对她来说说走就可以走的,但是问题还是在周裕之身上,他扔下一个烂摊子就这么走了?风华自然有周闻生在不用担心,但是徐至美恐怕要受很大的打击。
“他们不会同意吧?”试探地再问一句。
“我已经说过了,你收拾一下东西。”周裕之低头看书头也不抬地说。
季时年又气又急,她早晨从公寓那里过来本以为缓和两天周裕之情绪会好一点,谁知这人已经自作主张订了机票,他真就不考虑家里的感受,就是她一个外人都觉得于心不忍,他倒真能做得干干净净。
“你难道不能等伯母身体再好些?你不在的那段是时间,她有多苦,怕我们担心,从来不问,大家说什么她就听什么,以她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她就是不问。”
“不问也好。”周裕之依然眉不抬眼不动。
“亏你说得出口,她是不问,可身体是日渐消瘦,说不清道不明的病情越来越重,西医不管用,中医来,中医说是忧思过度,她为什么会忧思过度?难道你不明白?”
“你不过耿耿于怀的是伯母二十多年前与我父亲的一场相识。上一代的事情,就算是周总经理,也不过是个可怜人,因为他对伯母和周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早早就被定了亲事,遇到喜欢的人也不能自由地相爱,以至于酿成之后的尴尬,而伯母更可怜,和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结婚,丈夫又失信于婚姻,她一个孤女无亲无故,怎么面对身边周家的人,碰到一个心动的人,最终还是放弃,她已经够忍辱负重,父母早逝,公婆虽然怜惜也毕竟不是亲生,丈夫虽然敬重她却不爱她,唯一的儿子如今也因为这么蹩脚的理由离开她,你想她活还是想她痛苦。周裕之,无论你有多站得住脚的理由恨她,你都是自私。”
周裕之合上手里的书,目光投向窗外,好半天又转回到季时年的脸上才说:“你也觉得我自私?”
季时年突然张口结舌,周裕之的反问无疑她不能给一个确定的“是”,如果说他自私,恐怕也不会有牢狱之灾,他不是那样的人,只是在徐至美的事情上,他的表现太过。
“我不是说你那样的自私,是说关于伯母的事情,你可以看开一些,我看着她那副样子就莫名地心酸。即使她曾经有过错,但是她也在受煎熬。”
“什么煎熬,是这么多年见不到那个叫英的男人的煎熬吗?对不起,时年,我不得不这么说你爸爸…”
周裕之还要往下说什么,突然房门外传来一声响,屋里的两个人立刻屏气凝神,片刻之后听到刘嫂慌慌张张地叫:“啊,太太,太太,你怎么啦?”
季时年心里一凛来不及看周裕之转身往门外跑,周裕之在呆了几秒之后扔掉手里的书向屋外冲出去。
徐至美此时就在周裕之的房门前,半靠在刘嫂怀里,面色如纸般苍白,双眼紧紧闭着,鼻息微弱。季时年大概猜到怎么回事,抬头冲愣在一边的周裕之说:“快把伯母放到床上。”
周裕之迟疑地半蹲下来跪在地上,从刘嫂手里接过徐至美,沉着步子往楼下走。家庭看护做了简单的处理,轻声说徐至美是受了刺激晕过去的,她已经给注射了镇静剂,让她在药力的作用下睡一会儿,有事情等醒来再说。
大家退到门外,刘嫂憋着哭腔说,她本来是陪太太到楼上的露台坐坐,刚上楼发现忘记带披肩,她就下楼去取,谁知道再上得楼来就看到太太躺在周裕之的门口,已经晕了过去。
听刘嫂说完周裕之挥手让她去忙,自己在厅里的沙发上坐下,双手掩住脸面,不再说一句话。季时年在沙发的另一侧坐下亦不出声,事情的发生是两个人都没想到的,徐至美必定是要到周裕之的房间,结果却听到他俩个的对话,这下子什么都不用说,徐至美知道了一切,包括英是谁,周裕之为什么突然要走。这些个打击对一个病人来说不啻是灭顶的,当年一段情愫被翻掘出来,即使不论她和英的邂逅有没有道德的问题,那么单单是面对儿子恐怕也是她这个母亲不可避免的羞愧。
徐至美醒来后拒不见任何人,周闻生进去一次沉着脸出来只问刘嫂出了什么事情,刘嫂怯怯地将事情再重复一遍,周闻生又叫周裕之到书房,之后季时年在客厅碰到周闻生打声招呼之后,周闻生并没有按往常一样回应,只是看着季时年,然后说:“季小姐,白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季时年垂下眼睛,说:“我和裕之在屋里聊天,就听见外面一声响,待出去看刘嫂扶着伯母,伯母已经晕过去了。”
“那么说你们也不知道至美为什么晕倒?”
