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勇伯脸色可就不大好了。
诚勇伯夫人眼泪又下来了,“可怜的福儿,你诚勇伯府这些表姐们哪个不是一人一个院子,住得宽宽敞敞的?你莫家表姐,你秦家表妹,没一个像你这般可怜的。”说着话,她伸手推诚勇伯,“我一直说大丫儿吃亏了,咱们得给大丫儿补补嫁妆,你回回都不接话。你是不是存心不给大丫儿补嫁妆?你说话啊。”
诚勇伯脸色阴晴不定。
九少夫人暗暗咬牙。
呸,没运道就是没运道,还不服气不承认么,出嫁十几年了,想要娘家补嫁妆?想的美。
“父亲,母亲,这人的穷通修短,都是命里注定的。”九少夫人声音很温柔,“俗话说好女不穿嫁时衣,大姐向来有志气,嫁妆多少与否,她日子都会过得好的。”
秦秀清也是心里冒火,唯恐诚勇伯一时想不开真给黄氏补份嫁妆,忙笑吟吟的道:“唐表姐,你早就帮着大姨母管家了对么?那今天给外祖父的寿礼也是你准备的吧,不知是什么呢,能不能让我们开开眼界?不会又是楠木透雕如意吧,我可是听说了,你家里有两株百年楠木,楠木制成的东西,你家不稀罕。”
“是啊,送了什么寿礼,快让我们看看。”胡氏等人也道。
诚勇伯微笑看着唐梦芙,“芙儿,你今年送给外祖父的是什么?”
唐梦芙也微笑,“外祖父,是一样您至少十年没见过的物事。”
诚勇伯夫人拉拉黄氏,“闺女,你们送的啥?”
黄氏悄悄告诉她,“娘,这事我和你女婿交给福儿了,我俩都不知道福儿准备的是啥。”
诚勇伯夫人有点懵。
女儿女婿是不是也太信得过福儿了?再能干福儿也还是个孩子啊。
含笑一脸郑重的捧着个硕大的、圆圆的、包裹着红布的圆盘进来了,众人都伸长了脖子过去看,红布揭开,里面是一个圆形的、用白面蒸成的寿桃。
这就是给诚勇伯六十大寿的寿礼?众人惊讶。
这也太简慢了吧!
唐梦芙命含笑把寿桃捧到诚勇伯和诚勇伯夫人面前,“外祖父,外祖母,我经常听我娘讲她小时候的事。她小的时候,外祖父在京城做官,外祖母带着我两个舅舅和我娘,在乡下老家服侍曾外祖父曾外祖母两位老人家。那时候外祖父官小,俸禄微薄,家里穷,日子过得苦,只有曾外祖父曾外祖母有细粮吃,其余的人常常要吃粗粮。但即便外祖父不在家,到了每年的这一天外祖母也会蒸上寿桃,给远在京城的外祖父过寿…”
诚勇伯夫人已经开始抹眼泪了,诚勇伯眼中也有了泪光。
胡氏、九少夫人等人一开始或明或暗在讥笑,这时却笑不出来了。
黄氏眼盈于睫。
唐四爷惊讶又怜惜的看看妻子。
他竟不知道,妻子小时候黄家的日子是这样的。
唐梦芙声音轻而柔,“…每年蒸了这个寿桃,我两个舅舅和我娘,替外祖父贺过寿便开始吃寿桃了,外祖母却不动筷子。她每回都说不爱吃甜的,不爱吃寿桃,我娘小时候就信以为真了,等到我娘出嫁之后,自己也有了孩子才知道,外祖母不是不爱吃甜的,她是舍不得吃,要给儿女们省着…”
诚勇伯夫人不好意思了,“我,我是真的不爱吃甜的…”
诚勇伯悄然抹去眼角的泪水。
他招手叫黄氏到了近前,温声道:“大丫儿,爹知道你在姐妹当中最吃亏。放心,爹娘会补你一份嫁妆。你是长女,是嫡出,你的嫁妆,必须和你身份相配才行。”


第15章
黄氏做梦也没想到诚勇伯会提出要给她补嫁妆,呆了片刻,泪水夺眶而出,“爹,娘,呜呜呜…”
不知道说啥好,只顾着哭了。
胡氏、九少夫人等眼中冒火。补嫁妆?出嫁这么多年了,她早就不姓黄,是唐家人了,还让诚勇伯府给她补嫁妆?脸皮真厚!
