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泰尔不知道自己在那儿坐了多久,他轻声啜泣着,看着艾哈迈德的血在石板地上扩散。最后,他鼓起勇气走下床,拿着蜡烛小心翼翼地绕开地上躺在血泊里的死人。开门的时候,门不小心碰到了艾哈迈德的脚,他吓得不禁又抽泣起来。等离开房间,他便迫不及待地向外奔逃。蜡烛熄灭也不在意,就这样一直跑,直到遇见阿尔莫林。
“永远不可以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任何人。”第二天醒来时阿尔莫林这样对他说道。前一天晚上,可怜的阿泰尔从导师那里得到了一杯温热香醇的红酒,之后便在他的房间住下了。这一夜他难得睡得香甜。至于导师本人则去了别的地方,大概是去处理艾哈迈德的尸体。这些推测在第二天阿尔莫林坐到他床边时得到了证实。
“我们打算和组织说艾哈迈德趁深夜离开了这里。”他说,“他们自会得出结论。我们不能让阿巴斯因父亲自杀而蒙羞。艾哈迈德的所作所为并不光荣,他的耻辱很可能会连累他的家人。”
“但是,导师,阿巴斯呢?”阿泰尔问,“要告诉他真相吗?”
“不,我的孩子。”
“可他至少应该知道他父亲——”
“不,孩子,”阿尔莫林又重复了一遍,而且加重了自己的语气,“任何人都不会告诉阿巴斯这件事,包括你。明天我会宣布你们两个将成为组织里的新弟子,你们将成为兄弟,而不是仇人。你们要一起生活,一起接受训练,一起学习、进餐。作为兄弟,你们必须互相照顾。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其他方面都不能让彼此受到伤害。你明白吗?”
“明白了,导师。”
随后,阿泰尔当天便和阿巴斯被安排到同一间宿舍。房间很简陋:两张小床,两张席子,一张小桌子。孩子们都不太喜欢这儿,阿巴斯还说等他父亲回来了,他就马上搬走。那天晚上,阿巴斯睡得不是很好,有时还会说梦话。阿泰尔躺在旁边那张床上,久久不能入睡,他害怕那些有关艾哈迈德的梦魇会过来找自己。
可它们终究还是来了。自那天起,艾哈迈德经常会在夜里闯入阿泰尔的梦境。他拿着匕首,刀刃在蜡烛抖动的烛光下闪闪发亮。接着,他慢慢拔出匕首,割断了自己的喉咙。脸上还像以前那样,带着微笑。
阿泰尔猛然惊醒。夜里的沙地格外清冷,他的身体也是一样。窗外,棕榈树叶在微风吹拂下沙沙作响,中间还夹杂着水滴落下的声音。他抬手摸了摸眉毛才知道自己出冷汗了。阿泰尔重新躺下,希望这次可以一觉睡到天亮。


第十六章
“做得很好。”回到城里第二天,阿尔莫林赞许道,“九个人里面你已经除掉了三个,为此我深表感谢。”说到这儿,导师脸上的笑容退去了。“但你绝不可以因此而松懈,你的任务才刚刚开始。”
“听候您的命令,导师。”阿泰尔郑重允诺道。虽然接连的任务让他备感疲劳,但能在阿尔莫林眼中重新赎回属于自己的骄傲,这一切都令他庆幸不已。当然除此之外,他也看到了门口守卫们态度的变化。以前走过那里的时候,他的眼中总是带着鄙视与轻蔑,现在虽然不情愿,但总算表露出了该有的尊敬。他们肯定知道了阿泰尔成功的消息,这点毋庸置疑。阿尔莫林也是如此,看他开始时脸上的微笑就能知道。他示意刺客坐下。没错,是坐下。
接着,阿尔莫林继续说道:“英国国王理查德在阿卡大获全胜,士兵也因此士气大振。现在他们准备南下进军耶路撒冷。萨拉丁肯定也注意到这件事,所以他准备在阿尔苏夫要塞被敌人占领之前集结军队守住那里。”
想到萨拉丁,阿泰尔下意识紧张起来,他想起那一天,萨拉森人在驻地大门外……
“您是要我杀掉他们两个吗,”提问的同时,阿泰尔不禁在心中咂品起取下萨拉森首领的人头会是个什么滋味儿,“赶在打仗之前?”
