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宁欢喜得不得了:“谢爷爷,真的有野花,我看到了!一片一片的野花!”
程忠讶异地看了袁宁一眼。
自从谢老失明之后,很多人都不会避免在他面前提起“看”字,生怕刺激了谢老。可是这小孩说得兴高采烈,谢老似乎也听得兴致盎然,甚至还问:“什么颜色的?”
“白白的!”袁宁毫不犹豫地回答,“不过也有好多粉色的、红色的和黄色的!谢爷爷,还有蜜蜂!好多蜜蜂!没有看到蝴蝶,蝴蝶是不是被蜜蜂吓跑了啊?”
谢老决定祸水东引:“这个你要问忠叔才知道。”
程忠:“…”
袁宁还有点怕生,但见程忠手上带着泥土的气味,又努力克服了心里的怯懦,小声问程忠:“忠叔,为什么这么多蜜蜂啊?”
瞧见袁宁那小心翼翼的眼神儿,程忠不好意思再沉默下去,只好解释:“因为那是我养的。”
“蜜蜂还能养!”袁宁睁大眼,“怎么养?”
“建好蜂房,让他们在蜂房里安家。”程忠简明扼要地解释,“养足了时间,就可以收蜜糖了。”
“忠叔好厉害。”袁宁由衷夸赞,“我就不敢养,我怕它们用针扎我。以前我堂哥被它们扎过,它们屁股后面藏着尖尖的针,可吓人了!”
“动物们其实都很友好,”程忠被袁宁满含赞叹的目光看得脸都要红了,好在他皮肤不白,看不出来,“只要你不要表现出伤害它们的意图,它们是不会主动攻击你的。比如蜜蜂扎人往往也是因为感觉到有危险,因为一旦扎了人,它们自己也会死掉。”
袁宁吃惊:“这样的吗?”
程忠笃定地点头。
袁宁说:“那我一定和它们好好相处!”他可不想害死小蜜蜂。
两人一个问一个说,很快走到牧场的房子附近。袁宁看见了谢老说的篱笆墙,上面果然爬满了牵牛花,深红色和深紫色的花朵随风挺立,像一个个漂亮的小喇叭。但是它们说话的声音却很小,见袁宁望过去,都羞怯地转开头,与身边的花儿窃窃私语起来。
袁宁知道偷听别人的悄悄话是不对的,也就没有细听,只高兴地对谢老说:“谢爷爷,我看到了!篱笆上面果然爬满了牵牛花,它们开出的花儿像一朵朵小喇叭,可漂亮了!我发现紫色的小喇叭里面不全是紫的,芯子有一点点白!”
谢老说:“你谢奶奶最喜欢了。”
程忠又是一阵惊讶。
谢老老伴去世后,极少有人在他面前提起他老伴,怕他太伤心,没想到他居然会主动提起。
这小孩到底是谁家的?
不姓谢,姓袁,不是谢家人,也不是谢老老伴那边的人。
真叫人摸不清头脑。
谢老坐在葡萄架下,享受着牧场习习的凉风,对袁宁说:“你和忠叔带招福去逛一圈吧,看看牧场现在是什么样子的,回来告诉我。”
袁宁一口答应。
程忠带着袁宁走上小桥,去了小河对面。
河对面就是牧场的小湖,对袁宁来说也非常大,一眼根本看不到边。它的颜色是浅绿浅绿的,像块美丽的翡翠,上面漂浮着一些睡莲,它们小心翼翼地开着洁白的花。在莲叶之下,有不少鱼儿在里头游来游去,它们似乎不会说话,嘴巴一张一翕,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袁宁在一个小洞穴里看到只红色的山蟹,那山蟹正举着钳子朝他打招呼,也不知是在向他问好还是在向他炫耀自己的勇武。
袁宁睁大眼,觉得这边的一切都很新奇。
他带着招福往前跑,跑过小湖后、跑过广阔的草地,就看到一条小路蜿蜒而上,延伸到远处的小山坡上。
“好多野花!”袁宁对招福说。
“汪汪汪!”招福回答。
意思是少见多怪,我很多年前就见过了。
袁宁很羡慕:“你很多年前就见过了吗?我那时还不知道什么是牧场呢!”
招福觉得对袁宁炫耀似乎很不道德。
——这小家伙会真心实意地羡慕你。
袁宁说:“招福,那边有蝴蝶!”
