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湍伤的还真是不轻,大夫为他清理伤口,他痛的大声叫嚷,王老太太、程氏、云佼等人心疼得都不行了,程氏厉声斥责大夫,“下手不会轻着点么?弄痛了四爷,我叫你担当不起!”云佼也哭道:“你是不是真的大夫呀?会不会看病?我爹爹痛得汗都下来了…”王老太太和杜氏也很不满,大夫急得满头大汗,“四爷这伤,唉,没办法,在下医术有限,让他没有痛苦,实在是做不到啊。”
云湍痛,王老太太、程氏等人骂,大夫慌,丫头婆子在旁干着急,乱七八糟,纷乱无比。
云三爷见何氏和云倾来了,便有告辞的意思,“叔叔,小女怕是受不得惊吓,这里乱了一些…”云尚书道:“你回去吧。”云三爷客气了几句,辞别云尚书、云大爷,交代了云湍几句,和何氏、云倾一起离开了这乱糟糟的书房。
云倾一手拉了父亲,一手拉了母亲,偶尔蹦蹦跳跳,小脸蛋上露出狡黠可喜的笑容。
“人救回来了就好。”她笑道。
“是啊。”云三爷也是这么想的,听到云倾这么说,露出欣慰的神色。
“爹,这回花费高么?”云倾小声问。
云三爷微笑,“还好还好,不到十万两。”说着话,和何氏相对一笑。
幸亏他们的宝贝女儿昨晚要揣着银票睡觉,所以他们才没有立即将银票送过去。要不然,银票送过去了,云湍出了这样的事,正是用钱的时候,就算入股不成也是不好立即再要回来啊。
“嘻嘻。”行走在夜色中,云倾心情飞扬。
大笔的银子保住了,祖父留下的名画保住了,甚好甚好。云三爷要报答云尚书的养育之恩,这是一定的事,现在他对云湍尽了心,以后才能坦然的拒绝啊。
云倾皱起秀气的眉头,“爹爹,我好像觉得头有点疼,明天想过去看看韩伯伯。”
云三爷、何氏都被唬了一跳,“阿稚,你头疼么?怎么个疼法?”
何氏脸都白了,扳过云倾的小脸,手发颤,声音也发颤,“疼得厉不厉害?”
云倾过意不去,忙陪笑脸,“好像,好像有点疼…娘,我不是装病,真的好像有点疼…”见父母都是脸色惶急,大为后悔,昂起小胸脯,脆生生的道:“现在不疼啦。真的,一点也不疼啦。”
云三爷和何氏略略放心。
这晚何氏和云倾一起睡了,晚上不知起来看了她多少回。
云三爷住在隔间,也是放心不下,深夜之后,还三番两次过来看女儿。
云倾大为愧疚,默默想道:“爹爹,娘,不是我要折腾你们,我真的怕怕爹爹以为我好了,以为这是否极泰来的兆头,以为他比云湍运气好,我真的很怕旧事重演…”
旧事,果然重演了。
胡不竭昏迷数日之后,侥幸没死,活了过来。既然人没死,事情也就好办了,皇帝长长松了一口气,将栗家、胡家分别申斥了一通,责令两家家长严厉管教子女,栗家重重陪了胡家一笔医药费,栗承刚和胡不竭的这桩公案就算了了。公案一了,云湍一直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伤势好转之后,他回了翰林院,恰巧皇帝召人进宫陪侍下棋,云湍棋艺不凡,所以他去了。或许急于洗雪日前的耻辱,或许急于在皇帝面前表现,他和前世一样自告奋勇,豪情万丈的要求出使高丽。皇帝欣然应允。
云倾是在石桥大街得知这个消息的,彼时韩厚朴正为她开药方。
“我得回家了!”云倾跳下地,清楚干脆的命令,“舒绿,自喜,命人备车!”