“不。”阿尔莫林的语气忽然变得严厉。阿泰尔看着导师凝视自己的目光,那眼神仿佛已将他心里的想法全部看穿。
“那样做只会使他们的军队四分五裂——到时这一万余名嗜血的散兵游勇将会在整个地区肆意横行。现在他们只是在进军,应该还不会动手,距离他们真正交战的日子应该还有一段时间。你要关心的是另一个更直接的威胁:那些在他们不在的时候替他们掌管城市的人。”
阿泰尔点点头,看样子他只能暂缓被导师觉察的复仇之心了。“告诉我他们的名字,我会为您献上他们的鲜血。”
“我正有此意。阿布尔·努夸德,大马士革最富有的人。马哈德·艾丁,耶路撒冷的统治者。威廉·德·蒙特费拉特,阿卡的摄政王。”
刺客自然知道这些人,生活在这几座城市里的百姓都恨透了这些统治者的丑恶嘴脸。“他们的罪行是什么?”阿泰尔问。他担心这三个人也和其他人一样,若真如此,除了目之所及的罪行他还有其他事情需要调查。
阿尔莫林摊手道:“贪婪、自负、滥杀无辜。混到城里百姓中去,在那儿你能将他们的罪行知道得一清二楚。毫无疑问,这些人都将成为我们追寻和平道路上的绊脚石。”
“那他们必死无疑。”阿泰尔应道,内心无比忠顺。
“每解决掉一个人你都要回来向我通报,这样我们才能更好地掌握他们的意图。”阿尔莫林命令道,“还有,你要当心,阿泰尔。你最近的一举一动可能已经引起了城市守卫的注意,他们会比以往更加谨慎多疑。”
情况也确实如导师所言。几天后,刺客大步走进阿卡联络点时,杰贝尔开口问候的第一句便是:“你要行动的消息已经传遍全城了,阿泰尔。”
他点点头,没言语。
“看样子你是真心想为自己赎罪。”
“我只能做到这些罢了。”
“确实,而且你有时候真的很出色。我猜又是任务让我们再见面了?”
“嗯,这次的目标是威廉·德·蒙特费拉特。”
“那你要到禁区去……记住,保持警觉。那里是英国国王理查德的个人住所,各处守卫森严。”
“还有其他关于那个人的情报吗?”
“威廉被国王任命为阿卡的摄政王,在理查德去前线指挥作战的时候接管这里的事务。要知道就一般人来看,这个决定可不一般,因为理查德和威廉的儿子康拉德有过节。不过我倒是觉得他这么做十分高明。”
“怎么高明?”
杰贝尔笑了。“理查德和康拉德在很多问题上互相看不顺眼。虽然他们在公众面前彼此表现得彬彬有礼,但有谣言说他们两个一直对彼此图谋不轨。然后就是在阿卡擒获的萨拉森人那件事……”杰贝尔摇了摇头,“那天一早,康拉德就返回到蒂尔市,可威廉却被理查德强行留在这里做客。”
“你是说他被绑为人质了吗?”阿泰尔问。听到这里,他已经有些同意杰贝尔的想法了。从理查德的角度而言,这确实是明智之举。
“你愿意叫他什么都行。总之,只要威廉在这里,理查德就可以牵制康拉德的行动。”
“那你认为,我应该从哪里开始调查。”
杰贝尔想了想说:“西南边理查德的城堡……或者城堡前的集市。”
“很好,我不会再来给你添麻烦的。”
“不麻烦。”说完,杰贝尔转身继续回去温柔地逗弄他的鸟儿。
他确实是个无忧无虑的人,阿泰尔想。至少就这点而言,他很羡慕。


第十七章
杰贝尔是对的。穿过闷热、拥挤、海风扑鼻的街道前往城堡前的集市时,看到眼前的情况,阿泰尔不禁这样想。守在这里的卫兵比他上次来时多出不少,大概将近翻了一倍,一些士兵全副武装,身上还带着十字军的标志。但不管怎么讲,如果说刺客只对这些卫兵的事情了解一样,那肯定是他们非常喜欢闲聊。他们越悠闲,就越容易放松警惕。这会儿,阿泰尔找了一张长椅坐下,看起来像是在欣赏远处红旗招展的宏伟城堡,又像只是在打发时间。旁边不远的地方,一个卖艺的正在为自己招揽生意。他耸耸肩,也不管周围有人没人看,直接开始了表演。只见彩球一个接着一个被他抛向空中。阿泰尔佯装成看热闹的样子,暗地里仔细聆听着马路对面的谈话。那里站了几个十字军士兵,他们正像河边的浣衣女一样叽叽喳喳地聊着威廉的剑术。
阿泰尔正听着,一个修道士吸引了其中一个士兵的眼球。那人个子很高,身上穿了一件褐色的连帽长袍。修道士小心地对士兵予以暗示,士兵轻轻点了点头,转身告别自己的朋友,穿过了集市。阿泰尔在兜帽下仔细地观察着两人的一举一动。见他们碰头后悄悄避开了人群,阿泰尔起身跟了上去。他极力离得近一些,好听清修道士说的话。
