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只见了两回,相处了半日,范仲淹也摸清了王雱的性子。他让王雱给他展示一段,耐心地点拨起来。
王安石过来接王雱回去时,看到的便是王雱在那叮叮咚咚地乱弹,范仲淹还一脸赞许地坐一旁旁听。
王安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他朝范仲淹见了礼,范仲淹还对他夸:“阿雱很有天赋。”
王雱一看他爹那神色,就知道他爹对他的水平很是不屑。他愤愤地替自己辩解:“范爷爷说我能弹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王雱自个儿上前和范仲淹约定明日再来,跟着王安石回去了。回到落脚处,王安石免不了又是一番盘问,王雱信誓旦旦:“范爷爷见我天赋异禀,非要教我学琴!长者要教,我怎么能不学呢!”
王安石有什么办法,只能在第二日用过早饭后亲自送王雱去范仲淹那。
王雱又学了一天,央着范仲淹用过晚饭后陪他去挑琴,还给范仲淹展示他的小金库。明日他就该回鄞县看妹妹去了,得挑把好琴回去好好练习啊!
王雱这人有点拧,不学还好,学了他就想学到最好。
范仲淹答应下来,在王安石过来接人时留他们父子俩在府中用饭。
饭后,华灯初上,范仲淹穿上便服领他们外出挑琴。苏杭之地向来富庶,入夜之后自然到处都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范仲淹是行家,很快帮王雱挑好了琴。王雱伸手去抱那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大家伙,他个头还小,一把琴都快能把他整个人挡住了,抱起来格外费劲。
王安石睨了他一眼,伸手轻轻松松把琴拿了过去。父子俩先恭敬地送范仲淹回府,依依不舍地在大门前道了别,才带着琴回落脚处。
王雱和王安石展望未来:“等我把琴练好了,可以教妹妹练!”
王安石讥笑:“等你能把两只老虎弹出来再说大话。”
王雱不想理他了。
第二日一早,沈括来与王雱父子俩会合。得知王雱跑去跟范仲淹学琴,沈括羡慕不已,埋怨道:“你怎么不叫上我?”
沈括乐理方面也很有天赋,比王雱这个没有丝毫基本功的人强多了。他也想跟着范公学学琴!
“怎么能叫上你。”王雱理直气壮,“你是学过的,叫上你岂不是显得我很差劲。”
沈括说:“你才六岁,弹成什么样都不会有人说你。”
王雱直摇头:“不一样,有对照组和没有对照组,完全不一样!”
沈括气闷不已,王雱还刺激他说要回去好好练,回头再来杭州时一定还得继续请教范仲淹。这是他和范仲淹约好了的!
两个小孩在旁边嘀嘀咕咕,王安石已经整理好行囊。
三人一同上了船,一段水路、一段陆路换着走,最后在傍晚时分从水路回到鄞县。
王安石一路上写了信回家报平安,但没说哪天能到,吴氏一直盼着他们回来呢。
口上说得放心,可儿子头一回离开自己身边那么久,吴氏心里还是担忧的。她刚给女儿喂完奶,忽听武兴那小孩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婶婶!婶婶!阿雱他们回来了,船已经靠岸了!”
吴氏整理好衣裳,抱着女儿往外走,高兴地问武兴:“真的?”
“自然是真的!”武兴咧开嘴笑,“我远远见着就立刻过来和您说了!”他边说还边在面前领路,说要带吴氏和王家妹妹去码头那边。
吴氏早出了月子,身体也养得极好,抱着孩子也走得不慢,三步并两步地跟着武兴往码头方向走。还没走到码头,吴氏便看到王安石父子俩的身影,她心里明明是高兴的,鼻子却莫名有些发酸。
王雱远远见到吴氏,立刻挣开王安石的手跑了过去,一把抱住吴氏:“娘,我可想你啦!”
王安石在一旁看得心里泛酸,男子汉大丈夫的,搂搂抱抱还带啥撒娇的,像什么样!他迈步上前,从吴氏怀里接过女儿,胳膊肘有些僵硬,小心翼翼地抱着哄了哄,对吴氏说:“重了些,脸也圆了。”
王雱听了直摇头:“怎么能这么夸女孩子?等妹妹再长大些一准生你的气!”
年龄和体重,那可是女孩子们的禁忌话题——怎么可以说人家女孩子脸变圆了!
