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无庸高喊:“万岁爷摆驾慈宁宫!”
帝王仪銮,顺着方才皇后脚印,也向西南移动。
雍正脚刚迈进大佛堂殿门,就听宝贝公主喳喳乱叫,皇后一面安抚,一面说:“淑慎你别生气,你这妹妹就这个样子,跟小宝一样,人来疯!”
淑慎公主急忙回话,“怎么会呢!皇额娘,孩儿见到妹妹喜欢我,愿意跟我玩,开心还来不及呢!”接着,就又听淑慎公主说,“来,宝贝,姐姐给你玩具玩,好不好?”
也不知宝贝小公主掀翻了什么东西,就听几个宫人一声叫,皇后跟着埋怨:“宝贝,那是你姐姐抄写的经书。你怎么就给弄上墨汁了呢!”接着就一堆人祷告:“佛祖恕罪、佛祖恕罪!”
淑慎公主倒是很平静,“皇额娘没事的,那不是经书,是《资治通鉴》。”
别说衲敏,就连站在廊下的雍正都惊讶了。《资治通鉴》,帝王专用教材,别说公主,就是治世大臣,平常也不敢随意拿出来看。这位淑慎公主,也太大胆了吧!
雍正忍不住了,抬脚进了大殿。殿内又是一番忙乱,请安的请安,安排座椅的安排座椅。好容易雍正坐下,叫皇后也坐下,这才冷着脸问淑慎公主:“你怎么看起来《资治通鉴》了?”
衲敏害怕,急忙插话:“想是公主无事消遣读物吧?皇上别这样,吓着公主了!”
“皇后!”雍正恨铁不成钢地呵斥一声,“慈母多败儿!你就护着她吧!”
淑慎公主倒是很平静,聊起旗袍跪在地上,回答:“皇父莫要责怪母后。这书,并非孩儿消遣读物,而是孩儿叫人从景阳宫带来的。”
“你个姑娘家,看这个做什么!”衲敏也急了,好容易我们来看你一回,不说痛哭流涕的请求原谅,偏往石头上撞。你这孩子,怪不得给人当枪使!
淑慎公主抬头冲皇后微笑,“额娘不要着急。孩儿还有下情禀报。孩儿虽为女子,也知身为公主的责任。孩儿终身,恐怕是要和亲蒙古。然而,我那些姑祖母、姑姑们,即使和亲,留下子女的,也不多。孩儿不能保证将来一定能将我爱新觉罗家的血液融入蒙古,但孩儿,要保证,像孝端文皇后那样,受到夫家敬重,成为延续满蒙友好的公主。故而,孩儿要学习,不仅要学女子当学之物,更要成为丈夫治理地方,不可缺少的助力。唐代文成公主,也没有在西藏留下子嗣,却令后代吐蕃称唐代君王为舅舅。文成公主之才德、功绩,便是儿臣的目标。还请皇父、母后体谅!”说着,磕下头,以额触地,不肯再起。
衲敏不知该说什么好,怎么今天一个两个都不正常。年妃那样,淑慎公主也那样。不由叹口气,坐在一边思量到底出了什么事。宝贝小公主则是打个哈欠,坐在衲敏怀里装睡。
过了半天,才听雍正淡淡地说:“既然你自请抚亲蒙古,等先帝孝期过后,朕会安排,给你挑个好额驸的!”
淑慎公主猛吸口气,磕头谢恩。雍正看她伏地不起,也没再说话。站起来,自行往外走了。衲敏等皇帝仪銮全部撤出大佛堂,这才上来拉起淑慎,拿手帕给她擦擦额头,叹口气,“你这孩子,唉!”
淑慎淡笑,“额娘,这是最好的结果,不是吗?”
事到如今,衲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安抚淑慎公主几句,又敲打敲打一干伺候的宫人太监,嘱咐画眉好好伺候,这才抱着宝贝出来。
到了宫门外,抬头看看,天已经黑透了。翠鸟上前请示:“景仁宫刚才奴婢已经叫人去通知准备了。这会儿天太晚,主子,咱们不如到那儿歇歇,明天天亮,再回园子里吧?”
衲敏点头,“好吧!派人到园子里送信,别叫太后惦记。”翠鸟答应下来,王五全立刻就找小太监和侍卫回去给杏花春馆送信。在王五全等人看来,主子对太后的恭敬实在是做到家了,怪不得太后喜欢自家主子,这么好的媳妇,叫谁谁不爱呢!
