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祁这话得罪人的面可就广了,谁家没几个关系户?谁家不吃吃军饷?还有僧人,僧人们背后关系大着呢,达官贵人之中有多少是不信神佛的?
范公范仲淹,就是因为主持新政时让冗余的公务员大规模下岗犯了众怒,被撤了副相之位外放到外地去了。若说当朝王安石敬佩谁,范公肯定算一个。
哪怕马上要见到两位官职远高于自己的前辈,王安石也没有过于激动。他放下帖子云淡风轻地对王雱道:“等会儿别跑出去玩了,响午我带你去拜访小宋官人。”
王雱自是好奇地追问小宋官人是谁。王安石简单地给他说了说,王雱没怎么听懂,除了听出那天那个差点被拐跑的小孩是宋祁儿子之外,就只知道这小宋官人叫宋祁。
至于官职,王安石也给王雱说了,这小宋官人又当修史的(史馆修撰),又当骂人的(谏议大夫),还兼管各大牧场营收(群牧使)。
还有他哥大宋官人也身兼数职。
王雱:“…”
王雱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小声嘀咕:“朝廷里头每个人都要搞这么多兼职的吗?这怎么记得清啊?”
脑壳疼。
吴氏知道王安石要带王雱去小宋官人府上,忙把新给王雱做的衣裳拿出来让他换上。
王雱有点小强迫症,按照他有条不紊的生活习惯,换衣服这件事应该摆在洗澡后门。可惜强迫症再强大,也敌不过他娘一瞪眼。
响午王雱乖乖换上新衣裳,迈着小短腿跟着王安石一块出门。小宋官人住在内城,要走过长长的御街,王雱也不嫌累,一路上左看看右看看。
等走到小宋官人的府邸那一带,王雱看着那宽敞漂亮的大院子在心里感叹:这可是黄金地段啊。不过他们也不差,他们租的是学区房呢!王雱自我安慰完,转头问王安石:“爹,这里的房子多少钱?”
“小点的民居至少一千贯钱打底,大一些的没上限。”王安石也了解过开封城的房价。
天子脚下,寸土寸金。前些年寇准当了宰相,在京城还是得租房子住。给宰相的工资和补贴算个总和,当一年宰相约莫能有个500贯钱,也就是说就算你当上朝廷最高长官也得两年不吃不喝才能买个窄小民居;想要买配得上宰相身份的豪宅大概得不吃不喝攒个十年!
可你当宰相总得吃喝吧?得应酬吧?得养点下人吧?得应付应付来打秋风的吧?再有就是,宰相也是个轮流做的,没有总让你当的理。
所以啊,想要在京城买房对于没有家族支持的人来说着实太难了!
王安石恰恰是没家族支持的人。他也没打算在京城买房,毕竟在他的职业规划之中暂时没有当京官这个选项:一是没钱,二是想多磨练。
王安石逗王雱:“怎么?赚了几个钱就想在开封买房了?”
“没有的事。”王雱在心里算了算账,觉得不太划算,美滋滋地说,“我等爹你将来当大官就好,到时官家会给你赐房子住!”
王安石:“…”
个混小子,还把主意打到这上头去了?!
王安石笑骂:“天子赐宅是何等荣耀,你以为人人都能得吗?”他一向不爱享受,给他豪宅美妾、酒宴丝竹,还不如给他一批令他读后能有所收获的新书。饭菜,能入口便好,是好是差都无所谓;房子,能住人就好,是大是小都一样。
王雱却一脸笃定:“你可是我爹。”
王安石不再接这话题,因为宋家到了。一看宋家的大门,王雱就知道宋家肯定家底殷实。门房接了他们带着的帖子,知道是小宋官人亲自请来的,忙躬身引他们入内。
王雱好歹也是见过许多园林建筑的人,对宋家敞亮又精致的院子倒不觉得有多惊叹,他乖乖由王安石牵着往里走,不多时便见到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帅逼在那挥毫写字。
这中年大帅逼不仅自己帅得醒目,四周还有四个极其美貌的婢子伺候着,美人如花,君子如玉,远远瞧着简直像神仙一样。
大帅逼远远见到王雱父子俩来了,把手里的笔一扔,叫人把桌上收拾了,亲自迎了上来,笑着招呼:“这便是介甫和我们的小神童吧?来,安道还没到,我们先坐下喝些茶。”
作者有话要说:
王小雱:对这个到处都是大帅逼的世界绝望了。
*
这章写了些背景介绍,希望不要觉得太无聊~
注:关于宰相薪酬,摘自《康震讲王安石》,作者就是康震啦~

第十三章

《玩宋》/春溪笛晓
第十三章
小宋官人风流惯了,待客也有美婢随侍在侧。酒菜还没上,已有另外几个婢子款款端着温热的清水和一小块雕着细花的胰子上来,却是要伺候他们净手的。
王雱拿起那漂亮的胰子熟门熟路地把手洗干净,感觉指头间还飘着淡淡的香。来到这个时代三年多了,他还是头一回见识到封建时代资产阶级的腐败生活,心里暗搓搓生出一咪咪小妒忌。
当然,只是一咪咪而已,再多的不能有了,否则有损他二十一世纪根正苗红好青年的光辉形象。
张方平随后便到,他也长得很帅,而且还比小宋官人多了把乌黑漂亮的美须。
皇帝也是人,选材用人看才华之余也看脸,比如真宗皇帝年间,一位状元郎蔡齐长得格外出色,真宗皇帝见之心喜,立刻叫一旁的金吾卫给他配上御赐车夫、随从,一路鸣锣开道去游街,以前的状元可没这么热闹!