王安石手痒了,想敲他脑门。他怎么生了个这么欠揍的儿子?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玩宋》/春溪笛晓
第三十七章
王雱得了把琴, 曹立这个书童总算有用了,每天醒来先帮王雱把琴搬到半山腰, 免得王雱叮叮咚咚乱弹太扰民。王雱哼哧哼哧跑一趟山腰,也算是坚持了晨跑。
坚持不懈地练习了小半个月,王雱自觉小有成就,能给妹妹弹《小星星》逗她玩啦!
于是王雱开始写信给范仲淹吹牛逼, 顺便把托方洪搜集来的琴谱手抄一份托人给范仲淹送去, 一来是练字, 二来是表心意。
范仲淹头一回收到王雱厚厚的信, 有些惊讶,小小年纪竟能写这么多!王雱写信还逗趣得很,这是给司马琰写信练出来的, 小孩装久了行文都皮皮的,范仲淹读了都忍不住发笑,忙碌了一天的疲惫消散无踪。
范仲淹妻子张氏带着幼子过来, 见范仲淹少有地面带笑容,便问道:“是纯礼来信了吗?”当初范仲淹为了支持太学搞改革,让儿子范纯礼也入了太学, 今年堪堪十八, 还在开封求学呢。范仲淹向来疼爱这个儿子, 是以张氏猜测是范纯礼的信。
范仲淹道:“不是纯礼的信。记得上回到我们府上来的那孩子吗?王家那个。”
“记得,跟你学琴的吧, 长得可俊。”张氏揉揉幼子的脑袋, 口里说道, “口齿也伶俐得很,要是纯粹长个两岁有他那么机灵多好。”
“这信便是他写来的,才六岁,字已经写得很端正,识的字也多,一封信能写好几页纸。”范仲淹道,“这孩子还有心,从我这学了琴,知我好琴,便抄了些曲谱一并寄来。”
范仲淹没怀疑过这是王安石让王雱做的,他与王安石也有通信,王安石字里行间透出来的性情显示他绝对做不出这种七弯八绕的事儿。人家小孩子一片心意,妄加猜测多伤人心!
范仲淹前几年刚娶了续弦、得了幼子,这幼子今年才四岁,对只长了两岁的王雱便有了爱屋及乌之心。
范仲淹逗弄了一会儿幼子,回到书桌前给王雱回信。过些天他要到明州走一趟,他让王雱看看到时候能不能去明州一趟,到时他亲自检验检验王雱的练习成果。
王雱收到范仲淹回信,马上跑去找他爹。他爹听说范仲淹相邀,淡淡地问王雱:“你准备和谁去?”
“沈哥可以。”王雱掰着手指数,“要是沈哥赶不上休沐日,我与曹立去一趟就成了,我们都这么大个人了,总不会连去明州的路都不会走。”
对范公,王安石心里一直极为景仰,这种敢为天下先的人他向来非常佩服,甚至也想成为这样的人。王安石心里挺想去,可王雱没数到他,他也没好说。到晚上才跟吴氏嘀咕这件事:“儿子翅膀越来越硬了。”这出门去州府都不用爹跟着了。
吴氏也没想到王安石身上去,她笑道:“曹立长得可真快,一点都看不出才刚十一二岁。听说他和衙役们对练,一个能打十个,厉害得很,雱儿和他一起出门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放心是放心,就是我也想去。王安石没把话说出口,一个人闷声不响地憋闷去了。
临近约定日期,沈括居然正好碰上月考,去不了。王雱幸灾乐祸地拍拍沈括的肩膀,佯作叹息:“看来沈哥你注定和范爷爷有缘无分啊!”
曹立抱着琴,王雱骑着驴,两小孩按着约定的日子抵达明州。范仲淹有正事要忙,这两州知州见面相当于后世两个市长见面,肯定是有重大议题要讨论的。
王雱乖巧得很,没去打扰大人物开会,领着曹立在街上瞎逛,还差遣曹立路见不平、见义勇为三次,抓了三个小毛贼扭送官府。他估算着范仲淹该谈完事情了,才麻溜地让人去通秉。
范仲淹听说王雱来了,马上让人带进落脚处,先问他吃过了没,知道他吃过了才让他弹一曲。
范仲淹说什么都是王雱正儿八经的琴技启蒙老师,王雱没敢皮,规规矩矩地弹了一曲入门级别的曲子。范仲淹目露赞赏,夸道:“很不错,看来回去后练得很勤快。”琴技和书法一样,有天赋是前提,可具体能把天赋发挥到什么程度还得看你花了多少功夫在上面。
王安石和楼先生都是那种“你做得好我也不夸你”的臭脾气,弄得王雱特别喜欢听范仲淹这种肯定的夸赞,感觉心里美滋滋,因而更加认真地听范仲淹的指点。
范仲淹在明州留几天,王雱就留几天,到范仲淹要回去那天王雱才依依不舍地离开。真想天天听大佬夸啊!