“或许投靠威廉并不明智。要知道他不但年岁大,而且还很自私。”
士兵撇撇嘴:“可他的军队势力庞大。我们需要武力。一会儿我要去看看其他兄弟,确定他们已经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嗯,绝不能让他们有闪失。”修道士赞同道。
“怕什么,首领都做打算了。就算现在情况对我们不利,他也已经想出将劣势化为优势的办法,最后的结果肯定会和我们预想的一样。”
首领?阿泰尔糊涂了。兄弟?这些人到底是谁的手下?想不到阿卡阶层竟比剥开的洋葱还多。
“他想做什么?”修道士问。
“你还是少知为妙,按吩咐办事准没问题。记得将这封信直接交给首领。”说着士兵将信递了过去。看到这儿,阿泰尔会心一笑,他早已摩拳擦掌随时准备动手。刺客从长椅上站起来,跟上去。一会儿的工夫,信便到了他的手上。他重新坐下读起来。
首领:
事情正在阿卡禁区内有条不紊地展开,但我们怀疑威廉是否有能力将最终的结果处理妥当。他对他的职责要求太过苛刻,到时候或许百姓们并不会接受他。加上没有宝物的帮助,我们很难发动暴乱,若真如此很有可能会把国王召回来。到时你的计划将再无用武之地。除非把两边都联合起来,否则我们根本无法夺回那被偷走的东西。也许您应该另外计划一套取缔他的方案——仅作未雨绸缪之用。另外,我们担心在海港那边的自己人信心会越来越动摇。他已经说了,自己是远水救不了近火,那意味着一旦威廉死了我们根本无法依靠他。请您作出指示,我们将全力执行。我们永远为您的宏图伟业尽职尽忠。
阿泰尔将信叠起收进长袍。或许有些事情应该向阿尔莫林请示。可或许,又不应该。迄今为止,阿泰尔总觉得对于这些行刺目标,阿尔莫林并没有对自己坦诚相告。还是说这也是考验他的一部分?或许吧。
一群雇工匆匆走过,卖艺的依旧在玩着杂耍,现在他已经招揽了一大群人。不远处,一名演说家正在树荫底下发表反对国王理查德的言论。
接着,一个年轻人吸引了阿泰尔的注意。他留着修剪整齐的黑胡子,看样子正在招揽路过的市民。不过刺客发现,这个人还在留意不远处站着的那两个守城士兵。
“威廉·德·蒙特费拉特根本不在乎阿卡人民的生死。”阿泰尔边走边听,小心不让那人注意到自己。“我们忍饥挨饿的时候,他却锦衣玉食。他们压榨我们的劳动力,从中谋取暴利。他说,是他带领我们在这里重建家园。可现在,他却让我们背井离乡,再无法蒙受国王的恩泽。他的真实意图,众人皆知。他扣押我们的儿子,送他们去和野蛮人作战,生死未卜。我们的女儿被送去慰安他的士兵,贞洁不再。而他却只会用谎言敷衍我们,用未来虚无的幸福空许承诺——在这片被神庇佑的土地。想想现在?想想今天?我们还要这样一无所有到什么时候?这真的是神的旨意,还是一个自私之人意欲征服一切的野心?崛起吧,阿卡的人民。加入到我们保卫家园的队伍中来。”
“小点儿声。”一个路过的女人指了指不远处,悄声说道。那边士兵们正在沿街巡逻,或许他们已经意识到有人正在这边煽动群众。
“愚蠢。”另一个人厉声附和了一句,轻蔑地挥挥手,转身走了。没人想去忤逆威廉的威严,或者说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你的话会把你送上绞刑架的。”又一个人小声说了句,然后便溜走了。
那位反政府的演说家小心看了看周围的情况,接着走进人群,和另一个人碰了头。“你召集到多少人?”他问。
“我担心他们都太害怕了,”他的同伴回答说,“根本没人注意到我们的号召。”
“我们必须坚持,换一个市场,再换个地方。不能这么坐以待毙下去。”
两人又瞧一眼士兵,然后离开了。阿泰尔目送他们的离去,满意地得到了有关威廉·德·蒙特费拉特的全部情报。知道这些就足够了。
刺客最后抬头望了望耸立在市场之上的城堡,那颗跳动的阿卡黑心。他的目标就在里面的某个地方,他想。只要威廉一死,阿卡的人民不在遭受暴政,不再害怕。他必须尽快行动,越快越好。看样子,是时候去重访杰贝尔了。
