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Anne回法国,三日后传来车祸消息,Anne重伤不治而亡。
季时年低头坐在沙发上,耳边洛瓦再说什么她都听不见,颤悠悠地站起,甩开洛瓦的手,大步走向大厅一拐进了酒吧。
盯着酒水单上琳琅满目的品名,有她再熟悉不过的葡萄酒,红的,白的,桃红的,法国的,西班牙的,美国的,不,她不要这些,想起来周裕之说过的二锅头,抬眸,轻飘飘地,“我要二锅头。”
二锅头上来,原来如此的好,圆圆的青瓷瓶,名字通俗得很,却有这么漂亮的身姿,倒出的酒,清亮透澈,飘一股幽香,骗人,真的骗人。为什么这么多骗人?
那酒仿佛是听过的谎言,清雅的造型配着肚子上的名字立在那里嘲笑着她。一杯酒下肚,喉咙辣得厉害,再倒一杯,又仰头喝下去,空了便又斟满,几杯下去,眼里的泪便淌下来,滴到酒杯里,一滴一涟漪,几滴便是混沌,看着眼晕,双手捧住脸,眼泪就从指缝间迅速渗出又落到地毯上,无声无息,瞬间无影。无声的哭泣渐渐变成低声的哀泣,断断续续,呜呜咽咽。那哭声如此绝望之极,仿佛今生再没有复手再得的一线生机;哭声又压抑之极,仿佛是无底悲伤的泉水流泄出来,无一丝话可以安慰,人生可不可以不要这样荒诞的悲剧。
欲将沉醉换悲凉。除了沉醉还能干什么,那些回忆因为误会无意识地消解反而变成不敢触碰的东西。不能想,谁敢想,害怕想。
作者有话要说:引致伤痕
经济学里有个词叫“引致需求”,本意比较学术,指生产商对于生产资料的需求不是自己的需求而是为了制造产品而形成的派生需求。现实中可以通俗理解的一层意思就是你购买了一个东西,为了这个新买的东西又需要不断再买其他的,这些需求不是你最初的,而是被原来的那个牵引而来导致的。
大学时候讲西方经济学的是个女老师,在讲完这个理论后的某一天,穿了双墨绿色的皮鞋,很漂亮,但和黑色的裤子不怎么搭,然后在隔周的课上,老师穿了条深绿色的呢料裤子,我和同学在第一排对视而笑。女老师长什么样子已经忘了,只是墨绿色的皮鞋和引致需求带来的深绿色呢料裤子印象深刻。
右耳朵疼,原因是最近新剪了短发,以前梳马尾的耳环便都觉得太小,那些扣式的,即使米粒大,在鬓发整齐的耳侧也是璀璨夺目,只因换了发式如硬币大小的也显不出光彩,臭美心理作怪,去买那种大大的,长长的,带着流苏的。然后,痛苦就来了。
天热,剪短头发,去买新款耳环,因为娇嫩的耳朵从未受过如此重负,所以不得已被伤害了。
我把它称为引致伤痕。对引致伤痕的最好解释就是一句古话,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写到季时年和劳伦斯情感误会大明晰的一刻,引致伤痕出现了。
其实最初只是个小小的误会,或者等Anne从法国回来和劳伦斯提出分手时,在劳伦斯的再三追问下误会水落石出,最终冰释前嫌,和好如初。原来闹脾气的原因不过是听信谎言的小事件。误会,谁的恋爱里没有发生过,女儿哭,男儿哄,到最后反而貌似比原来还要如胶似漆。怎奈Anne这一走,不幸遭遇车祸,待苏醒便有“回首已是百年身”的醒悟,再世为人,情情爱爱有什么可谈,生命都差点儿失去,丢个男人又如何,所以放弃吧。
这一弃,从此江湖儿女两不闻,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再见面,世事如梭,织就多少金丝铁网,扯断这根,那根还牵着,撕破那张,这张还套着,谁还是当初干干净净的玲珑人,岂是一个回头那样容易?
