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晴进酒吧看到陆森一个人坐在座位上,拿只酒杯,桌子上摆了几个空酒瓶,面色不红,反而在灯光的照射下白得有点儿瘆人。
施晴一把抢过陆森手里的酒杯,立眉,说:“你不是不能喝酒吗?原来平时都是装的?”
“你说医院里什么事?现在你看到了吧,有事我也去不了。”
陆森看施晴一眼,又伸手取酒瓶,被施晴拦住,陆森也不动作,他发现喝酒没有用的,他脑子里特别清醒地记起许海的话。
许海讲了戚风的故事,他说戚风和伍卿卿关系很好,因为伍卿卿在季县待过几年,他们就称老乡,戚风待伍卿卿像妹妹一样,戚风的死对伍卿卿打击很大,后来我们慢慢失去联系,因为她恰好是如意的中学同学,我们才又联系上,她来参加我的婚礼,然后遇到你,陆森,这是你们的缘份。陆森记得自己问了一句,戚风喜欢卿卿吧,许海沉默了一会儿斟酌地说,我问过戚风,戚风说不是,不过阿森,无论怎样,逝者已逝,珍惜眼前人,卿卿不会分不清这些的。
陆森想伍卿卿对戚风也有感情吧,否则那么漂亮的伍卿卿,怎么就在四年后跟他结婚了,怎么就他抱了美人归,不就是因为那一只眼角膜吗?否则施晴怎么会说伍卿卿以戚风女朋友的身份要求看他拆开纱布?是少男少女的情愫还来不及掀开便成惘然吧。他一直以为她的目光专注深情,原来是透过他的眼睛望着另一个人,哈哈,真是讽刺,他真是可怜,不过因为成为一只眼角膜的宿主而被人当成替身。他向来自负,上学时老师说他天生是当医生的材料,工作后自然成为业务骨干,就算是长相,在人群里也不算差,毕竟即使冷着脸,也成天有人传递女医生女护士女患者的爱慕之心,他不算最优秀的,也是算出色吧,怎么就成了别人的替身?
施晴看着陆森脸上阴一阵晴一阵,心里涩涩,他和她交往的那几年,他就从来没有露出过淡然以外的神色,更别说是痛苦了,不,根本就没什么情绪,他对自己的情绪控制得那么好,让她以为他就是这样,而且永远会是这样。这难道就是对待适合结婚的人和心爱的人之间的差别?
陆森的电话响,他拿起来看一眼,伍卿卿发来的信息问他什么时候到家。陆森烦躁地扔到一边,又把目光投向台上浅唱低吟的歌手,这是首什么歌,唱的人真难受,难受得想哭。陆森将手蒙在眼睛上,一年的婚姻,过得真的很甜蜜,虽然有争吵,但是他觉得她们正在向更好的方向进行着,如果他选择忽略戚风的事情,也许他们还会好好的,可是正因为他真真实实地付出了感情,便难以忽略,他那么爱她,她是他的小狐妖,他珍视他们之间的缘分。昨天他还憧憬跟她有个漂亮的宝宝,不论男女,他都会爱她(她),他一定不像父亲待自己那样严肃,他希望孩子在宽松的环境里长大,他们有着和谐的亲子关系,如果可以,他想要两个孩子。这样的梦几乎就唾手可得,可是伍卿卿就这么欺骗了他,这样的梦越甜眼前的欺骗就越可恶,他越爱她就越受不了她把他当替身,哪怕是她不爱他,他都有信心让她爱是他,可是现在,他怎么和一个死去的人竞争?
施晴放到陆森面前一杯蜂蜜水,说:“喝点儿这个吧,解酒。”
陆森看她一眼,他知道他不该恨她,不该迁怒她,可是如果伍卿卿织了一个梦境骗他,那施晴就是戳破肥皂泡的人,她有什么资格替别人做主?
“你不用管我,如果想看笑话的话,你看到了,就可以走了。”陆森冷冰冰地对施晴说。
施晴悲哀地望着陆森,咬唇,想走,又落座。
“你以为我只是想看你的笑话?陆森,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就算你不喜欢我,也该相信我绝不会那么做!”
“你在我心里要算什么呢,我们没什么关系啊。”陆森推开水,拿起酒杯。
“你是故意让我难受的吧,就因为我撕破了你的真爱的假脸孔?”
