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时年怔住,看向方战的眼睛,想知道他究竟说的有几分真,夜色太黑,季时年看不清楚,可是方战的手执着地伸出来,想起面店里人们对他的谈论,想着李部长给她看那计划书的若干次修改,仿佛被鼓动了似的,亦伸出手同方战的手握在一起,“方秘书长不要这么说,我会尽力做好的。”
方战似乎感受到掌中那细小柔软的手传递出的诚意和感动,紧了紧手指,点点头。
车到半山湾的公寓季时年下了车等车子启动方回身,树影下走出熟悉的身影。
“周裕之,你怎么在这里?”有些惊喜。
毫不掩饰的惊喜冲淡了刚才那一幕带来的阴郁,周裕之微笑,“你这个大使忙的不见人影儿,今天加班路过就过来看看,刚巧碰上了。”
“李部长请吃饭,刚搭了车回来。”季时年不知怎么觉得不方便说方战,故意说的含糊。
“哦,我没什么事情,就是上次爽约不好意思,看哪天你不忙请你喝羊汤。”
“你总是用好吃的来馋我。”
季时年微仰着脸,路灯的光在脸上投下明暗的阴影,偏偏那颗梨涡仍然闪着,周裕之的心软软的。
“没办法,你是我唯一见过的不怕吃胖的女孩子,而且也是唯一不拿法国大餐压人的小姐,最重要的是最捧场的。”
“是在恭维我吧,别说的那么不情不愿的。我明天和李部长去上海,回来你要兑现的。”季时年轻笑着对上周裕之的眼睛,那双眼睛好亮,暗夜里似乎也闪着光,她似乎觉得不费任何力气就能在漆黑的夜里找到,或者只要被这双眼睛注视,心里就会有一丝安定。
周裕之的心沉了沉,转开目光,“你快回去休息吧,我走了。”
季时年轻轻地“嗯”一声,“你开车多注意。”突然又回身,“手没什么事儿了吧。”
“完好如初。”周裕之挥挥左手。
周裕之的车子半天没有启动,如果没有那辆车送回来的一幕,这个夜晚虽然加班却是美好的,季时年没有说实话,送她回来的车子车号是“0006”,C城的人知道“0001——0010号”车牌都是给市政府领导备着的,只有市长、副市长、市委秘书长才可以用。
作者有话要说:方秘书长演技不错,那个“拜托”二字明显是真情+做戏啊


生日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伙儿,周末愉快,甜点奉上!
飞机是下午一点的,季时年的护照放在酒店的办公室,快中午的时候收拾行李去酒店拿证件。一起进电梯的还有一个拿了大盒子的人。季时年看那人手里东西,就问了他要去的楼层顺手帮摁了。那人连说谢谢。季时年看是个生日蛋糕,顺口说这个蛋糕好大啊。那人笑着说,是,是一个叫周裕之的先生,估计人多,特意订了个超大的。
季时年心中一惊,昨天周裕之那么晚等在公寓是不是要告诉她这个,然而她说今天要陪李部长去上海,所以他什么也没说。不过这还用人说吗?当初周裕之把他的个人情况不是都通过邮箱发给她了吗?情绪说不明,懊恼自责,他们是名义上的情侣,不知道周裕之怎么应付别人对他的取笑,就是不为这些,作为朋友,她也应该参加的,只是礼物来不及买了。
到办公室收好证件放在随身的皮包里,拿出手机给李部长拨电话。
“李部长,不好意思,我现在有些事情,飞机可以往后签两个小时吗?”
“这…很重要吗?”
“很重要。”
放下皮包出门。周裕之的办公室很热闹,即使关着门仍能听到里面的喧哗,听见有人说到旁边的会议室吧,那里桌子大。
唏哩哗啦一群人走了出来,直接向另一边的会议室涌去,季时年看几乎都是客房部和市场部的人,也不说话,跟着人群进去。大家都很兴奋,并没有注意到后面还有个人。
周裕之举着刀笑着说,“你们就是提醒我三十岁了,告诉我老了,是吧?”
