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不相信什么劫匪从前死扛着不招,现在为求保命才拿出解药的说法,肯定是桓十四在捣鬼!
任平生接过解药,谢了一声,将瓷瓶抛了过来,“立即服下。”
仇大娘虽然心里有气,也不敢违抗,拧开瓶盖,将瓶中的药一饮而尽。
“哎,是不是真的?你好了没有?”桓十四郎伸长脖子往她这边看。
仇大娘怒,“再真的解药也没这么快!”
桓十四郎嘻嘻笑了笑,“仇大娘你慢慢养着哈,若是好了,差人来跟我说一声,若是不好…”瞅着仇大娘的脸色越来越凶狠,清了清嗓子,换成一幅正经模样,“任将军,在下告辞,告辞。”
“慢走。”任平生微笑。
桓十四郎出了房门,后怕的拍拍胸,“仇大娘好凶。”慢悠悠的走了。
没过多久任平生也出来了。
他向杜大夫道谢,“您救了仇大娘,又很照顾小女,感激不尽。”杜大夫拈须微笑,“救人这件小事,不值一提。令爱慧黠可喜,又做得一手好菜,有她做伴,老朽这一路之上,颇不寂寞。”任平生听的心中一阵酸楚,“我家阿令竟能做得一手好菜,可见她在宣州…”
王媪、能红、能白俱来拜见过。王媪见了任平生,拜伏于地,眼泪不知不觉便流了满脸,“郎君,老奴有负所托,没把八娘照看好…”任平生亲手扶起她,“八娘自出娘胎起便是你在照看了,何出此言。”王媪眼泪愈加汹涌。
能红和能白觉得他威仪棣棣,拜见过之后,便垂手站在一边,低着头,不敢再抬起来。
直到任平生往外走的时候能红才壮着胆子迅速偷看了两眼,过后悄悄跟能白说,“郎君是美男子呢。”能白也学着她压低了声音,“那是肯定的啊,八娘是小美女,郎君和娘子定然仪表不俗。”
她俩实在太兴奋了,任平生走了之后,还时不时的要议论两句。
任江城半睡半醒之间朦胧听到她俩的话,又觉得想笑,又觉得温暖,重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从今以后,可以安眠了啊。
乐康公主见陵江王麾下第一勇将任平生居然是位倜傥出尘的美男子,温文尔雅中又透着清隽秀逸,俨然一位儒将,心中先有几分惊奇,“我还以为这位英名远播的伏波将军会是位纠纠武夫呢,却不知他竟是美姿仪,善容止,如此出众。”
乐康公主一向以她儿子瘐涛、外甥桓广阳精致绝伦的容貌为骄傲,认为别的男子若和他们坐在一起,如蒹葭倚在玉树之旁,又如明珠美玉和瓦砾同列,美丑立分,高下立见。但是现在任平生出现在这里,她却没有这种感觉。
虽然已是三十多岁的年纪,任平生和瘐涛、桓十三郎、桓十四郎相比,风度举止却是丝毫也不逊色。如果说几位小郎清新俊逸,如玉树临风,他便是澄彻明净,皎似天上月。
“儒将啊。”乐康公主有了好感。
南朝自上而下皆注重风度仪容,乐康公主当然也不例外。
和任平生交谈过数句之后,乐康公主就更高兴了。
任平生谈吐优雅,辞令娴熟,彬彬有礼向乐康公主和安东将军道谢,讲话非常漂亮。
“这个任平生可比八娘强多了。”乐康公主心中暗想:“可惜八娘不是跟着她阿父长大的,没学到她阿父的半分…”
安东将军问道:“将军可是要返回嘉州么?”任平生微笑,“大王准了数月假期,这里又离京城很近了,仆暂且不回嘉州,带小女到京城拜访外家,顺便游玩。”安东将军客气的挽留,“伏波将军没有携带家眷,令爱和你在一起,会不会不方便?既然同去京城,不如令爱依旧留在船上,咱们一路同行,也多个照应。”任平生含笑拒绝了,“请瘐将军见谅,仆多年未见小女,思念已极。如今见到了,再也舍不得和她分开的。”安东将军的挽留本来就是例行公事,听他这么说,便笑道:“父女难得相见,这是应该的。”
乐康公主却矜持的微笑道:“这艘画舫乃陛下所赐,坚固壮丽,非寻常船只可比。伏波将军,不如令爱到本公主身边暂住,如何?你乘坐的应是战船,女郎应用之物,未必齐全。”
乐康公主觉得她已经很给任家父女面子了:你女儿原来是住在邻船和杜大夫为伍的,现在有幸和我这位公主殿下同居,光荣吧?幸运吧?
