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家伙,到哪儿都是招仇恨的主!
苏文凤心里当然不大好受,连带地对宁安国也有了偏见,目前他跟宁安国的状态几乎是“王不见王”,明眼人都能看出两位副厂长不和!
可就在宁安国厂里的职务被革除、接连遭遇重创之后,苏文凤却站出来力挺宁安国,为宁安国据理力争。
苏文凤这个人即使是对你有意见,那也是明着来的。
这是个很值得争取过来的助力。
宁向朗察觉自己脑海里掠过这样一个念头,不由唾弃起自己来。他的脑袋大概已经被那二十年的苦心经营腐蚀得差不多了,什么助力不助力!这么好一个人,促成他跟父亲交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想到这里,宁向朗朝苏胖子露出了笑容:“苏胖子!”
苏胖子极为不满:“苏昇!我叫苏昇!不叫苏胖子!”
宁向朗从善如流地开口:“苏昇,你杵在这儿干嘛呢?”
苏胖子满意了,可对着这么友善的宁向朗他又摆不出凶神恶煞的虚架子了。他说道:“没什么!”说完又觉得心里憋得慌,补上一句,“关你什么事!”
宁向朗说:“是不关我什么事,不过我正好想去找你呢。”
苏胖子瞪大眼,忍不住好奇起来:“找我有什么事?”
宁向朗说出了大实话:“我不记得寒假作业有哪些了…”
这可不是唬人,这中间隔了二三十年,谁记得啊!
没想到苏胖子听后却一脸复杂地看着宁向朗。
宁向朗瞬间懂了。
他向苏胖子确认:“…你也不记得了?”
苏胖子:“…”
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宁向朗跟苏胖子相顾无言片刻,幽幽地说:“厂里好像没别的一年级生。”
苏胖子说:“你不是很多朋友吗?快去问问!”
宁向朗斜睨他一眼:“你不是也挺多朋友的吗?”
这话可就一语惊醒梦中人了,苏胖子一拍大腿:“对啊,我跟你扯什么!我去叫人给我做不就行了吗?”
这时候他们背后响起一个声音:“叫人给你做什么?”
宁向朗也一脸天真地给他加把火:“对啊,给你做什么?”
苏胖子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靠近,一脸洋洋得意的笑容:“这你就不懂了吧?叫人给我做作业啊!你也需要吧?我先把行情告诉你好了,五毛钱一份,语文数学一块做完也就一块而已!唉哟哟哟哟!!!!”
苏胖子正说得起劲,耳朵就被人用力揪紧了,他正要瞪向揪住自己耳朵的人,背脊就泛起阵阵凉意。
整颗心也哇凉哇凉的!
他想起来了,刚刚那个声音可不就是他父亲苏文凤吗!
苏文凤冷冰冰地说:“看来你还挺了解行情!”
苏胖子欲哭无泪。
苏文凤正好有空,当下就打电话询问苏胖子的老师寒假作业是什么。
坑完苏胖子的宁向朗脸皮忒厚,硬是跑回家拿了作业本去苏胖子那蹭题!
苏文凤是个磊落人,没有将他跟宁安国的恩怨带到两个小孩子身上。
他让妻子给宁向朗榨了杯果汁,然后拿了份报纸坐在一边盯着苏胖子跟宁向朗做作业。
小学一年级的作业对宁向朗来说当然没有任何难度,他唯一苦恼的是怎么把字写得更符合他的年龄。所幸六岁小孩的手实在没多大劲,写出来的字瞧上去没什么力气,倒也不算太离谱。
不过有他这个做得又快又好又整齐的参照物摆在一边,苏小胖子真是可怜极了,因为苏文凤那冷峻的眼神在苏胖子每次咬笔杆思考时就会自动下调温度,看得苏胖子浑身冷飕飕的。
在苏文凤的逼视之下,苏胖子终于熬不住了。他扯了扯宁向朗,开始“忍辱负重”地向宁向朗请教问题。
宁向朗心里直乐,面上却一点都没表露,反倒耐心地教起了苏胖子。
苏文凤的目光渐渐缓和下来。
宁向朗边教边做,速度却还是比苏胖子快一大截。
在苏胖子哀求的目光下,宁向朗乖乖坐到一边喝果汁,不时为苏胖子解决疑难问题。
瞄见苏文凤稳如泰山地坐在一边,宁向朗灵机一动,跑到苏文凤身边坐下发问:“苏叔叔,你能给我讲个故事吗?”
