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庆侯府真是很过份。乔思柔和宋勇是三媒六聘成的亲,可是成亲没几年燕云卿这名满天下的孝女、贤女就进了门,从此乔思柔就没过上几天消停日子。等到燕云卿病故,乔思柔好像能松口气了,宋家又要过继燕云卿的亲生儿子给鹤庆侯,分明是要宋长林继承鹤庆侯的爵位,这又把乔思柔和她的两个儿子置于何地?乔思柔会怒而回乡,也是实在忍耐不下去了吧。
姑姑托的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不答应,岂不伤了姑姑的颜面,伤了父亲和姑姑的兄妹之情?可是若答应了,姨母一定憋气的很。
喻大爷夫妇见玲珑板着小脸,好像在想着什么非常严肃的事,都觉好笑。
珑儿你才多大,懂什么。
“不能向鹤庆侯开口。”玲珑气咻咻的,“不能难为姨母。爹,娘,兵部管这件事的是武选司吧?不如问问姨母,可认识武选司的什么人,直接去打点。”
乔思柔和乔氏不一样,她是乔家长女,自小便能干,称的上长袖善舞。她在京城以鹤庆侯府二少夫人的身份生活了十几年,虽然宋勇职位不高,也应该结识了一些官太太的。喻温惠的事还是要帮的,可是,一定不能在这个时候向鹤庆侯府开口。
喻大爷和乔氏听了玲珑的话,不禁扬眉,“珑儿,刮目相看啊。”
“刮目相看啊。”喻敞和喻敄掀帘进来,口气和父母一模一样。
喻敄调皮,有腔有调的长叹,“曾几何时,我家小妹长大了呢,这般聪慧过人!”
为了表示自己实在很感慨,他“啪”的一声,打开了手中的折扇。
大冬天的,你这是做什么呀。喻大爷、乔氏、喻敞看着他这样,脸上都有笑意。
玲珑疑惑的看着他,“二哥,你不冷么?”喻敄看看手中的扇子,老实承认,“妹妹,二哥想表现得洒脱倜傥、胸有成竹,除了摇扇子之外,还没有想到别的手段。”
你倒坦白。喻大爷、乔氏、喻敞笑意更浓。
玲珑背着手,装出幅老夫子的模样,看向喻敄,“妹妹倒有一个法子。”
“哦?”喻敄眼睛一亮,拱了拱手,“愿闻其详。”兴冲冲的看着玲珑,等着听她有什么高见。
“腹有诗书气自华,懂么?”玲珑用教训的口吻说道:“勉之兄你勤学好问,多读书,多学习,有朝一日学问到了,不需摇扇子,也会显得潇洒俊逸,大方自如!”
“噗---”
屋里传出此起彼伏的欢笑声。


第17章

欢笑声中,喻敄扬起胳膊,“啪”的一声合上扇子,“成,听妹妹的,二哥这便用功去,肚里多屯几本书。等往后学问够了,二哥便晒书,不晒扇子了。”
“晒书么?”喻大爷等人都是莞尔。
《世说·排调》中有这么一段,“郝隆七月七日出日中仰卧,人问其故,答曰:‘我晒书。’”听喻敄这话的意思,他是要跟东晋名士郝隆学习了。
“就是。”玲珑非常赞成,“二哥你也知道,祖母是很崇尚节俭的。她老人家这样,咱们这做孙子孙女的当然要孝顺,也要爱惜物件儿,对不对?你有了学问,既神气,又可省得一把扇子,还孝顺了祖母,岂不是一举三得?”
“对,一举三得。这感觉就像哥哥张弓搭箭向天上射去,一下子射中三只雕!”喻敄扬扬手中折扇,笑容满面。
兄妹两个说着胡话,兴致盎然。

“勉之从前便活泼,珑儿却是最近才顽皮起来的,甚好。”喻大爷和乔氏含笑看着眼前的儿女,心中均作此想。
玲珑笑嘻嘻跑到父母面前,“二哥若有学问了,可省得一把扇子;我若有学问了,却可省得爹娘操心呀。爹,娘,也让我有学问吧,好不好?”