联络点的负责人依旧和往常一样,心情还是那么愉悦。他欢迎阿泰尔的归来,眼中闪烁着光芒。
“我已经按命令办好了,”阿泰尔说,“必要的情报已经收集完毕,也弄清了接近蒙特费拉特的办法。”
“说吧,我自然知道如何判断。”
“威廉手中的军事力量庞大,更有很多人称其为首领,但他也并非没有敌人。英国国王理查德也和他互相看不顺眼。”
杰贝尔扬了扬眉毛:“确实,他们的关系一样不好。”
“我可以利用这点。理查德的到来会让他忧心忡忡。一旦理查德走了,威廉就会退回城堡里盘算对策。等到他心烦意乱的时候,我就可以趁机动手。”
“你确定?”
“十分确定。如果到时候情况有变,我们见机行事。”
“那我允许你展开行动了。只有蒙特费拉特的死才能解放这座城市。”
“等到任务完成,我会来向你汇报的。”阿泰尔如此承诺。


第十八章
回城的时候阿泰尔真希望这里的一切还能和他离开时一样,可现实却偏偏和料想中不同——他走在大街上,越往城里走,异样感越强。一切仿佛弥漫在空气之中——兴奋,期待。接着,阿泰尔听到关于理查德到访的传言,他现在就在城堡里,百姓们说,国王正在和德·蒙特费拉特谈话。看样子在十字军占领这里之后,他对那三千名囚犯的处理似乎惹恼了国王殿下。
现在就连阿泰尔都兴奋得颤抖起来。他早就听说过“狮心王”理查德的威名,他的胆量、他的残暴。如今即将见到他本人……
刺客穿过集市。听说理查德要来阿卡,众人早已将大街小巷堵个水泄不通。阿卡的百姓,不管是支持国王的还是反对的都想来一睹其真颜。“他来了。”旁边一个女人小声道。阿泰尔被人群推着向前走,可以说自进城以来,这几乎是他首次可以明目张胆地抬起头。现在有人群作掩护,而且不管怎么说,守城的士兵也都忙着去取悦即将到来的国王了。
人群不断移动,裹着阿泰尔来到装饰一新的石门前。十字军的旗帜在门口迎风招展,仿佛和这里的人一样也在急切地盼望着国王的到来。大门外,守卫的士兵不断警告拥堵的市民后退,站在前排的民众更是嚷着后面的人不要再往前挤了。然而聚集的百姓却越来越多,人们如潮水一般涌进大门前方的空地。更多士兵加入进来,在入口处结成一排人墙。有些士兵将手搭在腰间的宝剑上,更有一些已经开始挥动长矛,厉声威胁起怨声载道的人群。“都退后!”
忽然,一阵巨大的喧哗声从远处城堡大门传来,渐行渐近,不断升温。阿泰尔伸长脖子望过去。起初他只能听到马蹄声,接着一排国王亲卫队出现在他的视线里。随后,周围的百姓纷纷跪下,阿泰尔也只好“入乡随俗”,但这并不妨碍他锁定英国国王的一举一动。
狮心王理查德骑着饰有他标记的骏马缓缓走来。他的肩膀很宽,下巴高高扬起,脸上却带着疲惫的神色,仿佛曾经经历的每一场战斗都在那里留下岁月的痕迹。那双眼睛也显露出疲色,不过依然很明亮。除了理查德的亲卫队,还有一个人走在国王旁边。从人群的议论声中阿泰尔得知他就是威廉·德·蒙特费拉特。威廉比国王年长一些,虽然看起来缺少几分霸气与力量,但却自带一份坚韧。看得出来,这个人很有可能是名武艺高超的剑客。他虽然走在国王身旁,可神情却并不愉快,就连脚下也只是踏着碎步,根本没留心周围的人,看上去心事重重。
“……三千条人命啊,威廉,”国王的声音洪亮高亢,几乎传遍整个集市,“我听说他们都将成为犯人,用来交换我们被敌人俘获的士兵。”
“萨拉森人根本不会信守诺言,”德·蒙特费拉特应道,“您知道我说的都是事实。我这是帮了您一个大忙。”
狮心王怒吼道:“噢,是啊,确实帮了一个大忙。眼下敌人的信念比过去更为坚定,力量也更难击溃了。”
一时间,两人都收了声。
“我对敌人的情况再清楚不过,”德·蒙特费拉特说,“他们不会因此激起勇气,只会满心恐惧。”
理查德看着他,眼中充满蔑视。“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清楚他们的意图的?你,一个舍弃了战场的人,现在却在这里玩弄权术。”
德·蒙特费拉特被国王将了一军,连忙反驳道:“我只是做了正确的决定。那是正义的选择。”
“你在这里信誓旦旦地说什么天赋神权,威廉。但我却没看到你口中的宏图壮举,不,我看到是你对神权的肆意践踏!”
