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时年用力抱住劳伦斯,仿佛用尽全力,然后离开,头也不回地走掉。
门厅敞开着,风毫无遮挡地吹进来,劳伦斯站在风里,胸前是点点泪迹,刚才还温热的眼泪此时被风吹得似乎能够凉透到心底。手伸到衣兜里摸索到机票,那是刚才季时年放进来的,他曾有希望带着她离开这里,到最后还是亲手放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载个程序是挑西瓜的,只要把手机放在一旁敲击西瓜,程序会根据声音指示生熟,熟的就会大声叫好欢呼。敲了一个瓜,欢呼,果然熟了好吃,再敲一个桃子,欢呼,也是蜜桃成熟,突发奇想敲我的腿,居然也欢呼。很闷,后终于想通,我这个年龄的人好像也被流行叫“熟女”。


原来如此

季时年解开一个一个皮箱,心里的负担也一点一点轻松,最后一个箱子打开,压着的巨石也轰然碎裂如粉末,这才知道原来多天的心脏窒息般的疼痛仅仅是因为门前大大小小皮箱的重压。
有人敲门,季时年站起身体敲敲酸痛的腰开门,却发现许小凡立在门外,也不知道多长时间,鼻头和脸颊冻得通红。
季时年侧身,许小凡进来。
“你要杯热水吗?”季时年见许小凡单薄的衣着,站在地上看着一地狼藉发呆。
“季总监,你是要走吗?”许小凡并不接话回答反而指着散乱的箱子问。
“唔…这个…我在收拾东西。”季时年一时不好解释只用话搪塞过去。
“季总监,我可不可以求你不要走。”许小凡突然失声痛哭,泣不成声。
季时年手足无措,这样一个柔弱似风的女孩子在自己面前哭得形象皆无,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劝,只拿了盒纸巾递给许小凡。
许小凡哭了半晌方才止住,抽抽嗒嗒,“季总监,你一定有办法救周总经理的。”
季时年诧异地“你这是什么话?”
“大家猜测这件事情与市委某位领导有关,季总监,你和宣传部李部长认识,还有…方秘书长也熟,能不能打听一下,别让周总经理吃苦受冤。”
“这个,我在C城不很熟。”季时年压下心底的不快,她的确没有想过怎样支持周裕之,截止到现在她想的不过是能见周裕之一面。
“许小姐,他…他们都说方秘书长待你特别好。”许小凡以为季时年推拒,有些口无择言。
季时年不由得多呼吸几口气来缓解肺部不适的感觉,看着许小凡红肿的眼睛,心里一阵烦躁,先不说她有多大能耐,这个女孩子算什么身份来求她,周裕之的女朋友还是属下?她居然来请她到市政府去求情,这国内的法制难道她许小凡不比她一个外来人知道?这个时候既然风华都没办法她怎么会有,还说什么和市委领导相熟。许小凡啊,许小凡,如果不是看在她对周裕之一片痴情,真心着急,她季时年可能早已下了逐客令。
“周裕之的事情我也会打听,但是许小姐我并没有你所说的那些政府的亲厚关系,你求我求错了。”
许小凡突然停止啜泣,不相信地瞪大眼睛,“季小姐你真要走,大家说你和劳伦斯先生一起走,明天就离开,你怎么会那么狠心,周总经理那么爱你,你居然舍得离开他。我们中国人比不得你们法国人,多情浪漫,今天是爱情,明天就是朋友,有了男朋友还有情人,我们重感情。”
季时年听不明白,“许小姐,怎么帮周裕之是我的事情,你凭什么身份来指责我,还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季小姐,既然你不帮忙,那就算了,这些话当我没说。”说完许小凡带着一脸凛然的正气离开公寓,像她来的时候一样突然。
季时年哪有心情和她生闲气赶快给陈明拨了电话,电话刚通,那边陈明就说,“季总监,我这就过去接你。”
昨天和陈明说好的,她要和他一起给周裕之送东西进去,自然拼了些关系希望能见到周裕之。
上了车看后面一包衣服,季时年恍觉不是现实,周裕之居然去了那么个地方,她拿着这包东西居然是去——探监,心里蒙上一层阴影,表情也从要见到周裕之的些微兴奋变成未可知明天的黯淡。
陈明在一边看得清楚,出声安慰,“裕之哥不会有事的,季总监你放心。”
“陈明,是不是这个事情和市委某位领导有关啊?”季时年想了想问。
“你听谁说的?”