趁机要求读书受教育的权利。
喻大爷笑而不语,乔氏却是担心起来,“珑儿,你很想做才女么?其实做才女也没什么好的…”玲珑忙表白,“我可不想做才女。我不想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我不想通诗书娴礼仪无所不知无所不会,我也不想精于女工研究刺绣,娘,我是很懒的,这些我都不想!”乔氏听了玲珑这话,极是舒心,笑容温柔皎洁,一迭声道:“这便好,这便好。”
玲珑斟酌着词句,“我没想做才女,我只是想消遣一二,还想开阔眼界,明白些道理。”
常识总是需要的,娱乐消遣,总是需要的。
喻敞虽然只有十五岁,却因着是家中长子,一向沉稳,他看着玲珑殷切的眼神,心中不忍,开口为妹妹求情,“爹,娘,咱们家的姑娘哪能没个书房呢?给妹妹安排个书房吧,每天过去三两个时辰便是。”
知道爹娘纯是担心妹妹犯傻,既提出要给妹妹安排书房,又限定了时间。想的很周到。
“三两个时辰哪行?太耗精神了。”乔氏连连摇头。
一天总共才十二个时辰啊。
“一个时辰,就一个。”玲珑伸出一个指头,眼巴巴的瞅着喻大爷和乔氏。
一天两个小时读书时间,这可不算过份吧?
玲珑眼睛大而灵动,她那可怜巴巴的眼神儿,让喻大爷和乔氏这做父母的心都快融化了。
“一言为定,只许看一个时辰。”喻大爷微笑着伸出小指头。玲珑大喜,赶忙伸出手来跟他拉勾,“爹爹,一言为定。”跟父亲拉过,又笑嘻嘻向母亲伸出手,“娘,您也一样,咱们一言为定。”乔氏溺爱的笑,“好好好,一言为定。”伸出小指头,跟玲珑拉了勾。
这时的玲珑,异常孩子气。
“还小呢。”喻敄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热呼呼的,口中却是嘲笑。
“嗯,我还小呢。”玲珑嘻嘻笑着,爱娇的偎依到乔氏怀里。
“小呢,小呢。”乔氏伸手揽住玲珑,笑逐颜开,“珑儿本来也不大,今天才过十岁生日。十岁还是孩子呢,对不对?”
喻大爷望着相偎相依的妻子和女儿,唇角翘了起来,“珑儿两三岁的时候很缠人,很啰嗦,一句话要说上很多遍。大冬天的爹爹出门办事,答应回来给她捎糖炒栗子,她先是伸出小手跟爹爹拉勾,‘爹爹,栗子’,之后一会儿便跑过来提醒一句,‘爹爹,栗子’,爹爹都出门了,她还特地追出去交代,‘别忘了捎栗子呀’…”
“珑儿小时候是这样的。”乔氏温柔点头。
稚嫩的面孔仿佛就在眼前,奶声奶气的童音仿佛就在耳边,喻大爷和乔氏相视而笑,都觉温馨。
“我这么啰嗦呀?”玲珑很有些不好意思。
喻敞乐了乐,“你小时候见了哥哥便吵着要糖,哥哥若不给,你便抱着哥哥的腿不放,可赖皮了。”小孩儿家不许多吃糖,爹娘吩咐了不许给,哥哥当然不敢违抗。她偏偏不讲理,就要,怎么哄都不行。
“我还会耍赖呢。”玲珑小脸发烫。
喻敄看爹娘、哥哥都在回忆往事,心里痒痒,可是他只比妹妹大两岁,妹妹小时候的事他哪记得?干着急,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记事的时候,玲珑已开始装淑女了,好玩的事几乎没有。
“唉,生不逢时啊。”喻敄跺跺脚,仰头向天,一声长叹。