张方平能得重用,三十来岁就当上国家最高财务长官,长相自也是出众的。
他在小宋官人的邀请下落座,见王安石在正色婉拒婢女送上的酒,不由笑道:“居然有人登了小宋官人的门能不沾酒?”
宋祁也道:“就是,这让我的面子往哪搁,介甫你且喝一杯吧。”
王安石一向不爱掺和酒局,张方平和宋祁齐齐劝说他也不想沾酒。
王雱见状,挤到王安石身边把那美貌婢女挡开,转头一本正经地说:“我爹不能沾酒的。”
宋祁见他小脸严肃,乐道:“为什么?”
“我娘凶呀。”王雱理所当然地说,“我爹他喝酒过敏,过敏你们听说过吗?扬州的大夫说喝酒过敏的人一沾酒,身上马上会长很多红疹子,难看得很!我娘说了,要是我爹敢喝酒她就把我爹赶出门去!”
“原来介甫也惧内啊。”宋祁取笑。
张方平虽与宋祁有些交情,平日里的作风却也和宋祁截然不同。他居中调和:“有我们的小神童在,酒水还是免了吧。”他看了眼左右的美貌婢女,意有所指地说,“伺候的人是不是也不用这么多?”
宋祁哈哈一笑,也没勉强。王雱前世参与过的酒局算起来比王安石要多,年纪又小,长着童言无忌轻轻松松地活跃气氛。一顿饭快吃完了,宋祁才差人去把自己儿子带过来让王雱认识认识,告诉王安石有空可以让人带王雱过来玩儿。
了解了王安石是什么脾气,宋祁也没送钱致谢,他叫美婢去他书房收拾出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给了王雱,还捎带上一块他珍藏的白玉梅花镇纸。宋祁道:“这是给你的谢礼,多亏了你及时发现,要不然我这笨儿子可不知得吃多少苦头。”
王雱瞄了王安石一眼,见王安石似乎要开口婉拒,立刻先下手为强地接过宋祁送的宝贝,麻溜地道谢:“谢谢小宋叔父!”
宋祁自己就不爱那些虚来虚往的,王雱收得干脆他更觉这孩子机灵又可爱,亲自送王安石父子出门。张方平也一同起身离开,在宋家门口与宋祁告辞回了家。
张方平家中妻儿都已用了饭,见他回来,妻子上前替他扫去肩上的雪花儿,口里问道:“怎么样?见了人家的小神童了?”
“那小孩确实聪敏伶俐。”张方平夸了一句,接着道,“不仅是脑袋转得快,待人接物也机敏得很,对上小宋官人也敢像个小大人一样聊天儿。还有那王介甫,我也觉得很不一般。”具体这王介甫哪里不一般,张方平却没与妻子说。
另一边,开封的黄昏飘起了雪,金黄色的余晖顽强地透过层层云霭透下来,令翻飞的雪花儿都染上了丝丝亮色。王雱一手抱着自己收获的宝贝,一手乖乖让王安石牵着。
走回外城沿着长长的御街往回走,王安石才问他:“感觉怎么样?”
王雱一时没明白王安石这问题是什么意思:“什么感觉怎么样?”
