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安静了,安静的不像话。
天渐渐破晓,淡青色的天际镶嵌着几颗残星,夜就要过去了,萧庆正居然还没动手?
当然他可以只是口头威胁,并没有实际行动,目的只是令得船上的人睡不好,精神疲惫;也可以接下来的每一天都这么威胁,直等到没人会把他的话当真了,再真的率众偷袭。可是这里离建康越来越近了,再往前走他便不好动手,而且照仇大娘的说法,他不是这样的人…他说了今晚必当有报,今晚就一定会来…
王媪坐在她床边打盹儿,任江城拿起一床薄被替她盖上,又取过一件斗蓬披在身上,轻手轻脚出来,打开了一面小窗。
外面也看不出什么。
定时有巡视的仆从经过,大船上隔几步便站有人,若有异动,应该躲不过他们的眼睛。
难道萧庆正真的只是过过嘴瘾,口头威胁,今晚不过来了?
任江城蹙起眉头。
如果他要来,难道天都快亮了还不出现么?
任江城目光从仆从、大船、桅杆等一一掠过,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她低头看了看水面。
黎明时分的水面看似平静,可是…是她眼睛花了,还是她太过多疑,怎么总觉得水下有人呢?
任江城目光凛冽,张弓搭箭,向水中射去!“蹼”的一声,利箭急促入水,任江城仿佛听到一声闷哼,片刻之后,水面上依稀有了红色!
“水里有人!人在水下!”任江城高声喝道。
天色将明未明之时,寒意料峭,她这一声高喝,震聋发聩,响彻云天。
船上的人警惕起来了,“在哪里,在哪里?”
水下忽然冒出来许多人,纵声长啸,争先恐后的往船上扑过来。不过,并不是任江城这里,而是大船,是乐康公主所乘坐的大船!这些人披散着头发,身着贴身短衣,身形彪悍,大喊大叫的杀过去,声势还真是吓人!
大船上涌出许多人,双方混战在一起,战况激烈。
任江城看的很紧张,手心已经出了汗。
因为敌人全往大船上去,根本没人往这儿来,带队的两个头目商量了下,“保护公主殿下要紧,难得的立功机会。”带着人全奔大船去了。
晨曦微光中,能看到这一队人排着队向大船飞奔。
大船甲板上,桓广阳本是不在意的负手站着,看到这队人脸色却变了,“胆敢违抗军令!各守各的营地,谁许他们未经调遣,擅离职守的!”桓十四郎打着哈欠从里面出来,懒洋洋的伸出双臂,“怎么了阿兄?”桓广阳面沉似水,简短吩咐,“阿弟你在这里督战,不许懈怠,我过去看看。”话音未落,人已经在两丈地之外了。
“哎,阿兄。”桓十四郎大叫,“有你坐阵我多放心啊,你走我多辛苦啊。”
桓广阳已去的远了。
安东将军和瘐涛全身盔甲的出来了,桓十四郎大喜,“有姨父坐阵,我偷偷懒,偷偷懒。”命人取了漱口水来,一边漱口一边抱怨,“也不说过会儿再来,到时我睡足了,也梳洗好了,岂不便当?”
任江城听到声音不对,蓦然回头,只见萧庆正邪恶的笑着,率领数十名精壮随从,气势汹汹,杀气腾腾,“去,把仇大娘搜出来,再把这女郎带走!”他手下的人齐声答应,声势雄壮,一部分人提剑在手去搜仇大娘,剩下的人围成一个半圆,向任江城逼近!
任江城咪起眼睛,扬起手,利箭离弦!
萧庆正身边一名随从惨叫一声,应声而倒。
“箭术不错啊。”晨曦中的萧庆正眼露绿光,纵声大笑,“好,甚好!捉你回去之后,老子先将你挑断手筋,废掉双手,看你还敢不敢射老子的人!”
跟豺狼虎豹用不着说人话,任江城也不理他,两脚开立与肩同宽,身体略向前倾,一箭接着一箭,箭无虚发。
“任平生这个女儿真是有趣。”萧庆正恼羞成怒,哈哈大笑,“捉了她羞辱一般,折磨得不成人形之后再送回给任平生,到时候他会是什么脸色?想想就有趣…”
他话音未落,脸上的笑容忽然凝固了,不能相信似的回过了身。
他后背中箭,利箭入体,尖锐撕裂的疼痛令他痛彻心脾。
比箭伤更痛、更令他震惊的,却是他背后站着的人。
“任…任平生…”他好像见到鬼似的,诧异的话都说不囫囵了。
萧庆正这句呓语般的话传到任江城耳中,她却是一阵狂喜。
阿父,难道阿父在这个要命的关头赶到了么?