衲敏领着宫人正要往东走,高无庸一路小跑过来,到了衲敏跟前,喘着气打个千儿,“主子娘娘,主子请您到养心殿去。”
衲敏听了,摸摸肚子,问:“宝贝公主饿了,本宫先带她吃饭。烦劳高总管禀报一声,本宫一会儿就去。”
高无庸急的汗都下来了,“主子娘娘,您还是先去养心殿吧。主子,他,他不肯吃饭呢!”
衲敏无奈叹息,怎么今天不正常的人这么多啊!没办法,只好抱着宝贝坐车去养心殿。高无庸领着皇后一行,直接到了养心殿后殿东五间。这东五间,是后来慈安太后常住的体顺堂,只是雍正时期并无匾额。按理,除了雍正,只有皇后才能来这儿住。但衲敏不喜欢离雍正太近,再加上雍正常年在圆明园办公,所以,对这里,衲敏并不熟悉。
抱着公主进屋,就见雍正坐在圆桌前,桌上满桌子点心菜肴。公主挣扎着跳下来,直奔桌上饭食。雍正也不计较,还亲自给她夹菜。对于这个公主,除了自己没有女儿缘以外,雍正还特别庆幸她不是二哥转世。所以,平日里,格外宠爱纵容!
衲敏看雍正喜欢,也没拦着,而是自己走近了,给雍正行礼。按照雍正吩咐坐在一旁,招呼女儿慢点吃,这才问:“皇上可是有什么事吗?”
雍正摇头,“没什么,就是怕公主饿着,叫人给她做了点儿吃的,你也尝尝吧!”
衲敏点头,随手抓起来一块塞进嘴里。宝贝见了,急忙挑了块松子糕递给母亲,“额娘,吃这个,吃这个!”
衲敏笑着张口,宝贝则一副大人模样,“额娘乖,张口,啊——”一块糕点,就这么塞进衲敏嘴里。
雍正看她母女二人玩的开心,自己反而像是多余的,颇为不满的哼了声。高无庸躲在雍正背后一个劲儿给衲敏使眼色。衲敏无奈,只好哄宝贝,“乖,额娘吃不了那么多,给阿玛吃好不好?”
宝贝低头委委屈屈地看看手里的玫瑰糕,摸着脑门上小黄毛想了半天,这才狠下心来,扑地往四四面前一递,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阿玛,给你吃!”
雍正其实也不为那一块糕点,只是看自家闺女这违心不舍的小眼神,童心乍起,故意接过来,含在嘴里,吃的津津有味。
宝贝可就不乐意了,学着小宝嘟嘟嘴,继续趴到桌子上寻找她喜欢的食物。
过了一会儿,一家三口,吃完了饭,东西都撤下去,宝贝哈欠连天,搂着衲敏就睡着了。衲敏还想叫奶嬷嬷抱她回景仁宫。雍正摆手,“皇后今天就跟公主一起住到东五间吧!景仁宫也有段日子没住人了,怕是潮气重。”
衲敏暗暗嘀咕:东五间更有一段没住人了!你就不怕潮气重?不过既然雍正这么说了,加上他今日看起来很没精神的样子,衲敏也就勉强答应了。
在床榻上安顿下公主,雍正看看外面月色,就吩咐下去:“朕跟皇后到慈宁花园逛逛,你们好好照顾宝贝公主。”
高无庸还要先去慈宁花园看看,以便清场,免得打扰帝后兴致。雍正一摆手,“不必了,朕不常在宫中,宫里奴才都各有职责,那花园,又能有什么人呢!”带头就往外走。衲敏只得留下翠鸟和奶嬷嬷等人照顾,自己带着碧荷、王五全随后跟上。
慈宁花园,是当年康熙为孝庄太后修建的一个小花园。景色固然不如御花园美,但好在离慈宁宫近,方便孝庄太后遛弯。雍正走在前头,衲敏领着人紧随其后。进了花园,看着少年时期熟悉的景物在月光下变得柔和模糊,雍正的心,也渐渐由烦躁,变得宁静起来。转身看看皇后,依旧那么平静,似乎今日年妃和淑慎的举动,都没有给她留下什么影响似的。雍正不由感慨:到底是皇阿玛给我挑的嫡妻啊!这份稳重,就是我不能及的。
其实,衲敏是因为困了,没心情回味那俩人的怪异而已。话又说回来,自从过了宝贝小公主的周岁,自己就老爱困。太医请脉也没说什么,只讲了春困,多多休息。看来,当初,把金太医调到皇宫看守两位太妃的举措,似乎有些不合适。至少,那家伙知道该如何做,才能保健,而不是有了病,再去治疗!
