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潭右侧有一处洞穴,搁着几具尸体一样的“人”。药童捧着米汤一个个喂过去,见他们还是一动不动,撇了撇唇,伸手戳戳对方几乎已经失去了弹性的脸颊,说道:“要不是师父要留着你们试药,你们早就该死透啦,还要我们每天喂你!”口里这么念叨着,药童却还是按照他师父教的手法给“尸体”做“全身按摩”,以防对方的肌肉真的开始萎缩。
没一会儿,老头抱着药进来。
见药童听话地干活,老头嘉许地一笑:“晚上可以多给你两小杯酒喝。”
药童高高兴兴地说:“谢谢师父!”他按得更加卖力,可等他按到其中一具“尸体”的胳膊时,他几乎快要跳了起来,连声叫唤,“师父!师父!他动了,你瞧,这家伙动了!”
老头心头一震,快步走过去,扣住“尸体”的胳膊一压,对药童说:“取金针!”
金针是最软和的针,不易刺入皮肤,老头极少动用。药童心头一颤,唰地摊开针囊让老头取用。
老头凝神找出“尸体”的几处大穴,下针入电,在药童还没看清他是怎么入针时“尸体”身上已经插着数十枚金针。
药童想要惊呼这是失传已久的“换脉之术”,看到老头额上布满的汗珠时却只能死死咬着唇,不敢惊扰老头施针。
这换脉之术十分凶险,须得让对方全身经脉尽断、身体处于无知无觉的状态才能施展,稍有不慎,对方必死无疑!
药童两眼圆瞪,不肯错过任何一步。
约莫是一个时辰之后,老头收了针,闭眼歇息。药童连忙替老头拭汗,结果擦完了几条毛巾,老头身上的汗还是没擦完。
药童小心地问:“他这是好了?”
老头叹息一声,说:“确实是好了,就是行走不太方便。你去帮我写信,替我请几个老朋友过来帮帮忙,要是他们一起醒来的话我肯定救不过来。”
药童立刻抛开了。
老头坐在石床前,目光幽沉。
过了许久,石床上躺着的人睁开了眼。他的眼睛看起来一片清明,丝毫不像长眠多年的人。
他发出“啊啊呀呀”的声音老半天,才终于找回了说话的能力,张口说:“您救了我。”
老头说:“是,我救了你。”
他问:“花了几年?”花几年才能把一个必死无疑的人救回来?
老头说:“我只是想在你身上试试这换脉之术而已。”他抬眼看了看虚弱的男人,“你昏迷了十八年。”
男人心中一片冰凉。
他涩然说道:“十八年…”
老头说:“你的腿可能好不了了,当时你的伤势最严重,所以我帮不了你。”
男人脸上露出一抹喜意:“还有其他人?谢大哥还活着吗?”
老头说:“活着,但和死了没什么差别。你是最早醒来的,本来这种从阎王手底下抢命的事就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医者再有能耐,也得你们自己把命拼回来——要么得有强烈的求生意念,要么要有强悍过人的体格。你没有后者,但你比别人更想活着。”
男人苦笑:“是啊,我一直这么贪生怕死。”
老头说:“可惜你白回来了,你娘子已经嫁给了别人,是个年轻多才的状元郎。”
男人一怔,叹息着问:“他们恩爱吗?”
老头说:“恩爱,怎么不恩爱?听说还是你娘子一眼相中,主动求嫁的呢。”
男人压下心中那又痛又涩的感觉,淡淡地说:“那挺好的。”
老头冷笑:“你就嘴硬吧。”
男人说:“我已经是废人一个,能活多久还是未知数。她能找到另一个喜欢的人真的挺好,我最怕她十八年孤苦寂寞…她啊,看着骄傲,其实从小最怕一个人了…”
老头一滞,问道:“你没事?”
男人说:“好不容易活下来,我怎么会有事。”他努力转过头,看着其他石床上躺着的“尸体”,“谢大哥在里面吧?珊姐还在等着他,请您一定要救他…”
老头骂道:“咸吃萝卜淡操心!你怎么知道人家娘子就一定在等着他?”