萧庆正背后是十几名身着戎装的勇士,为首的一人面如冠玉,目如明星,唇红齿白,温润如玉,端的是一位浊世佳公子,翩翩俏郎君。他容貌既生的好,气度又很是超然,加上满身的书卷气,令人一见之下,便心仪不已。
“阿父是美男子,儒将。”任江城用崇拜的眼神看着眼前这如同神仙一般自天而降来保护她的阿父,心中的喜悦好像红泥小火炉上炖着的清泉水,一点一点冒泡,快活的要冲开壶盖,向全世界蔓延洒开。
任平生目光柔和看着爱女,“阿令稍等片刻,待阿父将这些讨厌之人全都打发了。”
“嗯嗯嗯。”任江城拼命点头。
“阿令,背过身去。”任平生吩咐。
“我不怕!”任江城声音清清亮亮的说道。
任平生粲然,“好孩子!”他再不犹豫,气势万千的挥手向下,“行动!”他身边那十几名精壮的府兵应声举起了手中弓箭。
萧庆正的人畏于任平生的英名,从见到他的时候便有人悄悄想溜,留在他身边的死士只有不到一半。这样的乌合之众根本不是任平生的对手,没有抵抗之力,片刻之后,一个接一个倒下。
只剩下萧庆正还一个人傻愣愣的站着。


第029章

他的随从数量比任平生多,可是,他的人全部倒下了,任平生那边却无一伤亡。
他费尽心思招揽来的勇士,在身经百战的任平生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几个萧庆正的手下找到仇大娘,推推搡搡的押了出来。
才出来便看到黑衣黑甲、气势凌人的任平生一行人,和呆若木鸡、周围全是死尸和鲜血的萧庆正,这些人全傻了。
“拿下。”任平生命令。
他的手下应声而出,向那几个人发出迅猛无情的攻击。那些人原本战斗力就比不上,又处于惊魂失魄的精神状态,没过多久,便悉数被擒。
仇大娘站立不稳,踉跄几步,过去靠在木墙上,大口喘着粗气。
“任平生,你快把我的手下放了!”萧庆正色厉内荏的狂叫。
任平生微笑看了他一眼,冷静的吩咐,“就地格杀!”
“你…你胆敢以下犯上…”萧庆正失声大叫。
如果说方才任生平杀他的人是局势未明,力求自保,现在可不一样了,任平生不是已经占了上风,而是已经把控了局势!这当儿还要杀人,那就和自保无关,也谈不上什么为形势所迫,纯属泄愤,抑或是立威了。
任平生所带的人下手利落,数道寒光闪过,鲜血喷出,将萧庆正的人尽数屠杀。
“任平生,你胆大包天!”萧庆正被这无情的屠杀激起了血性,狂怒大吼,“你有本事连我一起杀了,拿我的头颅回去呈给大王!告诉大王你对他老家的孙儿做了什么!”
任平生淡淡道:“你要捉我女儿回去折磨,难道我还跟你讲客气不成。郎中令,你的手下助纣为虐,我非杀不可,至于你…”他眼睛微咪,静静打量了萧庆正片刻,忽地笑了,“你还是好好活着,先把贡品如数如期上交吧。你若不在了,这件事少不得也要着落在我身上,何等麻烦。”
萧庆正差点没被气昏过去。
丝织船被烧,他也正为如何填补亏空而暴躁烦恼呢。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他也不至于直接命人袭击乐康公主所乘坐的大船。虽然袭击大船属于声东击西,只是作作样子,真正的意图还是任江城和仇大娘,可毕竟也是冲乐康公主出手了。
萧庆正是气恼到了极处,又被桓十四郎一激再激,才会率众偷袭。
现在任平生提起他的亏空,他哪能不恼火?丝织船被烧这件事他直到现在也没想出应对之策!