“羡慕吗?”王安石问,“高官厚禄,华屋香车,美酒佳人。”
“我还小,我不晓得。”王雱装傻。高官他是不羡慕的,高官太累,还是让他爹去当吧,他只要享用他爹的厚禄就好。到时什么华屋香车、美酒佳人还不是手到擒来!王雱美滋滋地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王安石停下脚步,看着个头还没自己腰部的王雱,认真地说:“我当官,不是为了这些。”
王安石的眼神太认真,王雱怔了怔,昂起小脑袋与王安石对视。余晖落在王安石的眼睛里,让他漆黑的眼睛染上了变换不定的霞彩。
王雱收紧被王安石牵着的手。他爹今年二十六岁,可是有些东西显然已经在他爹心里扎根。这些东西是王雱陌生的,他以前虽然也跟进着许多据说为国为民的大工程,实际上那些工程对他来说就像小时候组装玩具一样,成功组装出来了,他高兴又满足——这种高兴和满足,跟为国为民没太大关系。
他爹不一样。他爹是个非常固执的人,从小还读书,学的都是圣贤道理。司马琰悄悄和他说过,他爹科举时本来也是排在头名的,结果官家看到他在文章里写了句“孺子其朋”,就把他排到了第四。
这句孺子其朋出自《尚书·周书·洛诰》,原句是长辈对晚辈的训导,意思是“你这年轻人啊,以后得像朋友一样和百官相处”。
按理来说这并没有犯忌讳,只是官家今年已经四十六岁,他爹科举那年只有二十二岁,官家却已经继位二十年,看到这句“孺子其朋”后心中不悦,觉得你小小年纪的咋敢这样来教育我?于是官家就把他爹挪出前三甲,排到了第四。
这些事,他爹却从来都没和他说过,是司马琰从司马光那听来的。他爹显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在他爹看来,这些事根本不算什么,第一名还是第四名,对他而言都没有不同,他的目标始终很明确:科举入仕,做些实事。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爹后来才会成为变革派的先锋吧?他想做纨绔的心思很可能已经被他爹看出来了,所以他爹才这么正儿八经地和他说话。
有个大佬当爹就是麻烦啊!王雱在心里叹了口气,定定地看着王安石说:“爹你做你想做的事就好,我和娘永远支持你。”
王安石得了儿子这句话,脸上露出笑容。不管是在扬州还是在开封,遇到这些交际场合他都很不适应,在扬州时他就曾与上峰韩琦闹翻过许多次。刚才在宋祁让美婢给他斟酒,他也觉得自己格格不入,无法消受这样的福分。反倒是他的儿子聪敏得很,无论韩琦也好、宋祁也罢,他都能装乖卖巧逗个趣,谁想考校考校他他都能轻松过关。
儿子这样聪明机灵,王安石自然高兴。只是儿子还小,他怕他被宋家那样的生活迷了眼。
对王安石来说,要他像宋祁一样潇洒肆意地奢靡度日是永远都不可能的。如果儿子想过那样的生活,他也许永远都给不了——他也不希望儿子把太多精力放在酒色上面。
王安石说:“酒色伤身。你还小,别和小宋官人学这些。”
王雱在作死边缘试探:“还小不能学,长大了能学吗?”
王安石心里那一丁点莫名的沉重全没了,冷笑说:“你再长个二三十岁也还是我儿子,敢学我就打断你的狗腿。”
很快到了他们住的“公租房”,父子俩边说话边走进家门。吴氏听了王安石最后一句,顿时不乐意了,叉起腰质问道:“你说打断谁狗腿?我儿子的腿要是狗腿,那你是什么?公狗儿吗?”
王安石:“…”
王安石闭了嘴。
王雱麻溜地把门关上,上去给吴氏捏肩捶背揉手腕,当他娘的贴心宝贝儿,嘴巴也跟抹了蜜似的:“娘,今天你在家辛苦了。我们家要是没了您哪,那可真会变成狗窝!”
吴氏被儿子哄得眉开眼笑,拿出王雱托她做的小鱼儿和小蝙蝠,那是小孩拳头大小的小挂件,按王雱的说法这小鱼儿代表年年有余,小蝙蝠代表五福临门,寓意好着呢!
王雱图纸画得好,吴氏觉得这鱼儿和蝙蝠圆乎乎的可爱极了,做出来后更是爱不释手,这才第一时间拿出来给王雱看。
反正只要是自己儿子想做的,肯定都是极好的!