“这么急么。”韩厚朴放下笔,不解的说道。
“嗯,很急很急。”云倾郑重的点着小脑袋。
她必须回家眼睁睁的盯着,确保她的父亲不会被人算计,不会落入打着亲情幌子的恶毒圈套。
“请稍等片刻。”带着暗哑的男子声音从背后传过来。
云倾惊讶回头,石榴红的宽幅罗裙在风中扬起,娇美明丽,如诗如画。
“是你。”她低低的一声。
在偏僻小屋见过的那名少年黑衣黑剑,更映得他一张面孔白如雪,澄如月,他步履却有些蹒跚,显见得伤势还未痊愈。
“有事么?”云倾声音不知不觉便温柔了。
大概是因为前世见过他的缘故,大概是他生得过份着美丽的缘故,虽然不过数面之缘,她见了他,便莫名有好感,有亲近之意。
他深深望了她一眼,漆黑眼珠如经历过万年风霜雪雨的极品墨玉,“一起去。”
“你要和我一起么?”云倾轻轻笑起来。
她现在不过是名幼女,这一笑却犹如淡粉新荷缓缓绽放,漂亮极了。
他凝视着她,缓缓点头。
那是自然,我总是和你一起的。
咱们曾经分开过,现在我不是找你来了么?
“你是谁?从哪里来?”云倾蹦蹦跳跳到了他面前,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他浅浅淡淡的一笑。
面色如雪,尚有病容,他又笑得轻浅,这一笑若有若无,似真似幻。
他在韩厚朴对面的椅子上慢慢坐了下来。
恍惚间,对面好似不再是温柔敦厚的韩伯伯,而是位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的僧侣。
“你历经千辛万苦方有今日,现在是你一生之中势运最旺盛的时候,九曜庇护,王气纵横,再往前走一步便可以登上人世间至高之位,俯瞰众生,建千秋霸业。如果追随她一起回到过去,所有的这些全部会化为乌有,而且所有的苦难你要重新经历一遍,你愿意么?”
“三大难、九小难、无数摩擦纠葛,处处变数横生,结局变幻莫测。你还是初次见她时的狼狈病弱、九死一生,你未必帮得了她,甚至未必能活下去;即便你能活下去、能遇到她、帮到她,她也未必能回报你同样的深情,未必心悦于你,你愿意么?”
“重新回到少年时候,你要再次经历那些难堪和折辱,欺凌和磨难,至少有八年屈居人下的光阴。你要再起一次兵,再造一次反,再次从刀光剑影中杀出一条血路,而且,这次你未必有同样的幸运,同样的成功,你愿意么?”
僧侣乃得道高人,神情异常诚恳。
眼眸之中,却是深深的怜悯、关怀和同情。
第24章 温柔
愿意么?
所有的苦难再经历一遍,所有的难堪羞辱再经历一遍。
从天之骄子,再次沦落为病弱孤单又凄凉无助的少年。
为了她回到过去,但她不一定能回报你的感情,不一定会爱上你。重新再来一遍,你也许不会有从前的幸运,也许不会成功,你辛辛苦苦,却可能惨淡收场,最后落了一场空。
“你确定要和我一起去?”眼前是一张花朵般的小脸蛋,耳畔是清脆娇嫩的幼女声音。
他凝神看着她,连心跳都比平时温柔了。
这是他的小姑娘,是他朝思暮想、日夜牵挂的小姑娘。他的小姑娘在前世受了太多的苦,父母双亡,寄人篱下,逆来顺受,忍气吞声,十四岁时两度频临绝境,险些香消玉殒…不,他不能让他的小姑娘独自面对这些,独自背负这些,这太残忍了!权势地位算什么,荣华富贵算什么,艰难险阻又算什么,多大的困难都不能阻挡他的脚步,他宁愿放弃唾手可得的尘世繁华,宁愿回到少年时候,找到她,保护她,关爱呵护她一生一世,不许任何人伤害她!
“一起去。”他持剑起身,面容如玉石一般,俊美而硬朗。
“这可不成。”韩厚朴这做大夫的大摇其头,“你伤没好,必须休息,若是不小心扯裂了伤口,那还得了。”
“我小心便是。”他答得简短。
云倾呵呵笑了笑,“这位不知名的小哥,你和我一起去倒也没什么不行。可是…可是你和我一起去,要做什么呢?”有人想要一起过去帮帮忙云倾还是很感谢的,但是这伤病未愈的隽美少年跟过去做啥?能派啥用场?