小小的误会在生活发生多重变形错位后,误会以指数级数增长,最终结出无法挽回的果。
不是狗血,气象学家总结说了,这种现象叫“蝴蝶效应”。
剖白心迹
劳伦斯回到酒店,途经季时年的房门,想敲,犹豫一下,还是放下手,经过,打开自己的门。
懒散地靠在床头,季时年也许已经在那边睡着了。这么多年这一晚是他距离她最近的时候,说不想,怎么可能,他四处交际也不过是为了避开和她单独相对的时间,不过,终还是放心不下,提早回来,却也只能守在这里。
隔壁的门突然砰地被推开,有人说话,然后是安静。片刻之后又有人按门铃。劳伦斯人比心快,还未想好要怎么打招呼,手已经打开房门。
一个服务员站在门口小声叫门,季时年抚着额头打开门,说声谢谢接过水杯,却没拿稳,里面的水洒了出来,服务员和季时年一阵忙乱。
劳伦斯走近了闻到季时年浑身的酒味儿,居然是白酒,诧异地看季时年一眼,对方却低头靠着墙壁不动。转头请服务员再端一杯水,抬手去搀靠在墙上身软无力的人,季时年却推开他的手臂,自己扶着墙走,劳伦斯皱眉,也不管季时年的反抗,抓了她的手臂拖进来。
“你怎么喝那么多白酒?”从满身的酒味儿可以断定季时年至少喝了四五两,品酒师最忌醉酒,别看每天徜徉于美酒之中,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海量。品酒在于品,如果是喝,一则身体受不了,二则时间长了器官的敏感性也会蜕化,尤其是这种醉酒,最伤的就是品酒师引以为傲的嗅觉味觉。劳伦斯知道季时年情绪不好,只是所为何事?
解救的蜂蜜水很快又送过来,侍者还贴心地送了一碟水果。季时年捧着水杯,一口一口抿到喉咙,眼睛却始终低垂,好一会儿,“我没事,你走吧。”
声音出口,意想不到的嘶哑,连季时年自己都被吓一跳,不安地抬头看一眼劳伦斯。
劳伦斯不动,进门后季时年的酒味儿,苍白的脸颊,沙哑的喉咙,以及抬头看他的青肿的眼眶,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可他怎么问,季时年压根儿没打算告诉他,他也没资格去关心她的伤痛,甚至因为之前的身份,因为他答应周裕之的,连最基本的同事间的友情他们都不可能有。这样的她,这样的自己,这样的情形,只能让自己的心更难受。
“你确定没有事情?不需要找个什么医生看看。”
“真的不需要。睡一觉就好了。”季时年站起身,脱掉身上的大衣,拿起裕袍,送客之意明显。
劳伦斯心里自嘲,她根本就不愿意见他,他又何苦捧了颗心去承受屈辱,让她难堪,让自己委屈,想到这里,深呼吸,“那你多保重,早点儿休息。”
直到人影消失,房门掩上,季时年才吐口气,几乎是踉踉跄跄地冲到门口,稀里哗啦地上锁,然后靠着门脸甫在裕袍里哭得哽咽。
这是她想了一晚最终做的决定,既然错了,就错下去吧,错过了,就是没有缘分,何苦多一个人煎熬。他们距离错误发生的时候已经太遥远,远得无法溯迹而回,远得她把碎了的心拼起来又给了别人,永远无法再回头修正错误。只是从今后,对他,永远多了一份化解不开的内疚,这内疚亦是她心上的伤痕,怕是再也愈合不了。
这一晚头针刺似的痛,季时年打开行李箱中始终常备却从不曾碰触过的止痛药片。头一次如此害怕这种疼痛,害怕疼痛来临时再也没有力量支撑过去。
面部青白,眼睛浮肿,季时年不得不戴上眼镜遮掩。劳伦斯看她一眼,未说一句话,昨天他离开她的房间,亲耳听到她在里面哐啷一声上了锁,仿佛避他如瘟神,那刺耳的声音脆生生地割破了他鼓胀的心。她不要他的温情,那他只能奉送冷漠。
周裕之衣冠楚楚地站在出站口,看季时年和劳伦斯一前一后走出来,两个人面色平静,却平静得刻意,如同陌生人一样,周裕之心中一沉,面不改色地上前接了季时年的行李箱,和劳伦斯打招呼道声辛苦。接站的司机也早已拿了劳伦斯的行李到车上。
并排停着的两辆车。司机心中有所顾虑,启动了车子却不便先行离开,周裕之降下玻璃冲他挥手,载着劳伦斯的车子才缓缓驶离。
回头看季时年,握住冰凉的手,“精神不太好?”