“你知道吗?许小凡刚才找过我。”
陈明一听就急了,“她说什么,你别听她那些,我们自有办法保裕之哥平安。”
“我都知道,许小凡说请我求方秘书长,不就是这个吗?”季时年绕着耳边的头发,表情未变,“如果需要,我去求求也未尝不可。”
陈明脚底的刹车猛踩一脚,转头看季时年,流言蔓延,谁不聪明,不说不过是装着不知道而已。
“他们可能不知道,估计现在方秘书长也帮不上忙,他似乎也被牵涉其中。所以媒体对风华的事情实行冷处理,毕竟不能说方秘书长和我们有多大关系。都是小人之心,方秘书长不过是支持风华购并海南的酒店,这是咱们风华实力,怎么能说方秘书长是风华的后台,是跟高官拉关系呢?”
陈明似乎不吐不快,不管他之前对季时年有何看法,对周季二人的关系有过何种猜测,对周的放弃,季的离开有多少不解,在季时年决定留下的一刻,对季时年的敬重只有过而无不及。以前只不过是觉得季时年为人亲和,没有娇骄二气,现在则多了份敬重,能够选择在这个时候留下来他该知道季时年总没愧对周裕之的好。
“后果会很严重吗?”
“不知道,如果方秘书长压着没事,大概会没事吧。”陈明也不好说,这些都不过是他从各处打听来的消息做的综合判断,这些话都没和周闻生那些高管说。
季时年看见周裕之的时候心脏抽痛得几乎说不出话。应该是受到了善待,除了衣服稍有些褶皱外整个人还算整齐,居然还刮了胡须。
周裕之看到季时年也有些惊讶,却并没有说话将脸转向陈明,“怎么回事儿?”
“季总监要来看你。”陈明不多说。
“我不是说这个。”周裕之仍然冷脸。
“其他我不知道。”陈明也没好气,刚才疏通关系好不容易见到人,周裕之不感激反而来劲儿了。
“是我让他带我来的,有什么话问我吧。”季时年把心跳压回正常的次数。
“你又何必来添乱?”周裕之的口气已然软化,如果换作其他场合,或者他早已将她揽到胸口,何苦这样面对面坐着,手只能攥成一个拳头。
“既然来了就给个笑脸,我可不是来看你冷冰冰的样子的。”季时年并不生气,斜睨着周裕之的脸,“用一次性刮胡刀吧,质量不好,还有胡茬。”
周裕之哭笑不得,“这不是什么好地方。”
“周总经理,我就想问你一句话,你硬逼着我走是不是有这个原因。”季时年盯着周裕之的眼睛,要看清他眼神的一丝一毫变化。
“劳伦斯跟你说的?”
“劳伦斯只说了你们之前的事情,他说昨天的事情他也没想到。周裕之你想的真周全。”
季时年说到这里心里的怨才出来,周裕之太自以为是,他以为他的安排样样周全,面面俱到,算计来算计去就没有算计被他安排的人愿不愿意。
结果是季时年自己猜的,话是劳伦斯说的。事情原来如此。
大概是在一个月前,也就是总裁会议宣布劳伦斯掌政,周裕之外派之后的一天。劳伦斯被周闻生叫到办公室,奇怪的是周裕之已经在那里。周闻生沉默很久才说话。
“你们私下里都知道是什么关系,但是我却从未当面说过,今天,你们也正式见个面,不管怎么说,也是兄弟。”
劳伦斯很诧异,不知道周闻生有什么安排。周裕之似乎已经提前知道要谈话的内容,面色平静,只是看着空气中某处。
“劳伦斯,事情有些变化,我们先听听裕之讲讲吧。”
周裕之讲的是他的渠道得到的一些消息,包括孙志鹏的近期动向,还有与政府某位领导走得很近的消息,尤其是有一个同样是孙志鹏宿敌的饭店由于一直与孙志鹏不和,近期却因官司惹身导致业绩下滑,不得不到周闻生处求援,只是风华也未必有更好的办法。
