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说明白了就好。”正低着头削苹果,乔茵没注意到他脸上的表情变化,嘴角还挂着笑呢,玩笑似地埋怨:“其实这几天我更担心你,你是去找我的时候出的事,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跟你妈还有老郑他们交代。”
周承泽嘴边也浮现出浅浅的笑意,还像往常那样,有些腼腆,“抱歉,这是第二次,不会再有第三次了。”
谁知道这一句话就让乔茵手里的动作顿下来了。她记起那个和“第二次”对应的“第一次”。还是他们念大三的时候发生的事吧,也就是周楷明失踪的事。当时周承泽得到周楷明失踪的消息,突然就一声不响地离开了学校,独自一人,也没有回东北的老家。乔茵和他的室友到处找他,全都急坏了。辅导员报了警,乔茵却还是不放心,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拎了行李就搭火车去江苏找周承泽。结果还真让她在南昌火车站找到了他。
那时乔茵高兴得快要疯掉,也不管他惊讶地问她为什么在这里,扑上前就死死抱住他大哭,一个劲地蹭他好几天没打理而有了点儿胡渣的下巴。
但如今不一样了。她再也没有当初那种勇气和热情。
“周承泽,这次我没跑出去找你。”想到这里,乔茵沉住气,接着削手上的苹果,没去看周承泽的眼睛,“人都是会变的,所以感情也会变。我们分开这么多年,我已经不喜欢你了,而且还喜欢过别人。你也该再正儿八经地找个女朋友了,别老是这么固执,要不得的。”
然而周承泽沉默了片刻,开口问她:“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不等她回答,他又紧接着解释,语气稍显急切,“我已经改了。以后什么事我都会跟你商量,不会再擅自做决定。乔茵…”
“我有男朋友了。”乔茵不得不打断他,削下一片苹果塞进他嘴里,总算正视他的眼睛,严肃地告诉他,“这次负责你这个案子的肖警官——你上回也见过他,就是那天在你们社区说要我留下继续配合办案的那个。他是我邻居,我们现在在交往。”
周承泽嘴里被塞了苹果,就这么愣住了。
而不等他有所反应,拎着个大水果篮的吕磊就冒冒失失冲了进来:“承哥?你好些了吗?”他一转眼才发现乔茵也在,表情就有些惊讶,“咦,乔妹也在…”
跟在他后头进来的还有他们的几个老同学,听说周承泽住院了,一起来看望。黄玲一见乔茵坐在病床边,马上就想起刚才在病房门口见到肖杨,他没跟着进来,也只字不提乔茵也在病房里头的那副淡定表现。
奸诈啊。黄玲不禁在心力啧啧称叹,肖杨真是借得一手好刀,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把好几个电灯泡一并塞进来了,半点不给周承泽机会。
陈月红见这么多人来探望儿子,自然也不好再在外头待着,匆匆跟肖杨道了别,就赶紧进来招呼他们了。于是趁着这个空档,黄玲伸了手把早就站起身的乔茵拉过来,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开口,又被陈敏怡抢了先——她一把拽过乔茵的胳膊,对黄玲挑了挑下巴,高傲得跟孔雀似的:“我先跟她说两句。”而后便不由分说地把乔茵拉到了病房外边。
“你趁着现在赶紧把检查做了,不要再给我拖。”一踏出病房的门,陈敏怡就松开乔茵的手腕,环抱起双臂不容拒绝地下达指令。
乔茵经她这么一提才想起这回事来,张张嘴刚想说点什么呢,就被身后突然靠近的声音抢先了:“什么检查?”
她回头,恰好见肖杨走到了自己身后,眉梢微挑,问题该是抛给乔茵的,那双好看得紧的凤眼却将视线投向了陈敏怡,直到乔茵抬头,他才垂下眼睑扫了她一眼,抬手搭上她的脑袋,再重新看向陈敏怡,淡淡地给了句自我介绍:“我是她男朋友。”
陈敏怡前一刻还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出现而愕然,这会儿就回过神来了,但不似往常那么笑脸迎人,反倒是有点儿敌意地眯了眼。
“肖杨。”乔茵反应倒是快,赶紧接了肖杨的话告诉她他的名字,然后又向他介绍,“这是陈敏怡,跟我合伙开律所的大学室友。”
肖杨稍微点了头代问好,陈敏怡也沉着脸颔首,然后就立马转头瞥了眼乔茵:“搞了半天,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只是纵/欲/过度?”“啊?”完全没料到她会当着肖杨的面这么开带色的玩笑,乔茵一时瞪圆了眼,“不是啦…”
“懒得管你。”没料到陈敏怡是真生气了,甩了个白眼给她,便踩着自己那双十厘米的高跟鞋转身进了病房。
她这情绪变得太快,以至于乔茵一时半会儿都回不过神,还是肖杨从容不迫地拍了拍她的头,又绕回了最开始的话题:“身体不舒服?”