“你目的达到了,走吧。”陆森突然心灰意冷,他不喜欢和施晴这样针锋相对剑拔弩张,除了伍卿卿,他受不了任何一个女人跟他吵架。
“你不是说我看笑话吗,那我不走,我还要看一会儿笑话,我可是没见过骄傲的陆医生会被打击到,真是让人意外。”施晴嘶嘶冷笑。
“那你坐着吧,我走。”陆森想站起来,却发现腿有点儿软,人歪倒在座位上。
施晴叫了一声过去扶他,却被陆森推开,施晴也不管,坐到他旁边。
陆森的手机又响起来,这次是电话,陆森看了眼没接,施晴看过去,电话上闪着“小狐妖”三个字。施晴只觉得嗓子眼又酸又堵,原来,原来他们的相处是这样的。她的手机上规规正正地存着“陆森”两个字,陆森的也是规规正正地存着“施晴”,恋爱那么长时间,她居然不知道陆森也有这样一面,不过施晴心里某个声音跳出来,或许是那女孩子主动给存成这样的,这样想又舒服了些,但又难过了,为什么陆森居然也这样同意了。
等手机不响了,陆森突然站起来要走,施晴慌忙扶他,陆森甩开她往外面走,施晴跟在后面。陆森开不了车,看着站在旁边的施晴说帮我叫一个代驾吧,我开不了。施晴接过他的车钥匙说,我来看吧。陆森也没反对。
车开到陆森公寓楼下时,陆森突然说,我不回去了,施晴回头看了陆森半天,问,那你去哪儿?陆森托着头想了半天,酒劲儿已经上来,他有些糊涂了,但是直觉里不想回去见伍卿卿,他不知道以什么态度见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知道会毁掉什么。
“酒店。”陆森喃喃说完这两个字就陷入昏昏沉沉中。
施晴将方向盘打弯,又汇入车流。陆森的手机又响了,陆森在昏睡中皱眉,施晴看一眼陆森抛在座位上的手机,冷笑,拿到手里,刚想按掉红色的键,最后却鬼使神差按通绿色的键,里面传出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软糯的,担忧的。
“陆森?走哪儿了,怎么还没回来?”
施晴也没回答,把手机放在一边,开了免提,推了推陆森。
“酒店到了?”陆森皱眉问。
“真不回家了?”
“酒店到了?”陆森又问一句。
“别急,假日酒店马上就到了。”
施晴听着那边没有声音,似乎是很重的呼吸声,持续了一会儿,然后,电话被挂断。
伍卿卿抓着手机有些没搞清发生了什么,今天早晨两个人还腻在床上,陆森说要孩子吧,她也下决心讲出一些过去的事情,怎么只一个白天就不想回家了。他身边有女人,他说去酒店,不回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陆森不是这样的人,他自持自重,几乎不参与任何交际活动,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伍卿卿发了会儿呆,又拨号码,这次响了几声,然后就是关机提醒。她就这样和陆森暂时失去联系。
今天许海给她打过一个电话,问他戚风的那个日记本怎么处理了,她说烧了,她问许海怎么想起这件事情了,许海支吾着说,宿舍同学聚会想起来戚风了。伍卿卿黯然,大概是彩虹之源的广告让大家又记起了戚风。
想到这里,伍卿卿突然心中警觉,或许根本不是同学聚会,是陆森打过电话问了什么?
撕裂
早晨陆森醒来,看着白色的枕套和被子,愣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这不是在家里,至于发生了什么他好像一下子记不起来了,他是真不能喝酒,可是为什么喝酒呢,陆森又想到昨天施晴和许海告诉他的,一瞬间剧痛又袭来,心绞得疼,闭着眼睛揉了揉眉心,重新睁开,他总得面对。撑起身体,低头看自己的尊容,衬衫扣子敞开几颗,一直咧到胸口,裤子皱皱巴巴裹在腿上,怀里躺着一只枕头,袖口卷得很高,不用想,头发也是乱蓬蓬的。陆森刚做起来,就听见浴室里有响动,他侧耳听了听,努力回忆这里怎么会有人,就看见施晴穿着酒店的浴袍从里面出来。陆森皱眉,他记得施晴说是医院有事来找他,她还和他吵了几句,但是后来发生什么他就不记得了,陆森闭眼想了想某些事情的可能性,摇了摇头。
施晴看一眼陆森,嗔怪道:“你可终于醒了,一晚上折腾。”
陆森大概猜到是施晴送自己到酒店,面上不动声色,说道:“昨晚谢谢你。”
“你真讨厌,折腾了一晚上。”施晴把浴袍的衣领处掩好,歪坐在床边擦头发,一边斜睨着陆森,他的领口敞开着,,虽然头发翘着,眼睛也有些肿,气色不太好,但却有一种迥然与平素不同的气质,清贵散漫,性感不羁。
陆森眉毛动了动,注意到施晴的目光,一边系上衣扣,一边说:“我的酒品没那么坏吧?”