弄明白他在感慨什么,屋里又是一片欢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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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喻温惠是个急性子,而且苏又庭的事喻老太太也很关心,所以乔氏和玲珑一天没耽搁,第二天便命人备车,去了乔家。乔老太爷见到小女儿、外孙女,很是欢喜,“阿陶回来了?珑儿过来,让外祖父好好看看。”玲珑走到乔老太爷面前,乖巧的叫“外祖父”,乔老太爷微笑着上下打量过她,眼中忽有了泪花,“像,真像。”他低声喃喃着,看向玲珑的目光,温暖留恋之中,又带着丝凄然。
他是想起了亡妻吧?我应该很像外祖母。玲珑见老人家这样,很是同情。
“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夫妻不能相伴到老,令人哀伤。
乔老太爷垂下泪来,掩面而去。乔氏忙追着他过去,“爹,您怎么了?”玲珑难过的低下头,唉,外祖母过世之后他一直没有再娶,可见对亡妻用情极深。可怜的老人家。
轻柔的脚步声响起来,玲珑抬头,见姨母乔思柔带着两名侍女笑着走了进来,“玲珑,你娘亲呢?”乔思柔在京城是和鹤庆侯府生了场恶气的,自回乔家之后也时常郁愤于心,玲珑见她难得的笑容愉悦,不愿拿伤心事来搅乱她的心境,笑道:“娘陪外祖父说话去了。姨母,珑儿有事要央求您。”
玲珑开门见山,乔思柔不由的一笑,“傻孩子,自己娘们儿说什么外道话,有什么事,只管告诉姨母。”玲珑便和乔思柔在榻上坐了,细细询问,“姨母,您和兵部武选司主事的家眷可有来往?”把喻温惠托的事说了。
乔思柔笑道:“这可巧了。武选司主事姓杨,和你舅舅同一座师,有同门之谊,他夫人姓齐,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我们一向极要好的。这件事本城已是打点好了,对么?那便不难。”她和那位主事太太都爱吃酱菜,可巧乡下的亲戚才送了几坛子过来,乔思柔便命人装了酱菜,并一些北方的野味儿、腊肉、乡下晒的灰条菜干子、豇豆、扁豆、茄子条、葫芦条等,送往京城。
“本来还要送她几张上好毛皮的,可这回有事要托她,倒不好特特的挑这时候送,下回吧。”乔思柔笑道。
她亲笔写了封书信,和这些家常礼物一道送走。
玲珑向她道谢,乔思柔这自己没有亲生女儿的人,瞅着玲珑粉粉嫩嫩的小脸蛋实在喜欢,伸手亲呢的捏了捏,“玲珑你怎么谢姨母啊?光嘴上说可不行,给姨母绣个荷包,成不成?”玲珑吐舌,“我倒是乐意,我娘肯定不答应。姨母您知道么?我…我书被收起来了,针线被收起来了…”红着小脸,把自己犯过的傻事含混说了说,“…亲手绣荷包是不成了,姨母,赶明儿我请您出门逛逛吧,咱们到酒楼坐坐,赏景听曲儿,我会帐。”
把乔思柔乐的,“我们玲珑小荷包鼓鼓啊,说起请客会帐,面不改色心不跳。”玲珑得意,忙打开荷包让姨母瞧,“我有金子,有银子,还有几张庄票。姨母,我还是很阔的。”乔思柔笑的不行。
良久,乔氏方独自出来。乔思柔笑问,“你不是陪爹说话去了么?”乔氏笑着摇头,“不是,我陪爹下棋来着。”说着闲话,乔思柔夸奖起玲珑,“这孩子机灵的很,话说的清楚明白。苏家的事我已写信去京城去了,很快会有回信儿。”乔氏不由的诧异,“这么说,我还没开口,这件事已办妥当了?”