男人说:“他们已经有了季禹啊,当然不一样。”
女人一旦有了儿女,失去丈夫的孤独和痛苦就会冲淡不少,不愿再嫁给别人的可能性更大。
老头叹息着说:“能救我自然会救,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男人心中有些欣慰,即使自己已经不能圆满,好友能和妻子再相会也是件极好的事。他说道:“您要怎么研究我都配合,希望您能找出到底是什么方子让我醒了过来。”
老头脸色冰寒:“才刚醒来,想那么多干什么,你想了解点什么事就让小虾去打听,不过最好先乖乖给我养好身体再说。”
男人心中感激,自然是一口答应。在那种凶险的时刻将他们救下来,想都知道有多难,更别提十八年如一日想方设法地将他们救活…
这老头虽然凶了点,却是真的把他们当自己的儿女来疼爱。
男人说:“放心,我是死过一回的人,比谁都惜命。”
老头看了男人一眼,转身往外走。等走出石洞外看到那明晃晃的冬阳,他突然就老泪纵横。
是喜悦,也是心酸。
老头直接把长公主再嫁的事说出来,就是怕男人以后知道后心灰意冷,丧失了求生意志。与其把人救活又看着他心伤至死,还不如早早告诉他,要是他真的会那样,那他还白费什么力气?
没想到他却像根本不在意一样,反倒由衷地为妻子再嫁感到欣慰、由衷地为好友还活着感到欣喜,这么一个人,永远会把自己摆在最后面——摆在妻子后面、摆在好友后面、摆在这天下的后面。
他最不认同这种愚蠢的想法,真正碰上了这样的人,却无法不为之动容。
可为什么老天偏偏那么不公平?
不管怎么样,他把人救下来了。
要是他肯从此离赵家人远一点,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老头抬袖抹干了泪,去给男人配药。
京城那边并不知道远在沧州发生了这么一件“起死回生”的奇事。
长公主正在城郊祭拜亡夫。
那时明明是冬天,那惨烈的战场上却烧起了一场无边无际的大火,不仅烧融了连片的雪原,还烧掉了无数将士的尸体。
分别前还是活生生的人,一转眼就尸骨无存。
长公主只能给丈夫立了一个衣冠冢。
长公主遥遥地看着北边,连披风被吹开了都没能回神。
左右不敢近身,只能你看我我看你,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这时一道苍老却洪亮的嗓音在她身后响了起来:“你既然还记着他,为什么又要求嫁谢若谷?”
长公主一怔,喊道:“梁大哥。”
梁捡说:“梁捡当不得你这一声大哥。”
长公主神色微顿,没有说话。
梁捡再问:“为什么?”
长公主说:“梁大哥你能不要问吗?”
梁捡说:“我不问清楚,去地底下时怎么和他交待!你要是开开心心过日子,我替你高兴,可现在算什么?”他拔出腰间的剑,“我恨不得砍了谢若谷。”
长公主沉默。
她不想说是因为她知道假如说了出来,梁捡会更想杀掉谢谦。谢谦当初入京城是带着一样东西来的——他带着她亡夫战亡前写给她的信。谢谦还说,他父亲当时想办法掩埋了她亡夫,现在他父亲已经死了,只有他知道她亡夫尸骨所在地。
谢谦提了一个条件,他要成为她的驸马。
当时她被亡夫的信冲昏了头,向赵英要求要嫁给谢谦。
大婚当天她就后悔了,一直和谢谦分开住,没想到谢谦对她使了下三滥手段,让她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
而且,一直没把她亡夫的埋骨之地告诉她。
谢谦是个小人,真小人。
每每看到那个和谢谦长得极其相像的“儿子”,她就恨到了极点。可谢谦却说:“你要是想摆脱我,就再也不可能知道他的埋骨之地在哪里了。”
长公主比谁都想杀了谢谦,却不能杀了他。
她对梁捡说:“梁大哥,我有我的理由。”她闭上了眼睛,两行泪无法控制地从眼角滑落。
即使那个人已经化为一堆白骨,甚至只剩那么一点点灰烬,她也要见到才甘心。
要不是始终找不到那个人的尸骨,她早就天上地下地相随而去。
相比在这世间再也找不到那个人的半点痕迹,她忍受那么一点厌恶又算得了什么?