她微笑看着任平生,只等对方诚挚道谢,便要轻启朱唇说出“不用感激涕零,我这也是举手之劳”,让任平生不要和她虚客气。
任平生却还是拒绝了,“仆乘坐的确是战船,不过在吴郡借了艘画舫,现在应该已经到了。”
乐康公主便有些不高兴了,觉得任平生很不识抬举。
安东将军见妻子脸色不虞,忙问道:“在吴郡借到的么?吴郡所造之船坚固之极,天下闻名啊。”说的桓十四郎、瘐涛等人也来了兴趣,“能开开眼界么?”任平生自然含笑答应了,向乐康公主告辞,和安东将军、瘐涛、桓家兄弟一起出来了。
乐康公主看着任平生挺拔清逸的背影,再也不觉得他是美男子了,也不觉得他是儒将了…
“粗俗不堪。”她冷冷的哼了一声。
桓十四郎一声惊呼。
水中新出现了一艘宏伟华美、轩昂壮丽的大船,比乐康公主所乘坐的还要胜出三分。
两排身材纤细、容貌纤妍的婢女正向船上走。
这两排婢女有二十人的样子,年纪都是十五六岁,身高差不多,胖瘦差不多,神情也差不多,谦恭温顺。
安东将军脸上现出惊奇之色。
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找到二十个婢女不稀奇,但是年纪相仿、身高、胖瘦相仿,训练有素,进退得体,那便很不可思议了。
“任平生在吴郡简直能呼风唤雨了。那么,陵江王的势力,究竟有多大?”他心中生出恐惧之意。
他知道自己的襟兄桓大将军权倾朝野,竟不知道远离京城的陵江王,也是如此的深不可测…
桓广阳那双浅而清澈的双眸一直平静如水。
桓十四郎和瘐涛和安东将军一样,心中满是惊奇之意。
大船、婢女,八娘子的阿父,神通广大啊…
任江城在睡梦之中被抬到软榻之上,搬了个家。
等她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崭新的大船、崭新的卧室之中了。
崭新的生活、美好的未来,即将向她展开。
第031章
任江城做了一个梦,梦到无数窈窕侍婢殷勤服侍一位温柔如水、美若天仙的少女,这少女面孔很朦胧,浑身仿佛被笼罩在云雾之中,可是没有来由的,就是让人觉得她很美,美极了。她不知是在一个什么样的所在,水气升腾,轻雾弥漫,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她那双美丽的明眸,和冰雪一般洁白无瑕的身子,她…是在沐浴么?
她可真美啊,虽然看不清楚真面目,单凭那诱人的玲珑曲线,那无可挑剔的轮廓,便让人觉得她太美了,美得无法言说…她从水气升腾的地方出来了,侍婢用柔软顺滑的巾帕替她擦拭着湿漉漉的头皮,她杏眼微咪,迷迷糊糊又很享受的样子,慵懒、优雅,又很可爱…侍婢替她披上睡袍,服侍她进了帷帐之中,这帷帐是杏花般的颜色,洁白又稍带红晕,像少女美丽的肌肤一般,“杏子梢头香蕾破,淡红褪白胭脂涴”,风情旖旎…
真是一个美梦啊。
任江城轻轻的、满足的叹了口气。
她醒了。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看到了睡梦中那床帷帐,雪白一片,梦幻般的美丽。
这是怎么回事?
她清亮的杏子眼中,闪过迷惘之色。
再看看身上,也是同色的锦被,柔暖舒适,灿然若雪,却又隐隐透着胭脂色。
当然这很美,可是…可是她睡下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
先秦尚黑,汉朝尚红,现在这个时代却是流行白色,听说皇帝最年幼的皇子临川王迎娶王妃谢氏之时,谢氏的礼服便是纯白色的,洁如冰雪,美如天仙,一时传为佳话。
眼前这洁白之中又透出淡淡红晕的颜色,如朝霞映雪一般,比纯白更加梦幻,更加好看…
“八娘醒了?”帷帐被掀开,能红探进来了张含笑的面孔。
接着便是王媪了,“八娘睡了许久,肚子饿不饿?”