“你以为呢?我真是大开眼界。”施晴歪头看陆森,又嗔道。
陆森从床上下来,穿鞋,他不习惯施晴的语气,何况这并不是个聊天的好地方。
“我会把房间留到中午,你休息一下,我先走了。”
“陆森,你要干嘛?没你这样的,过河拆桥,发泄完了,就不管了,你就不打算负责吗?”施晴大惊,跳起来拦住陆森。
陆森手插裤兜看着施晴,她在做戏,他一眼能看出来,她的眼睛眨了好几下,手无意识地搅在一起,这些都是说谎的无意识动作,何况他不认为自己会随便和一个女人发生什么,即使酒后。
“如果我弄脏了你的衣服,我管赔,如果是其他,不可能。”
说完陆森抬脚就走,被施晴拦住。
“不可能负责,还是不可能发生?”施晴一改刚才的语气恢复平素的神态。
“不可能发生,所以不可能有负责一说。”陆森眉目不动。
“如果我说就是发生了什么呢?我们又不是没发生过什么?”施晴咬唇,一只手拦住陆森的去路。
陆森不悦地盯着施晴的手。
“施晴请你尊重自己。”
“陆森,你为什么就那么自信?你现在能想起来昨天发生了什么吗?”
陆森的脸寒下来,目光阴鸷,语带嘲讽。
“施晴,你到底想要什么呢?我结婚了,也不可能离婚,那你的意思是逢场作戏?对不起,我没这喜好。”
“怎么不可能离婚?你就打算当别人的影子一辈子?何况伍卿卿知道了会不会离?”施晴冷笑,逢场作戏?他就这样侮辱她对他的一片好心?
“你敢!”陆森声色俱厉,再不管施晴,开门出去。
坐到车子里,陆森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回家一趟换衣服,看看时间,伍卿卿平日这个时间还没起床,他也不会和伍卿卿有多少时间面对,想到可能面对的责问,想到昨天听到的事情,陆森使劲揉了揉还有些疼的头,真不能饶恕自己喝酒。
陆森在电梯里的镜子里仔细检查了衣服,很干净,没什么口红印之类的,□□刷卡单已经被他撕掉扔了,即使对伍卿卿把自己当替身这件事情感到羞辱,他原本也不会想过把事情弄得更糟糕,昨天只是个意外,答应施晴到酒吧来找他说工作的事情,他应该想到复杂性的。
当陆森打开门的时候,发现伍卿卿脸色不好,抱着靠枕坐在沙发里,他进来了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他抬手看了看腕表,才五点半,不知道是伍卿卿起得太早还是压根没睡。陆森闭眼,难道伍卿卿在客厅等了他一晚上?想到这里,心里矛盾得厉害,一面心疼她,一面又要钻牛角尖,她到底等的是谁,仅仅是那只□□的宿主吗?想到这些,硬着心肠冲伍卿卿匆匆点头进了浴室。
洗澡换衣服出来,伍卿卿还是维持着进门的姿势坐在沙发上,陆森站在那里看了看,试图张口,却觉得什么话都不适合说出来,说他昨晚夜不归宿的原因?片刻后走到桌前倒了杯水。
“一晚上不回家不打电话不回信息,你就没什么可说的吗?”
“临时加班。”
“开那么贵的房,居然没地方洗澡,说出来真可笑呢?”伍卿卿说这话的时候还真笑了一下。
陆森拿着水杯不动,脸面却涨红,伍卿卿怎么知道他在酒店开房?想到早晨施晴的话,陆森突然有些心慌。
“陆森,我如果哪儿做得不好,你可以问我,你这算什么?不回家睡,去酒店住,何况这酒店距离我们家也就一公里远,你是赶不及我腾出房子,和别人偷情吗?”伍卿卿本来还语速正常,可说到最后忍不住声音尖利起来,她记起来陆森懒散含糊的声音说酒店到了吗,记起来那个女人说别急,酒店就要到了,她一点儿都不相信,几个小时前陆森还跟她说要回家,要芒果味道的吻,怎么眨眼间就和其他女人酒店开房?想到开房,伍卿卿的心都要疼得死掉了。
“啪”地一声,陆森将杯子摔在地上,猛地转头看伍卿卿,她面上没什么表情,可是一晚未眠,眼下乌青,脸色苍白,像得了重病一样,“卿卿你说话要负责任,别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讲,注意你的身份!”