九少夫人实在气不过,柔声道:“父亲,母亲,俗话说的好,好女不穿嫁时衣…”
唐梦芙一直彬彬有礼,这时却不客气的打断了她,“三姨母,你看看你身上,再看看你头上。你穿的是外邦进贡的倭缎,戴的是誉满海内外的合浦珍珠,这些从哪里来,难道是永宁侯府的份例不成?永宁侯有子十三人,长子次子嫡出,其余均为庶子,庶子媳妇的份例不过是月银二十两,四季衣裳各两套,若三姨母只拿着永宁侯府的份例过日子,怎么可能穿金戴银珠光宝气?你自己就是靠了外祖父给你的嫁妆才能滋润过日子的,所以什么好女不穿嫁时衣这样冠冕堂皇的话,不说也罢,三姨母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你,你这个伶牙利齿的小丫头…”九少夫人被唐梦芙问的没话说,恼羞成怒。
“都别说了。”诚勇伯脸沉下来了。
九少夫人和黄氏不同。黄氏从小跟着诚勇伯夫人在老家长大,九少夫人却是长年跟在诚勇伯身边的,对诚勇伯的脾气禀性很了解,见诚勇伯脸色不好,心里再有气也不敢多说,委委屈屈的道:“是,父亲。”很温顺听话的样子。
唐梦芙一句话不说,上前拉住了诚勇伯夫人的手。
诚勇伯夫人心疼,“福儿还是个孩子,她头回到咱们伯府来见外祖父外祖母。伯爷,你可得对福儿好点儿,她姓唐,到了咱家是娇客。”
黄氏都顾不上哭了,“爹,你对我福儿和气点儿成不成?她从小到大,我和她爹连重话都舍不得说她一声。”
诚勇伯哼了一声,威严的看着唐梦芙,“福儿,在外祖父家里要听话,要守规矩,不然外祖父会打人的,知道不知道?”
唐梦芙冲他扮个鬼脸,小模样又淘气又可爱,“咩,我才不信,我姓唐,不是黄家的孩子,外祖父不能打我。”
诚勇伯哈哈大笑。
唐梦芙这个外孙女美丽聪慧,胆大心细,却稚气犹存,童心还在,诚勇伯哪能不喜欢。
诚勇伯笑问唐四爷,“贤婿,我给大丫儿补份嫁妆,你喜不喜欢,有没有意见?”
唐四爷微笑,“岳父大人这嫁妆是补给娘子的,又不是给我的,哪用得着我自作多情,说什么喜欢不喜欢,有意见没意见?”
诚勇伯又是大笑。
多年不见,这个女婿似乎也顺眼了许多,不像少年之时那般青涩那般放不开了。
“开宴,开宴!”诚勇伯兴奋挥手。
这回的寿宴,各人吃到嘴里滋味可是大大的不同,有人苦,有人甜,有人酸。
寿宴之后,送走仅有的几位客人,诚勇伯和夫人单独把唐四爷、黄氏、唐梦芙一家人叫到房里,诚勇伯拿出一张房契,“贤婿,大丫儿,你们到了京城得有个住处。这栋房子是在成贤街的,带个小花园,环境清雅,离国子监又很近,贤婿和梦龙若要读书,再方便不过。这房舍什么都是现成的,有两个老仆看家,明后天就可以搬家。”
唐四爷和黄氏一脸迷惘。
这是怎么回事,就算诚勇伯要补嫁妆,要给房子,也不至于有个现成的房子等着他们去住,连收拾打扫都不用吧?