几个为首的是做品酒汇工作小组的成员,因为跟周裕之熟了,所以敢说话,“周总说什么呢,女人才感慨三十岁老了,男人才开始迈步走呢。”
结果这一句话激起了其他女性的怒气,“说什么呢,女人三十也是花呢。”
说话的人知道犯了众怒,惹了不该惹的人,赶快作揖,“今天主角是周总,你们以后讨伐我,以后。”
“你先挨个女士道歉,我们就放过你。”
“好,好,在场的每个女士小姐我作个揖,就表示结了。”说完真的见女士就拱手弯腰,旁边的男士就把身边或身后的女士拉出来让他拜。
“季总监?”作揖的人和大家都傻了,季时年正手插在衣兜里抿嘴笑。
周裕之也才看到季时年,昨天听到她要出差,他一个字都没说,说了也是为难。本来是悄悄度过生日,晚上回家吃碗吴阿姨煮的面,可是几个交好的属下说三十岁是个大生日,三十而立,订了蛋糕,小范围地庆祝一下。刚才还有人问怎么不见季总监,他笑着说她去上海了,怎么也没想到季时年会出现在这里。
季时年看着周裕之的方向,眨眨眼,意思你昨天怎么不告诉我。周裕之也不说话笑着冲她招手让她过来,仿佛一点儿都不惊讶似的。
这中间出现了个小意外,周裕之两侧都是站好了人的,按理说,季时年过去,旁边的人是要让开,可是桌子这边的两个女孩子偏偏不理大家的目光,眼睛只管看蛋糕上的水果小声说话,靠着周裕之近的那个有些尴尬,想动,她身边的却拉着手不让动。
季时年认得他们,一个是客房部的周密,一个是总裁办的许小凡,这时周裕之另一侧的陈明让开空,“季总监,这边来,我们周总正感慨呢,你就来了。”
绕个弯儿刚站到周裕之的身边,就有人说,季总监,给周总的生日礼物我们看看呗。
周裕之虽然不清楚季时年怎么知道的,但也猜到她必定没有来得及准备礼物,她能来他就很意外了,礼物不礼物的,又有什么计较,何况他也没想过,手搭着季时年的肩,笑着说,我说过的,不许送礼物,谁也不能违例。你们到底吃不吃蛋糕啊?
众人知是周裕之维护季时年,便也不多说,偏偏另一侧的周密在许小凡耳边嘀咕,“切,什么女朋友嘛,礼物没有,生日不来。”
季时年低着头心思百转千回,想起和周裕之的一幕暮,想起他不经意间的体贴周到,想起昨晚亮亮的眼睛,想起他有意无意的维护,心里有微微跳动的火焰和情感,微笑着仰头,踮起脚尖在周裕之的脸侧迅速一吻,“生日快乐”。
所有的人都呆了,包括周裕之,他似乎愣住了,那柔嫩的唇在他脸颊上的触感如此美好,即使只有半秒,也足够点起他内心的火苗,心脏立刻狂跳起来,然而也只是一秒的停顿,右手从肩上挪到腰际紧紧地将季时年带向身边,情不自禁地亲吻下季时年的额头,“谢谢”。
这下子轮到季时年的脸变得粉粉的,刚才瞬间的胆大之后有了后怕,怕什么,好像怕周裕之的豪无反应,怕他的惊诧,刚想如何补救一时的情急头昏,却想不到周裕之的那一吻,吻去了不安和莽撞,吻去了心中的惶急。
周围的人狂欢了,噢噢地尖叫着,陈明在旁边喊,这么甜蜜还让不让人活了。
周裕之不管旁边的哄笑,抓了季时年的手切蛋糕,蛋糕向旁边递出去,周密和许小凡已经不在了。
剩下的陈明大包大揽,周裕之拱手谢谢大家,说改天请吃饭,最后在众人的笑声和掌声中带着季时年回到办公室。
关上门,姿势未变,“谢谢你,时年,我真的很高兴。”
那双眼睛多亮啊,仰看着像是仰看着天上的星星,“你的信息太多了,我没记住,对不起。不过,你那个excel表格,看了好烦。”季时年虚张声势地说完头却低了下去。
周裕之低头看美丽的侧脸,呼吸有些紊乱,思想斗争着嘴唇最终压到了那个浅浅的梨涡上,什么时候他就有了这样的渴望,渴望着尝一尝蜜桃的味道,那个梨涡多少次让他的心底由硬变软,多少次在眼前跳着让他有心神片刻的失宁,现在终于安稳。
良久,周裕之放开季时年,看她两颊驼红,微闭了眼喘息,满心欢喜地,“纵火犯。”
季时年睁开水色的眼眸,定定地看了周裕之半天,“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周裕之失笑,“你是无意还是有意?”
季时年轻轻皱了眉,叹息一下,“无意和有意有区别吗?”