王雱一看,也满意极了,吴氏的针线活可比后世许多“手工制品”要精巧得多。他把几个小挂件收了起来,只把两个颜色自己不怎么喜欢的放在一旁,对吴氏说道:“娘你明儿带我去方氏书坊一趟,我去和方叔商量点事。”
王雱正正经经说事的时候很容易让人忘记他的年纪。吴氏问道:“去做什么?你难道想把这东西拿到书坊去卖?”吴氏会这么问,自然是因为王雱上回把纸牌摆到书坊里了。既然能卖纸牌,再卖个小挂件似乎也不稀奇。
见王安石也在一边竖起耳朵旁听,王雱故意道:“不,这个不卖,明儿你带我过去就知道啦。”他蹬蹬蹬地跑到箱笼前掀起盖子,抱出一套自己的换洗衣物朝王安石喊,“爹~”
王安石还以为今天能蒙混过去,见王雱跑去掀箱笼就知道不好。他瞪儿子一眼,无奈地说:“行了,别喊了,走吧走吧,去洗澡。”
作者有话要说:
王安石: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比如儿子非逼我天天洗澡。

第十四章

《玩宋》/春溪笛晓
第十四章
第二日,吴氏便带王雱去找方洪。方洪见吴氏来了,忙请她们进后院小坐,又叫妻子出来陪客。
方洪这人,有魄力,有眼力,能来事儿,就是出身低点。可那不要紧,家业攒下来了,再把儿子教出来,将来照样可以摇身一变成为官宦人家。
王雱就是看出方洪这样的劲头,才在方洪面前显露自己与司马琰与别家小孩不同的地方。
有些事他和司马琰都还小,不能去做,总要有能做的人选。合作过一次之后,王雱便摸清了方洪的底,愿意再与他合作下去。
钱不钱倒是其次,要紧的是他们得在外面有眼睛——最好还能有手有脚。
王雱迈着小短腿和方洪去屋里头谈事情。
方洪做的是书坊生意,家里也改了间书房,挂些名画、摆些摆件,倒也似模似样。
王雱把抱在怀里的小布包打开,露出里面的两个小挂件以及一份“策划书”。
王雱写策划书很有一手,以前做计划练出来的,再难的问题经他一捋思路都会变得简单轻松。他先把策划书递给方洪,让方洪看。
方洪不明所以,接过仔细看了一遍,心中更觉得自己和王雱成为“忘年交”这件事做得很对。他夸道:“你这些想法可真妙啊,肯定能那什么——”他低头看了眼策划书,念出上头那有些陌生的词儿,“哦,肯定能拉动消费。”
王雱点头,一脸“你夸吧,你继续夸,骄傲了算我输”的镇定。
在王安石和吴氏面前,他不好表现出超出同龄小孩太多的心智,所以在选定方洪当“合作对象”之后他就开始逐步向方洪展露一些东西。
王雱给方洪解答完几个疑问,被方洪亲自送了出门。
回去的路上,王雱对吴氏说:“娘,你也认得一些小官的内眷了,若是他们家里缺钱过年,针线活又过得去,你可以带她们到书坊这边领些活做。就是你这两天缝的那些鱼儿和蝙蝠,接下来书坊这边可能要挺多。”
吴氏奇了:“怎么?他们真要卖吗?”
王雱笑眯眯:“不卖,白送。”
吴氏更糊涂:“白送?那不是亏了吗?”
王雱卖关子:“娘你不也常说吃亏是福吗?”
母子俩边说话边回了家,吴氏还是没想清楚,到家后免不了和王安石说起这事。
王安石在家看书呢,其实从他们母子俩出去后就没看下去,心里在琢磨王雱找方洪有什么事。
见王雱连吴氏都不说,王安石把脸一横,瞪他:“你小子说清楚,又想做什么勾当?”
王雱还没吱声,吴氏先不乐意了:“你这话怎么说的?我儿子做的事能说是‘勾当’吗?别欺负我没读过书,我可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词儿!”
王安石深谙“在家里老婆说什么都是对的”的处事原则,点头改了口:“说说,这回到底想做什么?”