招福精神一振:“哪里?”
袁宁往野花上一指。
招福扑了过去。
蝴蝶翩然飞了起来,没让招福抓到,反倒让招福一头扎进了野花里。
野花们嗔怒地骂道:“你真粗鲁!”
它们纷纷向招福撒起了花粉。
招福啊欠啊欠地打起了喷嚏。
袁宁继续往坡上跑。
招福也赶紧跟上去。
坡顶风比坡下大,吹得袁宁细细的头发乱飞。他抬眼看去,下面果然是一片白桦林,还没到秋天,白桦林还是绿的,只有树干雪白雪白,看上去笔挺漂亮。
小河绕了个弯,从另一边拥抱着白桦林,在阳光下闪着粼粼波光。草是青的,水是绿的,天是蓝的,蓝天白云和白桦林都倒映在水中,就好像一幅美丽的油画。
袁宁说:“真漂亮啊。”
程忠也上来了,见袁宁满脸惊叹,突然明白谢老为何特别喜欢这孩子。和这孩子呆在一起,平时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一切似乎开始闪闪发光。
招福却注意到白桦林边有几个人在争吵,它转头把自己的发现告诉袁宁。
袁宁马上对程忠说:“忠叔,那边有人在吵架!”
程忠视力很好,也看见了那边的动静。他皱起眉,说:“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过去看看。”
袁宁和招福乖乖在原地站着,都伸长脖子看向那起争执的地方。
程忠对这些事早已习以为常,牧场经常雇佣附近的村民来做事,在白桦林那边有排平房,是给这些雇工暂住的。谢老不过来时,程忠也会住到那边去。
程忠脚有点跛,但速度一点都不慢,他很快赶到河边。河边有三个孩子和几个大人,三个小孩浑身湿漉漉的,似乎刚从水里出来。其中两个小孩躲在大人后面瑟瑟发抖,几个大人横眉竖目指着另一个小孩骂:“你个小灾星,老程给你一口饭吃,你却干这种事!”这还是比较斯文的,其他人骂得更不堪入目,只差没戳着那小孩的脸喷他一脸唾沫。
程忠沉着脸问:“怎么回事?”
几个大人七嘴八舌地把事情说完,程忠才知道这小孩把他们的孩子推到河里去了。
程忠转向那沉默的小孩:“是这样吗?”
小孩皮肤很黑,人又很瘦,像个竹竿子。他一声不吭地站着,好像自己是个哑巴,又好像根本不在意他们在说什么。他眼睛比皮肤更黑,直直地看着那两个小孩。
“如果你真的做出这种事,牧场就容不下你了。”程忠的语气冷酷得有点不近人情。
小孩的表情有了点变化,但还是没说话。
*
袁宁原本一直等在坡上,但底下的白桦树突然开口说:“救救他吧,孩子,他被赶走的话就没地方去了。”
袁宁一愣。
白桦树们把下面发生的一切告诉袁宁。
原来那两个小孩背着父母去玩水,其中一个差点淹死,多亏了那小孩跳下去救了他们才没事。但是慌乱之中那两个小孩的鞋子被水冲走了,他们怕父母责骂,就对闻声赶来的父母说是那小孩推他们下水的。
那两个小孩都觉得反正那小孩没爸妈,不会说话,推到他身上正好。
袁宁很生气:“太过分了!”
袁宁顾不得程忠的叮嘱,带着招福跑了下去。
他跑到河边的时候,正好听到程忠的话。
在所有人察觉他们一人一狗的靠近、齐齐朝他们看过来时,袁宁用力喘了口气,认真说:“才不是他推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哥: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空间:我就不说什么了
第24章 做噩梦
袁宁看着少年,少年长得和章修严差不多高,头发很黑,剪得不平整,似乎是用刀子切断的,但很短,不挡眼睛。他虽然瘦了点,不过双手看上去很有力,白桦树们都说他是一个很善良的人,有小鸟掉到地上时他会把小鸟们送回窝里,快到冬天时还会主动提着石灰水帮它们穿上“白衣服”。
袁宁强调:“根本不是他推的。”
那几个家长见他长得白白嫩嫩,又穿着好衣服,摸不准他是什么人,一时不敢再骂。
袁宁抿了抿唇,望向那两个落水的孩子。他见过这样的人——这样的家伙总觉得“反正他不会反抗”“反正没有人会帮他”,就把一切都推到对方头上。只要自己不被责骂,对方怎么样才不要紧,被赶走了才好呢!
