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陛下当然不会怀疑李元婴,他是怀疑武才人。
武才人初入宫不久,他赶巧得了匹无人能驯服的烈马,下令说谁能驯服它便有重赏。
当时武才人就站出来说她可以,她提出要他赐下三种东西:铁鞭、铁锤和匕首。先用铁鞭鞭打它,看它服不服;若是不服,就用铁锤捶打它;若是还不服,那就用匕首杀死它,这样它就再也不敢不听话!
一个年方十余岁的女子就能娓娓说出这样狠辣的法子,李二陛下不能不怀疑她接近李元婴是别有用心。
待武才人把自己与李元婴的多番往来说完了,李二陛下淡淡开口:“若是朕把你赐给元婴,你可愿意不当朕的才人到他身边去?”
第57章 第 57 章
听李二陛下这么一问, 武才人就着跪坐的姿势伏跪在地,朝李二陛下行了个大礼。哪怕背脊早渗出了一层薄汗,她面上仍是镇定无比,嗓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颤音:“嫔妾生为女子,未嫁从父, 既嫁从夫,若陛下有命, 嫔妾不敢不从。”
李二陛下未置可否,也不曾多留,起身迈步离开,甩动的衣袖恰好将案上的《列子》扫落。
《列子》掉在地面, 恰恰落在武才人目光所及之处。
武才人没有立即起身,直至四周静悄悄地没了动静,她才浑身虚软地虚坐在地,安静地坐了半晌才拾起面前那卷《列子》。
她垂眸看向手中的书卷。
不可否认地, 刚才李二陛下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她是有些动心的。
她才十六岁,十三岁那年进的宫。
在家时父亲对她并不关心, 她能识几个字已是难得,想要更多的是决计不可能的。
当时她就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无一处不如异母兄长,为何异母兄长可以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她却不行?
被选入宫中前, 她也想象过李二陛下是怎么样一个人, 想象过自己努力争得李二陛下的宠爱、好叫两个异母兄长都只能仰仗自己,可惜李二陛下并不是那种耽于酒色、喜欢流连后宫的人,封她为才人也仅是因为她父亲武士彟当年勉强算是有过“从龙之功”。
只有身在深宫中的人才会知晓宫里的日子有多寂寞。
李元婴的存在与整个皇城格格不入,他像是闯入这潭深水之中的鱼儿,活得自由又鲜活,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即便对上李二陛下,他依然是想闹便闹、想骂便骂。
只是冷静下来一想,便知道李二陛下这话是不能应的。李二陛下明显是听了什么话才会过来,若是她露出欣喜地应下,等待她的肯定并不是把她送到李元婴身边的旨意。
武才人攥紧手里的《列子》。
仔细想想,李元婴也不是个多好的选择,他的母亲到最后都只是个宝林,比之才人品阶更低,李元婴有的不过是李二陛下的偏爱。
而这份偏爱是真是假还难以判定。
毕竟,李二陛下早年曾对兄弟下手,想拿李元婴来演一出兄友弟恭也不是不可能。
说到底,他们这些人的生死荣宠都攥在李二陛下手中,他想让你富贵一生你就富贵一生,他想让你荣华一世你就荣华一世。若他不想,你便连他一面都见不到,此生此世永远困于高墙之后。
不自由。
也难自由。
武才人坐在原处,久久没有动弹。
烛火静静地燃着,让她手中的书卷在地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
另一边,李二陛下离开武才人居处,没再转向任何一个妃嫔那边,而是径直前往李元婴的住处。
左右对看一眼,快步跟上,不敢多言。
李元婴此时正在挑灯夜读,《列子》这书果然和武才人说的那样有些他看不太动的东西,不过有趣的故事还是有的,比如《疑人偷斧》这个故事就和他前头看过的《智子疑邻》差不多。说的是有个人把自己的斧头忘在干活的地方了,回去后没找着斧头,越看邻居越像是偷他斧头的人;第二天在干活的地方找回自己的斧头后,他看邻居又觉得不像是偷儿了!