他深深看了云倾一眼,“我姓晟,‘昂头冠三山,俯瞰旭日晟’的晟,你叫我阿晟好了。”
云倾瞿然心惊,“晟,阿晟…”
他目光愈发深沉,又带着丝灼热,好像在期待什么。
云倾心惊过后,便即释然,自嘲的想道:“他姓陆名晟,眼前这少年却是姓晟,我竟由眼前这少年想到他,也是魔怔了…”
“阿晟。”云倾脆生生的叫道。
云倾叫的很甜,阿晟目光却暗了暗。
他缓缓的道:“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令尊救了云湍一回还不够,再救他一回好了。”
云倾好奇,“你这话倒是不错。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就算云尚书对我父亲有养育之恩,我父亲若是救过云湍两回,这养育之恩也算回报了,云湍也没脸求我父亲替他出使高丽了。可是,怎么再救云湍一回呢?他现在没事啊。”
她眼睛乌溜溜的,又灵动之极,看上去别提多可爱了。
阿晟有片刻怔神。
他伤还没好,嗓音依旧有些沙哑,“咱们设法让他有事便是…”细细讲起他的想法。
云倾听得津津有味。
韩厚朴在旁看着,忽觉奇怪,“这少年沉默寡言,我总共也没听他说过几句话,却和阿稚这小姑娘谈话如此投机?”
等阿晟和云倾商量好,车也套好了,眼见得云倾、阿晟要走,韩厚朴忙起身,“阿稚莫急,阿晟等一等,伯伯易个容,和你们一起。”
云倾笑的狡黠,“在伯伯在,我才不急呢。伯伯,我爹爹就算答应了云湍也没用,大不了伯伯设法让我爹爹生场 ‘大病’,这样的话,那些人再怎么打我爹爹的主意也是无用,伯伯你说是不是?不过那是最下策了,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便不使它。”
“阿稚小坏蛋。”韩厚朴不由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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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湍还没到家,程氏已得了消息。
好像一瓢冷水兜头泼下似的,透心儿凉。
“四爷,你这是要我的命啊。”她眼泪如掉线珍珠般簌簌落下,浸湿了衣衫,“一件祸事才了,你又惹出新的祸事来了!高丽那么远,千山万水,路途艰难,如何去得!”
“娘,这可怎么办?”云佼这娇生惯养的小姑娘吓蒙了,连哭都不会哭了,眼神空洞茫然,“我这些天可是听四姐姐讲过很多回,说出使外国很危险,出去时还是少年人,回来时已白发苍苍了。高丽尤其危险,要坐船,海上风浪大,中途殒命的使臣不知道有多少…”
程氏一把搂住了她,放声大哭。
母女二人正在伤心,云仪匆匆来了,“四婶婶,快别这样,眼下不是哭的时候。四婶婶,我已命人去接三哥了…”云佼拿手帕抹着眼泪,呜咽道:“把我哥哥叫回来做什么?”云仪苦笑,“只盼望…唉,说来咱们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只得出此下策…只盼望三叔父看到他,能生出恻隐之心…”
云佼还懵懵懂懂的“什么恻隐之心啊?”程氏却已经明白了,好像抓以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捉住云仪的小手,激动得难以自持,“仪儿,婶婶知道了,多谢你!”云仪心中难过,低声道:“只是如此一来,苦了三叔…”想到前世云三爷的悲惨遭遇,眼圈一红,掉下泪来。
她也不想这样的,真的不想。
前世她曾经差一点儿就做了宣王妃,可最终也还是没有。她永远忘不了当年被于太后聘为宣王妃时的惊喜交集、美满幸福,也忘不了宣王为云倾守义一年她在云家苦苦等待时的伤心失望、焦灼不安,更忘不了太后、于家一起倒下后她的艰难困苦、举步维艰,但她最难忘的却是那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她在雪中等待四王子时的煎熬、痛楚、难堪,那彻骨的寒冷、那兜头盖脸的风霜雨雪…唉,处心积虑的算计又有什么用?到头不过一场空。她在杜氏怀里昏迷过去之后便重生了,回到了幼年时候。她不想重复前世的命运,如果可能,她愿意云家每一个人都好好的,平平安安的,和睦相处,互帮互助,亲密友爱。
她不想算计人的,真的一点也不想。可是她有什么办法呢?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云四爷犯蠢,可云四爷再犯蠢也是她的嫡亲四叔,她不能眼睁眼看着他往绝路上走,她必须要救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他…
“三叔,我也不想这样,可我没办法啊。”云仪含着两包眼泪,心中对云三爷万分歉疚。