又走了一会儿,雍正挥手叫伺候的人退下,只留高无庸和碧荷远远跟着,自己领着皇后往园子深处走。
月影横斜,树荫婆娑。一阵风吹来,带着几分春日的暖意,也不知那棵树上,乌鸦呱呱乱叫,听着瘆人。衲敏不由快走几步,拉住雍正袖子,“皇上,咱回去吧!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又黑咕隆咚的,听着吓人!”
雍正淡笑:“怎么?皇后也有害怕的时候?你连年妃都能哄的服服帖帖呀!”
衲敏没深究雍正的话,反而叹气:“年妃她,真是,唉!”她能说什么呢?年妃这孩子,就是个娇养长大的,可是,她真的比自己聪明!要不是自己时运好,又有原来的乌喇那拉氏打好底子,恐怕,以衲敏本人的智商情商,早就提前给乌喇那拉家添个废后了!
雍正见皇后叹气,伸出手来握住她,“以后别随便见她了。她就这脾气,气坏你可怎么办?”
衲敏点头,“好!”你当我愿意啊!这不是为了博个贤后的名声吗?
俩人就站在树荫下,互相握着对方的手,过了半天,谁也没说话。春天,虫子还没醒来,只能听见远处佛堂里木鱼声声。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衲敏觉得夜色沉沉,渐渐手脚发冷,想要催雍正回去。雍正一捏她手,比个嘘声手势,拉着她就躲到老银杏树后面。
衲敏奇怪,正要细问,就见雍正拿根手指,往那边树下指指。衲敏留神细看。这一看不要紧,差点儿没晕过去!不是吧?这宫闱重地,禁卫森严,居然也有——野鸳鸯?!
71、鸳鸯错
衲敏急了,这可如何是好!要知道,这清朝是中国封建时期的顶峰,对男女大防,那可看的比唐宋重多了!别看汉武帝能认下同母异父的亲姐姐,这雍正可未必能容忍他家花园里出了这种事。更何况,是当着帝后二人的面出的事!
衲敏忍不住叹息,存天理、灭人欲这种事,太不人道!也不看看,满宫里几百几千个宫女,都是正当时的年纪,本就该有男人滋润着、生儿育女的过着美滋滋的小日子,就因为帝王私欲,给弄进宫里头来。运气好的,时间一到,就能出宫嫁人。运气不好的,一辈子都地搁在在个黄圈圈里。怪不得年妃半疯不傻的!一句话:女人不好,都是男人给害的!
可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眼下最要紧的,是帮雍正捉“好”(和谐)!衲敏看看雍正,也气的够呛!急忙张口就要说话。哪知雍正朝她摆摆手,轻轻拉着她,悄悄地就往方才碧荷跟高无庸站的地方走。等见到他二人,这才吩咐:“园子里有俩野鸟,给朕捉来。”
碧荷一愣,高无庸则是立刻明白了。转身悄悄叫来大内侍卫,布网不提。
衲敏不解地看着雍正。雍正这才解释:“刚才咱们身边没人,你身子又弱,得提防他们狗急跳墙!皇后不要生气,等一会人来了,朕叫你好好出气就是!”衲敏这才明白,原来,雍正大叔也深谙“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啊!可是,他怎么知道自己生气?自己真的不生气啊!甚至还想着如果合适,干脆大发慈悲,叫二人一块儿过小日子算了!要知道,能有勇气出来那个啥的,也挺不容易的!想当初,那小年将军要是坚定点儿,自己能在结婚登记处白等他一天吗?
衲敏虽然同情宫人命运,但也不能随意改变历史轨迹。等跟随雍正到养心殿坐正之后,高无庸领着大内侍卫绑着两人就来了。
俩人都堵着嘴,刚开始还奋力挣扎,等到了养心殿院子,见着帝后二人端坐与上,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儿了。双双跪在地上,低头不说话,似乎是等着最后的宣判。
灯影绰绰,衲敏高坐位上,灯下看不清这二人的相貌,不过,看身形,都是规矩的孩子,也没有想象中的衣衫不整。一想到他们可能就要杖毙庭下,于心不忍,侧过身对雍正说:“皇上,您平日忙军国大事,就够辛苦了。皇宫出了这样的事,都是臣妾管教不严所致。还请皇上给臣妾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把这二人,交给臣妾按法治罪吧!”
雍正看了皇后一眼,对下头吩咐:“都交给慎行司处置。”末了又加一句,“传朕旨意,此事不许皇后插手!”
衲敏无奈,眼睁睁看着二人被带出去,只好在心里叹气:你们俩要怪就只能怪运气不好!给雍正看见了!要是只有我,说不定,还能利用皇后那为数不多的权势,成全你们呢!唉!