“没有,有意无意都是这样的结果,你放的火,自然要负责。”
季时年并不被这样的玩笑逗乐,“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时年,我说过我喜欢你,我希望你真正成为我的女朋友。”周裕之敛了笑容,眼睛却深深地看着季时年。
“我怎么信你?”季时年的心跳如鼓,几乎要动心,可心底某处却依然有个执着的小声音。
“你不觉得刚开始我就够坦诚吗?”周裕之忍不住要咬住殷红的唇,她怎么还有那么多问题要问。
季时年的心终于松下,也许开始已是最坏,后面只会变好,那一声答应到嘴边终还是娇声抱怨,“为什么都是你说了算?”
笑靥如花,语气是抱怨,却带的眉梢眼角俱是风情,周裕之朗声一笑,“那换你先说。”
“说什么?”
“说你喜欢我。”
季时年仰首望着周裕之,“我不说,说了像我求你似的。”
“那就听我的。”周裕之听着略带撒娇的声音,忍不住低首寻那樱唇,季时年却踮了脚尖先一步咬住他的唇,周裕之一怔,转而主动。
季时年睁着眼睛看周裕之的眼睛近在眼前,四片唇相互磨研着。闭上眼睛,触觉只是来自唇的温度。那舌尖在她的唇瓣上徘徊反复,似是阿里巴巴的芝麻开门密咒,不自主地张开了嘴。耳边听到周裕之的呼吸变得急促沉重起来,缱绻的吻犹如淌着密汁的鲜果,香甜可口。
那么长时间,肺里的空气似乎都要用尽,季时年抬手缓缓抱住周裕之的腰,脸伏在他的胸口,眼泪一颗一颗迸出来,又被衣服吸进去,我可以吗?我可以吗?
感觉到胸口的濡湿,周裕之环紧季时年的身体,好半天才道,“再哭就不能见人了。”腰上吃痛,心里却喜欢,低头附在耳边,“飞机还来得及吗?”
“还有一些时间。”
手臂一伸将季时年揽在怀里,“蛋糕没吃到,饿吗?”
“不饿。你呢?”
“也不饿。”
“冷吗?”
“不冷。”
“可是你的身体在抖。”
“我怎么觉得是你在抖。”
“那我能再抱着你取一会儿暖吗?”
“你不是在做了吗?”
“时年。”
“嗯?”
季时年半天听不到周裕之讲话,微微扬起头,正对了周裕之,预感到了什么,可那头却低不下去,不由得咬了嘴唇。他的气息她已经清清楚楚地闻到,没有香水,只是干净的男性的味道。
双腿颤抖着,只能靠在周裕之的身体上汲取力量。突然身体悬空,眼一花,整个人被抱起来,手不禁抓住周裕之的前襟。她想喊,呼声却被堵在唇边。再一下周裕之已经坐到沙发上,她亦坐在周裕之的腿上。不等松口气,呼吸再次被密密实实地挡住,吻缠绵不绝,好一会儿,周裕之才放开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搂着她,她靠着他,时间在分分秒秒中滑过。
突然,季时年的手机响起。
从衣兜里掏出来是李部长的电话。
“季小姐,在哪里,飞机改签到两点半,后面都满了,你的事情行不行?”