李元婴正读得津津有味,柳宝林就端着绿豆汤给他送来,说是天气还有些热,喝点才能静心看书。
李元婴接过绿豆汤咕噜咕噜喝了几口,才问柳宝林自己喝了没。
柳宝林笑着道:“当然喝了。”她见李元婴案上摆着看到一半的书,也不吵着他,只叮嘱他看着冷热增减衣裳,若是一会夜深了天气转凉要记得披衣。
李元婴没有丝毫不耐烦,一一应下。
柳宝林刚转身要往外走,却见李二陛下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李元婴的小书房门口。
柳宝林忙低下头向李二陛下行礼。
李二陛下免了她的礼,着她先退下,自己撩起袍子在李元婴对面坐下。
柳宝林虽担心李元婴和李二陛下闹起来,却不敢违抗君命,只能依言退了出去,回到自己房间叫人注意着小书房这边的动静。
李元婴不知道李二陛下是为什么过来的,他还记恨着葵园的事呢,搁下手里的绿豆汤转过身不理李二陛下。
李二陛下见他给自己留个后脑勺,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兕子她们对上他时越来越无法无天,显然都是和李元婴学的。
李二陛下伸手揪着李元婴的后领让他乖乖转回来。
李元婴被领子勒得气闷,更生气了,转身气鼓鼓地推走李二陛下伸过来的手:“我再也不理你了!我再不去找你,你也不许来我这!”
李二陛下道:“看不出来啊,气性还挺大。”
李元婴不理他。
李二陛下拿起案上一卷《列子》,说道:“刚才有人拦下我,说你时常去找武才人?”
李元婴听到李二陛下意有所指的话,暂且收了恼意,奇怪地看向李二陛下,不太懂他为什么突然提这么一句。他哼道:“那有什么稀奇的,还要特意拦下你说!”
李二陛下道:“你很喜欢她?”
李元婴本来不想再回答李二陛下,可看李二陛下神色与平时不太相同,想了想又哼哼着回答:“我当然喜欢了,她可厉害了!在九成宫时我和她说‘为什么老魏和老孔都送我文房四宝里的一样,我却觉得老魏是在勉励我、老孔是在嘲笑我’,她就给我找了《韩子》,我看完里面那个‘智子疑邻’的故事就懂了!”
李二陛下耐心听着,未置一词。
话头都起了,李元婴的嘴巴根本闭不上:“说起来今天我还和她说,长乐文章和算学都学得很好,每日只在府中侍奉公婆什么的太闷了!皇兄你这么一提我就觉得武才人在宫中也很浪费,如今后宫里那么多女人,皇兄你又那么忙,根本宠幸不过来的!时间一久,怕是连她们长什么样子都记不起来了。照我说,您该放一些没空闲宠幸的女孩儿出宫,省得她们在宫中独守一生!我听说,当初嫂嫂就放走了三千宫女!”
李二陛下淡淡地道:“你倒是什么都敢说,连后宫之事都敢插嘴。”
李元婴不吭声了,继续贯彻“再也不理皇兄”原则。
李二陛下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能不听。”他瞅着李元婴,“我把武才人赐你可好?”
李元婴一愣,抬起头看李二陛下。
李二陛下目光幽邃,看不出是喜是怒。
李元婴不解地问:“您把她赐给我做什么?”他觉得自己身边不缺人了,他也没到娶妻的年纪。再说,也没有弟弟娶哥哥宫里人的道理啊!
李二陛下道:“你想让她做什么,就让她做什么,她得听你的。怎么样?就当是我拿她换你的玉米花生。”
想到武才人那么厉害,李元婴有些心动,可他想了想又犹豫起来,说道:“那皇兄你可亏大了,她那么厉害!而且,她不一定想到我身边来的,若她不高兴过来,来了我这边不快活,那还不如不来。”
李二陛下道:“我让她来,她就得来,有什么快活不快活的?你说让我放人出宫,怎么就没想过她们愿不愿意?”
不管是生在权贵之家还是寻常百姓家,嫁娶都不一定能如意,说不定日子过得还不如留在宫中!
当初长孙皇后释放三千宫女,不过是因为当时处于贞观初年,百姓需要休养生息,裁减宫女一来是为了减少宫中支出,二来则是缓解百姓嫁娶艰难的燃眉之急,希望能鼓励百姓多生孩子,多为大唐添些新丁。
李元婴还真没想过这一点。
想到在骊山脚下遇上的那群流民与乞儿,李元婴安静下来。
李二陛下道:“怎么样?想好了没?”
李元婴道:“我能明天再告诉您吗?”