“可不是么,有我和玲珑就行,用不着你。”乔思柔好兴致的跟她开着玩笑。
玲珑觉得,姨母心情确实好多了。
“为什么啊?难不成是鹤庆侯府那边有了什么变化?”玲珑猜测。
乔氏和玲珑在乔家盘桓了大半天,下午晌才回到喻家。回家后玲珑笑咪咪告诉喻老太太,“姨母写信回京城了。她说,虽说不上有十分把握,却也不必担心什么。”喻老太太听了,自是欣慰。苏又庭若真能进了兵马指挥司,喻温惠如愿以偿,定会喜笑颜开。女儿高兴了,做母亲的也就舒心了。
喻老太太差人去告诉了喻温惠。
太太平平、热热闹闹的过了冬、过了年,到了第二年春天,京中下了任命,苏又庭走马上任,出任兵马指挥司副都指挥。苏家是地方望族,苏又庭是本城青年才俊,这项任命倒也不出人意外。
“苏家也开始有人做官了。”人们议论的倒是这一点。
苏家开始有人做官了,那喻家呢?不少人拭目以待。
春暖花开时节,乔家迎来了一位远道而来、风尘仆仆的客人,宋勇。
宋勇四十岁上下的年纪,蜂腰猿背,面白无须,看上去不像武将,倒像位文士。他拜见过乔老太爷,有些尴尬的笑着,告诉乔思柔,“夫人,为夫以后不走了,便在顺天府任职。”


第18章

乔思柔离开京城的时候生了场恶气,这时候虽然时过境迁,心情已好多了,看见宋勇这厮依旧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哪会给他好脸色看?对他不理不睬的。
因着乔老太爷年纪大了,乔思柔不愿让他为儿女操心,鹤庆侯府的事并没告诉他。乔老太爷只是年老,并没糊涂呢,女儿忽然间回了娘家,他心里能不多思多想么?不过,乔思柔已经出嫁多年,膝下又有宋长青、宋长春这两个年少英俊又孝顺听话的儿子,乔老太爷倒也不至于为她日夜操心,寝食难安。见女儿对女婿冷淡,女婿一直陪笑脸,便知女婿做了什么亏心事,他年纪大了,力不从心,也不想多管多问。反正明知道在乔家思柔吃不了亏,为难的只是宋勇罢了,对这夫妻二人的情形,只做没看见。
按理说宋长青、宋长春这一双儿子倒是应该能为他们的父亲宋勇先生说上几句好话的,可是母亲受的苦他们一一看在眼里,鹤庆侯府想要做的事令他们母子伤心伤神,且颜面无光,这兄弟两个心里憋着一股怒火呢,对宋勇这做父亲的面上恭恭敬敬,别的都装不知道。
平时在乔老太爷身边服侍照看的是他一个本家侄子乔思忠,性情很温厚,照顾伯父尽心尽力。乔思柔回娘家之后,他在乡下有买卖田地的事要处置,便回乡去了。这时在乔家老宅里的,除了乔老太爷,就是乔思柔和宋长青、宋长春母子三人,宋勇东张西望,一个能帮他说话的人也找不着。
若是乔思忠在,他还能央求舅兄帮忙美言几句,况且乔思柔也不便当着娘家堂弟的面儿跟夫婿明着闹别扭,宋勇便有台阶下了。可惜,乔思忠回乡买完田之后,觉得乡下的生活悠闲自在,又知道伯父在家中有人照料,可以放心,便在乡下长住起来。
宋勇彷徨起来,茫然无措。
他这些年来是很享受的。自打燕云卿进了门,便开始享齐人之福。乔思柔想开了之后,更是一口气给他纳进好几位美人,环肥燕瘦,各有所长,宋勇算是享尽了艳福。富贵场中,温柔乡里,春风沉醉,意得志满。
可惜好景不长。乔思柔原本对他温柔体贴之极,自燕云卿去世之后,渐渐冷淡起来,不怎么理会他。宋勇原本就不是精明人,到那会儿真是糊涂了,想不明白是为什么。难道夫人喜欢的其实是云卿?云卿来了,她便对我体贴入骨;云卿走了,她心灰意冷,连我也不爱理会了?