季时年虚弱地咧嘴笑,“挺好的,就是有些累。”
周裕之故意忽视季时年仍然有些青肿的眼睛,手指碰碰她的脸,“走,回家,刘嫂煲了十全大补汤,就等你呢。”
走了大半路程,季时年才后知后觉她和周裕之之间再没说过一句话,心里不安,转过身子,“我给你买了件衣服。”
“嗯,怎么想起来买东西?”周裕之眼睛看着路回一句。
“哪儿都没逛,就在酒店的商场看见这身风雪服,觉得你穿一定好看,比模特还好。”季时年探身到后座取衣袋。因为怕压了没打包到行李箱。上车时劳伦斯看到衣袋脸色阴沉,那个牌子只有男装,买给谁显而易见。季时年只能硬了头皮拎着,心头酸楚。
衣袋太远,够不着,季时年刚要解开安全带,手却被周裕之握住,“回家看也来得及,没见过你这么着急的。”
季时年讪讪地笑。
周裕之伸开右臂,“过来。”
季时年乖巧地靠过去,一动不动,好半天,“裕之,我很想你。”眼角沁出一颗泪。
周裕之仿佛不经意地手指滑过那滴泪,语气淡淡地,“时年,我的项目结束了。”
季时年觉得那淡然的口气中似乎蕴含了许多无奈和不舍,心里紧张,抓住周裕之的手指,颤颤道,“裕之,你后悔吗?”
“那你呢,你会后悔吗?”周裕之反问一句,正是红灯,他的眼睛扫过她的,虽是轻飘飘的却如有无形的力量将季时年推到绝壁,让她表明立场。
“你在哪儿,我就跟你在哪儿。”季时年一怔,来不及多想,脱口而出,挣脱周裕之的手臂,做正身体,手指仍固执地抓着他的手,仿佛这样才可表明她的心意。
周裕之轻轻笑,“傻气,怎么搞得像发誓似的。”看季时年本着嘴委屈的样子,不轻不重地握住她的指尖,“不逗你玩儿了,过完年我们就去法国。你赶快想想有什么东西要买,以后未必有这么得闲的时候。”
一时间车内静谧。
季时年靠在座位上,眼睛就那样望着周裕之的侧脸,神思渐渐飘远。向前推几个月,她怎么知道会和眼前的人有如此深厚亲密的关系,她又怎么可以相信言辞里待她讽刺的人以后会成为她的臂弯。最初好的,最后却是陌路,原本以为不相干的,如今却托付终身。不管怎样,她究竟是等到了。
他的侧脸如此英俊,与劳伦斯一样都有高挺的鼻梁,英武的眉毛斜插入鬓,眼角有一道深纹向耳后渐渐隐去,不似劳伦斯的圆润一些,好像说这样的人意志坚定。他的唇却是比劳伦斯薄,此时抿着,说不清是笑意,还是什么。下巴处有分明的一道缝,呈W状,在严肃的外表下透出无限性感。想起总裁办许小凡对他的迷恋,那是后来陈明跟她私下里透露的。陈明俨然已经把她当成了嫂子,尽管年龄比她大,谄媚拥趸之意明显,她倒是很喜欢这个不嘻嘻哈哈的人。
至于许小凡为什么会对周裕之忠心耿耿,在于周裕之的一次英雄救美,劳伦斯刚回到风华时,事无巨细上到客房,下到厨房,都去观摩。事情发生在中餐厅,正是一个刚上手的厨师在颠勺,油锅里的火太大,加上厨师已经听闻周裕之严厉的名声,手一抖,锅里的东西便滑了出来,旁边是许小凡,周裕之眼疾手快抓了抹布罩到上面才免了事故。
他总是用英雄救美赢得女孩子的心吗?季时年想起他在雨中脱了衣服让她踩着,自己冒雨对付她卡在下水道水篦子里的鞋跟,认真而深情。
周裕之感觉季时年一直盯着自己看,回头看一眼,“很好看吗?”
季时年不好意思地笑,却还是实事求是,“嗯。”
“这对男士可不算是恭维。”
“我是外貌协会的。”
周裕之一愣,立时明白指的什么,“陈明教你的吧,不学好。”
语气宠溺,此时,车厢中那股别扭之气才尽散。
“他还说了。”
“他能说什么。”
“说你英雄救美。”
“我?好像没这英雄事迹。”
“没有吗?”
“肯定没有。”
“那许小凡是怎么回事。”
“还真是陈明那小子的风格,他怎么不说许小凡旁边有燃气管道。”
季时年笑起来,陈明果然没说,不过,周裕之说的她信。
周裕之见季时年不再说话,“情绪好了,有心情计较不着调的八卦了?”
季时年呆一下,嗫嚅地,“你…你什么意思?”