乔茵的神智这才被拉回来,仰头看看他,“可能是有点贫血。”她安抚地笑笑,真跟没事人似的,“我觉得就是最近太累了,没休息好。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想想还是检查一下比较好,因为去年的例行检查我刚好请了假。”
原先皱起的眉心又收紧了些,肖杨看着她沉吟了数秒,才待小孩似的揉了一把她的头发:“那现在就去挂号。”语罢,还漫不经心地催促,“动作快点,尽早检查完,回去吃饭。”
Chapter 26
乔茵做完全面的健康检查,已经是三个小时后的事了。
检查结果要一个星期后出来,她是个不会提前忧心的性子,也不会老记挂着这事。只是她没吃午饭,整个人便跟蔫了似的脚步虚软,看起来比躺在病床上的周承泽还虚弱。肖杨见她饿成这样,就带她去了最近的一家回转寿司店,让她先填饱了肚子。
“你明天上不上班?”酒足饭饱了,乔茵捧着茶杯一口一口呡着大麦茶,又开始活动脑筋想着该怎样度过这个假期。
“今明两天假。”肖杨把答完便把最后一个吞拿鱼寿司送进嘴里,难得没有提醒他随时都可能被叫回局子。毕竟周承泽地位颇为特殊,解决了他这个案子,上头就明令给了肖杨两天假,这种情况下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有人来打断他的假期的。
乔茵或许也是听出了他话里的意味,大眼睛弯得像月牙似的笑着提议:“那我们开车去C市泡温泉好不好?”她把理由一一罗列出来,两眼亮晶晶的,完全没了昨天昏昏欲睡的疲倦模样,“刚好我们两个都忙了一个星期,泡温泉放松一下。那边的温泉度假村挺好的,我上次跟黄玲一起去过,住了一晚。水比较干净,自助餐也好吃…”
给自己的茶杯里加了点热水,肖杨大抵已经抓住了她的重点,因此顺势瞥她一眼,漫不经心地戳穿:“你可以直说你是想去吃自助餐。”
她笑得比刚才更高兴了,“别跟黄玲一样吐槽我嘛…”
不过泡温泉确实是消除疲劳的好选择,虽说大夏天泡温泉也有够折腾,但肖杨没什么别的安排,再看看乔茵恨不得长出一根尾巴使劲摇的期待样子,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提议。
因此一个小时以后,他们就从家里带了换洗的衣服出发了。乔茵等上了车才想起点什么,赶紧系好了安全带掏出手机编辑短信,嘴里还咕哝了一句:“要给陈敏怡发条短信告诉她我明天不去律所。”
这是肖杨这天第二次听到陈敏怡这个名字,他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病房门口姿态高傲的女人,以及那明显带着敌意的眼神。他转动车钥匙,平静地顺口一问:“她现在还是单身?”
“是啊。”乔茵点点头,仔细想想她们这个专业的姑娘到了现在这年纪还真没几个嫁出去了,“女人做律师,一般不是找同行结婚,就是一直单着。她那人又特别强势,暂时还找不到能hold住她的对象。”把短信发送出去,她又抬头眨巴眨巴眼看他,“你不会对她有意思吧?”
肖杨只赏了个侧脸给她,甚至懒得通过后视镜抛给她一个鄙夷的眼神,只面无表情地把问题丢回去:“我要是对她那型感兴趣,你以为现在坐在我车里的还会是你吗。”
乔茵便又笑眯眯地乐了一会儿,末了还特地声明:“其实我也很强势的。”
“嗯。”他随口应了一声,将车开出了社区,“少跟她亲密接触。”这么交代了,他才抬眼在后视镜中没多少情绪地瞧她一眼,“不要告诉我你没看出来她对你有意思。”
似乎是没料到他最后那句补充,乔茵先是一愣,而后就颇觉惊奇地扭头看向他,“你怎么看出来的?”