“那好,趁我还是陆太太的身份,我想质问陆先生,你昨晚到底住在哪里,如果你再说一句谎话,我就不再信你。”伍卿卿站起身,冷然望着陆森。
陆森气得哆嗦,不是因为伍卿卿,而是想起施晴早晨的反应,伍卿卿怎么能知道他住在假日酒店,他现在倒真是小觑施晴了。
“我昨天喝酒喝醉了,就去假日酒店住了一晚。”
“和谁?”
“…施晴,但是我们之间没什么。”陆森颓然,他现在知道昨天让施晴送他去酒店是多么严重的失误。
“为什么喝了酒不回家?”伍卿卿的脸变得更白,但也更咄咄逼人。
“因为我听到一个秘密,关于你我的秘密。”尴尬羞怒到极点的陆森突然直视伍卿卿,有种反手一击的快感,可是看见她的脸渐渐灰败,左胸口又疼起来,但那个秘密像一条毒蛇吐着信子快让他疯了,必须吐出来,“戚风是谁?”
伍卿卿的身体僵了一下,心道,她没猜错他果然是知道了。
“我的一个朋友,已经去世了。”
“恐怕不这么简单吧?”陆森心里的毒蛇变成了呲着獠牙的巨蟒,他已经控制不了情绪,他就知道他不能回来面对伍卿卿,他会忍不住,毁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没你想象得那么复杂,他死了,捐了□□,你是受益者之一。”伍卿卿平静地说。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有必要说吗?你想谢他也谢不到,他死了,而且是个孤儿。”
“是吗?我一直想找到捐□□的人,只是没想到渊源如此深,如此巧合。我是想谢谢他,他不仅捐给我□□,让我继续自己喜欢的事业,而且他喜欢的人也成了我的妻子,我是不是真得到他墓前行个大礼?”陆森向伍卿卿走近几步,声音压得低,低得阴森可怖。
“陆森,请你尊重他,他并没有对你做什么,你有什么想不通的问我!”伍卿卿愤怒极了。
“我没什么想问的。”陆森突然后退几步,“我要上班了。”
“这就是你不回家和别人在酒店开房的原因,就是因为一只□□?陆森,你真幼稚!”伍卿卿吼道。
陆森的脸突然红了,是的,就是因为这只□□,如果可以,他宁愿不要。
“那伍卿卿你呢,你难道不是因为一只□□和我上的床,伍卿卿,你为爱豁得出去,你不幼稚,你真伟大!”
说完这句话,陆森第一反应是完了,毒蛇终于把毒液喷出来了,他看着伍卿卿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眼泪迅速布满眼眶,定定地看着他,眼里再没有专注深情,是极端失望后彻底的灰心和悲痛,她扬起手想打他一个耳光,却没有打下来,最终那只白得透明的手捂住自己的嘴,发出一声哭嚎,那声哭声,或者更应该是嚎,听在耳朵里如此惨烈如此悲伤,仿佛世界都没有了颜色,太阳没有了热量。陆森知道自己错了,他口不择言,到底说了什么?他希望那巴掌打过来,他想上去抱住伍卿卿,伍卿卿却想疯了一样甩开他,他再抱,她就拼命踢,最后在他的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他不敢再碰她,看着她推开他跌跌撞撞冲到卧室里,却一步也不敢追。
很快伍卿卿从卧室出来,拎了一个旅行包,陆森立刻反应过来,怒火冲上了头,她想离家出走,不可能!
“放开!”伍卿卿看着陆森一把抓住书包,低声喝道。
“我不放开,除非你不走。”陆森冷着脸道。
“陆森,都这样了,你留我有什么用?”伍卿卿冷笑。
“事情没有解决之前我们不要做出混乱的决定。”
“要怎么解决呢?你是说我留下离婚协议,我就可以走了吗?”
陆森气得额头的青筋一跳一跳的,施晴果然赌的没错,她竟然比他还了解伍卿卿。
“伍卿卿,你再胡说…你再胡说我让你门都出不了。”
“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你是外科奇才,卸人一条腿跟玩儿似的。”
陆森气得牙齿咬得咯咯响,他从来没见过伍卿卿如此尖酸刻薄的一面,她向来俏语娇音伶牙俐齿仅限于说些小笑话逗他,其余的时候她温柔美好,娇美可喜,大概人人都有恶的一面,是他放出来她的恶又伤到了自己,怨谁?