“任平生,你,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要你好看!”萧庆正恶狠狠的威胁。
任平生语气优雅而恬淡:“随时恭候。”
萧庆正发狠,伸手从背上拨下他所中的箭,愤而掷在地下,“他日必当奉还!”后背血流如注他也不管,忍着巨痛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任平生含笑看着他,神色温和,好像方才下令诛杀萧庆正手下的人并不是他。
萧庆正到了任平生身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任江城一眼,怪声怪气道:“任平生,你可要把你这宝贝女儿看好了,看严实了,要不然…嘿嘿…”他发出一阵刺耳难听的笑声,好像猫头鹰在黑夜中鸣叫。
任平生直视他透着凶狠残忍的双眸,缓缓道:“这双邪恶的眼睛竟然盯着我的爱女,真是令人难以忍受,不如将之剜出来…”腰中长剑一点一点慢慢拨出,寒光幽幽。
萧庆正咬牙冷笑,“来日方长,总有一天,你欠我的都要十倍百倍的还我!”怒气冲冲,挣扎着上了岸,走了。
天渐渐亮了,他在岸上独自行走的背影,似一匹受伤的孤狼。
任平生低声向手下交代了什么,之后便满面春风的向任江城走过来,“阿令。”
“阿父。”任江城惊喜的迎上前。
任平生扶着她的双肩仔细打量,由头看到脚,由脚看到头,目光慈爱又贪婪,“上回见面的时候阿令还是个孩子,现在长大了,这般美丽聪慧,和你阿母像极了…”任江城仰起小脸看他,喜悦的笑,“我和阿母很像么?阿父,我不记得阿母长什么样子了…”任平生鼻子酸了酸,轻声道:“阿令那时还太小,自然不记得。”
任江城觉得自己有千言万语要和阿父说,可话到嘴边,又不知说什么是好,只看着父亲傻笑。
任平生也是一样,含笑看着女儿,一会儿替她理理鬓发,一会儿替她拢拢披风,却找不到什么话来说了。
他们父女二人面对面傻笑的功夫,任平生的手下已利落的将尸体逐一抬到岸上,整整齐齐并排列好。处理好尸体之后,又打来江水,将船上的血迹一一洗去,忙忙碌碌,井然有序。
任平生握住女儿的手掌,怜惜的喃喃:“阿令的手这么小,这么稚弱…”
任江城双手被父亲温暖的手掌握住,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了,“这是真的,不是在做梦,阿父来了,有人保护我了,有人为我遮风挡雨了…”心中欢喜,笑嘻嘻的问了声“阿父”,仰头四顾,神态得意。
她想向整个世界大声宣布:阿父来了,我不再无依无靠,不再孤单无助!
桓广阳的身影映入眼帘,她不由的呆了呆。
他也在这里么?
桓广阳和她目光接触到,微微点了点头。
任江城回报他一个夷愉的微笑。
桓广阳缓步向这边走过来。
“这么早。”任江城嘴角微微上扬,“听声音大船那边没什么事了,对么?”
喊杀声已没有了,看来不是桓、瘐两家联手把来犯的敌人消灭,就是敌人逃跑了。
“是,没事了。”桓广阳道。
萧庆正不可能真对乐康公主做什么,他派去袭击在大船的人只在外面叫唤,没有一个人往里冲,现在更是已经全数退散。
“桓郎君,你怎么会在这里?”任江城笑吟吟的问道。
她这会儿心情太好了,觉得空气都比平时好闻,整个世界无比美好,喜气洋洋,笑靥如花。
“卫兵擅离,我不放心,过来看看。”桓广阳简短道。
“不过可惜,你来晚了。”任平生依旧握着女儿的小手不放,语气淡淡的。
桓、瘐两家的卫兵全在大船上,所以萧庆正才会畅通无阻,任江城才会身陷险地。现在方才看到桓家的人,任平生便没有好脸色。
桓广阳欠欠身,“仆赶到之时,正好看到贼人后背中箭,愕然转身。之后将军清理贼众,井井有条,仆不便出面打扰。”
“是么?”任平生眼中闪过一抹兴味。
桓广阳称萧庆正为“贼人”,称任平生格杀萧庆正的手下为“清理贼众”,也就是不会将这次的事件视为陵江王府和桓家的恩怨了,至少表面上不再追究。对于任平生来说,少了一件麻烦事。
因为,陵江王是他主上,也是他救命恩人,陵江王的麻烦,就是他的麻烦。
萧庆正办的鲁莽之事桓家不往陵江王府头上算,于他来说,自然喜闻乐见。
况且,如果桓广阳确实是在萧庆正后背中箭的时候赶到的,那么要救任江城还来得及。
“阿兄,阿兄。”桓十四郎匆匆过来了,“阿兄,这里没事吧?”