“爹,您早就把房子给女儿准备好了?”黄氏稀里糊涂的问道。
诚勇伯老脸一红。
唐梦芙掩口笑。
诚勇伯夫人感动的想哭,“回回我说要给大丫儿补嫁妆,你都不接话。我以为你是不愿意呢,没想到你嘴上不说,房子早就准备好了。伯爷,以前我一直在心里埋怨你呢,对不住,我错怪你了。”
诚勇伯脸更红,唐梦芙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唐四爷、黄氏莫名其妙。
诚勇伯把房契交待好,又拿出两张红契并几张银票,“这一个是朱雀大街的绸缎铺,一个是京郊八里河的小庄子。有个铺子,每月有活钱进帐,家常日用也就不缺了,这个庄子很小,所产不多,但所产米粮也尽够吃的了。这几张银票也一并拿着吧,一家人才到京城,用钱的地方多。”
黄氏拿过地契、银票瞅了瞅,那上面的数字吓她一跳,“爹,你这是给了我多少啊?”
唐梦芙笑吟吟,“三姨母当年的嫁妆折合起现银足足有八千两,娘是长女,又是外祖母亲生的,嫁妆怎么着也得比三姨母多些吧?我猜外祖父所给的这些折合起来,会是一万两。”
“一万两。”黄氏瞪大眼睛。
“一万两。”伯夫人也呆住了。
这母女二人都没想到,一直不肯吐口给大女儿补嫁妆的诚勇伯一下子会这么大方。
“福儿怎猜得如此之准?”诚勇伯未免有些奇怪。
唐梦芙嘴角噙笑,“外祖父并无祖荫可恃,白手起家到了今天这一步,必定有过人之处,言出必践,一诺千金。今天外祖父既然当着大家的面说了那番话,给我娘的嫁妆肯定要比三姨母多呀。三姨母都八千两了,我娘难道不是一万两。”
“福儿可真聪明。”诚能伯夫人喜欢得不行。
“大丫儿,你闺女比你强。”诚勇伯夸奖。
“那是当然。”黄氏心花怒放,“爹,娘,这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我是巴不得她比我强的,就是我闺女!”
三代人一起笑了。
诚勇伯把这折合一万两的产业给了大女儿,虽然有些心疼,却也了了一桩心事。他这辈子真的白手起家,一步一步到了今天,很不容易。现在他三个儿子都跟他一起住着,二女儿三女儿过得不错,只有大女儿家里穷,他想起来也觉得不是滋味。这份嫁妆一补,以后大女儿一家日子宽裕了,他这当爹的心里也就不难受了。
“外祖父,您真的从来没有接到过我的信?”唐梦芙问。
诚勇伯心里有气,“福儿,这件事外祖父会查清楚的。”
诚勇伯夫人嚅嚅,“那个,早年间我让人给大丫儿写过信,说想给她补补嫁妆,后来伯爷一直不吐口,嫁妆没补成,我还以为大丫儿生我气了,连封信也不给我写,逢年过节也不送礼…”
黄氏气鼓鼓的,“娘,我哪会这样?娘去京城的头一年,大老远的差人去唐家渡,就给我送了一斗米,一升面,我虽然生气,还是和往常一样给娘准备的节礼让来人带回去了,家里有活的时鱼,我还特地放了个小水缸到车上,就想那两尾鱼到京城时候还活着,娘能吃口新鲜的…”
“鲜鱼?我没见着啊。”诚勇伯夫人摸不着头脑,“什么一斗米一升面,大丫儿,娘大老远的派人去唐家渡给你送的什么都有,吃的穿的用的,光绸缎就有好几匹呢。”
诚勇伯心中雪亮,沉声道:“这事不提了。福儿,好容易才见着面,陪你外祖母多说说话,我去去就来。”黑着脸出去了。
诚勇伯夫人仔细想了想,不由的生气,“大丫儿,这些年来管家的一直是你大嫂,难道是她还记着从前和你吵架的事,故意坑你不成?”