明州知州与范仲淹交情不错,待范仲淹送走王雱后免不了与范仲淹谈起这王家父子。
见识了范仲淹对王雱的喜爱,明州知州对王雱也是一通夸赞。只不过谈到王安石时,明州知州就有了别的看法:“这介甫啊,胆子有点大。去年开始,他就在青黄不接的时候把县粮仓的存粮放了出去,说是借贷给百姓收些利息。”
范仲淹道:“这想法挺好的。”
作为庆历新政的主持者,范仲淹知道朝廷财政的困难:养官需要大笔大笔的钱,养兵需要大笔大笔的钱,搞建设需要大笔大笔的钱,还有朝廷要给辽国岁币、要给西夏“赏赐”!
算一算吧,光是朝廷科举,每轮都要录取几百甚至过千人,只要他们考上了,就是国家公务员,得发俸禄,得给福利!再加上关系户、基层胥吏、军队自上而下的一大批武官——这些人每一年都得花一大笔钱养着!
能想些新办法生财,范仲淹觉得很不错。
听范仲淹赞同王安石的做法,明州知州也不再多说。江浙一带土地肥沃,这么折腾也不会出什么问题,自己多盯着看就好。年轻人嘛,初生牛犊不怕虎,让他们多尝试尝试去。
范仲淹回了杭州,带回的还有王安石在鄞县的种种举措。这些事以前他也有所耳闻,只是不知晓具体的施行方案,现在可以好好琢磨琢磨!
…
另一边,王雱写给司马琰的信也到了开封。因为回临川过年,很多时候都在路上,所以他们通信不太方便。
王雱攒了许多事想写给司马琰乐乐,所以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堆,什么忽悠熊孩子炸茅坑啦,什么用五子棋征服他大伯啦,还特别写了大伯家俩姐姐,臭屁地夸元娘人温柔,针线活还好,分别前给他送了个小荷包,现在他揣在身边用来装铜板了。
司马琰收到信,先是正儿八经地回了段“论炸茅坑的危害”,劝说王雱别再干这样的事等等。随后才把过年期间攒的信拿出来叠在一起准备让司马光一并寄出去。她把信封好,重新拿起王雱的信看了看,想了想,拆开信把其中一些拿了出来,揉成一团扔进废纸篓里。
相比说起什么都兴致勃勃的王雱,她写的信实在太无趣了。司马琰心里闷闷的,把剔除了一半的信再一次封口,去看张氏做针线活。
张氏见她在旁目不转睛地看着,笑着问:“怎么?想学吗?”
司马琰一顿,闷闷地说:“想做荷包。”做荷包有什么难的,看王雱在信里花百来字大夸特夸他那小荷包。她自己也能做,想做什么花样就做什么花样!
这年头女孩子都得学会针线,自己的一些贴身东西、未来家里人的贴身东西,总不好叫别人帮忙做。张氏听司马琰有兴趣学,立刻手把手地教她穿针引线。
司马琰前世是做实验的好手,别的不说,操作精确度那是一等一的好,穿针引线对她而言再简单不过,普通的针法张氏教一遍她就能用得规规整整。
张氏喜出望外,夜里免不了和司马光说起这事儿:“我们阿琰可真有天分。”
司马光道:“又不去人家绣房做事,没必要花太多心思。”换了平时,司马光肯定挺高兴,觉得女儿认字读书强,种花种草强,针线女红也强。
可王雱那厚厚一沓信,司马光也是看过的,听张氏说女儿想学做荷包,司马光一下子想到了王雱夸他堂姐给他做的那荷包。司马光心里憋闷得紧,有些怀疑王雱是不是故意这么夸的,好暗示他女儿也去学!
有个女儿可真不踏实!反正司马光每天都提心吊胆的,总觉得周围那些个混账小子都可能在打他女儿主意。他女儿这么聪明又这么可爱,万一被那些个小混账给骗走了可怎么办?
一干混账小子里头,嫌疑最大的就是这见天儿给他女儿写信,信还写得贼长贼详细的王小雱!