综合周裕之的内幕,素与风华有隙的孙志鹏对几次没能占到先机的怨恨,不得不让人想到对风华下一步的动作,而有些情况表明,风向对风华已经不利。马副市长在一次工作会议上明确地讲要防止国有资产向流失,其中一定要严格监管假借各种并购合并等形式暗箱操作。风华一事风口浪尖。前一段被秘书长表扬的典型此刻又有了侵吞国有资产的嫌疑。
周闻生是如何与周裕之对话的,劳伦斯不知道,只是在他们三个会面的时候,周裕之已经答应留下来处理风华可能遇到的问题。周闻生说在这种关键时刻劳伦斯肯定不合适,C城的现实毕竟不了解,而且现在某种讯息已经显示孙志鹏已经在伸出黑手。而周闻生本人身体自上次以后大不如从前,比较来去只有周裕之还可以顶上去,所以,在一个合适的时候让周裕之重新回来。
劳伦斯即使想留也知道自己在这里恐怕无益于风华,心里不知道为什么一片轻松,脱离母亲魔咒的轻松,不过还是滋生出些微的沮丧。不过他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只最后表示同意。就在他要退出房间时周裕之从后面叫住他说有话要讲。
劳伦斯破天荒地抽一支烟,周裕之则吸了将近半包,最后扔下烟蒂。
“算是我们俩之间的事情,我既然在这里待了,就请你把时年带走。”
劳伦斯知道他有话说,却不料说出的是这么一句,临终托孤吗?有些生气,“你想做耶稣?”
劳伦斯以为周裕之会尖刻地反驳,却不料他只是停顿了下自嘲地回答。
“我没有那么伟大。不过是风华会有多大的麻烦我也不太确定,父亲年纪已经大了,如果再让他面对这些也是我们做子女的不孝,你能早个半年做主风华,我也会离开。你帮我照顾好时年,不要对她说这些。”
劳伦斯的话如一丝光线照进季时年的心,尽管还是埋怨周裕之的傻瓜想法,心里究竟不再沉郁,或许正是自己要留下来才让劳伦斯道出事实,总归这也算是自己一次争取,没有再次因为误会放弃到手的爱情。
作者有话要说:


衷肠共诉

周裕之一直看着季时年说话,听她低声埋怨,事实是这样不近情理,不过他并不后悔,唯一遗憾的是事情居然在季时年走之前发生,当然这也是他没有想到的,孙志鹏还是暗地里黑了一招。
“这样的安排我觉得最好,都乱成一锅粥的事情,你来了又有什么用处?”周裕之揉揉眉心。
“衬衫穿着还好,并没有你想的那么见不得人吧。”季时年不理他,指指周裕之身上的衣服。
周裕之的脸果然不自然地红了红,这个他倒没想到。昨天早晨似乎有预感,心情莫名地低落,看着衣橱里满眼的白,突然有片刻的厌烦,一件一件翻过去,在角落处有未拆封的包,也有一件洗过熨得平整的蓝紫色衬衫,浅浅地紫,记忆里季时年似乎有这样颜色的长裙,没有再犹豫衬衫穿到身上,配着西服,感觉很好。
看周裕之不说话,季时年轻轻叹口气。
“我既然选择了你,就选择了你的生活和你的背景,你一句话不说把我摒弃在外,为什么不听我的想法?还要编出一套骗人的说辞。你们男人怎么都很笨,很自以为是,以为这样就好,以为这就是关心人?我若要的是这些,你也未必会喜欢我。”季时年忍不住不平。
“如果不是我看到,你就想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回法国?”不平后还有委屈。
“劳伦斯…”周裕之涩涩地开口。
“劳伦斯是谁,他是我选的人吗?还是你给我选的人?你不说,如果你不说,他也不说,我走了怎么办?你就这样子等着熬清白?”