无论如何,她都要把他找出来。
梁捡见向来好强的长公主面容悲戚,顿时不忍心再逼问。
他叹息着说:“你要真的不喜欢谢谦的话,大可和他和离,找一个你喜欢的…这样的话,他的在天之灵也会高兴。”
长公主沉默地看着北边,没有给梁捡任何回答。

第35章

谢谦最近常常关注谢季禹,连长公主去祭奠亡夫的事都没时间在意了。
谢季禹每天都有着显而易见的好心情。
“谢三郎”成为太子身边的侍读。
这是他替儿子谋划了很久却做不到的事。
谢谦带着怒气回到自己居住的院落,却听到下人来报:“不好啦,驸马,小官人他落水了!”
谢谦一惊,慌忙跑了过去。
花园中有一处临水的长亭,风光极好,他儿子最爱在那边玩。谢谦赶过去一看,儿子双目紧闭,身体僵直,竟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在旁边还有几个人围着个同样受难的侍女想把她救醒。
谢谦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肯定不是自己儿子跳下水救人!
谢谦对自己儿子还是很了解的,这儿子从小聪明,但也顽劣,尤其好女色,一上街就往女人堆里钻,仗着自己年纪小猛占别人便宜。上回他儿子和太子赵崇昭起矛盾就是因为他儿子搂抱着一个良家妇人亵玩,赵崇昭揍了他儿子一顿后直接绑了回去,他上门去领人时当然又遭了不少奚落。
谢谦不明白儿子这好色的个性和谁学的,但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他儿子可是长公主的儿子,好女色有什么不行?
没想到还真能好出事来!
谢谦凛声问:“怎么回事!伺候的人在哪里?还不快去找大夫!”
谢谦难得暴怒,左右吓了一跳,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谢谦好歹也是穷人出身,他连忙猛按儿子的胸口想让儿子把吞进去的水吐出来。
可惜这一切根本徒劳无功,他儿子依然紧闭着双眼,呼吸甚至还越来越微弱。
谢谦抱起人往外跑,准备直接送到医馆。其他人从来没见过驸马这骇人的模样,纷纷躲避到一边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等跑到最近的医馆时谢谦已经蓬头垢面,完全没了平日里的从容。
医馆的坐堂大夫看到这仗势,有点不敢看诊。
谢谦怒道:“还不快过来!”
坐堂大夫见谢谦衣着不凡,怀里那人的情况又确实不太妙,忙上前把脉。
一摸脉门,大夫心里咯噔一跳。再检查完谢谦儿子的眼睛和嘴巴,大夫的脸色已经难看极了:“已经没气了,脉都没了。”
谢谦目眦尽裂:“这怎么可能?”
大夫吞吞吐吐:“我看他不只是溺水,还吃了别的药…”
谢谦说:“什么药?”
大夫说:“…壮阳的药,吃太多了,精神不对头,所以平时可能有点癫狂。”
谢谦怒斥:“胡说八道!叫别的大夫过来!”
大夫说:“你还是把他带回去,早些入土吧。”
这时公主府的人也领着几个大夫赶了过来,每个人看见谢谦儿子的样子时脸色都变了。他们对视一眼,都觉得自己特别倒霉,居然碰见了这种晦气事。
大夫们一一上前看诊,最后的结果都一样:谢谦儿子已经死透了!
这么小的年纪跑去吃那么多“壮阳药”,身体受得了才怪!
谢谦面如土色。
长公主回到府中时才听到下人的禀报。
饶是她不喜欢这个儿子,听到这件事时还是呆了呆。她认真回想了很久,发现自己居然想不起这个儿子长什么样。
长公主用手支着额头,觉得自己不管做什么都做不好。
没有了宠着她的兄长和那个人,她什么都不是。
长公主丧子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赵英耳里。
赵英听到内侍的话时顿住了,站起来半饷,穿上外袍招呼正好在值班的燕冲:“腾霄,马上陪我去一趟长公主府上!”