王雱也没瞒着,乖乖吐露实情:“也没什么,就是搞个小小的抽奖活动。过年了,大家都想讨个好彩头,书坊可以趁机搞搞活动,买够了一贯钱书可以抽奖。抽到鱼呢,就是年年有余;抽到蝙蝠呢,就是五福临门。这五福临门还有个门道,那就是集齐五只蝙蝠可以兑换‘书香卡’一张。拥有书香卡,一年内买书享受九折优惠;书香卡累计消费十贯钱,三年内消费享受九折;累计消费二十贯钱,可以享受终身八折优惠。”
拿到鱼的,也不是什么都没有,他们可以得到一张“小小书香客”优惠券,带儿子来买启蒙书籍可以享受八折优惠。
当然,书香卡也可以直接购买,比如你一次性消费满十贯钱肯定给你办~一般人很少一次性买这多书,这条件就是用来凸显书香卡有多难得的!
这活动摆在后世没什么特别之处,任何一家超市都可以搞。不过摆在这时候可就有些稀奇了,至少连方洪这么见多识广的人都没见过。
这年头书的均价,一般约莫是100文一本,对很多人来说算是“奢侈品”,比如王安石在扬州时为了多看借来的书,都是晚上熬夜读的,经常导致上班时很没精神。他上司韩琦总说他:“晚上做什么去了?年轻人不要太放纵自己,认真工作才是正理。”
王安石回家后还和吴氏说起过这事,表示自己在韩琦手下干得不开心,韩琦压根不懂他,听听这话吧,韩琦肯定是觉得他晚上纵欲过度去了!
王雱当时还在襁褓里吐泡泡玩呢,听到王安石这话都觉得韩大佬也很冤枉,你干活的时候没精打采还想上司夸你不成?!
总之,这时代书很贵,穷人大多是抄书、借书来读。
读书人要是帮人抄书帮补家用的话每个月约莫能赚三贯钱。一贯钱,也就是1000文钱,一般人家真舍不得一下子买上一贯钱的书。
王雱划这条线,就是想给那些觉得“买也行,不买也行”的人一个爽快花钱的理由。
这理由不需要多了不得,只要就能让人觉得“这钱花得值、这钱花得爽、下回我还要再来花”就可以了。
王雱年纪小,说话不紧不慢的,还带着点奶气。
王安石早听说过他的打折理论,听完也不算特别惊奇,倒是有些好奇王雱怎么会让方洪优先把针线活给周围那些小官同僚的内眷去做。
王雱听了王安石的疑问,又扔出一个新词儿:“这叫‘夫人外交’。”
王安石敲他脑袋:“夫人可不是随随便便能用的,还外交?”在这时代,只有宰执以上官员的妻子才有机会被称为夫人。不过王安石也明白了王雱的意思,打趣道,“那有没有‘儿子外交’?”
王雱生气:“本来是有的,敲傻了就没有啦。”
“傻点好。”王安石睨他,“一天不整点事出来你浑身不舒坦,上辈子也不知是不是个野猴儿。”
“这不是要跟爹去外地了吗?爹你要是当个县令,以后我们可就住县衙了!我听胡爷爷说,外头讲究‘官不修衙’,县衙都破得很,屋顶能漏雨的那种!”王雱可有远见了,“我得攒些钱修修啊,要不然到时您可要写诗说什么‘布衾多年冷似铁,娇儿恶卧踏里裂。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啦!”
王安石平时最爱杜甫的诗,因为杜甫诗里总带着一股子忧国忧民的味道,很合他的胃口。
听王雱还能念出几句杜甫的诗来,王安石暗暗在心里那本写满“我儿子贼聪明”小本本上记上了,面上却板着脸说:“背书不见你这么快,掰扯歪理倒是不带停顿的。就你那几个钱,还能修县衙?”
王雱才不和他争这个事儿。
另一边,王雱前脚刚走,方洪后脚就忙活起来。他知道这个“书香客”计划只是个起点,再往后也许可以发展出更多的东西。
书香卡和优惠劵、抽奖券的制作完全不是问题,方洪手里头还有专门做卡牌的熟练工呢,需要提前做好准备的大概就是纪念品小挂件,方洪优先把这活儿分了一部分给吴氏介绍的小官内眷。
这活儿轻松,只要照着剪好的碎布缝合小挂件、收口前往里头塞足够的填料就成了。
填料也便宜,几乎不费什么钱,就是些米糠、麸子、荞麦皮之类的。这也是王雱当初去实地勘察住在某个小镇上时了解到的,当时国家大力扶持传统手工业,那小镇的玩偶算是沾了边,一下子来了个大翻身。
那小镇的传统玩偶用的就是这些填料,而且还都是有寓意的:米糠,寓意健健康康;麸子,寓意幸福快乐;荞麦皮,寓意心灵手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