对婚姻有怨念的人,其实是最希望看到别人幸福的。正如年妃所说,衲敏其实就是个傻皇后。心里怎么想,面上很容易就带出来。雍正看了,挥手叫众人下去,淡淡地问:“怎么,皇后是想放了他们?”
衲敏抬头看雍正,灯影下,不如白日那般威严,便大着胆子问:“能吗?”
雍正摇头,“**宫闱,是重罪。不过朕很好奇,皇后为什么这么想。刚才,你不还很生气吗?”
衲敏低头,“我也不知道。只是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吧!”特权阶级从来都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你自己想要什么女人没有,却偏偏还得那么多女人不能享受婚姻的滋润!
雍正愣了半天,才说了一句:“年妃说的对,你真是个傻皇后!知道朕为什么不让你插手这件事吗?”
衲敏摇头,她又不是疯了,随意猜测帝王心思。
雍正叹气,“这几年来,谁不知道你专心伺候太后,抚养儿女,不管宫务。今天这事,是你我共同撞上的。传出去,也不会有损你的声誉。只要你不插手,自然就不会有人难为你!但如果你替他们求情,往后,朕就算不想,也只能下旨申斥了。明白吗?”
衲敏深吸口气,看看雍正,“臣妾明白了。臣妾不会任性。不过是不想有人受罪而已。请皇上放心!”
雍正郁闷了,虽然他说的不很直白,可一心为皇后的举动,还是解释的很清楚的。怎么到了皇后那里,不说个谢字,反而成了自己不放心她了?他心情不好,自然也不会说什么好话。站起来,吩咐外头:“好好伺候你们主子娘娘!”便领着高无庸等人到前殿批折子去了。
碧荷直等到雍正走了,才领着画眉进来,俩人一齐跪倒皇后面前,哭求:“主子娘娘,您救救石榴吧!她,她跟金太医,是真心的啊!”
衲敏一惊,“石榴?太后派到淑慎公主身边的石榴?她怎么了?”
碧荷看看画眉,画眉只好开口,“奴婢也是前两天才知道,石榴姐姐,进宫之前,是金太医没过门儿的媳妇。两家原来就是挨着的。只是,后来金太医到外地去了,石榴姐姐又进了宫,这才断了联系。后来,两人在宫里遇到,都愿意再续前缘。可没想到,偏偏给皇上和娘娘碰到。娘娘,您救救他们吧!他们,他们就是有情,并未作出**后宫之举啊!娘娘——”
衲敏叹气,怪不得瞧着眼熟,原来那两人是金太医和石榴啊。“怎么会这样?那刚才,他们见了我,怎么不求我呢!”
碧荷细思,“想必,他们也不想让娘娘为难吧!娘娘,如今,皇上已经颁下明旨,不许您插手。这可如何是好?”
衲敏想了想,对着座下二人意味深长地说:“石榴是太后的人,金太医又早就给我撤了九阿哥专属太医的职责。我能怎么办呢?如今,看皇上的态度,是不想为这事操心,毕竟,国务繁忙!可是,太后年纪大了,总不能叫她老人家再来吧?”丫头们啊,但愿,你们能听懂我的话!
画眉一听没希望,登时就哭了。碧荷反而眨眨眼,看看皇后,正好看到皇后给她使眼色,顿时心中清明。不消说,主子娘娘这是给想办法呢!好吧,太后那里,只能看李嬷嬷能不能念在石榴跟她共事多年,给说句好话了!
第二天一早,李嬷嬷就接到碧荷、画眉特意传来的信儿。要说也难为这俩丫头了:这件事,是雍正亲自下的旨意,明显不能动用粘杆处;可翠鸟身后是乌喇那拉氏家族的势力,除了危急皇后的事情,她也不会允许画眉借用。没有办法,俩丫头只好利用桃红和画眉在宫中、园子里的小姐妹、小老乡,一对一地给李嬷嬷带过去信儿。偏又不能流露出是中宫旨意,如何操作,可真伤透俩人脑筋。
李嬷嬷听了侄儿李得正的话,将信将疑,“真的假的?这石榴从十五岁进宫,就跟在我身边儿。那规矩,可是我手把手教的。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来?”
李得正哭丧着脸,心里暗骂:桃红你个丫头片子,弄这乌糟事儿来烦咱家!嘴上却说:“哎呀姑姑!您可别这么说。这丫头大了,什么心思没有的!还有跟太监对食的呢!别提那金太医正当壮年一个大男人了!再说,俩人又是老熟人儿了!出了这事,可不是情理之中嘛!”
李嬷嬷冷哼,“活该!亏得叫万岁爷见着了。该他俩下地狱!”