这小子还在信封的封口上写什么“司马叔父你人这么好肯定不会偷看的对不对”。
不看才怪,不看谁知道你会写什么玩意?!
看看这次写的吧,都什么东西?!别的不说,最前面那一段这王家小子居然写“我趴在矮墙上看着,熊孩子果真把鞭炮往茅坑里扔去,炸出个白花花的屁~股来”,有这么给女孩子写信的吗?!
司马光简直气得肝疼,都想写信和王安石断交了!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玩宋》/春溪笛晓
第三十八章
相比司马光, 王安石对王雱的顽皮接受良好, 甚至还真没拆看过人家女孩子写给王雱的信。
看到司马光信里有点隐晦但又明显很想不隐晦的提醒,王安石找王雱来谈话。
王安石虎着脸:“你给你阿琰妹妹写了什么?”
王雱老实回答:“没啥啊, 就写干了什么,吃了什么, 见了什么人!”
王安石不太信任地扫了他一眼,怕王雱看的闲书太多, 学了些坏词儿。他严肃要求王雱以后写的信要先给他看一遍, 不然不给送京里去。王雱很是惊讶地看了他爹, 对他爹的道德水平有了极高的评价:没想到他爹还真没偷看啊!
“你那是什么眼神?”王安石瞪他。
“没, 就是觉得爹您太棒了!”王雱吹捧的话信口就来, “司马叔父就不同了,我都在封口那拍马屁说‘司马叔父你人这么好肯定不会偷看’,他还拆开看!虽然吧, 我没阿琰妹妹那么听话、没阿琰妹妹那么聪明, 可我爹比她爹好!”
王安石敲他光溜溜的脑门:“有你这么编排长辈的吗?”
王雱捂住自己脑门, 深感拍马屁不容易, 自己还得再修炼修炼。王雱蹬蹬蹬地跑去找他娘,口里喊道:“娘,热水还有吗?爹说他想洗澡啦!”
吴氏笑道:“有的呀, 你妹妹洗澡只用了一点儿, 够你们爷俩洗澡的!等着啊, 我这就去给你们准备换洗的衣服。”
王安石:“…”
王安石日常想揍儿子。
转眼到了三月多, 春闱放榜了。开封那边传来喜报, 王安仁会试名次很不错,殿试发挥也没问题,高中进士!
一切尘埃落定后,王安仁才写信给家里、给王安石报喜,也按照王安石的意思去拜访司马光、曾巩等人,接下来一年里他都得在开封接受“国家公务员上岗培训”,认识几个人总是好的。
司马琰也和王安仁见了面。她不是喜欢和人打交道的性格,但她隐隐看出王安仁身体不大好,在王安仁第二次上门前做了个铺垫:学诊脉。
司马琰现在年纪还小,给同辈、给长辈诊脉,别人都只当她是闹着玩。她在王安仁上门前积极地给每个人把脉,在国子监的“宿舍区”算是小小地出了把名。到王安仁第二次上门,她爹已经会主动挤兑她:“琰儿,要不要给王叔父也诊诊脉?”
王安仁很是好奇地询问一番,司马琰也就顺势给王安仁把脉。探明王安仁的脉象之后,司马琰眉头直跳。
这是雀啄脉,特点是像鸟喙啄食,脉象连续跳动数下之后会有一次较长的停歇,反复发作,短促而不规则!出现这脉象,要么是妇人孕产,要么是脾衰。王安仁是男子,不可能是孕胎或者欲产,那就是很可能是心脏出了问题!
这年头没有仪器、没有各种检验方法,要进一步确认到底是什么毛病很难,至少凭司马琰现在的水平还做不到。司马琰沉默下来,王安仁才三十来岁,心脏要是有问题,一旦病发很可能就是大问题了。
在医疗水平落后的年代,排在心血管疾病第一位的是风湿性心脏病,而且这病一般集中在中青年阶段!从王安仁种种脉象看来,很可能是风湿性心脏病。对这样的重病,司马琰也没办法,即便她敢做手术,也没有做手术所需要的各种条件。
司马琰收回手,不吭声了。王安仁见司马琰年纪小小,小脸却绷得跟个小大人似的,不由说起了过年前那场大病:“年前刚病过一场,差点以为好不起来了,结果被阿雱回到家一闹腾竟好了七八分。”
司马琰说:“王叔父平日里需要休息好些,凡是放宽心。”
王安仁点头应道:“大夫也这么说。”他向司马光夸了司马琰好些话才起身辞去。
司马光送走王安仁,折返屋里问司马琰:“怎么了?王叔父的脉象有什么不对吗?”