能白也跟着出现了,冲着任江城笑的温柔又讨好。
任江城看到这三张熟悉的面孔,心中长长松了一口气。
床换了没事,人还在,就踏实了。
“我睡了很久么?”任江城纳闷的问道。
王媪咧嘴乐了乐,“也不算很久,不算很久。”能红抿嘴笑,“八娘定是累了,睡的很沉,婢子们替你洗沐,你都没有睁开眼睛。”任江城汗然,“敢情不是做梦,我真沐浴了呀。”
能白殷勤的笑,“八娘要起来么?”
任江城轻轻嗯了一声,觉得自己确实应该起来了。不过,身下是一片令人沉迷的柔软,她留恋的看看床帐,“再躺一会儿,就一会儿。”
能红向来聪明,见任江城向帷帐看了一眼,便抿嘴笑道:“八娘喜欢这些么?这是如今京城最盛行的颜色和样式,郎君特地打听了,命人置来的。郎君对八娘可真是一片慈父之心啊。”
能白脸色兴奋,“是啊是啊,真是没想到,郎君是这般细心的慈父!”
王媪故意板起脸,“你俩这是怎么说话的?这般惊讶,郎君难道不应该是慈父么?”
“不是不是,我就是有点…有点意外…我以为郎君是将军,一定气势雄壮,没想到会这样心细…”能白忙不迭的表白。
能红眼珠转了转,笑着辩解,“媪,我并没有惊讶,只有惊喜。”
“那还是惊了。”王媪做出幅不依不饶的样子。
能红口齿何等伶俐,见王媪这样,便笑咪咪的道:“媪,这可怪不着我。咱们从前在刺史府,大郎君二郎君何尝这样对三娘、六娘过?现在见咱们郎君为八娘想的周到,我可不就是又惊又喜了么?”
她高高兴兴的告诉任江城,“八娘,你不只换了卧室、床铺,还换了艘船呢!郎君从吴郡友人处借来一艘画舫,很大很漂亮,比乐康公主的还要好!”她示威的看向王媪,“媪,郎君这样,我不应该觉得惊喜么?”
任江城不由的一乐。
任冬生、任荣生也是做父亲的,任淑慧是大房嫡女,任淑贞是二房嫡女,何曾享受过任江城现在的待遇呢。不是每位父亲都会像任平生一样,对女儿这么好的。能红说她因此惊喜,还真不能算狡辩,蛮有道理的呢。
王媪笑着打了能红一下,“你个伶牙利齿的小丫头。”
能红跟她不依,“人家说的到底对不对嘛?媪,你不要倚老卖老,要以理服人啊。”
任江城懒洋洋笑咪咪躺在枕上,看王媪和能红、能白三个人说笑打闹。
能红:“…从前怎样都算了,现在可不成,船上多了二十名婢女,个个身怀绝技…”她说到这里,忽地转过头看任江城,大眼睛一眨一眨,“八娘,郎君给您添了二十名婢女,有两个很会梳头,有两个会配色,还有两个善厨艺、懂药草,总之个个都是有本事的。八娘,往后只怕你会看着婢子粗鄙不堪,不配服侍…”说到后来,她语气便可怜巴巴的了。
“我更笨…”能白低下头。
任江城粲然。
能红,能白,你俩遇到竞争者了啊,有危机感了啊。
“幸好只是送来二十名婢女,不是二十名乳母。”任江城笑道:“要不然,乳母这会儿大概会和你俩一样垂头丧气了。”
能红和能白不由的一起笑了,王媪眼睛咪成了一条缝,“八娘这笑话说的可真好。”
笑了一会儿,任江城恋恋不舍的坐起身,“起了。”
她伸手摸摸软绵温香的床铺,心中念叼:“我很舍不得你的呀,床啊床,你等着,到晚上我便来睡你了。”
任江城和平时一样由能红、能白服侍梳洗。
梳洗过后,她才见了新来的二十名婢女。
二十名妙龄少女齐齐拜到在面前,任江城一一看过,心中颇有些惊讶。这些少女身材纤细,容貌姣好,神情恭顺,别说放到刺史府,就算在乐康公主的府邸之中也不逊色,可做为得力之人使用。很短的时间内,一下子便集齐这样的二十个人,不简单啊。