其实早在大学那会儿,乔茵就感觉到陈敏怡喜欢她了。只是这种事要是暴露出来,影响非常不好。加上陈敏怡也从没干过过分的事,乔茵便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对她也还算友善。所以毕业以后两人又从同学关系成了同事关系,本该挺亲密的,却无形之中有了层隔膜。
但这算是乔茵和陈敏怡心照不宣的秘密,这么多年了,就连黄玲都没看出来过。怎么肖杨才刚见陈敏怡一面就瞧出来了?
“碰过一个情杀案。”肖杨跟着导航专心开车,倒没把多余的注意力分给她,仅仅是略一提起,口吻轻描淡写,“死者是女人,凶手也是女人。这种在国内不被大多数人接受的性取向,容易让当事人走向极端。你自己多注意。”
说起性命攸关的话题,乔茵还是能严肃起来的。她煞有其事地点头,表示自己会多注意:“嗯。我跟她公事这么多年,知道怎么把握分寸。”
C市紧挨着X市,温泉度假村又是在靠近两市交界的地方,从他们社区过去也不过一个小时的车程。泡温泉加晚上的自助餐是按人数来算,一人两百。住宿要贵些,按房收费。他们便只要了一间双人房,搁下东西就直奔温泉场。
乔茵先到汗蒸房待了一会儿才出来,一张脸给闷得红彤彤的,要不是眼神清亮,还真像是喝高了。温泉场将温泉分成数十个小浴池,都是各不相同的特色小池、中药池,再远一些还有温泉冲浪和温泉漂流。她拉着肖杨泡了好几个浴池,除非是碰上人多的浴池,不然一见到小牌子上边写的神奇疗效就想去泡泡试试。
他们俩这么四处逛,也引起了不少注目。关键是肖杨身材太好,那张脸也相当对得起他的身材,乔茵眼见着偷瞄他的女人越来越多,就渐渐不敢把他往女人太多的浴池里带。可男人多的浴池她也不大敢去,毕竟她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光看脸算不上美女,身材却是着实不错的——皮肤白不说,该有肉的地方都挺对得住她平时吃的美食。
于是正经的温泉他们没泡多久,肖杨见她纠结得厉害,干脆就带她去了温泉石板床那边。
已经是暮色四合的时候,从热气腾腾的温泉浴池里出来,坐在石板床上吹着傍晚的凉风,真是惬意得很。把浴巾铺到石板床上躺下,隔着浴巾还能感觉到石板床的温度,也不至于被风吹得感冒。乔茵躺着躺着便困了,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硬撑了许久,终于还是睡了过去。
肖杨坐在她身边,也就任给她休息,只取了条浴巾给她搭着,以免着凉。没过一会儿就有做按摩的零工在石板床边挨个儿询问正休息的客人需不需要按摩,基本都是女人,手里挎着小篮子,里头装着精油一类的工具。
大约是听到了她们的细声细语,乔茵竟然忽地就醒了,伸手拉了拉肖杨的胳膊,小声告诉他:“待会儿她们过来问你要不要按摩,你别搭理她们啊。”
他拿眼角睨她,眼神平静,分明是在暗示这句叮嘱很多余。她便垮下嘴角装出不高兴的样子:“你这眼睛太好看了,随便看别人一眼都跟勾引似的。”而后想了想,又说,“要真想按,晚上我给你按。”
结果走过来的是个年轻的小姑娘,模样也干干净净,应该是假期出来打零工,多少还有点羞怯。她来到肖杨和乔茵这边,估摸着觉得帮女士按摩比较安全,便先瞧了瞧乔茵,见她睡着呢,就有些失望,再看看肖杨,犹豫了许久才问:“先生,需不需要按摩?”
“不用。”肖杨还真眼皮都没抬一下,随手把乔茵身上滑下来的浴巾拉上去了一些,没什么表情地稍稍扬了下巴示意小姑娘看看她,“已经有人要帮我按了。”
小姑娘愣了愣,红着脸走开了。
而乔茵闭着眼装睡,忍笑忍得肩膀直颤。
他们晚餐时间在自助餐厅饱餐了一顿,又到娱乐休息室里坐在按摩椅上看了会儿电视,才回到房间。乔茵拿出手机才看到沈燕芳给她打了五次电话,于是趁着肖杨去洗澡,赶紧回了个电话给她。
电话接通以后,沈燕芳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完了还要问她:“死丫头去哪里了?没回家呢?”