他哪里想得到,最有来头、最有威胁的燕云卿走了,剩下的那些妾侍根本不足为惧,乔思柔心里安生,索性连他也懒得应酬了。
夫妻间的感情早已因着一件又一件烦心事渐渐淡漠,到了最后,宋勇在乔思柔心目中的地位越来越低,越来越不重要。
乔老太爷装糊涂,宋勇拿他老人家没办法;乔思柔冷冰冰的,宋勇拿她没辙;两个儿子那里他若花些心思其实是能挽回一二的-----父子就是父子,骨肉至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可他是做父亲的,得维持自己做父亲的尊严,不体面的事哪能让儿子们知道?他不肯。
想来想去,他只有私下里跟乔思柔说好话,“夫人,为夫到这里任副指挥使,任期至少五年。这五年里头咱们身边没有旁人,只有你和我,岂不是清净得很?”说到后来,语气渐渐温柔起来,眼神也很缠绵,宛如新婚时的光景。
乔思柔不由的心里一酸。
这些年来在鹤庆侯府和燕云卿、一众美姬周旋,已多久没见过这旖旎时光?回想起来,除了新婚的那几年夫妻间还算恩爱,之后便有了燕云卿,再没过过舒心日子。整日里除了算计,还是算计,有何意趣。
宋勇打叠起温柔功夫,对乔思柔一再殷勤讨好。乔思柔是个识实务的人,明知自己既不能和离,又不能让两个儿子和宋家决裂,脱离鹤庆侯府,哪会愿意真跟宋勇闹翻呢?不过,她再坚强也只是个有血有肉的女人,会闹脾气,会小性,会明知无益而偏偏要抵御挣扎。
一颗心已经冷了,要再将其捂热,谈何容易。
乔思柔对宋勇还是不理不睬的。
宋勇在鹤庆侯府时,被七位美人前拥后绕,得意的很。那时候只有美人讨好他的。这时到了顺天府,到了乔思柔的娘家,可就没人理会他了,也没人惯着他。宋勇这个人才具平平,哄了乔思柔半天也不见效,蔫儿蔫儿的,不知计将安出。
乔思柔不许他在内宅歇息,把他撵了出去。宋勇一个人在外院安置了,孤衾冷枕,好不凄凉。
乔思柔对宋勇冷淡之极,喻温惠却是不知道这些内情的。听说宋勇到了乔家,她便跟苏又庭商量,“这回多亏玲珑的姨母帮忙,玲珑姨父到了,咱们得摆下戏酒,请请他们吧?”苏又庭才进官场,正是热衷的时候,哪会不愿结交宋勇这位鹤庆侯的亲弟弟?满口答应,“娘子说的是,极是应该!”
苏又庭的任命才下来的时候,喻温惠喜出望外,想在家连摆几天戏酒,宴请亲朋。苏老太爷不许,“苏家不是轻狂人家,又庭做的是什么大官不成,也值得如此张扬?”喻温惠只好悻悻作罢。这回宴请宋勇夫妇,喻温惠料定苏老太爷是没话说的,毕竟是姻亲,又曾受惠于人。果然,苏又庭禀告过后,苏老太爷点了头。
喻温惠兴兴头头的准备请客,给乔家、喻家都送了请贴。
请贴送到喻家,玲珑正在临窗大炕上悠闲的磕瓜子儿,就着乔氏的手看了看,“…至期,乞过临一叙。先二日具。”知道喻温惠是要请客,不由的摇头,“姑姑又来捣乱了。”
虽然和乔思柔并没见面,也并没通消息,可是用手指头想也能想到,姨母定是不想理会那宋勇的。这不,宋勇到乔家已经两天了,乔思柔都没和他出过门,连喻老太爷、喻老太太都没来拜访。
宋勇远道而来,大概不是来责备姨母,是来求和的。既要求和,总要拿出些诚意来,对不对?鹤庆侯府总不能这么明打明的欺负乔思柔母子三人,就算真是铁了心要过继宋长林,铁了心要把鹤庆侯府交给宋长林,也要给宋长青、宋长春兄弟一个交待。
至少,得有些补偿吧。
宋家和乔思柔的条件都还没谈好,喻温惠就张罗着请客了,这不是捣乱,是什么。
“姑姑下请贴之前,就不会先差人过来,跟咱们通通声气么?”玲珑娴熟的磕着瓜子儿,发着牢骚。
乔氏认真的看了她一眼,“女儿,你磕了这半天的瓜子儿,不烦么?”