那两个孩子被袁宁看得心虚,梗着脖子骂道:“看什么看!就是他推的!他把我们推下水的!”
“是这样吗?”袁宁的声音不急不缓。他本来就不太爱和陌生人说话,所以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慢,“那为什么他身上的头发和衣服也是湿的呢?”
袁宁这么一提,程忠也发现少年身上同样湿漉漉的,身上甚至还有几处刮伤。
其中一个孩子说:“谁不知道他和他爸爸一样是‘水怪’,整天泡在水里!他爸爸以前每天都在大河里捡尸体,怪恶心的!”
嘭!
那孩子鼻梁上挨了一拳,鼻血哗啦啦地流。
少年攥着拳头,像头被惹怒的公牛,怒目瞪着所有人。几个家长一涌而上,想把他按在地上揍。
袁宁喊:“招福!”
招福“汪”地一声,冲了上去,把少年挡在身后,朝那几个家长露出锋利的牙齿。
那几个家长被惹怒了,他们也含怒望向袁宁:“你是谁家的孩子?他都动手打人了,我们揍他不得?”
袁宁指着那个流鼻血的小孩:“他不该说别人父亲的。要是有人说我父亲,我也会打人。”他紧紧地握住拳头,以示自己的决心。
少年转头看了袁宁一眼,眼底没有什么情绪,好像天生就没有感情一样。他深麦色的皮肤似乎早成了铜墙铁壁,连身上的伤口在流血都没发现。
袁宁说:“你们看看他们三个人身上的伤口,明显是在河中心那一带刮伤的。”袁宁已经仔细观察过小河的情况,只有被冲到河中心暗藏的石堆那边,才有可能弄出这一身伤,“如果是被推下水的话,不可能掉得那么远。”
那两个孩子脸上的表情都变了,心虚得更明显。
程忠一看就知道袁宁说得很可能是真的。
程忠虎着脸问那两个孩子:“到底怎么回事?说!”
少年也看向他们。
那没挨揍的孩子怕自己的鼻梁也挨上一拳,顿时不敢再骗人,哭着把事实说了出来。就像袁宁知道的那样,他们偷偷摸摸到河边玩水,其中一个人脚抽筋,被河水卷远了,另一个人本来想拉他一把,结果被他缠上,两个人齐齐往下沉。那时他们都以为自己会死,但少年出现救了他们…
后面就是鞋子不见了,家长赶来了,他们怕挨骂,就向家长撒谎。反正少年是坏小孩,整天不理人,还是那种…那种女人生的,肯定没人信他说的话。
程忠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是上过战场的人,脾气算不得好,最见不得的就是忘恩负义的家伙。没想到这两个小孩年纪这么小,居然就能这样恩将仇报,把救人说成推人!
程忠看了眼依然一声不吭的少年,才转向那几个家长:“现在事情都弄清楚了。”
那几个家长讪笑着说:“清楚了,清楚了!这两个小兔崽子,居然敢撒谎!忠哥放心,我们回去后一定会好好教训他们!”说完他们都扯着自家孩子逃似也地走了,生怕程忠会对他们说出“你们不用在牧场呆下去”这种话。
少年也一语不发地转身离开。
程忠拧起眉:“罗元良!”
少年停下脚步,转头看了程忠一眼,那眼神依然没有丝毫温度。
程忠说:“是不是别人说你杀人了,你也不肯为自己辩解一句?”
少年收回目光,头也不回地走了。那高瘦的身影没入白桦林中,很快消失不见,仿佛他本身就是林子的一部分。
程忠叹了口气。他看着乖乖站在一边的袁宁,说:“宁宁啊,这次多亏了有你。”
袁宁不好意思地说:“我只是不想看到有人被冤枉。”他有点忐忑,“我刚才没听您的话在上面等着,您不会生气吧?”
程忠一愣,说道:“怎么会生气,要不是你的话,我就把我朋友唯一的孩子赶走了。”
袁宁很好奇:“原来他是您朋友的孩子呀!”