“是的。”
“能让我知道你和裕之在聊什么吗?”
季时年压着心里的不安,眼睛对上周闻生的,说:“我和裕之不过是聊要去法国的事情。”
周闻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季时年,似乎要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什么,季时年手指背在身后紧紧攥住,半晌儿,周闻生移开眼睛道:“裕之也是这么说的,我只是不希望至美再受到什么伤害,她的身体太弱了。”
季时年无意识地接口道:“我会尽量劝裕之的。”
当周闻生从季时年的身边经过,她似乎感觉到那种老人暮年心力不支的困顿。
不去风华不代表不知道形势,季时年因为周裕之的关系也渐渐有些明白所谓的政治,这几天C城的形势也风云诡谲。方秘书长赋闲,省里检查工作组虽然来C城已经一周多近两周,却并不如最开始人们猜测的那样,只是对方秘书长以前分管的工作进行检查,而是似乎意犹未尽对其他领导的工作也顺便进行谈话调查,这一来,以前对方秘书长看跌的人又不敢轻举妄动,但是被外界认为与秘书长有深厚关系的风华酒店却依然被监管未营业,甚至有谣言传出来说可能会被迫转型。于是有人多方探听,但此次消息政府封锁得厉害,竟什么都探不出来,于是C城的政治格局又显得云深不知处。
周裕之对这样的事态并不是不知道,恐怕知道得更多,陈明自他回来以后也来过几次,但是周裕之却始终表现得淡漠,真就像他曾说的那样要离开风华,离开C城,甚至是永远地离开国内。但季时年在这几天却在周裕之密不透风的行为下发现了一丝丝犹豫,起因自然是那天徐至美在门外晕倒之后。
徐至美采取的是非暴力不合作态度,只要有不想见的人人进门便合眼睡觉,周闻生、季时年都有这样的冷遇,对于看护按照医嘱要求她吃的药片,徐至美也不过是睁眼看看不吃也不说话,刘嫂端来的饭菜,除了喝些粥面外,也不进食,不过是一两日,原本算恢复颜色的面容便现出憔悴灰败之色,医生几次来欲劝其住院,徐至美只是说一句“我的命我知道,您不必劳心了。”
周宅出现了前所未有的阴霾,徐至美仿佛这个家的筋脉,平日里感觉不到,只觉得她是个闲散的贵妇人,养花种草,画画读书,存在就是为了显示这是个钟鸣鼎食之家,殷实富贵,就如同墙壁上挂的一幅簪花仕女图,美则美矣,实是无可轻重,可她这次真的摆出自己的态度,周家才陷入恐慌之中。下面的佣人自不必说,从没见过太太如此任性,从来徐至美都是和风细雨,即使身体一直不好,但从不见她把自己的痛苦加诸在别人身上,而今她还是不动怒不发火,却让人实实感觉到周宅正经历前从未有过的危机,哪怕是当初周裕之的无辜入狱。
周裕之从那日退出徐至美的卧室后再未进去,但季时年发现他的情绪却是一天比一天差,有时候闷在房间里抽好多烟,那烟味呛得人流眼泪。日子过一天,便离月底近一天,也就离月初近一天,季时年在周宅待得压抑,索性借口整理衣物搬回到公寓。这天晚上突然接到周宅电话,刘嫂说徐至美想见季时年已经安排车子来接她。季时年挂断电话心里忐忑不知道和徐至美会有怎样一番谈话,如果她问起父亲的事情她又怎么说,如果她想见父亲她又如何安排,乱七八糟想半天,直到车到周宅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只好硬着头皮进屋。
徐至美躺在床上看她进来脸色平淡,眼睛看身边的椅子示意她坐过来。季时年安静地坐下咬了咬嘴唇还是没说话。
“时年,我一直没有提起过你的眼睛特别像我的一个故人。”接着徐至美又说:“去法国之后就忘记在这里的事情,有些事情不知道会更好。”
季时年没想到徐至美如此单刀直入,愣怔,不知如何答话。不料徐至美只是看着她淡淡微笑,然后便转了话题,谈起她屋子里的一些东西,说如果季时年喜欢可以带走。季时年听出那种淡然之后的悲伤,抓住徐至美的手说:“伯母,我不拿,放在这里我随时都可以来看。”