季时年仿佛要将连日来的委屈和痛苦悉数倒出,却又碍于周裕之的窘境,忍住不再说,眼圈泛红,咬着嘴唇不再看眼前的冤家。
一只手,骨节分明,手指干净修长,从对面伸过来,抓住季时年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季时年要躲,却挣扎着没挪开手。大手一旦握住便再不容挣脱。季时年的脸突然俯在那双令人安心的手上,温热的眼泪洇开在手上,周裕之抬手摸上那已长得浓密的厚发。
“真傻。”
“你才傻。”季时年浓重的鼻音立刻驳了回去,却没了怨气。
“裕之,我想帮你。”
周裕之揩干季时年脸上的泪,声音充满柔情,语气却坚定,“你还是要去法国,待在这里什么都帮不上,还让我操心,等这里的事情停当了,我去找你。”
季时年抬起头,眼睛看着周裕之,好半天,“好吧,我回法国等你。你说话算话。”
季时年的乖巧让周裕之意外,不过心里也松口气,他最担心也是季时年,以前是话不好说,遮遮掩掩,现在既然她什么都明白,索性将自己的担心说出来。他以为季时年会据理力争,那就要多半费些力气,这个姑娘也不是普通的倔,总有水滴石穿的功夫,没想到这么容易说的通。把玩季时年的手,“一下子这么乖还真不适应。”
季时年幽怨地出声,“我在这里,你恐怕都没心思顾及自己,这个时候也许离开C城就是最好的,你可以心无旁鹜地考虑自己的事情,总还有陈明在身边。”
周裕之轻轻笑,放松似的靠在椅背上,转头看门口的陈明,“过来吧,季总监就交给你了,你给我把她好好送上飞机。”
陈明走过来疑惑地看看季时年,只点点头,周裕之也的确想的不错,季时年在这里除了着急还是着急。
时间差不多要到,再不情愿也该走了,毕竟能够见面已是极大地通融,周裕之狠下心松开季时年的手,欲起身。季时年却突然反抓住他的手。
“裕之,我…等你的戒指。”
周裕之愣在那里,一瞬间百感交集,再开口,声音也有隐约的哽咽,眼角却笑得挑起,“你这个傻丫头,这种话不是你说的,你到底还留不留给我一个机会?”
季时年笑得傻兮兮地,只晃了他的手指,问,“这个可没有谁先谁后,你就告诉我,我能不能等来就好。”
“没见过你这么威逼利诱的,明着是逼婚。”
“你就说行不行。”
“不要后悔就好。”
“一言为定。”
季时年走到屋外,双腿再也撑不住,急步走到车前,趴在车的一侧门边肩膀一耸一耸地哭。
陈明亦难过,周裕之刚才的样子虽然还好,但是谁能见得这样的裕之哥。在陈明的记忆里,周家大哥永远意气风发,小时候样样拿第一,加之身世背景好,几乎从小到大都是他所在环境的宠儿,人人都知道他是城中风华酒店的继承人,可是没人嫉妒他,他人不傲,跟男生打成一片,称兄道弟,待女生彬彬有礼,女孩子们都喜欢他。是啊,谁能想到今天的周裕之会身陷囹圄,困翅难飞。慢慢踱过去,“季总监,先上车吧。”
冷风吹得泪凉得刺骨,脸飕得疼。季时年擦擦脸上的泪渍,钻进车里。暖风逐渐热起来,手脚还是冰凉的。
车到公寓门口,陈明停下车子,“季总监您什么时候的票,我好来接您。”
季时年玩弄手里的围巾穗儿,“我不打算走。”
“您怎么又不走了,那我怎么向裕之哥交待?”陈明有点儿不明白。
“我骗他的,你不必告诉他,反正也只有你跑来跑去通消息,你不说,没人知道。这个时候,我怎么可能走得了,与其在法国心神不宁,还是待在这里心里安慰。我想去政府那里打听打听情况。”季时年哭过的眼神清亮,淡淡地有一抹微笑在嘴边。
这个时候的季时年是陈明所不熟悉的季时年,陈明见惯了她素日的亲和,也见过她对周裕之的撒娇依赖,唯独没见过季时年此时的神情,或者说这样的表情和决断甚至和周裕之的某些时候一样,坚定果敢,不容人反驳。
陈明知道季时年要去政府打听打听意味着什么,无非是找方战。方战欣赏季时年的传闻曾经在背地里甚嚣尘上。他听到过人们对于风华实行美人计的嘲笑,也听过嫉妒的人用如何露骨的话来描写这段臆想出来的艳闻。
陈明不了解季时年,但他相信周裕之,也知道那些工作是季时年推不掉,风华不好拒绝的。方秘书长他是见过的,外形儒雅,样貌不错,也是个深谋远虑的大人物,他总不信那些风言风语。不过他的确是见过方秘书长送季时年回来的情形,暗夜里看不清楚,但是从城市的一端绕半个城来送一个外国专家回家,要么是崇洋媚外,要么是不怀好意。
这种事情明说不得,陈明有意识地提醒周裕之,却都被周裕之避开,再见周季二人依然如胶似漆,心里也想开,裕之哥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他不说他也别提这闹心事儿。
“我听说方秘书长和马副市长不和,这事八成与马副市长也有关联,我看事情第一步是看方秘书长能不能站稳脚,他站住了,那么裕之哥就没多大妨碍。然后我们就想下一步,如何把已经发生的事情澄清,挽回声誉。”
“我能做什么?”