晨曦之中,他看到任江城笑盈盈站在一位美貌郎君身旁,那美貌郎君还握着她的一双小手,不由的呆了呆。
“喂,你放开她!”桓十四郎大怒。
“不放!”任江城声音清脆。
“阿父,桓十四郎一直是这样的,不用理他。”她笑嘻嘻的告诉任平生。
“桓十四郎。”任平生若有所思的看了这气急败坏、好像要冲上来将自己拉开的年青人一眼。
“阿弟不得无礼,这是任将军。”桓广阳道。
桓十四郎惊讶不已,“任将军不是在嘉州么?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任江城得意非凡的吹嘘,“我阿父好似天兵神将一样,自天而降,大展神威!”
任平生微笑,轻抚女儿的秀发,“阿父自接到你的信,便禀明大王,连夜动身了。到宣州之后知道你随乐康公主的船来了京城,日夜兼程,一路追过来的。”
“阿父。”任江城心中感动,眼中闪烁着泪花。
原来阿父看到她的求救信,便亲自来接她了…
“可是仇大娘…”任江城想到仇大娘,又糊涂了。难道仇大娘不是阿父派来接她的么?
“仇大娘是大王差来的。”任平生眉头皱了皱,小声告诉她。
“哦。”任江城傻傻点头。
阿父接到她的信便亲自来了,仇大娘是陵江王派来的,比阿父出发的早…这里面好像有什么问题…任江城今天大概是起的早了些,没完全睡醒,有点迷糊,想了几遍也没想明白这件事。
任平生看到女儿流露出迷惘之色,面容愈显稚嫩,不由的大为怜惜,心疼的道:“阿令被这拨恶贼扰了清梦,现在回去再眠,好么?阿父去料理几件俗事,等阿令醒了,随阿父一起走。”
“是,阿父。”任江城乖巧的点头。
任平生替她裹紧身上的斗蓬,“阿令,去吧。”
任江城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走了。
桓十四郎悄悄拉了桓广阳一把,“阿兄,八娘今天真是小女儿之态尽显啊,难得,难得。”
桓广阳伸手指了指,“方才便在这里,数十名贼人涌向她,她不喊不叫,不慌不忙,射伤数人。”
桓十四郎砸舌,“这才像她。”
任平生笑道:“烦劳两位小郎回去禀告乐康公主、安东将军,任某冒昧前来,多有打扰,稍后便前去请罪。”
桓广阳、桓十四郎自然听出来他有逐客之意,不便久留,告辞回了大船。
已经走出去好远,桓十四郎才恍然,“阿兄,那明明是瘐家的船,怎么任将军像主人似的,咱们被他一句话便撵出来了?”
在那里当家作主的,应该是他们兄弟二人才对啊。
桓广阳倒不在意这些,道:“任将军免不了要问仇大娘一些事,或许还要见见八娘的乳母、婢女,咱们在那里碍事。”
桓十四郎伸手捏捏鼻子,哼了一声。
“阿奴,稍后你把解药送过去。”桓广阳吩咐。
桓十四郎不大情愿,“她是陵江王的人,我不乐意救她。唉,算了,阿兄说给,那便给了吧。也对,以前是怕医好了仇大娘,她一意孤行要带八娘走,现在有任将军在,她说了也不算,坏了事。”啰啰嗦嗦说了许多话,最后终于自己把自己说服了,“好,给她。”

第030章

做了这个决定之后,他又有了新问题,面带愁容,“阿兄,我拿过去怎么说啊?仇大娘服下之后应该很快便好了,我该怎么解释…”
“劫匪供出来的。”桓广阳提醒。
“就是,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桓十四郎如梦方醒,高兴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瞧我,方才是糊涂了。阿兄,我这便回去拿解药,立即送过去。”
他洒脱的冲桓广阳挥挥手,施施然回房去了。
解药他挺宝贝的,一直藏在自己房间里。
桓广阳不由的一笑。
他这个弟弟和他年龄相差并不大,可一旦幼稚起来,真跟小孩子一样。