任江城温柔对王媪笑道::“您之前要管两个人,现在多了二十个,不要累到您方好。”
王媪胸中一热,“八娘放心,我一定尽心尽力,把这些人管好、教好,让八娘省心。”
任江城前世只是个小职员,这辈子呢,原主一直不曾得意过,手底下能管得了的人也不多,无非是王媪、能红、能白这三个,在如何管人这方面,也没什么经验。任江城觉得吧,她队伍一下子壮大了,要管二三十号人呢,很应该有个就职演说什么的。不过她暂时没想到该怎么说,也就省了这个步骤,只交待王媪,“您冷眼看着这些人都是什么怀情脾气,有什么本事,信不信得过。看好了,挑几个过来贴身服侍。”王媪自是满口答应。
任平生差人来问:“八娘食膳之时,喜正坐?喜胡坐?”任江城道当然还是喜欢坐凳子的,便老老实实的说了“喜胡坐”,那人笑着去了。稍后任平生命人来叫她过去一起用膳,去了之后,任江城看到房中摆着张高足长桌案,桌案旁置两张胡椅,嘴角便不知不觉翘起来了。
她说了喜胡坐,便能坐凳子上吃饭了,真好。
桌案之上放着一个大圆盘,圆盘四边是八个菱形小盘,合起来正好是一朵美丽的莲花。
自从佛教传入之后,莲花图案便渐渐流行起来了。莲花代表净土,象征纯洁,寓意吉祥,故此石刻、彩画、家俱、瓷器等往往有莲花花纹。不过,像眼前这样把餐盘拼成莲花形状的,任江城在这里还是头回看到。
珠帘一掀,任平生自内从容走出。
他此时换了身白色衣衫,宽袍大袖,更显得风度翩翩。
“阿令。”他含笑看着任江城
“阿父。”任江城呆了呆,敛衽为礼。
他这么年轻英俊,就有这么大的女儿了…不对,他女儿年纪也不大,十四岁,也就是个初中生…哦,他女儿不就是我么?任江城脑海中的想法真是乱七八糟的。
任平生在上首坐下,任江城坐了下首的座位。
任平生时不时抬头看着女儿微笑,替她添菜,任江城捧起小瓷碗接过来,笑的很腼腆。
和任平生第一次见面的时刻很特殊,那时她频临绝境,再过片刻便会被萧庆正包围、捉住,乍一见到任平生自然是狂喜不已,好像见到救星一样。现在么,激动过后,才发觉虽然是父女,可十几年没见面的父女,到底还是有些生疏和隔膜的。
“阿令,咱们很快便到建康了。建康属天子脚下,最为繁华,到建康之后阿父带你四处游玩,好不好啊阿令?”任平生含笑问她。
任江城很有几分不好意思。
因为,任平生的语气就像哄孩子似的…
她转念想了想,原主自打才生下来便被送回了刺史府,现在虽然已经十四岁了,都可以成亲嫁人了,可在父母眼中,她应该还很小,很需要呵护吧?毕竟这么多年来没有亲自照顾过,有内疚之情也正常,想补偿也正常…
“好啊,咱们吃遍建康,玩遍建康!”任江城笑吟吟的道。
任平生眼眸中有了水光,喜悦道:“好孩子!”
任江城见他激动不能自持,心里一酸,埋头扒饭。原主好像一直挺怨恨父母的,这也不怪她,留守儿童本来心理就容易出问题,再有辛氏、王氏那一拨不怀好意的女人有意无意引导,加油添醋,潜移墨化,原主觉得父母抛弃她、不要她,因而产生怨恨之情,也在所难免。毕竟她只是个小女孩儿,天真幼稚,毫无城府,一群女人齐心合力把她往歪了养,哪会不能如愿呢?任平生和范氏这些年来大概一直犯愁,拿这个女儿没办法,现在见她不再抗拒父母,应该是喜出望外、欣喜若狂吧?