黄氏忿忿,“她才嫁到咱家那几年我是看不惯她,和她吵过几回,那她也犯不着这样挑拨离间吧?”
“外祖母,娘,这里面有大舅母的事,但主犯一定不是她。”唐梦芙道:“外祖母想想,您才到京城的时候,黄家是谁管家?是包氏对不对?大舅母和您一样从乡下过来的,没人教过她,不会管,要被人拿捏住实在太容易了。包氏拿捏住大舅母,这个家看似大舅母这个长子媳妇在管,其实却是掌握在包氏手里的。”
“方才外祖父拿出房契的时候,外祖母和娘都以为外祖父是早就给咱们准备好了。其实不是的,那房子是给包家准备的…”
“芙儿如何知道的?”唐四爷不解。
唐梦芙道:“包家离唐家渡又不远。我从今年春天就开始听说了,包氏的娘跟邻居炫耀要到京城养老,女婿连养老的房子都给他们准备好了。不过包氏的爹一直生病,才没有成行。”
诚勇伯夫人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女婿,女婿。”黄氏连连冷笑。
原来诚勇伯竟是包家的女婿了?!
唐梦芙轻轻握住诚勇伯夫人的手,“外祖母,今天我来伯府,目的就是要向外祖父要房子。那房子与其给了包家人,不如让我争过来吧。外祖母的亲闺女、外孙外孙女住着,总比让包家人住着强。外祖母,我知道您老实,两个舅舅老实,我娘也老实…”
“我福儿聪明就行。”诚勇伯夫人搂着唐梦芙掉眼泪。
唐梦芙笑道:“其实我也是个老实人。”
“噗,你这孩子。”诚勇伯夫人泪中带笑。
黄氏也撑不住笑了,“福儿,你是个好孩子,这个娘是知道的。要说你老实,娘就是闭着眼睛也说不了这个瞎话呀。”
“我是好说话的爹爹。芙儿说她老实,我这当爹的就承认她老实。”唐四爷一本正经。
诚勇伯夫人和黄氏又是一笑。
唐梦芙替诚勇伯夫人擦眼泪,触到她苍老的面容,心里一酸,柔声道:“外祖母,老实人做老实事,您还和往常一样过日子就行了。偶尔提提往事,把您如何孝顺曾外祖父曾外祖母、如何带辛辛苦苦带大三个儿女的事跟外祖父说说,外祖父是精明人,他自有道理。”
“他会不会再给包家置房子?”诚勇伯夫人不放心。
唐梦芙笑,“这个我倒不知道。宁王叛乱,也不知包家的人逃出来没有。如果侥幸逃出来了,到了京城,外祖父还是要管的吧,毕竟包氏跟了他这么多年,给他生了一子两女。不过据我猜测,外祖父也不是很有钱,他给了我娘这一万两,接下来手头应该就不宽裕了,就算想管包家也是有心无力,再想置成贤街带小花园的房子,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第16章
“福儿,你怎么知道你外祖父手里不宽裕了?”黄氏忙问道。
唐梦芙指指黄氏手中的房契道:“这房子是外祖父原本打算让包氏爹娘住的,但房契并不在包氏手里,而是外祖父留着的,可见外祖父只是让包家的人住,并没想把房子给他们。外祖父已经很为包氏着想了,但也没打算给房子,可见他并不是非常有钱啊。”
诚勇伯夫人高兴了,“你外祖父只是让包家人住,没打算把房子给他们啊?这就好,这就好。”
唐梦芙温柔看着她,“外祖母,您真老实。”
多么容易满足的老人家。
黄氏也兴滴滴的,“爹给我房子呢,就是连房契一起给我,以后这房子就是我的了。若给包家呢,就是只让住房子,不给房契。还是有区别的嘛。”
她和诚勇伯夫人一样高兴起来了。
唐梦芙熟知黄氏的性情,一点也不意外,调皮的向唐四爷眨眨眼睛。
唐四爷清清嗓子,“娘子,这么说来,以后为夫要住到你的嫁妆房子里,寄你篱下了?”