“伍卿卿,你想离婚,想都别想!除非我死了!”他呢,他也把自己暴虐冷酷的一面放出来伤她伤自己。
伍卿卿愤恨地瞪着陆森,他宁愿咒自己死,都不肯放过她,目光从他愤怒得变形了的脸上移到他的手臂上,刚才咬过的地方青肿有一丝血留下来,伍卿卿不愿也不忍再看,偏过头,那丝血浇灭了她心里叫嚣的怨气委屈怒气,只剩了说不清的悲哀。人一旦清醒,所作所为就会重新思量,伍卿卿松开手里的书包,陆森立刻抢过去扔在一边。
“你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吧,我不会离婚。”伍卿卿疲惫地靠在墙上。
陆森犹自不信,挡着去路,不动地方。
“不相信?别那么怀疑地看我,我顶多是有秘密不说而已,还不至于缓兵之计说谎骗你,再说,真要离婚不也是双方都同意吗?”伍卿卿冷哼一声。
陆森简直不知道拿此时的伍卿卿怎么办,这不在他的处事经验范围内,如果工作里碰到这种生冷不羁油盐不进的,他直接给个处分,生活里还没谁对他这样,就是伍卿卿本人也一向好商量,偶尔有个小脾气自己闷一会儿也就好了,可是眼前这个样子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应付,他开始怀疑自己做错了,或许当初听到施晴的话他应该直接问伍卿卿的。
伍卿卿就那么靠着墙斜睨着陆森,面上倔强,心里却一片悲凉,他还是对她怒目而视,皱着眉头,不相信她,她又做了什么,让他如此失望,果然,他们还是不够了解,不够信任,以往的甜蜜不过是建立在风平浪静上的海市蜃楼,经不住一点儿风吹草动。
“记住是你说的不会离婚,就算你想起诉离婚也得好几个月时间,你得不了逞!”陆森虚张声势地说一句,赶紧撤离灾难现场,他受不了自己从昨天到刚才的愚蠢,只要在这里一刻,他都会忍不住扇自己嘴巴。
独白
伍卿卿的独白
先讲一个戚风的故事。
戚风是谁,戚风是我的朋友,我把他当朋友,他也把我当朋友,这是我以前的想法,可是戚风去世后,许海给我一本他的日记,我才知道他没把我当朋友。
我四岁到十二岁在季县的姨妈家长大,姨妈是比我亲妈妈还要好的人,我对母亲的向往和爱戴都是源于她,而她也确实如她给我永远的关于妈妈的记忆一样,善良、慈爱、宽容。姨妈是妈妈的妹妹,她是因为姨夫到季县任职跟着过去的,可是到季县仅仅一年,姨夫抢险抗洪因公殉职,因为人一直没找到,姨妈就留在了那里,牺牲了自己医学院高材生的前途在一个县医院里当大夫。
我开始并不认识戚风,尽管戚风是福利院的孩子,我也后来偶尔会跟着姨妈去福利院,但是在他主动跟我说话之前我并不知道他的存在。大学二年级那年,姨妈去世,我的世界几乎坍塌,虽然我从不曾叫过她一声妈妈,但是在我的心里,没有谁比她更有资格做我的妈妈,她在我的心里甚至不是一般母亲的地位。姨妈没有子女,人又好,所以很多人来参加她的追悼会,我当时哭得几乎晕厥过去,是戚风扶住了我,他说他是福利院的孩子,姨妈经常给他们免费治病,有一年他得肺炎高烧好几天,是姨妈治好他,所以他也是姨妈的孩子。从那以后我认识了戚风,那个暑假,为了排解对姨妈的思念,我让他不停地讲姨妈的故事,他讲完了自己的又讲别人的,这些都讲完了又重复讲,只要我说你讲讲我姨妈吧,他就耐心地说每个知道的细节。我的精神和心情慢慢恢复,后来在学校我又一次遇到了戚风,原来他和我在同一个学校,比我高一级,只是专业不同。当时的我特别高兴,他几乎是姨妈之外我觉得最亲近放心的人,我把他当朋友,偶尔他来找我,偶尔我去找他,刚开始聊天的很多内容都是回忆季县,回忆姨妈。后来熟悉了,我才知道戚风一直在勤工俭学,打了好几份工,攒的钱一部分当学费和生活费,一部分给跟他同是福利院的孩子们买课外书,再以后我也跟着他去打工,他还问我为什么打工,我说想自己挣钱为以后开画展攒钱,戚风说他帮我一起攒,我开玩笑说,不用他帮忙,等我攒够开画展的钱就帮他攒娶媳妇儿的钱,戚风很不高兴,好几天都没理我,我想他是因为我小瞧了他吧。不过戚风还是个很好的朋友,他带着我在快餐店打工,学做炸鸡、炸薯条,假期的时候我会去季县住段时间跟他一起在孤儿院带孩子,教他们画画儿,戚风后来又开始攒钱给那些小孩子们买画笔,再后来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