程氏这会儿也顾不上云仪年龄还小,拿她当大人似的看待,握了她的手,和她小声的、细细的商议,“仪儿,你三叔看到攸儿,便会心软么?”云仪叹道:“那当然还是不够的,毕竟三叔也有儿子、也有女儿。咱们能用的法子全都用上吧,祖母和婶婶也要出面,实在不行,祖父也要搬出来。祖父祖母对三叔有养育之恩,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个时候三叔自愿担起责任是最好,否则便需着意提醒他。三叔是知书识礼之人,自然明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或许他一时想不到,咱们提醒过后,他便不会逃避了,知恩报恩。”
程氏会意,连梳洗打扮也顾不上,心急火燎一般找王夫人去了。
云佼急得只会哭,云仪叹了口气,想道:“这个时候只懂得哭泣,未免有些没用。不过,五妹妹还是个小女孩儿,这也难怪她。”想到自己已经重活一世,应该有个做姐姐的样子,也便释然了,一边安慰云佼,一边井井有条的吩咐着侍女,“三少爷若回来了,速速带来见我。到四爷惯常路过的角门等着,四爷回来,就说夫人要见他。务必差可靠之人在门口等着三爷,三爷一回府,立即请他到夫人房里去,片刻不许耽搁…”
云佼还在哭,云仪轻轻拍背哄着她,笑容苦涩。
前世那混乱不堪的一幕仿佛又展现在她面前…事到如今,但愿和前世一样,云三爷高风亮节,慨然点头…
程氏匆匆忙忙到了王夫人处,杜氏恰巧也在,听程氏把事情一说,王夫人和杜氏大惊。王夫人当即落下泪来,“这个老四,他是想要我的命么?他是我从没出过远门的娇儿啊。”程氏低声道:“事到如今,别无良策,只有求三爷代替四爷走这一趟了。三爷年龄大、阅历深,是栋梁之材,比四爷可强多了。”王夫人目中闪过丝寒光,冷笑道:“他又不是我亲生的,我从小将他养大,为的却是什么?今天他报答我的时候到了!”杜氏拍掌叫好,“母亲说的对极了,是这个道理!弟妹到底是定国公府的姑奶奶,有见地,有胆识!”程氏虽是心中忧虑,到了此时,也不禁展颜一笑。
王夫人、程氏、杜氏婆媳三人细细商量过后,一面不停的命人出去探问消息,一面各自酝酿好了,准备只等云湍、云三爷兄弟二人回来了,便痛哭流涕,吵闹不休,务必要逼得云三爷按捺不住,毛遂自荐,替下云湍这趟苦差。
云仪一手携了云佼,一手携了云攸,神情镇定的进来了。
云佼年幼,只会哭,云攸略大几岁,却也没比云佼好多少,一脸茫然。
“我的儿啊。”程氏见了自己的宝贝儿子、女儿,一手搂住一个,痛断肝肠。
“四婶婶莫哭。”云仪柔声安慰程氏,“四叔和三叔回来之后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四婶婶要心里有数啊。”
程氏含泪点头,“仪儿,你放心吧,四婶婶省得。”
云仪心中不忍,幽幽叹气,“可怜的三叔父。”
没有了云三爷,三房就算全毁了,云仪万分愧疚。
王夫人、杜氏、程氏等人秣马厉兵,磨刀霍霍,就等云三爷这头待宰的羔羊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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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了望门寡,狠心兄嫂为了点聘礼银子,还是将她往狼窝里送夫家穷也就算了,一家四个光棍,个个虎视眈眈
小寡妇着了急…
哎呀妈呀,自己这是又要开婚介中心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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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动心
云倾和阿晟、韩厚朴一起,乘车先去了国子监。到了国子监,阿晟下车到附近办事,韩厚朴则独自一人进去求见詹祭酒。韩厚朴再次出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脸迷惘的云仰,“方才家里有人过来把阿攸接走了,韩伯伯又来接我,到底怎么了?”等上了车,看到云倾也在,“咦”了一声,“阿稚你来了?”云倾来不及跟他寒暄,忙问道:“哥哥,方才真的有人把云攸接走了?”云仰点头,“是啊。”云倾不由的冷笑。
云仰更迷糊,“妹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云倾稳稳心神,握住云仰的手,小声和他说着什么。云仰一开始是惊讶、不敢相信,之后却生起气,眸光冷冷。
这也太欺负人了!云湍冒冒失失御前请命,为什么要无辜的云三爷代他承受这个后果!云湍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只管由着任子横冲直撞,惹出祸事来就要往别人身上推,让别人代他受过,这是男人大丈夫所为么?