苏胖子听到这话后竖起耳朵!
这小子还真是够厚脸皮,还故事!根本不可能嘛,他就没听过他父亲讲过训斥以外的话!
没想到苏文凤看了宁向朗一眼,说道:“你想听什么?”
宁向朗说:“将相和!”
苏文凤锐利的目光扫向宁向朗。
宁向朗说:“听说是在说一个国家的丞相和将军本来不太齐心,丞相见到将军掉头避让、将军看到丞相转身就走,但是后来为了国家握手言和的故事啊!”
苏文凤淡淡地笑了:“还要我讲什么?你不都知道了吗?”
宁向朗说:“那苏叔叔喜欢这个故事吗?”
“真是个机灵鬼。”苏文凤抬手揉揉宁向朗的脑袋,笑着点出他的真正意图:“你觉得我是廉颇,还是蔺相如?”
宁向朗:“…”
这是个挺难回答的问题,要说苏文凤是廉颇吧,那是不是暗喻他应该去跟宁安国负荆请罪?他怕苏文凤会立刻把他扫地出门!
可要说宁安国才是该负荆请罪的那个,他又不想…
而且这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为什么每个人都爱蹂!躏!他!的!头!发!
宁向朗哈哈一笑,抄起自己辛苦做完的寒假作业说:“我也不晓得,我回去问问我爸爸好了!苏叔叔我先走了!”说完他就一溜烟地跑走。
苏胖子眨巴着眼,老可怜老可怜地看着苏文凤:“爸,我困了。”
苏文凤想到宁向朗那机灵劲,又瞧瞧自家的儿子,顿时来气了:“做完再睡!”
苏胖子泪流满面。
这可是一个月的作业!他又不是宁向朗,哪有可能一晚搞定!
他再也不跟宁向朗一起写作业了!

第10章 相互试探

夜色正浓,宁向朗蹬蹬蹬地乘着春夜的花香跑回家。推开门见到胡开明在,宁向朗有些讶异:“二舅您来了!”
胡开明说:“怎么,你不欢迎我?”
宁向朗高兴地说:“当然不!二舅你要在我们这住多久都行!我可以把床让你半张!”
胡开明开怀大笑。
宁向朗年纪小,宁安国也没打算避开他。
宁向朗很快就知晓了傅徵天派人去胡家湾的事。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正想着怎么搭上傅家这艘大船呢,傅徵天就自己行动了!
这种轻而易举就达成目的的感觉怎么有点不太对味?
宁向朗坐在一旁边听边思索,没一会儿就理清了“不太对味”的原因——原因就在于主动权是握在傅家手里的。
这种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滋味很不好受,更别提他有着那么多年来一点点养成的谨慎个性,实在不太习惯把未来都交付给别人。
这也是他以前始终都没点头把胡家湾的重建工作交给楚家的原因。
像楚家、傅家这种庞然大物,即使表现得再怎么温和有礼,都改不了商贾世家利益至上的本性。
宁向朗眸色微沉。
他何必五十步笑百步,自己又何尝不是利益至上的人!
既然傅徵天这么看好胡家湾,那胡家湾怎么好让傅徵天失望!
要是他没有“回来”,自然没法跟傅徵天比。可他现在“回来”了,胡家湾又阴差阳错地搭上了傅家,那他就再也没有瞻前顾后的理由!
宁向朗微微地笑了,笑里带着几分跃跃欲试。
这样的表情出现在小孩子脸上不太合理,所幸其他人都没往他这边看,错过了那一闪即逝的野性光芒。
另一边,傅徵天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宁向朗摆到了“对手”的位置上,他也正跟父亲傅麟商量胡家湾的事情。
傅麟自幼体弱,一直被人说活不过二十岁。可在他十八岁时爱上了傅徵天母亲,为了追求傅徵天母亲努力了好几年,终于结婚了,也熬过了二十岁的坎。
这时候医生说他很难有孩子,结果没多久傅徵天就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为了看着傅徵天长大成人,傅麟努力让自己活得更长久。
傅麟交了许多知心朋友、栽培了许多得力下属,并且在傅家其他人讶异的目光中来到西州这边开辟新市场,为的就是尽可能地给傅徵天支起一个可以尽情发挥的舞台。
傅徵天的天赋极好,待人接物也出奇地早熟,傅麟一点都不担心傅徵天的未来。
他唯一不太放心的是傅徵天那谁都不亲的脾性,即使他煞费苦心地把傅勉弄过来跟傅徵天作伴,傅徵天依然是那副“我眼里只有正事”的模样。
傅麟为了这件事跟妻子愁了很久,昨天听傅勉说起那个叫宁向朗的小孩,傅麟就来了兴趣。
能牵着傅徵天鼻子走的小娃娃到底长什么样子?