徐至美清凌凌地看她一眼,道:“其他的也罢,那个双面绣的观音与佛陀绣屏送给你,不是礼物。”
季时年这才注意到以前摆在徐至美屋里显要处的一座两尺高的双面绣屏没有了。当初她看到这幅双面绣非常喜欢,忍不住央求徐至美教她绣花,最终也不过因为后来的种种而断断续续没有继续下去。记得当时徐至美说过,中国有句老话,男戴菩萨女戴佛,她特意求了民间的老师傅绣这幅绣屏,又找了高僧在吉日开光,为的就是保佑周家的男男女女。如今送给她也无外乎是将自己的儿子始终护佑在菩萨佛陀的佛光下,享得安康喜乐。
“绣屏已经包好,刘嫂待会儿交给你。我有些累了,你也回去休息吧。”说完徐至美闭上眼睛不再说话,神态的确是疲累的。
季时年把徐至美的手放到被子里,说句:“伯母,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多人都希望您好好的。”也不管徐至美听没听懂,起身轻轻向外走,行到门口,听得徐至美在身后说一句:“代问你父亲好。”
季时年鼻子一酸,徐至美的确是听到那天她和周裕之的对话了,是他们棒杀了一对老人暮年的思念,含糊地答应开门便走,刘嫂早在那边拿着一个锦盒等着。季时年接过锦盒说句“好好照顾伯母”便低头匆匆出门,不过是一两日未来,周宅已经不是那个花香温柔的周宅,老宅特有的气韵在以前是欢乐的底蕴,而现在则现出颓败的气氛。这样想着没有看路一头撞到一个人身上,抬头看是周裕之,扭头就要走,却被一把拉住。
“放开我。”季时年低低地喝道。
周裕之却不放手。
季时年站住不动,手里紧紧抱着绣屏,沉默半天说:“我觉得是我们用所谓的道德和儿女的自私杀了伯母,不仅杀了她对过去的缅怀,杀了她对于情感的信任,也杀了她的健康,是我们的感情太自私。我说你不考虑伯母的感受,我以为自己可以比你宽容,其实在我的心里一直怨恨他们,我并不比你伟大。”
周裕之的手指迟疑地放开,感觉到季时年身体熟悉的气味在空气中渐渐消散,直到好久才缓步向屋里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心意已决

与周家沉闷压抑的气氛相比,C城的政治气氛也显得颇为诡异,也只有一周的时间,政府的力量格局重新划分,人们对方秘书长下野的猜测还没有风平浪静,却突然一个巨浪打来,传出马副市长又出了问题。C城的老百姓何曾看过这样的政局变动,忍不住要多擦几下眼睛,明眼人已经断定方秘书长的前途未可限量。不错,再两三天后方秘书长重新上位。
是常务副省长和组织部长一同来宣布的,方秘书长提拔为副市长。在C城历史上还从未有一个副市长要常务副省长来宣布任职的,摆明了这是要有更大的动作,现任市长退休之后看来方副市长的可能性不小啊。与此同时,马副市长却因为一些问题暂时不再分管C市的工作,虽然没有正式的文件,可是谣言还是传了出来,说马副市长任人唯亲、大额资产来源不明、个人作风有问题。有人猜测马副市长会不会和方秘书长一样只是暂时离开,如此炙手可热的人物怎么会突然下台,估计也就是检查中发现一些芝麻绿豆大小的问题。可明眼人心里明白这马副市长是不会起来了,方秘书长当时可没这样的传言,多不过是说官派斗争失败的一方,而马副市长的谣言那可是一个一个的罪名,哪个罪名都对他的前途有致命的影响,一旦查实了那可是牢狱之灾。
方副市长再次上任伊始的第一把火直接烧到了本市的酒店业,提出了严格的酒店管理措施,尤其是在一次会议上提出了“干净”二字,要经营者有干净的环境,干净的经营,干净的良心。许多人说这是方副市长在撇清与风华的关系,毕竟当初风华出事大家的确以为当时还是秘书长的方战是有嫌疑的。于是风华再一次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工商、税务,甚至是街道办事处都盯着风华。