乔氏心里已经在嘀咕了,瓜子儿这东西也不能多吃的好不好,会口干,会上火。女儿,娘早就想说你了。
玲珑呵呵笑了笑,“不烦,不烦。”
磕瓜子儿这件事,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
玲珑往眼前的盘子里瞅了瞅,见还有半盘子,在乔氏注视的目光下又抓起一小把,一边津津有味的磕着,一边跟乔氏商量,“娘您想想,姑姑这一请客,姨母不去吧,显着不给面子;去吧,便要和姨父一起了。她和姨父肯定还较着劲呢。”
“珑儿说的对。”乔氏很赞成玲珑的想法,“那该怎么办呢?聪慧过人的珑儿,可有什么好主意?”
玲珑张开小口吐出瓜子儿皮,得意道:“当然有法子了。娘,让姨父有事去不了,不就行了?顺天府所辖之地,百望山、上方山、百花山等地都有强人出没,官兵去年冬天还没什么大动作,今年春天便开始围剿、用兵。姨父来的正好,估计也少不了带领兵士出城,清剿山匪。反正他是来大显身手的,可千万别埋没了他这将门子弟,赶紧让他英雄有用武之地吧。”
“珑儿真聪明。”乔氏一边夸着宝贝女儿,一边疑惑,“可是,咱们也命令不动土匪啊。”
女儿你的意思自然是让土匪有异动,官兵便需出城。可是,土匪又不听咱们的号令。
“咱们命令得动表哥。”玲珑嘻嘻笑,“姨父到了外祖父家,还没出门拜客,也没到卫所上任呢。让两位表哥催着他以公事为重,去卫所拜见指挥使。这指挥使正要发兵剿匪,准备建功立业呢,见了他还能让他闲着?到时候他肯定没空宴饮,姨母也就不用跟他废话了。”
乔氏温柔笑着,捧起玲珑的小脸蛋,“让娘瞧瞧,我家珑儿怎生的如此聪明伶俐?”玲珑笑的花枝乱颤,“哪有哪有,娘,珑儿普普通通,普普通通。”口中虽是如此谦虚,神情却是得意极了,看上去十分趣致。
可巧宋长春奉了乔思柔的命令,送了几坛子乡下新醇的果子酒过来,乔氏很是喜悦,“正好你二表哥来了。”见了面,叙了寒温,摒退侍女,玲珑详详细细告诉表哥,“…鹤庆侯府既有求和的意思,姨母和两位表哥一定要奇货可居,不可轻易妥协。二表哥,好处能要多少便是多少,过了这个村儿便没这个店儿了。我姑姑只顾着感激姨母了,不知道内情,已给姨母下了请贴,二表哥你这样…”
宋长春眼角含笑,“姨母,玲珑表妹怎恁地聪慧?真真羡煞人也。”


第19章

乔氏和这世上大多数做母亲的一样,觉得玲珑千好万好,不管别人夸玲珑的话有多么夸张,她永远不会觉得夸大其辞。听了宋长春的话,乔氏满脸的笑,“你表妹名字便叫做玲珑,自然是一幅玲珑心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