认真听完傅徵天一项项地列出他要注资胡家湾的原因、他对胡家湾未来发展的详尽构想,傅麟点点头说:“你的想法很成熟了,真要搞起来的话,我可以让人去你李叔家取取经。”
这个李叔指的自然是西北李家的人,傅麟提到他主要是因为…近。
傅徵天乖乖道谢:“谢谢爸。”
傅麟无奈了:“自家人谢什么。”他拍拍傅徵天的肩膀,露出带着几分促狭的笑容,“正事说完了,来跟我说说你新认识的小朋友。”
傅徵天只是稍微一愣就想到了宁向朗。
他据实以告:“我觉得他挺可爱的。”
傅麟笑眯眯:“你这次行动得这么快,是不是想跟那个小家伙多见面?”
傅徵天像是听到了什么天荒夜谭一样,默然许久才反问:“我又不是不知道他家在哪里,要见面还不容易?”
傅麟:“…”
就知道不该想得太美啊!
傅徵天恭恭敬敬地目送傅麟去回房睡觉,自己却没有半点睡意。
他取出橱柜里的盒子,打开盖凝视着那泛着明丽光彩的花浇,脑海里想得却是在那家不怎么明亮的古玩店里面的情景。
提到瓷器,那小娃儿整张脸看起来神采飞扬,而且一被问起那方面的东西就口若悬河、侃侃而谈,仿佛生来就对这东西喜爱无比。
不可否认的是,傅麟问到“是不是想多见见那小家伙”的时候,傅徵天发现自己并不排斥这个说法。
也许真的被父亲说对了,他挺想把那个机灵的小鬼头绑上傅家的船。
那么小就能找到未来方向的小娃儿,将来肯定不比他父亲宁安国差!
傅徵天把花浇重新收起来,回房间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傅勉就小心地找过来,询问傅徵天的意见:“我想去找小朗玩。”
傅徵天瞧了傅勉一眼,说道:“快开学了,作业做好了吗?”
傅勉:“…”
傅勉乖乖蹲到一边写作业,傅徵天则坐在旁边看书。
傅勉写到中间忍不住抬起头瞄了眼自己的“堂叔”。
这两天他想了挺多的,他觉得自己可能对这个“堂叔”有点误解,要是傅徵天真那么冷漠的话,怎么可能会在接到他电话后马上赶到!
要是换了其他“堂叔”、“堂伯”,他的日子不一定有现在这么舒坦!而且这边还有小朗呢!
要不,这次回本家还是不跟老爷子说要走了吧?
傅勉想着想着就走神了。
傅徵天看完一本书就发现傅勉在神游物外,他拿着书轻轻敲了敲桌子,淡淡地说道:“先天不足就要后天补足,这个道理你懂吗?”
傅勉一愣:“啊?”
傅徵天说:“人要是长得丑,就得学会打扮;人要是不够聪明,就得努力多学点儿东西——很幸运,你长得还行,只要做后面一件事就行了。”
傅勉泪流满面。
傅徵天的毒舌他果然还是承!受!不!来!
知道傅徵天定下的任务从来没有价钱可讲,傅勉乖乖把傅徵天划定的范围做好了——不懂的问题他还虚心地请教傅徵天。
别的不说,傅徵天这个“堂叔”在这方面还是很靠谱的——甭管傅徵天现在才念几年级,问什么傅徵天都知道!
想着想着傅勉望向傅徵天的目光又带上了几分崇拜。
傅勉的心思全写在脸上,傅徵天哪会看不出他的想法。
真是…不枉他花那么多时间琢磨初中的课程啊!