韩厚朴叹息,“伯伯从前还以为靖平侯府算是世上最糟糕的家了,没想到越客贤弟也是…唉,我和他也算是难兄难弟了。”想到自己的身世,云三爷的身世,黯然神伤。云三爷是父母去世的早,被叔父叔母养大,这便欠下了云尚书、王夫人的人情,不知哪年哪月才还的清。而韩厚朴生母身份卑微,生下他不久便撒手人寰,靖平侯只管生不管养,韩厚朴有爹也和没爹一样。韩厚朴和云越客身世俱是可怜,说他俩是难兄难弟,一点儿错没有。
云仰心急,“韩伯伯,妹妹,咱们快回家啊。万一爹爹已经回家了,心一软答应了下来,那可如何是好?”云倾向外张望,“咱们等等阿晟。”云仰一怔,“阿晟是谁?”云倾道:“便是韩伯伯救的那名少年。”云仰回想了下,才想到是谁,“是那个受了伤的少年么?他怎地也跟来了?”
前方小路上跑过来一个人。
云仰忙掀开车帘往外看,“是孟六郎。”原来是他的同窗孟川柏来了。
云倾是见过孟川柏的,这时心思一动,“孟六郎的父亲任司谏之职,掌道德教导,掌讽谕规谏,凡朝廷阙失,大事廷诤,小事论奏,似乎能用得着…”
云仰忙跳下车,“六郎。”孟川柏一溜小跑过来的,白净的脸通红,额头有汗水,“你走的匆忙,我见你荷包还在书篮里放着,不知有用没用,便给你送过来了。”将一个蓝色荷包递给云仰,云仰过意不去,“方才一时着急忘了。六郎,多谢你。”
两人正在说话,车帘一掀,从车里探出一张雪团儿似的小脸蛋。
“云妹妹。”孟川柏再次看到云倾,很高兴,“我表妹说她很喜欢你呢,姨母也夸奖了你。”
孟川柏说的还真不是客气话,赵可宁确实对云倾有几分喜欢,而一向很少夸奖人的卫王妃也说过“云家小姑娘蛮有志气,不爱攀高枝。”其实卫王妃还说过云倾小小年纪,却有些迂腐,但是这些话孟川柏有意无意的给忽略了。
本以为云倾会很高兴,还像上次一样笑得像朵小花,谁知云倾稚嫩的面容上竟有忧色,“嗯,这真是很好很好的事,不过我现在可顾不上这些啦。”孟川柏好奇,“为什么?”云倾道:“我四叔在御前自告奋勇要出使高丽,我叔祖母和四婶婶不愿意,在家里哭闹,要让我父亲代替他呢。唉,这事当真令人左右为难,叔祖母不愿让她的儿子远离京城,我也离不开我的父亲呀。”小大人般的叹了口气,一脸愁容。
“有这等事!”孟川柏吃惊。
后面传来一声清啸。
云倾探头看了看,见阿晟在一棵千年古槐树下静静站着。古槐树足足有十几米高,枝叶茂密,顶如华盖,苍劲坚毅,生机无限,古槐树下的阿晟身姿挺秀,如青松,如碧竹,如藏在鞘中的宝剑,遗世独立,孤傲清高。
云倾招手让云仰上车,“我和哥哥要赶紧回家啦,不许我爹爹离开家,离开我们。孟六哥,回见。”云仰匆匆和孟川柏拱手告别,跳上车,车子缓缓驶动。
孟川柏呆了片刻,转身跑走了。
车子经过古槐树下,阿晟一跃上车,简洁明了的道:“都安排好了。韩伯伯,你们现在去西堂大街泰明楼,正好赶上为云三爷裹伤…”
“什么?你要让我爹爹受伤?”云倾大怒。
她话音才落,阿晟已不在他的座位上了。
“是鸡血。”他声音中隐隐含笑,透过车帘传进来。
云倾这才高兴了一些。
云仰目瞪口呆,“这位不知名的小哥身法好快…”
“他有名字的。”云倾告诉他,“他姓晟,便叫他阿晟好了。”
云倾敲敲车箱壁,吩咐车夫,“陈叔,快去西堂大街。”车夫陈实答应一声,把车子赶得飞快,冲位于西堂大街的泰明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