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而言,赵崇昭像是他的玩伴,而赵英更像是他的“上司”。有这么个听得进自己话的“上司”,谢则安的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他积极地给赵英献上了“世界地图”当寿礼。
赵英看完后把自己关在寝殿里许久,叫人临摹了一幅挂在里头,又找谢则安说了许久的话。
谢则安第一次看见赵英野心勃勃的另一面。
赵英看着“世界版图”时,眼睛都是亮的。这也是赵英一改前面十几年的作风,大力支持燕冲控制西夏的原因——不想安守一隅,那就得强盛起来。要是连周围的小国都收拾不好,面对那些野心更大的“殖民军”时怎么可能取胜?
就连从前不被赵英看好的太子也因他一直以来的好武之心而颇得赵英青眼,时常带在身边手把手地教。
沉睡的狮子一旦醒了过来,谁都无法再阻止它。
作为一个不小心叫醒了狮子的人,谢则安压力山大。
他只能认真地分析目前的“世界格局”。
谢则安带着一大批“新物种”回到谢府,谢望博和沈存中正在亭子里聊天儿。远远瞧见了谢则安,谢望博说道:“走,去瞧瞧三郎那小子又弄了什么回来。”
沈存中对谢则安喜爱得很,起身和谢望博齐齐走了过去。
沈存中觉得谢则安简直是福星,他帮谢则安把钟表做了出来,谢则安却帮他把新历法推了出去!
前些年新印刷术和新造纸术弄了出来,谢则安提出先找点东西试印,结果印了一大批“月历”出来。也不知他是怎么说服赵英的,居然能让赵英把它分发到各个乡县指导农时。百姓可不管什么新历法旧历法,一看这东西把时节算得这么准,当下认准了它,到了年末,大伙都叫自己的父母官明年再照着这个来安排农事。
历法最重要的用处就是这个,一看效果这么好,赵英又认可了它,朝廷里渐渐没了反对的声音。
沈存中简直想抱着谢则安亲两口!
谢则安远远看见两个目光炙热的家伙朝自己走来,头皮一阵发麻。他抱着怀里的蔬菜瓜果,腼腆地笑了起来:“大伯,沈先生,你们都在啊!”
谢望博说:“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
谢则安说:“何老种出来的新东西,我看着挺好吃的,拿回来给大伙尝尝看。”他从纸包里掏出一个西红柿,“大伯,沈先生,你们要尝尝看吗?直接吃也行。”
谢望博看着那红得滴血的颜色,有点却步。
沈存中却没那么多讳忌,拿过来擦了擦,一口咬了下去。他尝了几口,说道:“刚吃有点不习惯,多吃两口感觉还不错,又酸又甜。”
谢望博将信将疑地取了一个往嘴里送。
谢则安说:“我等下叫人用糖腌点,那样吃着也挺好。”
谢望博看着谢则安抱着的食材,对沈存中说道:“存中,中午留下来吃顿便饭吧。”
沈存中一口答应:“好!”
谢则安见谢望博一脸自然地慷他人之慨,也不在意,笑着说:“我叫厨房准备准备,等会儿来个火锅。”
火锅在这时代并不多见,但也不是没有,只不过大多是在码头那边干苦力的人吃的。做苦工的人哪有闲心分桌吃饭,搭伙把菜买好,用个大锅把水一热,菜放下去烫一烫,就地分吃。
谢则安图好玩去和他们“搭过伙”,吃过那种“大火锅”,觉得挺痛快,回来也自己弄了。谢晖夫妇不在,他们一家人没谁是爱讲究的人,到了冬天时不时会刷上一两次。
谢望博长住谢府,沈存中又是常客,对这种吃法都已经不陌生了。这样吃虽然有点不雅,但把门一关,谁在乎这种事!
两人安安心心等吃饭。
谢则安把食材抱到厨房,简单地把处理方法告诉厨娘后回到主屋。
谢大郎正在院子前面那一大片空地上教谢小妹和长孙二娘习武,女子学堂虽然开了,二娘却还是一身男儿打扮。谢府不比学堂,她要是换回女装频繁登门,外人难免会说三道四。
久而久之,众人竟只记得长孙家有个二郎,而不记得她是二娘!
谢则安见谢大郎板着脸站在那儿,眉心透着些无奈,不由幸灾乐祸地抿唇笑了笑。
要教两个女娃儿练武可不容易!