程忠说:“对啊,或者该说是战友。”他叹了口气,“他去战场之前,有个感情很好的青梅竹马。他回来以后就娶了她,结婚之后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很快就生下了罗元良——就是刚才那孩子。后来有人说起了闲话,不知怎地,罗元良母亲就跳河自杀了,尸体一直没找到。罗元良父亲快疯了,在那边当了十年的‘捡尸人’,儿子也没怎么照顾。三年前他父亲也在水里出事了,再也没回来过。罗元良家的房子被人占了,罗元良一个人到处流浪,后来我撞着了,就让他到牧场里来帮忙。”
有时候有些人说的话比杀人的刀还可怕。
一个女人能有什么闲话,无非是生活不检点之类的,在这种年代被扣上这种帽子,很多人都会受不了。可是为什么只说女人不检点,不说见色起意的男人不检点呢?
难道女人还能自己一个人“不检点”不成?
袁宁虽然小,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不过他喜欢安静地看着,从不把看到的东西说出口,也不把不该问的事问出口。见程忠神色黯然,袁宁没再追问,只恍然说道:“原来是这样啊。”
程忠也意识到自己对一个六岁小孩说起这些往事有些太莫名了。他打起精神:“不说这个了,还要不要继续逛逛?”
袁宁摇头:“我得回去收拾一下行李!”
程忠说:“好,先回去,反正还要住几天,有的是机会逛。”
两人一狗回到房子那边,李司机已经把袁宁的行李箱搬下车,正和谢老在葡萄架下喝茶。听到他们回来的动静,谢老说:“回来了?好玩吗?”
袁宁说:“好玩!可大了可漂亮了!不过忠叔说动物们这两天都在打疫苗,暂时不能出来,不然会更有趣。”
谢老笑着说:“那去挑个房间吧,说不定你挑完它们就出来了。”
袁宁眼睛熠熠发亮:“好!”
李司机领着袁宁去看房间,袁宁先问完李司机和谢老住在哪儿,才在他们旁边挑了间房间。房间里有个大窗子,玻璃是浅绿色的,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外面也是浅绿色的,浅绿色的山,浅绿色的草地,浅绿色的小河——趴在窗边可以听见呼啦呼啦的风声,哗啦哗啦的水声,袁宁很喜欢这个房间。
袁宁没让李司机帮忙,自己动手把衣服都挂进衣柜里,然后把内裤和袜子折好放到衣柜的小抽屉中。等把所有东西都摆到该摆的地方,他把薛女士做的饼干取了大半,拿出去分给谢老他们送茶。
听着谢老他们夸饼干好吃,袁宁很高兴:“我也有一起做!”
中午自然是在牧场吃饭,菜是牧场里种的,鸡鸭鹅鱼也都是牧场的,都香得很。袁宁胃口一向很好,午饭吃得饱饱的,下午又带着招福去玩。他对牧场的一切都很感兴趣,程忠做什么他都跟着去看看。
在牧场东边有个小门,出去后是个伐木场,里面也有人会做些简单的木工。程忠见袁宁兴致勃勃,就带袁宁一起过去,准备挑些木材补棚圈。他说:“春夏雨水多,有些木栏撑不住,断了,得换新的。等挑好木材,我带你去棚圈那边看看。”
袁宁很感兴趣:“好!”
袁宁跟着程忠走到伐木场,发现伐木场很少,只有一个木工在那忙活。见他们来了,笑着抬起头来:“老程,过来买木头补棚圈?”
“是啊!”程忠说,“怎么只有你一个,其他人呢?”
“散了呗。”木工语气轻松,“我这边赚不了多少钱,学到本领的人都往钱多的地方去了。”
“你就是太讲究,这也不砍那也不砍,哪有你这么开伐木场的。”程忠不是很理解。
“原就没想着开成厂子,”木工说,“再说了,谁不知道砍越多树卖越多钱?可树要是砍光了,我看我们这一片的好日子也到头了。黄癞头那边的情况你听说了吧?山洪一来,什么都冲走了。”
“好了好了,知道你有道理。”程忠听得头都大了,连忙打断木工的话。
袁宁却听得入神。他说:“为什么砍了树就会有山洪啊?”
木工早见到程忠带来个怯生生的小孩,听袁宁这么问,笑呵呵地答道:“因为树木会往下扎根,它们庞大的根系能够牢牢地把水土抓住,它们巨大的躯干能把风挡住,还有它们的叶子能够净化我们的空气,让它变得更新鲜、更干净。”他的声音不急不躁,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袁宁看向伐木场背后茂密的山林,觉得它们都变成了一个个伟大的战士,从头到脚都那么厉害。他蓦然想到爸爸妈妈经常往返的那条路,那条路上的大山这几年被砍得光秃秃的——是因为这样,才会让爸爸妈妈出事的吗?