乔茵安抚她,给了个半真半假的回答:“上午不是去医院看了周承泽吗,正好碰上老同学去看他,我们从医院出来以后就到C市泡温泉了。”
好在沈燕芳也没有怀疑,只叮嘱她注意安全,就说起了正事:“今天下午有个外国人过来找你,拿了证件给我看,说是美国驻华大使馆的。我说你不在,他又不肯告诉我找你是什么事,只说要我转告你,这两天有空去一趟大使馆,有重要的事要让你知道。”她语气有些不满,转而又显得忧心忡忡,“你们律所最近是不是又接了什么麻烦的案子?怎么大使馆的人都找来了?”
“美国驻华大使馆?”乔茵听了也觉得奇怪,“没呀,我们律所最近没接涉外的案子。”她想了一会儿,又拿来自己的挎包埋头翻找,“他们是找到你那儿去了?那应该是按我户口登记的信息找我的…我待会儿看看我另一台手机上有没有收到什么通知。”
她们再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乔茵仔细找找,总算发出了自己另一台旧手机。
电板里还有电,她开了机一看,果然有条未读短信。但短信不是什么美国大使馆发来的,而是她在美国的朋友发过来的。她心觉古怪,点开短信来看,脸色竟一点一点变得惨白。
Declan Garcia…越狱了。
Chapter 27
大致估算了一下时差,乔茵打了通国际长途给她美国的朋友Claire Jones。
Claire Jones还是乔茵念大学时假期实习认识的美国人,现在是芝加哥的警探。三年前乔茵去美国看她的时候,她还在罗彻斯特的警局工作,当时恰好碰上了一桩连环凶杀案。乔茵意外被牵扯其中,虽然差点丢掉性命,但最终好歹还是从那个凶手手里逃出来,向警方提供了一些线索,等到凶手被捕的第二天就改签机票回了国。
那个凶手正是越狱以后失去了踪迹的Declan Garcia。
Claire如今四十五岁,早早就结婚生子,跟乔茵勉强算得上是忘年之交。她接到乔茵的电话显然松了一大口气,没跟她寒暄两句就直奔主题:明尼苏达州没有死刑,所以即使杀了八个人,Declan Garcia也只被判了终身监/禁。
“他有自己的‘名单’,乔。现在他已经盯上了名单里剩下的几个姑娘。”电话那头的Claire语速飞快,“虽然当年你是突然介入的…但你知道,他是自恋和妄想型人格紊乱,有很强的控制欲,也许至今还记得当初你无意破坏了他的计划…所以我想还是必须提醒你多加小心。”她一段话里有好几个复杂的单词让乔茵听得云里雾里,只有最后那句话她算是完全听懂了:“你近期没有来美国的计划吧?”
乔茵悄悄松一口气,回头看了眼浴室的方向,确认肖杨没有出来,才摇摇头回答:“没有,你知道我说过十年之内我不会再去美国。”
“那真是太好了。”Claire如释重负地叹息一声,“他几乎不可能出境,你待在中国是最安全的。”
听到她这么安慰,乔茵也安心了不少。她觉得Claire的话很有道理,毕竟Declan Garcia再怎么在美国境内消失踪迹,也不可能神通广大到飘洋越海跑来中国杀她。
因此挂断电话之后,乔茵瞬间就脱力躺倒在床上,忍不住感慨:“果然还是祖国大地护我周全…”
正好肖杨从浴室出来,低头扫她一眼,“刚才在打电话?”
“嗯,我妈给我打了十几通电话,我回个过去。”乔茵赶忙坐起来,拿手顺了顺还有点湿气的头发,随口又捏了个半真半假的谎话,“说律所那边案子的事,他们搞错地址了,材料都送到我妈那里去了。”
房间的床是榻榻米式的,两张并在一起,挤在墙和拉门之间,尽头摆着台小电视。乔茵先洗了澡,所以自觉霸占了靠墙的那张床,见肖杨穿着浴衣在旁边的床上坐下了,思绪就有些乱。其实白天要不是在公共场合,她早就要对他漂亮结实的腹肌“上下其手”好好研究一下了,好不容易等到晚上,却又先收到那么惊悚的一条短信,乔茵一时脑子都是乱的,真担心自己再没心情享受这个难得的夜晚。
肖杨多少也注意到她情绪有点波动,于是拿他那双微挑的眼角瞥她,边用毛巾擦着头发边问:“很急?”