谢则安从旁边溜进屋,找晏宁公主说话。
晏宁公主刚过完十三岁的生辰,精神比往日要好得多。她听到谢则安的脚步声,把目光从院子里收了回来,说道:“三郎你回来了?”
谢则安说:“回来了。怎么?想出去和小妹她们一起学?”
晏宁公主说:“三郎别取笑我了,我这身体哪里受得了。”她看了眼院中的二娘,再看了眼谢则安,不着痕迹地问,“三郎你觉得二娘怎么样?”
谢则安有点摸不着头脑,想了想,说道:“挺好的,聪明肯学,要真是男孩子,长孙家肯定会由她来继承。”
晏宁公主见谢则安一板一眼地评价,不知该气恼还是该欢喜。谢则安已经十六岁,理应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偏偏谢则安行事端正到极点,平日里对她恪守礼仪,在外也从不流连风月之地,甚至不会多看女孩子一眼,仿佛生来就这么不好女色。
有这样的好驸马,她应该高兴的。可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虽有杨老帮着调理,却还是无可避免地越变越虚弱,她看着还挺精神,事实上却是在一点一点地耗光仅剩的生命。
能看到兄长越来越长进、大庆越来越强盛,她应该满足才对。
可越是感觉到自己的极限所在,她心里越是焦急和羞愧。
她一直拖着没给谢则安考虑好人选,实在是太自私了。现在不好好想,难道到时随便抓一个充数?
晏宁公主问:“…你喜欢二娘吗?”
第84章
…喜欢二娘?
谢则安听到晏宁公主的问题时怔了怔,定定地瞧着晏宁公主。
晏宁公主很认真地说:“…三郎你不喜欢?”
谢则安何等聪明一个人,一听到晏宁公主那带着试探的语气,什么都明白了。
谢则安都不知该感叹晏宁公主的大度,还是该惋惜自己太没魅力,居然能让老婆帮自己“向外发展”。
谢则安早就知道晏宁公主并不喜欢自己,只把自己当赵崇昭的一大助力,倒也没太意外。
他伸手揉揉晏宁公主的脑袋:“别想太多。走,今晚吃火锅,一起过去吧。”
晏宁公主见谢则安又把自己当妹妹来哄,心中一酸,面上却笑道:“好。”
赵崇昭到谢府时谢则安一家人吃得正香。
赵崇昭一点都不见外,挤到谢则安身边占了个格子高高兴兴地吃了起来。谢则安做的火锅倍儿大,上头用了木格,一共分了九个格子,围坐桌边每人占一格,自己想吃什么就涮什么。
谢则安本想叫人用点辣椒做火锅底,但考虑到其他人没吃过这个,很可能受不了,只能作罢。赵崇昭来了,谢则安精神一振,笑眯眯地把辣椒盘往中间一推:“来,一块尝尝。”
赵崇昭没吃过辣椒,但他鼻子灵,嗅了嗅就头皮发麻。他颤巍巍地问:“这是什么?”
谢则安问:“是不是兄弟?”
赵崇昭:“…是。”
谢则安:“是就一起吃。”
赵崇昭乖乖点头。
等赵崇昭把肉涮熟了,视死如归地沾了点辣椒送进嘴里。一入嘴,赵崇昭只感觉嘴里火辣辣地疼。
他叫人倒了杯水猛灌一通——结果当然是辣得连喉咙都受不了。
赵崇昭泪眼汪汪。
谢季禹发话了:“三郎,你别欺负殿下。”
谢则安还没喊冤呢,赵崇昭已经先开口护着谢则安了:“三郎没欺负我!”
谢则安得意洋洋:“听到没,爹你别不分青红皂白地给我乱栽罪名。”
谢季禹见赵崇昭一脸甘之如饴,懒得再管他们。
一顿火锅吃完,赵崇昭拉着谢则安溜了。
谢则安问:“殿下有什么事吗?”
赵崇昭说:“我想和你说珣姐的事,方先生喜欢珣姐那么久,珣姐一直不点头,三郎你说我要不要让宁儿去劝劝?”
谢则安说:“方先生是挺不错的,但我们不是珣姐,得看她喜不喜欢。”
赵崇昭点头:“成,那让宁儿先去探探口风。”说完他又牵起谢则安的手,“我们出去走走!”
谢则安:“…”
这家伙莫非是找借口拉他出去玩儿?