“没人跟你说眼睛肿了特别难看。”
“真的吗?那伯母他们会不会看出来?”季时年揉揉眼睛。
“看出来也无妨,你难道不是想我哭成这样的?”周裕之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掩一下嘴巴,咳嗽一声,说这样的俏皮话对他来说实在有些难为情。
季时年本还惴惴的,不知道周裕之还要说什么,倒不料说出这么一句,当下脸色绯红,“还有时间,我也不是很饿,先回公寓好不好?”
“哧”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周裕之一脚踩住刹车,转头挑眉看季时年。
因为急刹车季时年突然扑向挡风玻璃,幸好安全带勒住身体,刚要说话抱怨,身体却被再次甩到一边,周裕之一个打弯儿右转到旁边的路,一阵风驰电掣后车子停到半山公寓前。
周裕之俯身打开季时年的安全带,手撑在副驾驶的门把手上,倾身将季时年困在胳膊与座位间。
“你确定先回公寓?”语气暧昧。
熟悉的强悍气息充斥呼吸的每一个空气分子里,季时年的脸色由于飞车的苍白在醒悟反应过来后再次变成娇艳的粉,调整呼吸片刻,拾起勇气对上周裕之如猎豹般的双眼,目光明亮,声音却软而糯,“到了小红帽的家门,大灰狼会轻易走吗?”
周裕之闷声而笑,微低首亲吻眼前被牙齿咬得泛白的唇,“真是个乖小孩儿。”
作者有话要说:最初的设想里劳伦斯是真正参与了阴谋,结果写得多了,改成这样,人品好了,但命还是不好啊。
告别告别
季时年上班,果然酒店召开总裁会议,周裕之将在年后被派往欧洲市场考察学习,暂时酒店内工作即日起由劳伦斯接替。
宣布既出,一片哗然,虽然之前已经有风言风语,周闻生跟儿子经营理念不合,外请劳伦斯作为牵制儿子的力量,但是如今像周裕之这样连虚职都没有一个净身出户,实在是让大家想不到,欧洲市场考察?周裕之刚从欧洲回来一年啊,看来小周的确惹毛了老周。看看周闻生又看看劳伦斯,再看看旁边一脸若无其事的周裕之,不知道三个人搞得什么名堂。
周裕之诚心诚意地对大家表示了谢意,感谢这一年中各位给予他的帮助和配合,也希望大家以后能一如既往地配合劳伦斯把风华做好。言行豁达,姿态轻松,没有丝毫被贬的意气消沉,仿佛被派到欧洲去考察真的是一件重要的事情。
众人也看季时年,季时年却早已摆好了微笑的脸任尔观瞻,不露分毫。
可是看周裕之坐在对面,心里却还是压抑憋闷。依然黑色西服白色衬衫,头发用摩丝固定了没有一丝杂乱,没打领带,却依然帅得一塌糊涂。他并不看向谁,眼睛半垂着看向桌面,胳膊肘搭在扶手双手交叉在小腹前。季时年还注意到做记录的总裁办许小凡长发垂下来遮住了眼睛,却不停抬手揉眼睛。
坐在桌前,心里却始终静不下来,知道有这一天,还是替周裕之难过。
昨天最终还是在他的怀里问出一句,“你是为我还是为了什么?”
他的瞳仁闪着幽暗的光,“做这种事情你都能分神,是我不够尽力吗?”
她攀着他的肩膀,细细地喘息,在情-欲中挣扎出一丝理智,“你不必为了我,真的,裕之。我不想你以后有遗憾。”
“你还真是操心,现在你只操一份儿心就好。”他牙齿咬住她的耳朵,热气呼呼地喷到她的颈侧,“操心我的-幸-福。”
随着他的大力穿刺,想问的问题便被欲望推挤到最底处。她的身体如同一叶舟,在被他裹挟起的惊涛骇浪中穿梭,没有思想,只余了本能在惊险处尖叫,在稍缓处喘息,在疼痛处呻吟,在销魂处哭泣。他亲吻她,亲吻她已变得敏感的皮肤和受伤的疤痕。每一下碰触都忍不住哆嗦一下,他问她是不是冷,她摇头,他紧紧拥抱着她,骨头都要被勒断,她却忍着不说,这样的疼会让她忘记心底的疼。然后他附在耳边说,时年,再来一次好不好。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困顿双重来袭的时候,睡意朦胧的她只记得他在她的头顶轻轻说了句,“为什么不信。”
回到办公室,季时年靠在桌前,发了半天呆,也开始收拾东西,既然周裕之那边已经了清,她也可以离开。
抽屉深处是一串钥匙和聘书,一年百万的聘金和老房子她要退回。那栋老宅她要了也没用,祖母早已不在,父亲现在的身体状况未必能回来居住,对于父亲,多半也是希望老宅完好无损就好了,那样他幼年的梦,母亲的少女时光,还能够承载。
还有父亲的一封信,旁边一个盒子,里面是这大半年寻找音信不果的报告。周裕之委托了人一直在找,无奈时间太久远,信息太少,看来这个终究是替父亲做不到了。
有人敲门,季时年应声,陈明进来,脸色严肃冷峻,还从未见过他这样一本正经,看来也是刚知道了消息。
“季总监,你…你这是干什么?看来裕之哥是真要走?”