傅徵天表情淡漠地享受着傅勉的景仰,一本正经地检查完傅勉的作业进程才说道:“还行。”
傅勉一脸期待地看着傅徵天。
傅徵天的视线慢悠悠地扫过傅勉的小脸蛋儿,等傅勉被他吊得抓耳挠腮之后才慢悠悠地开口:“走吧,去找小朗。”
傅勉一脸雀跃。
李司机记忆力很好,二话不说就把傅徵天和傅勉载到目的地。
抵达第一制造厂员工宿舍的时候,宁向朗正好跟苏胖子在篮球场玩球。
苏胖子胖得太有特色了,杵在那里就像个小肉墩儿,极其显眼,以至于傅勉第一眼看到的居然是他!
傅徵天却盯着在旁边指导苏胖子的宁向朗。
宁向朗看着苏胖子的表情他太熟悉了,可不就是他看着傅勉时的表情吗?明明无奈得很,却又得拿出十二分的耐心去教!
他是没办法,傅勉是他“侄儿”,傅麟又特别想他对傅勉好一点,所以他才会抽时间教傅勉。可这个胖子应该跟宁向朗没什么关系吧?他可不记得宁安国还有别的孩子!
傅徵天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傅勉却没想那么多,他认出了宁向朗后就兴冲冲地跑过去喊人:“小朗!这是你朋友吗!”
苏胖子反驳:“他才不是我朋友!”
宁向朗也不反驳,挑起唇角附和:“没错,不是。”
苏胖子跳了起来:“什么?你居然不当我是朋友!”
傅勉:“…”
真是个奇怪的小胖子!
调戏完苏胖子,宁向朗把注意力转到傅徵天身上。
虽说傅徵天还小,但他不认为傅徵天会是特意来找他玩耍的。
宁向朗招呼:“天哥也来了啊!”
傅徵天点点头,问道:“你们体育要考运球?”
宁向朗“嗯”的一声:“这对胖子实在是一大挑战啊,你瞧他本来就是球儿,怎么带球玩!”
正搓着手跟傅勉聊天的苏胖子怒红了眼:“混蛋,你说谁是球儿!”
宁向朗举起双手道歉:“对不起!”
苏胖子马上原谅了他:“这还差不多!”
宁向朗拍拍他肉乎乎的肩膀,诚恳地表达自己的歉意:“真对不起,我不该说实话,实话最伤人了,我懂的…”
苏胖子泪奔:“混蛋!!!!!!!”
傅勉:“…”
他觉得他很有必要重新了解一下宁向朗这个新朋友…
免得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
这点杀伤力对傅徵天来说倒是没什么威胁性,他直截了当地对宁向朗说:“小朗带我们去你家坐坐。”
宁向朗心道果然没错,这家伙之所以会来恐怕是因为胡家湾那边还没给明确答复,特意过来了解一下他父亲的意见。
宁向朗早就知道傅徵天是个怎么样的人,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胡家湾能够成为傅徵天“练手”的目标倒也不错,毕竟将来傅徵天接手傅家之后想要再凑上去就难了!
就算现在傅徵天的手腕还没那么高,这个时期被他选中的“目标”对他而言肯定比较特别,往后谁要动胡家湾都得问问傅徵天同不同意!
可瞄见个儿小小的傅徵天沉静地走在自己旁边,宁向朗又觉得郁闷极了。他怎么说也三四十岁了,居然得把胡家湾的安危绑在这么个乳臭味干的家伙身上,真是有够憋屈啊!!
宁向朗心里好奇极了:这小小年纪就厉害到逆天的家伙到底是怎么教出来的?
宁向朗心里想着事儿,面上却一点都没露出来。他还能分神跟傅徵天说话:“天哥你是陪勉哥过来找我玩的吗?”
傅徵天听宁向朗叫得自然,也没去揪他的称呼。他说道:“算是,不过我想见见你父亲,他在家吗?”
宁向朗说:“应该下班了。”
傅勉听到傅徵天的话后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见小朗的父亲?”
傅徵天说:“跟他商量点事。”他看向一点都不讶异的宁向朗,“你听你父亲说过了吗?”
宁向朗说:“关于胡家湾的事?”
傅徵天点了点头,瞅着宁向朗:“看来你知道。”
宁向朗说:“我爸爸说是件好事。”
傅徵天目光微亮。
他顿了顿,问宁向朗:“你觉得呢?”
宁向朗微微一笑,干脆利落地装傻:“我不懂。”
见宁向朗明显在糊弄人,傅徵天也不多问。
急什么?反正来日方长。
他俩你来我往的交流着,看起来轻轻松松,可跟在他们后边的傅勉和苏胖子就苦逼了,因为他们根本听不明白!