李二陛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头说:“行,随你。明天你若再不说,你的玉米花生可就白给我了。”
李元婴一听到玉米花生就来气,气咻咻地起身去推李二陛下,把李二陛下推起来后还一个劲地把他往门口推去,口里不客气地说道:“您该走了,我要睡觉了!”
李二陛下哈哈大笑,也不恼他的以下犯上,大步迈出李元婴的小书房,带上左右离开。
李二陛下一走,柳宝林便过来问李元婴李二陛下为了什么事过来。
李元婴没与柳宝林多说,只说李二陛下是过来哄他的,说要给他一些补偿。现在他勉强决定理一理李二陛下了,但是具体要什么他还没想好!
在柳宝林看来,那玉米花生再好吃,和李二陛下的恩宠比起来也不足一提。只有得李二陛下的心,儿子将来的日子才能过得舒坦!她既怕儿子闹得太过失了圣心,又怕她若把教儿子学别人一样对李二陛下毕恭毕敬、恪守礼仪,李二陛下可能再也不会多看他一眼,毕竟那样的人比比皆是。
柳宝林只能拉着李元婴的手劝道:“既然陛下都亲自来了,你可别再生他的气了。”
李元婴哼哼两声,没答应也没反驳,只哄柳宝林去睡觉。
第二日一早,李元婴直接溜去找武才人。
武才人昨夜睡得并不好,容色略显憔悴。
看到李元婴大咧咧地跑过来,武才人心头一跳,止不住地想到李二陛下昨天夜里问的那句话。
李元婴见武才人少了几分平日里的从容,关心地问:“怎么了?是生病了吗?可请了太医来看看?”
武才人见李元婴行止一如往常,也笑了起来,回道:“没事,昨天夜里没睡好而已。”
李元婴瞧着也觉得武才人不像生病,点点头拉武才人坐下说话。
武才人本不想再与李元婴多往来,对上李元婴却说不出太冷硬的话,只好跟着坐下问:“殿下已把《列子》看完了?”
李元婴道:“还没呢。都怪皇兄,昨晚他突然到我那儿去了,害我没心思看书!”
武才人心猛跳两下。
李元婴是藏不住话的,也不顾武才人好不好奇李二陛下找他做什么,径自把李二陛下昨晚去找他的事噼里啪啦地告诉武才人。提到有人拦下李二陛下告密,他还觉得奇怪呢,纳闷地和武才人嘀咕:“我找你让你帮我找书,有什么好和皇兄说的?”
武才人听李元婴这么说,心里那根原本紧绷的弦蓦然一松。
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似乎永远都沾不到李元婴心上。
她笑了起来,说道:“是的,没什么好说的。”
李元婴觉得找到了知己,高兴不已。他直接把李二陛下剩下那些话也告诉武才人,见武才人有些怔愣,便拉了拉武才人的袖角,说:“我没马上答应,虽说怎么算都是我赚大了,但我还是想先问问你才回答皇兄。我也和皇兄说过,若是你来了我身边觉得不快活,那就没意思了。”
武才人定定地看着李元婴。
这小孩双眼明亮逼人。
宛如天上星。
李元婴也不避开武才人望过来的目光。他没有给武才人允诺什么,也没有夸口说往后要带她一起做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只认真地询问她的意愿:“你愿意来我身边吗?你愿意的话,我就去和皇兄说,你若不愿意,我就不去说了。”
第58章 第 58 章
屋里变得静悄悄, 只有清早的阳光悄悄蔓上案头。
武才人安静片刻,注视着李元婴说:“昨天夜里,陛下也来找过我。”
李元婴听了就纳闷了,他皇兄是先找他还是先找武才人?李元婴道:“他也与你说了这件事吗?你答应了吗?”
武才人把自己的回答娓娓告知李元婴。
李元婴听不太明白:“那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武才人道:“我不能答应, 也不能不答应。”她替李元婴倒了杯水,稳住双手将温水呈到李元婴面前, 温言与他分析其中利害。她的生死去留都在李二陛下的一念之间,所以她不能有自己想法,其实同样的,李元婴也不能。武才人望着李元婴说, “你把我要过去,可能会给你和你母亲带来灾祸。”
眼下的好,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即便现在是真的,将来说不定也会变。
如果李二陛下并不是真心要把她赐给他, 而是出言试探,那李元婴走这一趟就已经大错特错。
李元婴听武才人给他细细分析,摇头说道:“我听不懂这些。”他坐直了身体, 和武才人说出自己的打算,“皇兄金口玉言地与我说了, 还能改口不成?他若是改口,我就坐到他议事堂外边举着牌子说他言而无信, 还要去街上贴布告骂他!”