赵英极少连夜出宫,燕冲听到时吓了一跳,赶紧叫人随同在侧护卫赵英。
一行人感到长公主府上时,府门上已经换上了白灯笼。赵英看着长公主府的牌匾片刻,大步迈了进去,驾轻就熟地找到了长公主的居处。
长公主听到有人高喊“陛下来了”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结果抬头一看,却见到年近半百的兄长走了进来,依然是那个高大的身影,仔细一瞧,那发已经花白,那眼角已经有了深纹。
他的外袍理得不是很整齐,靴上沾满了沿途的雪泥。
他喊:“阿蛮。”
长公主浑身一震。
赵英上前将长公主拥入怀中:“阿蛮,心里难受就哭出来。”
长公主感觉像有什么东西狠狠绞碎了她的心脏。
这些年来她时时刻刻都在怀疑这个已经贵为天子的兄长,甚至觉得她的所有痛苦都是赵英带来的,可在这一刻,她却怀疑起自己来。
长公主忽然像回到了小时候,靠在赵英怀中放声哭了出来。
赵英说:“阿蛮,过几天回宫住一段时间,帮我陪陪晏宁吧。”
长公主一愣。
赵英说:“晏宁她…特别像她的母亲。”
想到已经不在人世的好友,长公主心头一颤,一下子明白了赵英的意思。她点头说:“好。”
赵英见长公主答应了,多宽慰了长公主几句就回了宫。
长公主原以为谢谦会找过来,没想到一夜无事。
第二天谢谦才来和她上来丧葬十一,谢谦看起来一下子老了十岁,语气更是彻底软化下来:“殿下…我希望你能当一次他的母亲。”说话时他已经红了眼眶。
长公主猜不透谢谦这番作态有几分真几分假,只能木然着一张脸点点头。
丧仪不是很复杂,长公主忙完后却还是觉得很疲惫。她和衣躺在床上正准备小歇片刻,忽然感觉有个黑影笼在自己身上,长公主猛地睁眼,用力将床边的人踹得远远地。等她看清抱着下身躺在地上闷哼的人后,冷笑说:“谢若谷,你能不能做点让人瞧得起你的事?一边悲痛欲绝,一边做这种下作的事!”
谢谦说:“你还我一个儿子,我就告诉你那个人埋在哪里!”
要是赵英没有赶过来,长公主说不定还会因为谢谦这句话而动摇,可赵英来过之后,长公主作为“阿蛮”的一面忽然就苏醒过来。
她冷眼看着谢谦:“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他还在我大庆的土地上,我又何愁死后见不到他!”
谢谦惊骇莫名地看着长公主。
长公主抬起头说:“谢若谷,你好自为之。”说完她就越过谢谦拂袖而去。
谢谦跌坐在地。
他当初带着李氏父亲死前留下的信,进京后得以一窥长公主之面,结果一看之下倾心不已,暗暗下定决心要成为长公主驸马。见长公主对亡夫有着极深的思念,他心里冒出了那个疯狂的念头!
他从李氏父亲那听说了不少关于那位长公主驸马的事,又知道长公主驸马的尸首被大火烧成了灰烬,所以以告知长公主那位驸马的埋骨之地为饵要求长公主嫁给自己!