赵崇昭确实是找借口来见谢则安。
杨珣虽是他喜欢的表姐,但杨珣的婚事根本轮不到他来操心,他再怎么关心都没用。
赵崇昭收紧了五指,紧紧牵着谢则安的手。
从通晓人事那天起赵崇昭就明白了很多事,比如自己对谢则安那种不一般的占有欲是因何而起,比如自己一直想亲想抱谢则安的欲念又是因何而起。
他厌恶触碰别人,连前来教导自己“人事”的漂亮宫女都不乐意亲近,不管是梦里梦外,他都只惦记着谢则安一个。
赵崇昭有时会妒忌自己最疼爱的妹妹,妒忌她可以光明正大地霸占着谢则安,明明和谢则安拜堂成亲的是他,怎么谢则安就成了妹妹的驸马呢?
赵崇昭知道自己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和妹妹抢人,可越是压抑着心底涌动的欲望,他越是受不了见不到谢则安的日子。一想到自己和谢则安日后可能连眼前这种亲近都没有了,赵崇昭心里就疼得厉害。
这两年来,赵崇昭装傻的功夫越来越厉害了。
赵崇昭拉着谢则安到处玩耍。
和谢则安刚到京城时不太一样,这会儿他的仇家少了,走在路上偶尔还能遇上可以坐下喝酒的友人。
赵崇昭被赵英悉心栽培了六年,眼界广了,对那些前倨后恭的家伙都瞧不上眼,只凭自己的喜恶交朋友。再加上谢则安在旁指点,赵崇昭身边早已聚拢了不少有才干的人。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他都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太子。
除了在谢则安面前。
赵崇昭见的人多了,渐渐发现谢则安与别人不同。谢则安无疑是聪明的,什么难题到了他手里都能轻松化解。
可谢则安在某些方面特别迟钝。
赵崇昭有时恨极了谢则安这份迟钝,有时又爱极了谢则安这份迟钝。
恨极了谢则安不能回以同样的感情。
爱极了谢则安的一无所察,让他能拥有他久一点、再久一点…
赵崇昭和谢则安见了几个朋友,又和谢则安一起回了谢府。
晏宁公主见兄长来了,面露喜色。她正愁着没人商量谢则安的“再娶”,找借口打发谢则安去做别的事,把自己的意思向赵崇昭说了出来。
赵崇昭瞪大眼。
晏宁公主忍不住抬头看向一语不发的兄长。
赵崇昭握住拳,死死忍住心底的滔天怒火,咬牙问:“这是三郎的想法?他居然敢想这个?”
晏宁公主暗道“糟糕”,忙说:“不是,是我的主意。我觉得二娘不错…”
赵崇昭从齿缝里蹦出两个字来:“二娘?”
晏宁公主一愣,说道:“三郎没和你说吗?就是长孙家的二郎,她其实是女孩子…我看她和三郎就挺配的。她六年前已经经常和三郎往来,三郎教了她很多东西,也夸她聪明得很,他们要是在一起的话,应该会相处得很好。”
赵崇昭一掌拍在桌子上。
晏宁公主吓了一跳:“哥哥?”
赵崇昭心里早就翻江倒海,又是愤怒又是嫉妒,那酸溜溜的感觉快把他整个人都腌酸了。他转念一想,自己是因为喜欢谢则安才会这么生气,妹妹居然毫不在意地替谢则安安排“再娶”事宜,是不是代表妹妹根本不喜欢谢则安?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赵崇昭再也没法把它压下去。
妹妹不喜欢的话,那他不就可以喜欢了?
赵崇昭郁闷全消,毫不犹豫地说:“不行,我不许宁儿你想这个!驸马就该有驸马的样子,想什么再娶,我不答应!”
晏宁公主说:“哥哥你不能这样,三郎是你最好的朋友,你要为他想一想!”
赵崇昭才不管那么多,他心里想的是驸马这个身份很不错,他可以一直不让谢则安娶别人了。他不容拒绝地说:“反正我不会答应,宁儿你不要再提。”
晏宁公主瞠目结舌,没想到自己遇到的第一个阻碍居然是来自兄长这边。
赵崇昭见妹妹好像被自己吓到了,伸手抱了抱她,哄道:“宁儿,除了这个我什么都答应你。只有这个不行,我绝对不会让三郎再娶!”