武才人:“…”
李元婴反过来和武才人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又没问他要, 皇兄他自己说要用你换那玉米花生的, 他若因为这个生我的气就太没道理了。”李元婴哼道,“皇兄要是因为这个不喜欢我了,那我也再也不喜欢他!听雉奴说我的封地离海很近,旁边还有个很大的大湖。到时我悄悄在那边造个几个大船,直接带着人扬帆出海去,再不回来了,让他后悔了想我了也见不着我!”
武才人怔住。
过了一会儿,武才人笑道:“你这话可不能在陛下面前说,要不然他把你的封地换到西边去。”
李元婴道:“那我就养许多骆驼,一直往西走,再不回来了!”
武才人含笑看着李元婴,说道:“殿下当真是天下第一快活人。”
李元婴喜欢听这样的夸,得意洋洋地说:“那是自然的,便是皇兄也不能叫我不快活!”
武才人算是明白李二陛下为何对李元婴这个幺弟这般宠溺,他心中别有洞天,与别人都不一样。谁对他好,他便对谁好;谁对他不好,他便对谁不好;他从无所求,只好那吃喝玩乐之道,所以别人骂他他不在意,名声、地位、权势于他而言全无意义,他只做他想做的事。
即便是贵为一国之君,身居高位、坐拥天下,李二陛下也是寂寞的,而且这份寂寞会随着膝下儿女的长大而与日俱增,永远不可能消减半分。若有一个人不当他是予求予取的天子,只当他是家中兄长,不想和他要什么、不想和其他人争什么,只快快活活地做所有他不能放肆去做的事、说所有他不能放肆去说的话,那么他有什么不喜欢的道理?
若是没登上那至高之位,李二陛下原也该活成这样。
李元婴得意完了,才想到自己还没从武才人口里得到准信,便问:“那你是愿意来还是不愿意来?”
武才人安静下来。
李二陛下已动了把她送走的心思,这事便是不成,她怕也不会再得圣宠,一个膝下没有一儿半女的才人,将来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青灯古佛长伴一生。
她才十六岁。
一边是宫中暂时的安稳,一个是宫外未知的前程,这样的选择并不容易。
武才人柔声问:“我若答应了,你让我做什么呢?”
眼前的李元婴比她入宫时还小,她当年尚且懵懂,更何况是年仅十岁的李元婴?
果然,李元婴道:“我昨天夜里思来想去,让你在我身边伺候太委屈了,还不如继续当才人呢。我是这样想的,若是你愿意的话,暂且先替我管着葵园的学堂。将来我去了封地便让你管我的大书院,你看了那么多书,也算是有用处了!”
武才人没想到李元婴会有这样的打算。
她说道:“在外求学之人多是男子,他们如何肯听我的?”
李元婴道:“你这么厉害,一定有办法的。”他一脸的理所当然,“若是有人不听你的,你就把他们赶走,不让他们来我们书院读书!更何况,我们书院也收女子的,若是他们不愿来我们就全收女子,他们不来就算了,让他们学不到好本领!”
武才人安静地听着。
提到自己伟大的书院计划,李元婴两眼熠熠生辉:“我跟你说,书院的头一个学生就是我姝妹妹,我早和她约定好啦。到时我们就在滕州广收学生,什么学问都给他们教,教出来让他们喜欢出海的出海、喜欢科举的科举、喜欢领兵打仗的领兵打仗,士农工商想干哪一行就干哪一行,各行各业都有我们书院出去的人才!”
武才人听他欢欢喜喜地和自己分享将来的安排,她也没提醒他魏姝一个女孩子等闲是不可能跟他去封地的。她虽然早听说过他要在封地开书院的事,但那也只是听听而已,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参与进去的可能。
昨夜用一宿平息下来的心动,此时再一次复苏,而且有种按捺不住的期待在心底疯长。
李元婴见武才人神色有些松动,便趁热打铁地再问一遍:“那你要不要来?”