“我也是收拾东西。”
“周总裁为什么要这样?是有什么隐情吗?”陈明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胡撸几下头发,甚是烦躁。
“你找裕之了吗?”季时年避开问题,如果说真相,她也不知从何说起,真正的真相恐怕只有周闻生、周裕之,还有劳伦斯知道。
“我去了,有人比我早一步。”
“谁啊?”无意问一句。
“那个.…..许小凡。”陈明声音说得小,忐忑不安地看季时年一眼。
季时年手里的动作停滞一下继续整理,过了几秒,“该告别的总要告别。以后你来法国我可以给你当导游。”
“这都算怎么回儿事儿啊。”陈明又站起来,“我先走了,季总监你慢慢收拾。”
把钥匙和聘书以及存折封到一个盒子里,季时年叹口气,结束的时间比她当初想象得要早了几个月,不过总还不是当初想得两手空空,左边的心房被填充了。
中午吃饭周裕之约季时年一起,见她的办公室里也已是四壁空空,茶几一角堆了些私人东西。
“我说一上午也不来安慰我,你又不急。”周裕之知道季时年和劳伦斯还有一个展会的事情没完。
“没想到是我拖了后腿,笨鸟快飞,或许年后就不来了。”季时年转头看一眼电脑旁边的盒子,“裕之,这个盒子里的东西我想交还给周总裁。”
“什么?”
“我家老宅的钥匙,未满约的聘书,还有存折。我也没实践诺言,这些就不要了。”
“该是你的就是你的,我爸也不会说什么。”
“不行,说不过去。还有,我托你的事情你也别再查了,半年多没线索,我想我爸爸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
周裕之伸手握住季时年的肩,“我查到是C城,只是…再多点儿时间也许会有更好的消息。”
季时年回手抱住周裕之的腰,“谢谢。”
“不要这么沉重,都快过年了,喜庆一些。”周裕之拉拉她的头发,“这个头发长度还不错,刚见你的时候就是个小男孩儿。”
“我自然没有人家像情丝一样的长发,千丝万缕,柔情似水,牵肠挂肚。”季时年慢条斯理地,偏偏把那个“情丝”二字咬得极清楚。
周裕之失笑,消息传得真快,陈明那小子的脑袋在门口晃一下又跑走,原来又告黑状。
“什么味道,要不要吃饺子?”
“我吃什么都有胃口,敢问周少爷你承受了一番真情告白后还能吃得下饭?”季时年手指戳戳周裕之的胳膊。
“就你想得复杂,包括陈明他们,也都算是我的人,之前不知道消息,事后总要说一声吧。”周裕之笑,可还是好脾气地解释,他也知道季时年不过是开个玩笑。
“啧啧,什么我的人,你的人,听着不顺耳。”季时年的手指化成拳头揪住周裕之的衬衫。
“行,行,行,是我错了,是我的秘书,我的属下。本来挺好的姑娘怎么就变得这么嚣张…”
季时年刚要说话,陈明又跑进来看两个人的样子,忙打哈哈,“想不到裕之哥喜欢口味儿重的,够潮的哈,SM。”
“你的嘴巴也不嫌累,到处说。”周裕之微笑着边说边把季时年的手从衣襟上拉下来抓在手里紧握着。
“大家今天晚上包了海边的度假屋想给你饯行,都是自愿掏钱的,没有公款吃喝。也请季总监一起来。”
周裕之低头开季时年一眼,刚才被陈明撞见的尴尬红晕还未消退,“上次大家给我过生日就答应请你们吃饭,一直欠着,今天正好补上,费用不要考虑,告诉大家,我一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