晏宁公主听着赵崇昭毫无转圜余地的语气,心中气苦,不说话了。
要是换成往常,赵崇昭早手足无措地哄人了,可这次他把心一横,下定决心绝不松口。开玩笑,他连妹妹和谢则安亲近都有点无法忍受,怎么可能让谢则安娶别人?
赵崇昭想了想,把杨珣的事说了出来。
这个话题成功转移了晏宁公主的注意力。
方宝定和杨珣差了十几岁,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方宝定绝对是个老光棍!赵崇昭问过方宝定以前没娶妻的原因,方宝定的理由充分得很,早些年订过婚,结果因为被放到西疆那种偏僻地方而被悔婚了。西疆日子太苦,而且政务特别多,他根本没机会去考虑这个。这一拖,直接拖到了回京任职。
回京后政局变幻莫测,方宝定决定收敛锋芒,韬光养晦静候时机。
本来京官婚配是不难的,可惜他这人脾气古怪又不解风情,婚事被他一拖再拖,蹉跎了许多年。
六年前方宝定出使齐王封地,恰好碰上了携着齐王谋反证据准备返京的杨珣。杨珣的果敢给方宝定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原本他也没想过要“追求”杨珣,可某次听到坊间那些关于杨珣的流言时,他心中忽然有了种无法压抑的冲动!
这些乱嚼舌根的家伙懂什么?
杨珣比他们勇敢得多,比他们聪明得多,比他们出色得多!
天底下有多少人能做成杨珣做的事?
什么叫没人敢再娶?
方宝定辗转反侧大半个月,忽然一改以往的低调,积极参与户部的各项政务。别人都以为他攀上了太子这棵大树,心思开始活络起来,只有方宝定自己知道他只有一个想法——他想要以最快的速度晋升上去,风风光光地向杨家提亲。
皇天不负有心人,年前方宝定以卓越的才干被赵英破例提拔到尚书之位。户部尚书权利极大,方宝定能以三十出头的年纪拿下这个位置,一时之间成了京城最炙手可热的新贵。
知道他还没娶妻后,媒人都快把方府的门槛踏烂了。
方宝定叫媒人登了杨家的门。
杨珣却拒绝了他。
方宝定从来不曾想过一次就成功,摩拳擦掌准备让杨珣看到他的诚意。
晏宁公主早就知道这件事,她的想法和赵崇昭不谋而合,都是准备去探探杨珣的口风。
兄妹俩很快达成一致。
赵崇昭走时晏宁公主原想再提一两句谢则安“再娶”的事,可一想到赵崇昭又把话咽了回去。
驸马再娶比较是罕有的事,兄长一时半会儿可能接受不了,日后再慢慢劝吧。
而赵崇昭回到东宫后,面色发沉地叫来一个暗卫:“给我去查查长孙家的二娘,查得越清楚越好,尤其是她和三郎之间的事儿。”
第85章
赵崇昭晚上睡觉时十分燥热。
热得有点不正常。
赵崇昭已不是那个连洞房都不知道是什么的天真小儿,他的脑海里出现了谢则安的身体。那身红色的新郎服下的小小个儿拔高了,双腿又长又好看,腰上的皮肤又滑又软,简直让他爱不释手。
赵崇昭正情不自禁地喊出一声“三郎”,忽然感觉一双柔软无骨的手滑入自己衣襟内,仿佛想解开自己的衣服。
赵崇昭目光一冷,一脚将来人踹了下床。
东宫内侍们听到了动静,一下子反应过来,跪了一地:“殿下!”
赵崇昭没有说话,沉着脸往地上一看,只见地上娇美如花的人颇为眼熟,正是太后给他赐来的美人。想来是他一直没碰她,让她动了别的心思。
赵崇昭知道自己的一脚踢得不轻,这美人恐怕都废了。他冷笑说:“带下去,好好教教她东宫的规矩,太后问起了就据实以告。”他扫了眼其他内侍,“今晚当值的人自己去领罚,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话可以滚出东宫了。”
张大德闻讯赶来,惊得满头大汗:“殿下息怒。”
赵崇昭对张大德还是比较满意的,点点头说:“这不干你的事,你去处理一下。”
张大德心中一喜,退了出去。
这两年赵崇昭似乎没以前那么倚重他了,东宫的各项安排都不经他的手,他还以为自己走到如今这个地位就到了头。
眼下有重获赵崇昭重视的机会,张大德精神一振,恭恭敬敬地下去安排。
有的人眼皮短浅,以为巴结个太后送来的女人就能成事,死了都活该!