周裕之仿佛不知道此事似的,行李基本已经收拾好,再几天就该走了。周闻生几乎忙得不见人影,对儿子的离开不闻不问,徐至美甚至变得更强硬起来,不见儿子,不见医生,每天也只有刘嫂还可以进去端茶送水。对于季时年,徐至美也不过是允许她到屋里坐一会儿,但没有了周裕之,又多出一个季英,两个人似乎再无话可谈,彼此的亲情牵扯着彼此的爱情,又不是那种顺理成章的甜蜜,非要隔着经年的岁月纠缠曾混乱过的心神,周宅每日死寂一般地安静。
如此时,周裕之也就是在屋里看书,房间里的电话突然响起。周裕之有些诧异,这个屋里的电话很少人知道,不过是亲近的几个人而已,接起电话却是陈叔的声音。
“裕之,你得帮你爸一下啊。”陈叔疲惫的声音传过来。
“为什么?”周裕之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你当时从银行办理的那几千万贷款,现在银行逼着要提前还款,风华现在的现金流哪有那么充裕?这几天他们的人每天都到财务部催着还贷款,周总经理跟他们行长打了电话,但是不管用,说是现在根本不是他们做得了主的,因为政府整顿酒店行业,所以上面的信贷政策也跟着发生改变,目前酒店行业的贷款都备受关注,他们也没办法。裕之,我听陈明说你和他们的一个领导还算关系不错,帮着说一说。”
“他让你说的?”周裕之的眉头锁起来。
“什么…他…哦,周总裁啊,他没说,是陈叔我厚着老脸求你的。”
挂掉电话,周裕之陷入沉思,他竟然不知风华已经陷到如此地步,他只知新任副市长是要整顿酒店行业,大不过各项检查严一些,但是没想到经营环境已然如此恶劣,银行本就是晴天送伞雨天要债的,可是这一切跟他还有关系吗?他不是决定再也不管这里的,甚至再也不愿见他们吗?为风华,为他们,他已经做出了牺牲,欠别人的他已经还清了,别人欠他的,他也不要了,为什么还要留下,难道再留下来陷入这个泥淖吗?可是那个银行的确是他联系的,那时候周闻生把经营权交给他,可笑他呢一心想干出些什么。现有的银行给予的贷款规模太小,他想要更大的,然后就是与这家新兴银行接触,知道行长喜欢喝茶,喜欢紫砂壶,他特意去学了茶道,托人找大师制了几把壶,几次接触下来,那行长也觉得遇到了有缘人,一点一点关系建立起来。银行要的东西又细又难,财务总监向他抱怨,他还是坚持按银行的要求来,最终批下了贷款,额度是以前的2倍,再后来海南的收购,那个时候已经有很多银行来竞争,因为感激行长此前的大力支持,周裕之把海南收购项目的资金需求也给了他,他们一直合作得很好。可是如今一旦贷款被催,正常的现金流入流出被打乱,那才是要命的财务危机。
周裕之摸出手机开机,因为不再管风华的事情,因为之前的事情,他的手机基本已经关闭,反正在这里认识的大部分都是生意上的人,打电话的也无非是工作上的事情。电话拨过去,对方好一会儿才接起来,然后就是不客气的质问。
“周总啊,你可真难找啊,是不是我们不催贷款你也就不打算出来了?”对方的语气阴阳怪气的。
周裕之听得脸色难看,但是此时求人还计较这些做什么,当下低下声音稳住情绪道:“王行长,开玩笑啊,开玩笑,您要见我是抬举我,我怎么可能躲着不见呢?”
“周总,我知道您打电话是为了什么事情,我说我可做的够义气,你前段时间在牢里的时候贷款我没催吧,现在是真扛不住了,上面盯着呢,不得不催。”王行长一下子就把话挑明了。
“牢里”两个字说出来周裕之的脸瞬间一冷,可是行长的话却直接堵住了周裕之的嘴,他干笑一下,还是不得不说软话:“王行长,上面有政策,我也知道你们为难,风华也不是说不还,只是这个节骨眼儿上,您是份额最大的银行,若是您一家动,接着那就几家都动,一下子几千万的现金流我哪儿找去?逼急了风华倒了,大家都有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