季时年抬头对上周裕之的眼睛,她都不想去了。周裕之口型比了一个可以。感觉到他在摸着自己的背,稳了稳声音,“好的,我会自己去机场,李部长您不用等我了。”
时间已是将近一点,时间紧急倒化解了两个人的不好意思,周裕之拿了车钥匙,“我送你去机场。”
车子在机场高速上飞驰,两边的景物刷刷地飞过,车里却是那样的安静,只余了轻柔的音乐。是一首有名的香颂《仲夏夜恋人》,季时年听得清楚: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去
圣尚跳风笛舞
但当这个男孩子吻了她
她颤抖她心动
他温柔地抱着她时
怎么样不让她失去思想啊
因为只当他们眉目传神时
永远都只相信
温柔的甜言蜜语
那歌词活脱脱地像是在说自己,季时年无措地双手交叠在一起,一只大手探过来抓住她的手,季时年转头看周裕之,他并没有看她,眼睛仍然盯着前方的路,只是手握得那样紧。
到了机场贵宾厅,季时年居然看到方秘书长也在,难道是方秘书长也跟着改签了机票?见李部长面上着急,知道猜测基本正确,让个市委领导等自己多少不合适,怪不得当时打电话李部长吞吞吐吐。周裕之上前和方秘书长李部长一一握手,拍拍季时年的肩膀。
“以后跟在领导身边多学学,护照证件放得乱七八糟。”那语气跟训自家的猫啊狗啊的,但话自然是说给领导听的。
季时年不好意思地笑,知道是在给各方找台阶,心里抱怨,谁让你不说过生日?什么东西放的乱七八糟,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季时年几乎是秩序控,用过的东西绝对要归位,家里的东西就差像图书馆一样做索引目录了。
方秘书长笑着看不出什么情绪,李部长接话茬,“找到就好,赶快办理登机手续。”那边有服务人员将行李和证件拿了去办托运。
周裕之和季时年说再见,转身要走,衣袖却被牵住,回头看季时年红了眼圈,心底沉沉,却搂搂她,低语,“一路平安,到了给我打电话。”说完回头毫不留恋地走。
季时年看他出门才回转身,见方秘书长已经过了安检,只有李部长在门口等着她,歉意地笑笑,“李部长,我们走吧。”

 

番外:May的故事(二)

May回到家,像往常上街回到家一样,抱了抱跑出来的儿子,她走了两个月,那孩子仿佛又长了几厘米,像大人一样,抓住她的手,“妈妈,我想你。”
“小宝,妈妈也想你。”
“你还走不走?”
“不走了,就待在这里。”
“是和爸爸、我待在一起吗?”
“是的。”
“那样就好了。”儿子搂着她的肩膀奶声奶气的话里略略带着故意的大人气。
婆婆上来心疼地拍拍她的肩,“在外面,身体没事儿吧?”
“妈,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我没事儿。”
“没事儿就好,晚上一家人吃个团圆饭。”
丈夫回来见她正陪了母亲说话,面色未变,走过来,温柔地扶住她的肩膀,微微弯了腰,仿佛他们从来就这样鹣鲽情深,“至美,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徐至美鼻子一酸,是的,徐至美回来了,May却是永远地不可能再存在了。徐至美这三个字是她推不掉,也不可能推却的责任,她有儿子,有丈夫,丈夫尽管外遇,但是对她坦诚,已经全部告诉了她,并答应守在她和儿子的身边。
从她出生就与周家有着剪不断的联系,更何况父母临终托孤,即使没有这个,她从小就知道她的婚约已经早早地定下。少女时候的徐至美看过那么多童话,每每会庆幸自己,闻生哥高大英俊,仪表堂堂,不比王子差。她安静地守着自己的童话的到来。
她失去父母的那年的生日,刚好是十八岁,周家在一众亲戚面前将那个象征周家儿媳妇的翡翠如意交给她,周闻生的手臂锁住她的肩,其实他们是第一次亲密的接触。那时候的周闻生已经大学毕业即将去国外留学。
上大学,她终于可以走出那个家门,却在三年级的时候因为身体休学,短暂的二年多求学是她最最放松的日子。之后嫁为人妇多年的她以为那是自己所拥有的最快乐的日子,可如今她才发现即使是那样快乐的日子现在看来也如此苍白,体会过爱才会觉得没有爱过的日子原来如暗夜行船,不辨风景,不识情趣,毫无真正的快乐可言。
一家人聚在一起吃晚饭,没有人问她在英国怎么样,婆婆说的仍是天冷了,福记的皮草做工好,现在订做,天冷就可以穿了,给她看好了件白色带褐色斑纹的上等小母水貂的短大衣,明天再去试试,公公和丈夫说的也依然是风华的事情,徐至美低头给儿子碗里挟菜,她知道他们是故意忽略掉她去英国前发生的变故。只有儿子还是那样,不吃猪肉,吃干净她给他剔掉鱼刺的鱼肉。整个饭桌上,唯一不受影响的只有她的小宝。