“据说市长还有上级领导没有那么快给方秘书长定论,对马副市长随意发表的言论也很生气。方秘书长也是有后台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人家缴械。就这一两天了。我敢肯定方秘书长不会有事情。”
季时年垂下头,“不管怎样我得去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有些事情,所以更新频率紊乱,先更这么多了,见谅。


背水一战

站在周家公馆外面,季时年觉得心如铅重,从未如此害怕走进这扇门,即使是当初和周裕之搭成行骗二人组骗得周家二老的信任时也没有此下的心慌。稳稳心神,呼出大大一口气,上前摁响门铃。
刘嫂看见季时年过来自然欢喜,脸上现出喜色,转而又有忧虑,“季小姐,你快来陪陪夫人,唉…”说着,用手擦擦眼角。
季时年知道她难过的是什么,拍拍刘嫂的肩,低声道,“我知道。”
大年三十,徐至美身体比之前好一些,正坐在窗前的椅子上低头剪些什么东西。
季时年走过去,“伯母,身体刚好,别累到身体。”
徐至美抬起脸,见是季时年,眼神惊喜,把手里的活计放在一旁,“时年,你和裕之…”
季时年心酸,却还笑着故意打趣,“他终于肯要我了。”
徐至美拉住季时年的手,“唉,好不容易你俩和好了,裕之又去海南了。这个年过得总还是有缺憾,不过,年后几天就回来,你们年轻人也不在乎这些年节,我也习惯了。本来以为今年的年和往年一样没人,没想到时年你在。”说着扬头叫刘嫂,“刘嫂,年夜饭加几个时年喜欢吃的菜。”
季时年专心地看徐至美剪一个“喜鹊登枝”的图案,目光从剪纸慢慢移到徐至美低垂的脸上,虽然瘦了些,依然是一丝不乱的发髻,依然是素净平和的脸色,专心致志,仿佛周围的一切与自己无多大关系,只沉醉于手里的活计,剪一下端详半天,看下一剪如何圆滑地剪出弧线,困难的地方再摸起刻刀细心地刻出一片小小的纸屑。也只有她这样的耐心才可以一点一点完成细致的活计。
如果没有这些纷乱的事情,徐至美的人生应该是安美祥和的,看过她,季时年才不觉得自己的人生有多难过,美好如徐至美,不争不求像水一样安静的人也会在命运的安排中让情感颠沛流离,原来平安福顺如此难求。
心里这样想着,眼角也湿润起来,此刻倒再没有对徐至美的些微的怨,几乎想把May和英的事情和盘托出,话欲出口,时宜不对,此时多美好,缓缓再言罢。
抬手悄悄擦泪,却被猛然抬头的徐至美看个正着,脸上微有诧异,却在一惊之后化作笑意,“盯得眼睛发酸吧?刚开始,我也这样,只一会儿眼睛就疼,练习好一阵子之后才习惯。”
季时年顺势也笑掩饰慌张,索性站起来抽一张面巾纸去洗手间,“真的是,您总绣花,自然比我功力深。”
徐至美看季时年拿着面巾纸离开,刚才还奋力工作的手停下来,平和的面色也露出疲惫和不宁,儿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的确是不太清楚,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情,他们不说,她便不问,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多分担一些,哪怕是为配合大家强装笑颜。
季时年对着镜子整理妆容,好半天才把红了的眼睛遮掩过去,情绪稳定下来开门出去。徐至美仍然低着头一刀一刀刻。端一杯安神润燥的茶过来。
“伯母,下午还有些事情,我先出去,晚上过来吃年夜饭。”
徐至美放下手中的活儿,抿嘴笑,“要早点儿回来,想起来喜欢吃什么就打电话给刘嫂,晚上热闹热闹。”
季时年只能点点头,拒绝了徐至美要给她派车子的好意。出门给李部长打电话。与李部长久未联系,只是在拿到机票时发过一个短信告之自己要离开C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