武才人直起身子,正色朝李元婴行了一个大礼,行完之后才认真回道:“我愿意去。”
李元婴高兴极了,扶起她说:“那你等着,我这就去和皇兄说!”
武才人起身送他离开,站在门边看着李元婴那明显透着迫不及待的背影飞快跑远。此时朝阳高高升起,明灿灿的日光洒落满庭。
她的目光转向庭中浓绿深翠的花木,看着枝叶上随风曳动着的细碎阳光微微笑了起来。
若能从此挣脱樊笼,天高海阔自在翱翔,便是有那折翼失鳞、折戟沉沙之险又何妨!
…
另一边,李元婴跑到议事堂那边蹲守李二陛下。见李二陛下从前头回来了,马上殷勤地跑上去和他问好。
李二陛下睨了他一眼,领他一起入内。
李元婴拉了个蒲团很不见外地在李二陛下近前坐下,说道:“皇兄你昨天说的事,我去找武才人说过了,她说愿意到我身边来!昨儿我们说好的,玉米花生皇兄你已经让人围起来,皇兄你赶紧下旨把人给我。”
李二陛下挑眉道:“哦?我昨夜去问她,她好像不太愿意,怎么你去问她又愿意了?”
李元婴从不藏话,把武才人给他分析出来的东西如此这般如此这般地和李二陛下说了。他问李二陛下:“皇兄您当真不是真心把她赐给我的?我要了她您真的会生我的气?”
李二陛下瞅着他。
这种话没几个人敢这样问出口,亏武才人仔仔细细地和他分析其中利害,他倒好,一转身直接把人家给卖了。李二陛下道:“她都和你这样说了,你还敢要?”
李元婴说:“我为什么不敢要,您自己说要给我的!”他哼了一声,把和武才人说的话也给李二陛下说了一遍,“我跟她说了,您真要是那样的人,我就在封地偷偷造个大船出海去,再也不回来啦!您不和我好,我才不高兴和你好呢!”
李二陛下抬手往他脸颊使劲掐了一把。
李元婴生气了,费劲地把李二陛下的手扒拉开,鼓着脸警告:“不许掐我脸!”
李二陛下往凭几上一靠,施施然地道:“看来我还得下一道旨意,明令不许你封地造船才行。”
李元婴说道:“你们这些人真麻烦。”
李二陛下朝他挑眉,示意他说说怎么个麻烦法。
“给就给,不给就不给,”李元婴说,“哪有口里说给,心里却不想给的。我要不想给,我就藏得严严实实,根本不让别人知道!”
李二陛下睨着他问:“你个黄毛小子,讨我的才人去做什么?”
李元婴道:“本来我也不知道让她做什么,昨儿你那么一提,我晚上就想了一宿!我不是要开个大书院吗?我先让她管着葵园的学堂,往后我就让她去管我封地上的大书院!一开始我是想请老师帮我管的,可老师说他年纪大了,管不了,只允诺给我推荐几个学生帮我把书院办起来,所以,书院可以交给她管!”
李二陛下听完李元婴这番打算,便明白武才人为何会答应李元婴到他身边去。他看了眼巴巴地坐在一边等自己给个准话的李元婴,淡淡地道:“那行,回头我就让人去传旨。”
李元婴高兴了,又绕着李二陛下大献殷勤,又是磨墨又是捏肩的,把左右的活全抢光。
想到最近李二陛下突然喜欢上乱捏他可怜的脸蛋儿,李元婴还和李二陛下别有居心地分享起捏李小圆球脸的好手感:“皇兄我跟你说,我上次去青雀家遇见小侄孙了,小侄孙像他爹,长得圆滚滚的,像个小圆球!他脸上肉多,特别好捏!不信你下次捏捏看!”
李二陛下最宠爱李泰,自也亲自抱过自己的皇孙,闻言骂道:“什么叫像个小圆球?有你这么说自己晚辈的吗?”
李元婴把那天李小圆球哭着要皮球的事告诉李二陛下:“那孩子哭得鼻子红红,拿回自己的小皮球又笑了!小圆球抱着小皮球,多可爱!”
李元婴积极地表达一个意思:李小圆球贼可爱捏起来手感贼好,改天我们一起捏李小圆球去,可千万别再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