“不急,那案子不是我接的。”乔茵暂时没打算把Declan Garcia的事告诉他,担心肖杨看出问题,只得笑眯眯地爬到他身后,直起身子给他按摩颈椎和肩膀,“肖杨,我得先跟你说件事…”她把迟早要搬出来的话题提前拿出来讲,倒也能解释她刚才那副心神不宁的模样,“我还没跟我妈说我们俩的事,主要是因为她老觉得我该找个家庭煮夫类型的…所以我想过段时间再跟她说。”
“嗯。”多半是被她忽悠过去了,肖杨拿下毛巾,只点头捞了电视遥控器过来,像是并不介意她这么做。
乔茵便好像松了口气,又歪着脑袋凑过去,眨巴眨巴眼仔细瞧着他的表情:“你也还没跟你爸妈说吧?”
“最近忙,还没机会。”他答得面不改色,相比之下还真是坦荡得多。弯着眼讨好地笑笑,她缩回脑袋专心给他捏肩,自言自语似的嘀咕:“他们应该对我印象不怎么好吧,做律师这么忙,又是单亲家庭长大的。”
没想到随口一句话,倒是让肖杨把电视音量调小了些,侧过脸来看向她,没摆出什么表情流露情绪,眼神却示意她继续,平静得不容商量。
这颇有威慑力的眼神瞧得她不敢隐瞒,赔着笑解释:“我也是到大学的时候才知道的,单亲家庭的小孩子都挺不招人待见。那天跟黄玲出去吃湖南米粉,就听见老板娘在跟一个朋友聊天,说今后绝对不准儿子找个单亲家庭长大的媳妇,因为单亲家庭长大的姑娘毛病多,要么自私自利,要么脾气不好,还有既自私自利又脾气不好的…”她语气从头到尾都像在开玩笑,没有半点难过的意思,最后长叹一声,摇摇头总结,“听得我膝盖疼,真是躺着也中枪。”
听起来是在自嘲,实际上如果不是印象深刻,也不会这么多年了都没忘记。乔茵总觉得自己是该难受的,但那个时候跟黄玲坐一块儿,她又犯起了在别人面前怎么也难过不起来的毛病。而事后在回想起来,也不过是多了个自嘲的资本。
原以为肖杨听了会嘲讽几句,她倒没料到他仅仅是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丢给了她一个问题:“你觉得你脾气不好么?”
乔茵想了一会儿,“还好吧。”
“自私自利吗?”
“也没有太自私自利吧。”
“自己有信心,别人讲什么都是虚的。”他便把视线挪回了电视屏幕上,“而且是我要找对象,不是我爸妈要找对象。”
言下之意是“你那么有自信,别人说什么真会影响你么?再说我找老婆,要我爸妈喜欢干什么,又不是要你跟他们过一辈子”,乔茵可算是听懂了,顿时被自己的理解逗乐,忍不住笑起来:“是,你找对象,你喜欢我就够了。”
大概是被自己戳中了笑点,她刚说完呢就笑得受不住了,手也跟着软下来,使不上劲,干脆放弃给他按摩,从后边搂住他使劲笑:“怎、怎么办…我笑得手都软了,没力气给你按了…”
一女人搂着一男人笑得花枝乱颤的,偏身上又只穿了件松松垮垮的浴衣,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估计也只有柳下惠能坐怀不乱了。肖杨原本是在看新闻,任她给自己按摩的时候也没多想,这会儿她这么闹,要做到视若无睹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拽了她的胳膊把她拉到身前来,俯身堵住了她的嘴。
唇齿交缠间,肖杨没过多久就已经将乔茵压在了身下。她很是上道地抬起胳膊搂了他的脖子,头却又不是时候地有些犯晕,只感觉自己的衣服轻而易举地就被扒了,于是也伸了手到他衣服里,微凉的手抚过他精实的腰,用水蛇似的胳膊圈住。
她其实是有点紧张的。大学跟周承泽谈恋爱那会儿还纯得很,别说是生性腼腆的周承泽了,乔茵自己接个吻都要羞半天,哪还能进一步干别的。而跟郑子昊交往的那几年,虽说都是以结婚为前提交往的成年人,但郑子昊无论怎么跟她亲密都不会做到最后那一步。时间长了乔茵都快抓狂,简直怀疑他根本“不行”。现在想想,他多半不是不行,而是心里还装这个薛晴,因此一直坚守自己的贞/操。
但跟肖杨就不一样了。她喜欢他,也是感觉到他对自己有那么点意思,才锲而不舍地追他的。现在追到手了,他对这感情又这么认真,乔茵就更是喜欢得不得了。她真庆幸他是个正常男人,不然又得叫她郁闷的了。可毕竟是头一回做,加上她心里高兴,紧张就是难免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