傅勉跟苏胖子对看一眼,顿时生出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感。
堂叔(邻居家的孩子)太厉害真是叫人伤心!!
四个小孩来到宁向朗家,却正好看到胡灵翠脸色凝重地放下电话。
宁向朗心里咯噔一下,跑过去问:“妈,怎么了!”
胡灵翠似乎真的急了,听到宁向朗发问居然也照直说:“厂里出了事儿,有人在门口闹事呢!你爸他们都过去了!”

第11章 苏文凤的决定

宁向朗听后一愣,那时候他还小得很,根本不了解第一制造厂发生的事。
后来他再去调查才知道宁安国在第一制造厂其实干过一件不太讨人喜欢的事:裁员。
这事无论放到哪里都会怨声载道,尤其是第一制造厂这种大企业,一个处理不好被对方闹到西州制造业协会那边去的话,少不得又得把人请回来。
宁安国后来被革职,这件事或多或少也有影响,因为有人举报他“徇私枉法”,借助自己在制造业协会那边的职能压下下岗工人的投诉。
宁向朗好歹也走到过业内顶尖的位置,回头仔细一琢磨,里头的猫腻哪能瞒得过他?
宁安国这时候的做法,厂高层跟制造业协会那边应该都是同意的,只不过选中宁安国来当出头鸟而已!
后来胡家湾出事儿、宁安国病倒了,这些事情又被翻出来算旧账,那边为了省事自然直接全推到宁安国身上。
宁安国就这样黯然离开他付出了无数心血的第一制造厂。
宁向朗握了握拳。
他父亲多聪明一个人,哪会看不出出面做这件事可能带来的后果?只不过他父亲没有坚强的后盾,没有可以依靠的背景,只能这样赤手空拳地闯出一条路!
宁向朗知道自己现在太小了,说什么都是虚的。
他对傅徵天说:“我们到门楼的第二层吧,那里可以看得清!”
傅徵天大概了解宁安国的处境,闻言点点头,跟着傅徵天往第一制造厂的大门那边跑。
胡灵翠担心四个小孩乱跑,也跟了过去。
宁向朗跑到门楼那儿就恳求门卫让他上二楼瞧瞧,门卫当然认识这个小娃儿,给他们开了门让他们上去看热闹。
还真是热闹极了,好几十人拉着横幅坐在大门口,口里喊着“抗议无理由裁员”“强烈要求宁安国下台”!
胡灵翠一眼就瞧见了沉默着站在大门口的宁安国。
相比下岗工人那边的喧闹,宁安国出奇的安静,他的目光静静地扫过每一个人的脸上,没有错过他们的任何一个眼神、任何一句话。
他冷静地站在离闹事者最近的地方,没有让任何安防人员挡在自己面前。他像以往无数次开厂会一样,近距离地跟他们面对面。
渐渐地,另一边也安静下来。
宁安国似乎很满意这样的效果,他居然轻轻地笑了起来,笑容跟以前一样爽朗又大方:“你们从哪听到的消息?”
闹事者面面相觑。
宁安国说:“在你们心里我就是这么狠的人?”
闹事者之中议论声叠起,有人忍不住问:“难道不是?难道你不准备裁员?”
宁安国说:“不,我是准备裁员。”
闹事者哗然,眼看又要沸腾起来。
宁安国摆摆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但是我没说要裁谁,你们急什么?你们自认工作能力不行吗?你们自认对厂里的贡献不够吗?”
闹事者语塞。
宁安国淡笑着说:“我看你们是中了别人的套,有些真正不干事的人听到要裁员后就急了,故意在背后煽风点火让你们出来闹事。等你们真的闹开了,不裁你们裁谁?”
他的态度太平和,仿佛句句都站在闹事者的角度说话。
原本就有些忐忑的闹事者霎时间像是被泼了一瓢冷水一样,一个比一个清醒。
看到这里宁向朗就知道事情进入尾声了。
要是连这点小问题都撑不住,宁安国就不会有那么好的名声了!
傅徵天也看清了走向,他瞧了眼如释重负的宁向朗,夸道:“宁先生还真有‘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气势。”
宁向朗摇摇头说:“我不太喜欢这句。”
傅徵天说:“为什么?”
宁向朗说:“活得好但死得早,没意思。”他指的自然是周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