桓广阳走至乐康公主门前,还没进去,便听到里面传出乐康公主带着怒意的声音,“…你和十三郎是分派好了,卢勇他们是应该守卫杜大夫和八娘,擅离职守,确是他们的不是。可是,他们不也是担心本公主的安危,才不顾一切的赶过来的么?怎么,你是见不得有人对我忠心么,这种忠心护主之人,定要严惩?我看你不是要严肃军纪,是故意要给我脸色看呢!”安东将军语气中满是无奈之意,“公主,我哪里敢给你脸色看,我又怎么舍得给你脸色看?”乐康公主冷冷道:“不是要给我脸色看,那便不许再提处罚卢勇等人的事了。”安东将军叹息,“卢勇擅离职守,这是大忌,公主,姑息不得。”乐康公主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尖锐刺耳,“大清早的,你一定要跟我作对,是不是?卢勇擅离职守又怎么了,杜大夫和八娘好好的,任事没有!”安东将军苦笑,“那是因为伏波将军恰巧赶到了…”
桓广阳缓步走了进去。
“任平生来了正好,把他女儿立即带走!”乐康公主柳眉倒竖。
见到桓广阳进来,她有些惊讶,也有些不好意思,目光闪了闪,想换上幅慈爱温和的面孔,可她又不是专业演员,变脸哪有那么快、那么顺当呢?想笑又笑不出来,表情很有几分怪异。
安东将军也讪讪的。
“十三郎来了。”他打了个哈哈。
“姨母,姨父。”桓广阳躬身行礼。
安东将军清了清嗓子,“十三郎,姨父正和你姨母商量惩治擅离职守的那些人…”
乐康公主怒气冲冲的哼了一声。
那些人她并不认识,也不重视,可若是因为保护任江城不力而惩罚瘐家的人,不是显得任江城太重要了么?因此,她是一千个不愿意,一万个不愿意!
桓广阳温声道:“那几位是瘐家仆从,自然是姨父和姨母商量着办便好。姨父,姨母,水贼已经退走,咱们还是清点一下船上的人、财、物,看看可有损失。”
“什么水贼?”乐康公主气不打一处来,“明明是萧庆正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率众偷袭!我不会就这么跟他算了,回到建康之后,我要向陛下禀明此事,重重治他的罪!”
“证据呢?”桓广阳道:“姨母,要向陛下告状可以,证据在哪里?”
乐康公主先是呆了呆,继而大为生气,“我还会诬告他不成?我说是他做的,便是他做的!”
“只要陛下相信即可。”桓广阳从善如流的点头,“到时萧庆正一定会反咬一口,说他的丝绸船是咱们放火烧的…”
“他敢!”乐康公主脸色铁青的拍了桌子。
“公主,有备无患。”安东将军忙道。
“你替我想想,萧庆正要是真跟我耍赖,我该怎么说。”乐康公主烦恼的摆摆手。
安东将军自然满口答应。
“伏波将军稍后会前来拜访姨母、姨父。”桓广阳道。
乐康公主不爱见什么伏波将军,不过又有些好奇,“听说他是陵江王近年来最为器重的,不知有何过人之处。”安东将军忙劝她,“见了面不就知道了?”乐康公主这才勉强点了头,“那便见见好了。”
任平生命人把仇大娘扶回房,和她密谈了约一盏茶的功夫。
他们两个人究竟说了些什么,外人便无从得知了。
外面响起“笃,笃”的敲门声,“郎君,桓十四郎来访,说是好像找着解药了。”
仇大娘愤愤不平,“早找不到,晚找不到,偏偏将军来了,他解药便找到了!”
任平生一笑,“你总爱胡乱置气。有解药,难道不是好事。”扬声道:“请桓十四郎进来。”门外答应了一声,过了片刻,桓十四郎笑吟吟的进来了,见了任平生,满面春风的问好,双手捧上一个白色瓷瓶,“今天不幸遇到水贼,我一生气,便想把那天捉来的劫匪全杀了扔到水里喂鱼。刀架到脖子上,那劫匪吓得面无人色,为求保命,终于把他贴身藏着的解药献出来了。唉,这帮人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啊,从前百般引诱也不说,一说要杀了扔江里,一样也知道害怕了!来,仇大娘快试试,若是真的,我便大发慈悲,饶了那些人的性命;若不是真的,哼,回去便是一人一刀,踹到江城喂大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