状元配公主,多好的事儿。
虽说长公主一时半会还没有真正接纳他,但他并不缺耐心,他细心观察着长公主的一举一动,从长公主及其他人的言谈里推断那位战亡的驸马爷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一直在等待机会。
终于有一次,长公主毫无防备地喝醉了。
他假装成那位驸马爷和长公主聊天,终于让长公主放下了所有戒心。
他如愿以偿。
他对长公主说只要他们的儿子出生就会告诉她那位驸马爷的尸骨在哪。
当然,儿子出生后,他再一次食言了。
长公主对他已经没有任何好脸色。
谢谦不在乎,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一个儿子,不管长公主再怎么厌恶他也好,终究得和他绑在一起。
来日方长。
可现在,他们的儿子死了。
儿子一死,长公主似乎也变了。
如果说他刚见到长公主时她像是一道游走在人间的幽魂,那么在这短短几天之内,她好像重新活了过来。
谢谦的手掌微微颤抖,他喃喃自语:“不,这不可能。”
他看人从不出错,长公主的弱点早被他看得清清楚楚,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这时长公主已经让人从马厩里拉出一批枣红色的烈马。
她系上了素色的披风,上马出府。
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又回到了自己还是“阿蛮”的那段时光,跃马扬鞭,意气飞扬。
那时候她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忧愁。
那时候她喜欢火红色的披风,火红色的衣裤,翻身上马后永远有着用不完的劲。
那时候她有着数不清的朋友,喝过天南海北的酒。
她以前喝酒从来不是买醉,而是知己相逢饮酒助兴。
要是那个人看到她这些年来的种种行径,恐怕会失望透顶,再也认不出她是他的“阿蛮”。
漫天飞雪打在脸上,又凉又痛。
一下子让长公主从那长长的噩梦中醒了过来。
她记得那个人说过,他爱极了大庆的大好河山。
那个人说过,他想要追随一个能开万世太平的君主。
她记得后来那个人说:“阿蛮,你这个兄长很不错。”
她更记得再后来那个人说:“阿蛮,原谅我。”
这些年来她宁愿猜疑兄长都不愿意接受那样一个事实:那个人心中天下远远重于她。
不是兄长狠心,不是兄长不肯相救,而是为了保住这大好河山,那个人选择辜负她,留她一个人像无主的游魂一样独自活在这世间。
长公主用力拉起马缰。
身下的马长吁一声,的的地听了下来。
长公主勒马回望,定定地那看着巍峨的城墙。
她真的该醒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没想到长公主的事写出来会群情激烈_(:з」∠)_对于那个状态的长公主来说,什么事都已经无所谓了,乍然听到亡夫的消息就像是找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管是真是假还是别的什么,她都想牢牢抓住。
谢谦就是抓住了她这种心理,一直像挂着胡萝卜在长公主前面引着她往前走。
听起来有点荒谬,但人有时候就是会这么傻,别人怎么劝都被死死地困在里面,有时又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从阴影里走出来。
#唉以上都是胡诌的我也没感受过#
#为什么狗血撒了两章我要回归爽文路线!#
#重点明明是名医有了!本草要修出来了!爽爽哒有木有!#

第36章

长公主上发生的事谢则安是在饭桌上听到的。
谢季禹讲的时候语气很平淡,就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以至于谢老夫人和李氏听到时连呆愣都忘了,差点就和谢季禹一样感觉“哦,原来有这么一件事”。
最后谢老夫人打发谢季禹去了长公主府一趟,没再说什么。
谢老夫人可以算是最早认识赵英兄妹俩的人,看到他们变成现在这种模样,心里不是没有感慨的。可感慨归感慨,她不会再去攀旧情。赵英是重情的,但对比感情,他永远会先选天下;长公主也是重情的,但她把情都给了亡者,连曾经那样深厚的兄妹情谊她都忘记了,难道还能指望她记着外人?
所以谢老夫人一直老老实实地养儿子,把丈夫生前想做的事教给儿子,让儿子一展他父亲的抱负。
听到长公主丧子,谢老夫人有些悲悯。
有那个人珠玉在前,赝品装得再像又怎么可能一样?明知道不可能接受别的人却还开始那么一段新的姻缘,到头来苦果也只能自己吞。
咽不下苦果又抽不了身,会有这种结果一点都不奇怪。
长公主之子骄横跋扈,不知道闹出过多少闹剧,真要有一点点上心的话,会一直充耳不闻吗?长公主府上都是长公主的人,长公主对谢谦父子俩的态度会影响底下的人对他们的态度。
换成谢府,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她和谢大郎不太亲近,可要是谢大郎多往谢则安那边跑两趟,她马上就会知道。
谢老夫人只是叹息一声。
李氏却忧心忡忡地看着谢小妹和谢则安。
她怕谢谦会把主意打到他们兄妹俩头上。
少年时的恋慕消耗干净之后,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谢谦的脾性。
谢季禹明白李氏在担心什么,伸手握住李氏的手,说:“三郎和小妹是我的儿女,以后都没有人能改变这一点。”
李氏稍稍心安。
谢则安在一边默默地听着。
从他的角度来看,这件事目前而言对他来说影响不大。虽说谢谦是他生理学上的“父亲”,可这种抛妻弃子的人渣在他看来和他“前世”那位“生父”没多大差别,本来他还想着去踩踩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没想到居然没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