太子早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欺瞒的太子了,怎么可能喜欢自作主张的人?
赵崇昭目送张大德离开,走到桌前把香炉里燃到一半的香弄熄,取了出来,搁进最底下的抽屉里。刚才他身体出现的异常反应显然是因为空气中这种陌生的熏香,这种手段太下作,可若是两情相悦了,用用也无妨。
没了张大德伺候在侧,底下的人心思越来越多,连这种事都敢掺和进去,到底还是张大德好一点儿。
若不是因为张大德和谢则安那边关系太深,他怕谢则安从张大德口中发现端倪,他也不愿意让别人来管着东宫。
赵崇昭顿了顿,决定以后还是用回张大德。
一来,他迟早要让谢则安知道自己已经不同往日;二来,这对他而言也是一个考验,若是连自己身边的人都无法掌控,谈何成为一国之君?
赵崇昭打发所有人离开寝殿,吸着空气中的残香回想自己刚才半梦半醒间看见的“三郎”。他对谢则安的感情绝不仅仅起于肉欲,但情到深处,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要更加亲近。
他想把人狠狠地压在身下,狠狠地做到让他哭出来为止。
可是这当然只是想想而已,真看到了人又很舍不得。
赵崇昭想着谢则安自渎了一次,拿绢布擦了手,穿好单衣、披着外袍走到书桌前。
他取出暗卫整理出来的案卷翻了起来。
长孙家这几年渐有起色,长孙将军仿佛铁了心想一条路走到黑,又将两个孙子送到燕冲底下历练。
西疆那境况,可真的是明刀实枪地上阵拼杀,不带半点含糊。
长孙家另一个孙子却很出名,这位“二郎”这几年风头很盛,硬是让长孙家脱出了捉襟见肘的窘况,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二郎”底下的人甚至还建了商队,盈余足以给他两位兄长供上更好的精粮。
连燕凛那种冷脾气的家伙,谈起“二郎”时都带着些赞许。
赵崇昭一直挺喜欢长孙家的,他和“二郎”见过几面,因为谢则安和“二郎”关系近,爱屋及乌之下还给“二郎”开过几次方便之门。
没想到全京城的人几乎都眼瞎了,不知这个“二郎”竟是女红妆。
谢则安、燕凛几人肯定知道,却根本没和他提过。
说到底,在他们眼里他总不如真正的朋友亲近。
这个认知让赵崇昭心里冒出一种钻心的疼。
谢则安对他是极好的,只是与他所期盼的那种好相差太远。
谢则安心里头有太多人能排在他前面。
赵崇昭微微捏紧拳。
这个二娘要是没他妹妹说的那种心思还好,她要真敢动那种念头的话,他恐怕无法控制好自己。
赵崇昭一夜无眠。
第二天他精神不大好。
张大德犹豫不决地站在一边,一副想说话又不敢说的样子。
赵崇昭笑了:“小德子,你是太久没站我身边,不习惯了?”
张大德鼻头一酸,抹了把泪说:“殿下,殿下,小的这是高兴。”
赵崇昭颔首:“好好管着底下的人,你会一直高兴的。”
张大德喜道:“谢殿下!”
赵崇昭很满意,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前提是,东宫的事不会传到任何人耳里。”他看了眼张大德,“包括三郎。”
张大德一凛,忍不住抬头望向赵崇昭。
赵崇昭冷厉的眼神让他后退一步,伏地说:“殿下放心…”
赵崇昭说:“好,帮我去吏部跑一趟,把那个什么…”他想了半天,“谢曦,知道吧,他外放了几年,也差不多该召回京了,让吏部把他安排到东宫来。”
张大德领命退下。
等出到外面,张大德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张大德早就知道赵崇昭变了不少,却没想到赵崇昭连对谢则安开始有防备了。这么一想,赵崇昭这两年让他坐冷板凳的原因几乎呼之欲出——因为他和谢则安走得近!
张大德见证过赵崇昭和谢则安相识、交好、亲密无间的整个过程,原以为皇家虽无情,这两个人的情谊却永远不会变,没想到其中一个已经彻底变了…
想到仍待赵崇昭一如往常的谢则安,张大德有点难受。
他早早入了宫,但他上头有个情深义重的哥哥,这些年来虽然把很多事看得通透,心中却总还有些天真地相信世间有能永存的情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