袁宁心里酸酸的,对木工说:“您懂得真多,要是其他人也懂就好了!”
木工一愣,其他人不懂吗?即使懂,很多人也不会愿意为了所谓的“长远之计”放弃眼前的利益吧?他转开了话题:“老程你这次需要多少木料,我给你找找。”
程忠说了个数,和木工一起把木材运到棚圈那边。
袁宁看见了这几天正在棚圈里打疫苗的动物们,有胖胖的奶牛、矮矮的绵羊,也有健壮的牛和马。几圈棚子都挤得满满的,据说这还不是全部,还有一些今年不需要打这批疫苗的动物们在牧场里面游荡。
程忠和木工在棚圈四周敲敲打打,把有可能出现缺口的地方都换上新木材。袁宁则在棚圈里跑来跑去,观察那些对他来说长得有点庞大的动物。
有招福陪着,袁宁一点都不怕。袁宁盯着一头悠哉悠哉甩着尾巴的奶牛,觉得有点奇怪:“招福,为什么它们好像不会说话?”
招福说:“难道你以前遇到的动物都能和你说话?”
袁宁愣了一下。好像是不会说!
原来是招福他们比较特别!袁宁正遗憾着,突然看到前面有个人影晃了一下,可他定睛看去却发现什么人影都没有。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招福却说:“是早上那个被冤枉的小孩!”
袁宁想起那个沉默到近乎古怪的少年。他知道招福鼻子灵,马上说:“带我去找他。”
招福看了眼他的小胳膊小腿,说:“你跟不上。”它想了想,“要不你坐我背上,我背你去追他。”
袁宁吃惊地说:“你还能背我吗?”
招福说:“你这么小,当然能——不过你再不上来就真的追不上了。”
袁宁手脚并用地爬上招福的背。
招福咻一声跑了出去。
引得四周的动物们都伸长脖子看他们。
袁宁趴在招福背上,抱紧招福的脖子不敢动弹,怕招福会把自己甩出去。太、太可怕了!
招福“汪汪”地叫了两声。
意思是人就在前面。
袁宁努力睁开眼,却被招福的毛毛扫得又赶紧闭起眼睛。
那少年见状停下了脚步,毫无感情的眼底泛起几分惊讶。这家伙看起来很害怕,为什么还要趴到那只大狗的背上。
招福也察觉袁宁在瑟瑟发抖。它非常唾弃:“胆小鬼。以前很多小鬼想爬上我的背,我还不让他们上呢。”
袁宁感觉招福不跑了,勇敢地睁开了眼睛。他见那少年站在前面,顿时喜笑颜开:“你刚才为什么一看到我就跑啊?”
少年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
袁宁从口袋里掏出一小袋饼干:“我分饼干的时候就想着下午会不会再遇上你,所以留了一点点。”
少年看着那小小的袋子,没有跑掉,也没有上前。
袁宁明白了,少年肯定是不好意思过来。要是换成他的话,他也会不好意思主动走过来拿的。袁宁一骨碌地滑下招福的背,跑到少年面前把袋子递了过去:“大家都说挺好吃的,你也尝尝看啊。”
少年看着那白白嫩嫩的小手,伸手接过那袋饼干,直接放进自己的口袋里,然后转身跑了。
招福说:“这家伙怪怪的。”
袁宁说:“不怪啊。”他觉得这少年让他感到很亲切,就好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一样。但他是那么地幸运,先是遇到了袁波,后来又遇到了大哥他们——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和这少年当朋友。
招福望着袁宁,总觉得袁宁不如在人前那样无忧无虑。
袁宁怕程忠担心,领着招福往回跑。
另一边,少年回到河边,掏出那袋饼干看了看,又放回自己口袋里。他把手伸进河水里认真洗了洗,拿起来看了看,不甚满意,又把口袋里的短刀掏出来,把过长的指甲削平,见里面藏不了脏东西了,他才再一次在河水里洗手。
这连串动作做完,少年重新拿出那袋饼干,郑重其事地打开。
饼干的香味扑鼻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