司马琰犹豫了一会儿,才对司马光说:“王叔父可能有心疾。”
风湿性心脏病一般是后天感染导致的,会对心脏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前期没有太明显的症状,一旦发病就会出现各种并发症。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这种病根本没法治,只能好好养着。王安仁年前的一场大病,应该是因为秋闱考好了,日夜思虑着来年的会试和殿试,心脏负荷不来!
司马琰把王雱给她送的书搬出来,指着其中一个脉象给司马光解说。她平日里和司马光交流都会做到有理有据,为的就是在有需要的时候可以和大人平等交流。
司马光看着司马琰认真的小脸,揉揉她脑袋,说道:“我回头给你王叔父找个好大夫好好瞧瞧。”照理说他与王安仁不算亲近,对人家说“你有病得好好治”这种话很失礼,不过他与王安石交情好,不能坐视不管。
司马光给王安石把这事儿也写到信里,让人加急送给王安石。王安石得了信,有些焦急,王安仁自幼丧母,是他母亲养大的,与他们感情颇深,若王安仁真得了心疾,王安石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王安石和吴氏商量过后,托人送了些钱到京城去,让王安仁一定莫要太劳心,好好听大夫怎么说。王安仁已在生死边缘走过一趟,在司马光的带领下看过几个大夫之后很快接受了事实,回信让王安石安心。
王安仁妻子得知此事,二话不说辞了王雱祖母,带着两个女儿上京城。夫妻一团聚,王安仁妻子徐氏先把大夫的叮嘱都问了个遍,也不曾落泪,只体贴地张罗一家人的衣食。七月时,元娘、二娘被王安仁带去见司马琰。
司马琰一看到元娘,马上想起来了,这就是王雱说的“绣荷包极好看的姐姐”。元娘不仅针线好,模样也好,脾气更是温柔软和!
司马琰与元娘、二娘很快成了好朋友,元娘两人得知司马琰能和她们阿雱弟弟通信,羡慕得不得了。她们虽然也识得几个字,但写得不好,更不可能让父亲、叔父她们同意她们和别人书信往来。
司马琰性子独,王雱在开封时还好,会跟着王雱到处闹,王雱走后她又天天泡在书里了。眼下来了两个小伙伴,司马琰的小闺房总算热闹多了,时不时能多两个娇客。
元娘和二娘想习字,司马琰便挑了些适合她们的字帖让她们照着写,纸她这儿也不缺,她爹在朝廷做事,总能拿些废弃公文回来给她们涂涂画画。
相处久了,司马琰便发现元娘在画画上很有天赋。趁着元娘年纪还小,还有好几年可以闹腾,司马琰便给她和二娘讲些新鲜故事,先让元娘对“怎么构建一个故事”有点概念,回头披个马甲和沈括一样卖卖书,也算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了!
至于故事材料,司马琰也不缺。倒不是司马琰前世博览群书,而是王雱这厮明显是个显性妹控,见天儿在信里和她交流“这个故事可不可以和我妹讲”“你觉得这篇课文的教育意义在哪里”“你看过啥童话故事给我讲一个”。
两边互通有无之后,司马琰随口就能说出一堆堆有趣又有教育意义的故事!
以元娘的年纪画什么风花雪月不太适合,但练个一两年画点小孩子的绘本绝对成。这时代商业发达得很,司马琰觉得她们能做的事挺多,有点追求挺好的,至少不必把心思都摆在后宅杂务上!
元娘和二娘也很积极,看过沈括的几本绘本和那些可爱逗趣的布偶小挂件之后她们感觉打开了新世界,每天不是画新样子就是练字学画。
王安仁见两个女儿乖巧听话,还都跟着司马琰写写画画,心里很欣慰,感觉心情通泰,哪怕马上要闭眼都不觉得遗憾了。
王雱不久之后收到元娘的“习作”后非常高兴,他上回回去只知道元娘针线好,却不知道元娘有这天赋。
所以啊,这年头的人就是太谦虚了,有这本领也不拿出来秀一秀!
王雱给司马琰回信大谢特谢一通,怂恿司马琰多给元娘灌输些鸡汤,千万要把她带上畅销绘本作家的康庄大道。
才华这东西,你愿意秀出来就是才华,你不愿意秀出来就是“内秀”,内秀这玩意别人都瞧不见,多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