李得正捏捏袖子里的龙头银钞,继续给他姑姑吹风,“姑姑说的是!这个石榴,别看平日里一本正经的,谁知见了那小白脸儿就走不动道了。该她进慎行司!”说完,又故意不看李嬷嬷,自顾自地叹口气。
李嬷嬷这深宫老嬷,日常生活没个什么消遣的,就爱听那些个八卦作乐。今日得了这么个“头条”消息,正想好好打听一下,过过耳瘾,哪知侄子说到这儿,就顿住不说了。心里好奇地紧,连忙问:“咋了?为啥叹气啊?”
李得正眯着小眼儿,挤出半滴泪来,拉着李嬷嬷的手,带着哭腔含糊:“姑姑呀!侄子是担心您老啊!”说着,丢了李嬷嬷的手,兀自拿着袖子擦泪。
李嬷嬷最见不得人哭,更何况这李得正口口声声说的是担心自己,一跺脚,照李得正脑门上就是一巴掌。“你个小兔崽子,哭什么哭!你家姑姑还没死呢!到底咋回事儿,说!”
李得正眨巴眨巴眼,“哎哟,我的姑姑哟!您老可是在太后她老人家跟前伺候几十年的老人儿了!怎么到这关头了,啥都没明白呢!您想想,当今,那跟太后啥关系?那能眼看着太后跟前儿的宫人那出这样的丑事?还不赶紧的”李得正一面说,一面往四下看看,瞅着周围没人,这才往下接着说,“赶紧的杀人灭口哇!依侄儿看,不仅要杀那俩,恐怕,跟石榴熟的人,也免不了遭殃哦!姑姑,您老赶快想想,跟石榴熟的,都有谁?想好喽,赶紧跟人家保持距离——”比个手势,“至少五尺远!免的到时候,咱无辜遭殃不是?”
听李得正说完,李嬷嬷将信将疑,“会吗?”
“哎哟!那有啥不会呀!您老是在太后跟前伺候,没伺候过那位!您不知道哇!好几回,您侄子我就差点成了那遭殃的池鱼!这要不是,要不是我命大,我的姑姑呀!您老临了,连个守灵的都没了哟!”这一回,恐怕是触动真情,眼泪吧嗒吧嗒就成串往下掉。
李嬷嬷想了想,也急了,“那,这石榴平常,除了跟她手底下的几个小宫人丫头,也就跟我说几句话。满宫上下,都知道我跟她最好!这,这可怎么办呢?”说着,急的原地连转圈。
李得正一看有门儿,连忙吹风,“哎哟姑姑!您怎么不跟她保持距离哟!这下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哇!”
李嬷嬷拉着李得正袖子,“不怕,我去求太后。太后一定会保咱们无事的!”
“姑姑诶,太后是跟您亲,还是跟那位亲?您老倒是想好喽哇!万一到时候那位非要——您可咋办呐?”
李嬷嬷万般无奈,“那你说咋办?要不,咱去求主子娘娘?我冷眼看着,这位主子,心好!”
李得正一听,拉倒吧你,她要是有办法,还用得着叫桃红几个给我送票子?拉着李嬷嬷话茬说:“姑姑,您老不知道。当时,这事出来的时候,主子娘娘就想求情,可是,叫万岁爷当场给堵回去了。再说,您想想,这是老娘的话管用,还是老婆的话管用呢?依侄儿看,还是求太后保险!”
“可你不是说,太后她不一定能保下咱们吗?”
李得正绕了半天,见自家姑姑终于要往圈子里跳了,急忙凑近了耳语,“姑姑啊,您老只要这样…这样…再这样…。这事儿呀,就成了!”
李嬷嬷还有些不信,疑虑地看看侄子,“你说的,能成吗?”
李得正跳脚,“不管咋样您试试,总比坐着等灌哑药强啊!”
李嬷嬷这才点头,“好吧!”喜欢八卦是一回事儿,但要给八卦八没了命,可不是这位深宫老嬷所期望的!
碧荷跟画眉陪着皇后回到园子,听桃红说完,齐齐哑然失笑。画眉不解,“平日里这李嬷嬷忒精明个人,怎么叫李得正三言两语就给哄着去卖命了?”
碧荷抿嘴没说话,桃红一抛手帕,“那有什么。李得正要钱,咱就送钱,反正那金巧儿女婿就是经商的,不缺这俩。至于李嬷嬷,人老了,难免糊涂,她哪儿明白,这是有人想拿她当枪使呢!等着瞧吧,后头,还有把大枪呢!”碧荷、画眉听了,想到太后——那个十四福晋口中的“老巫婆”——就要出马,齐齐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