“阿父,咱们到建康之后,舅父会来接咱们么?”任江城仰起脸,天真的问道。
“会,会。”任平生连连点头。
他才经过吴郡,知道范静已经奉调回京,那他和任江城到了京城的时候,范静肯定会来接他们的。
“舅父会喜欢我么?”任江城眼珠转了转,问道。
“必须喜欢。”任平生语气笃定。
任江城看着一脸纵容和溺爱的父亲,开开心心的笑了。
第二天,任江城在自家的大船上设宴招待瘐涵、瘐清姐妹。任平生好像要把欠宝贝女儿这十几年的债全都还上,任江城少年女郎随随便请个客而已,他命人把大船装饰一新,从岸上采集新鲜带着露水的鲜花装饰厅堂,从岸上请了位当地最出名的谢厨子,依着三位女郎的口味,做出了一桌丰盛又别致的宴席,又恐女郎们冷清,重金聘请了数名技术精湛的琴娘,在甲板上弹奏起悠扬的乐曲。
瘐涵是乐康公主和安东将军的掌上明珠,世家贵女,从小到大也算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了,见识了任平生对女儿的宠溺,也是心中羡慕。她性情单纯,不爱掩饰,拉着任江城的手告诉她,“八娘,我真是很为你高兴啊,你阿父实在太好了。”
任江城快活的笑,“阿敏,我小名叫阿令。”
从前一直被称为“八娘”,她也觉得没什么。现在却觉得阿令比八娘好听多了,她喜欢瘐涵,愿意把自己的小名告诉她。
“阿令。”瘐涵亲呢叫道。
“哎。”任江城眉眼弯弯的答应。
瘐清看到她俩这般亲近,温柔的、无奈的笑了笑。
她微笑看了看这饰满鲜花的厅堂。唉,这般奢华又有何用?任家不属一流世家,连二流、三流也算不上,任家女郎便算是富甲天下,到了建康,世家大族的朱门也不会向她敞开的。
真正的世家大族,连皇族都不放在眼里的,更何况是这样的暴发户。
瘐清后来忍不住跟乐康公主说了她这个想法,乐康公主用赞赏的目光看了她几眼,命婢女打开首饰盒,从中挑了玉雕双螭鸡心佩赏给她。这鸡心佩精致华美,玲珑剔透,更是先皇后留下的遗物,便更珍贵难得了。瘐清大喜,再三拜谢,回房之后用红绳将鸡心佩穿起来,挂在自己雪白纤细的脖颈上,揽镜自视,心里乐开了花。
一行人顺风顺水到了建康。
任江城的舅父范静亲自来接他们。
第032章
任江城的船是和乐康公主一起靠岸的,靠近江岸之后任江城才发觉这是一个专用的码头,码头上并没有不相干的杂人,并且江里也没有其余的船靠岸。
“皇室公主,到底不一样啊。”任江城算是对皇权、特权有了新的认识。
任平生和她一起站在船头,见她兴奋的踮着脚尖往岸上观望,便笑着指给她看,“阿令,穿深青色袍服的那位,便是你舅父了。”任江城顺着他指的方向望了望,虽然离得远还看不清楚,不过单看体形、轮廓便知道了,他仪表一定不俗。
“舅父是位美男子吧?”任江城开心的问道。
任平生笑,“当年阿父和阿母新婚时节,范家亲朋常说,‘妹婿冰清,妻舅玉润’,我和他天生应该做郎舅的。”
“真的么?”任江城听的津津有味。
她饶有兴致的瞅瞅任平生,想像了一下他年轻时的样子,不由的悠然向往。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他还有这样的风采,想当年更是皎如玉树临风前,人间真绝色吧?那么,范静舅舅一定也是…
她兴奋的往岸上张望着,忽地“咦”了一声。
数名府兵抬着个大而舒适的敞篷轿子过来了,在范静近旁停下。那从轿子上下来的人,不是桓十三郎么?
看这样子,他是从岸上过来的吧?可是他明明和乐康公主一样在船上的…
任江城有些迷惑不解。
船靠了岸,停稳了,任平生携了女儿的手一起下船。瘐涵从邻船下来之后,便笑嘻嘻的冲着任江城过来了,“阿令,咱们这便要分别了,真舍不得你。你闲了要来看我啊。”任江城含笑道:“我和我阿父暂时住在范家,安顿下来之后,我给你写信。”瘐涵很高兴。
任平生也和安东将军道别。
任江城瞅瞅四下里没什么讨厌的、多嘴多舌的人,忍不住问道:“阿敏,你表兄不是和你们在船上么?可是我方才看到他在岸上,也不像是才上去的啊。”瘐涵笑弯了眉眼,“我表兄不拘走水路还是走陆路,都是神速的啊。他这回能陪我阿父阿母慢悠悠的晃了这么久,我阿母和阿父背地里惊叹过好几回。这回表兄算是前所未有的有耐心了。不过,自打在吴郡发生了不愉快的事,他便独自乘船回京了,我阿父说,京里有急事需要他去办。我表兄一走,十四郎也走了,我家阿兄没了可以谈天下棋的人,还很不高兴了一阵子呢。”
“如此。”任江城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乐康公主很娇贵,便是出门在外也凡事讲究,坐船坐累了便要停下来休息,上岸散心,所以这一行人从宣州过来走得其实是挺慢的。桓广阳能有耐心陪乐康公主这么久,连她自己都觉得稀奇。等到萧庆正公然挑衅,桓十三郎、十四郎兄弟二人便不再随着乐康公主悠然前行,赶回京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