说到这儿,德·蒙特费拉特似乎动摇起来。他尴尬地挥起手臂,仿佛在提醒国王他的百姓正聆听着这里的一言一辞。“您这样出言不善,陛下,我还以为我早已得到了您的信任。”
“你是阿卡的摄政王,威廉,替我治理国家的人。你还需要多少信任?或许作祟的,是你那觊觎王冠的心。”
“您真是误解我了,”为了不让自己在人群面前颜面扫地,蒙特费拉特说道,“再者说,您总这么讲……”
理查德怒视着身旁的男人:“你以为我想在这儿和你多费唇舌?我还有仗要打,有什么话改天再说吧。”
“那我就不耽误您了,”德·蒙特费拉特礼貌地回道,“我的陛下。”
理查德愤恨地看了德·蒙特费拉特一眼——提醒这个逆反的下属谁才是真正掌权的人——接着,带着自己的手下离开了。
随着人群逐渐散去,德·蒙特费拉特转身对身旁一个士兵耳语两句。阿泰尔连忙竖起耳朵,好让自己听个真切。
“恐怕新世界不会给他这种人留下立足之地了。传令下去,我想跟士兵们讲话。必须确保他们每个人都能尽职尽责。警告那些人,一旦出现任何闪失,我定会予以严厉的惩罚。今天我可没心情跟他们开玩笑。”说完,威廉转身看向其他部下,“跟我走。”
就在这时,一大群人忽然朝城堡这边涌来,看穿着他们似乎并不是德·蒙特费拉特的士兵,而是想在城里找寻顾客的生意人。阿泰尔混进他们的队伍,虽然被商人肩上的粗布麻袋撞来撞去很辛苦,但总算在重兵把守的城门关闭之前安全混入城内。进到城堡内,果不其然,所有商人都被不耐烦的士兵聚集到一个院子里检查货物。而德·蒙特费拉特则沿着矮墙走向里面的幕墙。刺客朝旁边一闪,转身挤进城墙和城堡间的缝隙里。他屏住呼吸,还以为这时会有眼尖的士兵发现他然后喊出声阿泰尔往上看了看,还不错,建筑表面的砂岩并不平滑,有不少可以落手的地方。于是,刺客开始了攀爬。
有弓箭手。
意料之中。阿泰尔轻易躲过下面的哨兵,却忽视了暗藏在上面的弓箭手。他抬头瞥一眼屋檐,静等对方转身回去。他需要等待,只有那人重新回到屋顶中间,他才能继续行动。如果这时贸然出手将对方打下,引起敌人警备就得不偿失了。于是当守卫走到最佳地点,刺客瞬间发动了攻击。阳光下掷出的飞刀闪闪发光,随后没入弓箭手的后背。他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哼了一声,便倒下了。谢天谢地,他的尸体没有超过屋檐。阿泰尔爬上屋顶,一边压低身体向前穿行,一边留意远处那个弓箭手的一举一动。只要对方转身,他便马上俯身跳下。
至于下面,德·蒙特费拉特还在返回城堡的路上。他大声地发号施令,对那些胆敢走在他身边的人破口大骂。
转眼间,阿泰尔已经走近下一个弓箭手。他猛地投出飞刀,对方应声倒地,平躺到屋顶上。路过他身旁的时候,刺客低头看了一眼,只见弓箭手微微抽搐两下便不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