晚上,照例是她先洗澡,尽管回来时已经洗过一次。
徐至美半闭着眼睛,脑海里却静不下来,突然身边的床榻一陷,有人掀了被子进来,知道是丈夫已经洗完澡上了床。徐至美仍闭着眼睛,甚至身体都没有动一下。似乎过了几分钟,有一只手慢慢地伸过来覆在她的胳膊上,又是十几秒,手缓缓移动。
徐至美在黑暗里咬着唇,自从知道丈夫的外遇事件后,她就没再让他碰过自己,当然他也没有自取其辱。他们仍然在一间屋里睡去,在一张床上醒来,偌大的床有足够的空间让他们各自疏远彼此。
他的手落在她的胸部,那棉织的睡衣,扣子被一颗一颗解开,初时身体还有些瑟瑟发抖,后来便顺其自然。还好,她可以不是很痛苦,还可以接受丈夫的身体。因为知道不可以,所以从来没有放纵过自己的感情,不是为了退路,只是不想玷污,日后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来,May和英之间都可以坦然相对,只有君子之水的无欲清甜,而无小人之醴的狎秘幽怨。徐至美睁大眼睛,丈夫在耳边喘息着叫她的名字,那声音满是情--欲,至美,小美。他为什么把不爱的女人的名字也可以叫得这么动情,或许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差别,他不爱她,爱着另一个她,却可以和两个女人做同样最亲密的事情。
早晨醒来,却发现整个人在丈夫的怀抱里,床边钟的指针正指着九点,心里惊觉这一觉睡得太过放松,自从入住周家,哪一天不是早早地醒来,先是帮着阿姨,后来陪着婆婆,再后来照顾儿子,从不曾哪一天让自己贪睡。
撑着酸痛的身体起床收拾,到客厅,婆婆已经雷打不动地对观音念念有词。阿姨送来早餐,她却毫无胃口,刚说不吃,身后却有人说话,“多少吃一些补充体力。”
她的脸不由得红了,也不再强辩,盛了碗龙虾肉粥,就着几根小菜勉强吃了。丈夫也坐在身边吃了粥,这样的情形难得,以前只在新婚的几天里他陪着她吃过早饭。
吃饭的时候婆婆已经完成功课,笑眯眯地看他们小俩口安安静静地吃饭,这风波总算是过去了。
小宝十岁的时候爷爷奶奶相继离世,徐至美成为宅子里的女主人,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从她回到周宅的那天起,大学未毕业的惆怅,不能将所学付诸实施的遗憾,都埋在了后园的土里,真正的习惯了早晨为丈夫打理衣服,晚上等丈夫回来睡觉,习惯了独自一人的早餐开始有丈夫陪伴,亲人归家时充满亲情的一抱,这是她要习惯和已经习惯的生活。
只是微雨扑面沾衣欲湿的季节,树影婆娑夏日天长的时候,心里会怅惘地想起一些过去的边边角角,但也只是边边角角,她不允许自己陷到里面。她会回到父母留下来的老宅中翻翻勃朗特姐妹的小说,认真地读上几页,多少年下来,她都快记住每一句话了。然后,洗一把脸,在日头下撑起遮阳伞,缓步回家,尘世的阳光足够让她清醒的挥去前尘往事。
周闻生接到妻子的电报,三日后返家。派了车子去接,晚上司机再送他回家时,似乎闲极无聊地问老张,太太一切都好吧。老张当然不知变故,说太太气色很好,就是黑了,瘦了。他想黑了瘦了是预想到的,怎么黑了瘦了还会气色好。嘴上不说,心里却想是老张的奉承话而已。
进门看那个娇小的身影正陪了母亲说话,果然是黑了,瘦了,果然是气色很好。他过去揽住她,温柔地在她耳边说“至美,你回来了。”
不出所料,妻子的身体一僵,他敏感地知道她并没有原谅自己,可是她的好气色又来自哪里?
吃饭的时候他虽然和父亲在谈风华的事情,但眼角却时刻注意着妻子的动静,她像往常那样和母亲谈论衣服,虽然热闹却总和过去不太一样。然后她给儿子剔鱼刺,温和柔美,仿佛圣母一样。她美,他是知道的,小时候的玉雪可爱,像洋娃娃一样被他抱过,少女时候梳着扎着绸缎的辫子,松松地搭在胸前,举手投足间已是淑女的优雅,再到后来父母辞世,搬到他家,尽管亲人去世脸上布满忧伤,看他的眼睛里依然带了娇羞的快乐。直到父母把翡翠如意交给她,他知道一切尘埃落定,尽管很早以前就是这个结果。
中途他回来他们结婚,结婚的日子不是不快乐,可他总觉得缺了什么,他们之间太熟稔,太规矩,她就是最本份的妻子。
法国不是个读书的地方,太浪漫、太时尚,那里教的是生活和享受,周闻生的留学生活并不寂寞,开放的世风,多情的女郎,艺术的世界,即使是小巷里的烟花女子也会吟诵《茶花女》的片段。结婚以前他是有过这样的生活,和相好的女生出入左岸的咖啡馆,只是相好,不是相爱。之后呢,也有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