黄氏乐了,“对呀,你以后要在我的屋檐下讨生活了。你快说说,打算怎么讨好我。”
唐四爷微笑,“娘子别这样。前些年你住在唐家,在我屋檐下,我对你难道不好?”
黄氏装模作样的想了想,“说来也是,我住在唐家的时候四爷对我蛮好的,我如果现在就翻转面皮,未免有些不好意思。不如这样吧,我也对你好上十几年,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
“行,先好十几年,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唐四爷欣然同意。
他夫妻二人高高兴兴说着玩笑话,唐梦芙笑咪咪靠在外祖母身上,外祖母疼爱的摸挲着她。
诚勇伯夫人见女儿女婿这般亲呢要好,自然是乐呵呵的。
唐梦芙趁机把唐四爷和黄氏平时如何相处的情形略说了说,诚勇伯夫人知道女儿女婿这些年来一直和和美美,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伯爷。”外面响起丫头战战兢兢的声音。
“外祖父回来了。”唐梦芙笑盈盈的过去迎接。
诚勇伯面上还有余怒,看到唐梦芙,勉强扯扯嘴角,“福儿,从前的事外祖父都查清楚了,是蠢笨无知的下人误了事。”
“外祖父心里有数就好啦。”唐梦芙眼睛水灵灵的,明明净净的。
诚勇伯心中一阵惭愧,“大丫儿,四郎,你们才到京城,人手一定不够,我这儿有几个得力的下人,先送给你们使吧。”
“这个送的好,大丫儿正缺人手呢。”诚勇伯夫人很喜欢。
“谢谢爹。爹替我想得太周到啦。”黄氏喜气洋洋。
“多谢岳父大人。”唐四爷长揖道谢。
唐梦芙笑咪咪,“外祖父,您就等着我家的好消息吧。明天我就央大伯替我爹爹和哥哥捐了监生,到明年春天下场,保不齐您老人家就有位进士女婿了。”
“福儿快跟外祖父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诚勇伯本来脸色沉郁,唐梦芙这么一说,他登时来了兴趣,精气神儿都不一样了。
唐梦芙道:“外祖父,宁王叛乱的事您肯定是知道的,也知道宁王在八月十五那天包围了豫章贡院,豫章的读书人一夜之间,损失大半。本朝春闱一定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各省考生均有寻取,所以明年参加春闱的豫章籍举子,出贡的可能比往年高了不知多少倍。”
“因为这个宁王之乱,朝廷军费不足,出了捐官和捐监的条例。捐官不是正途出身,不可取,捐监却无妨,反正监生和举人一样明年春天都有资格下场。我的意思是给我爹爹和我哥哥一起都捐了…”
“你哥哥还太年轻啊。”黄氏有顾虑。
唐梦芙柔声道:“娘,经过宁王之乱,豫章之后的几年都不会太平的,难道咱们放心让我哥哥回豫章乡试?所以不如一起捐了吧,哥哥虽年轻,下场试试总不是坏事。”
“考,四郎和梦龙都考,大好机会不可错过。”诚勇伯当机立断,“捐监生对不对?明天外祖父就去办。”
“别了,外祖父,这件事让我大伯去。”唐梦芙笑容可掬,“捐监生这里边区别也大了,如果我大伯去了,那些人知道文官没什么油水,五百两就能办。如果换外祖父去了,那些人一看,这位伯爷阔气、有钱,指不定给您要多少呢。”
诚勇伯不禁笑了,“福儿,还有你不知道的事么?”
唐梦芙小脸蛋粉扑扑的,“我一到京城就打听这件事,听说就是文官去捐便宜,勋贵捐就贵了。”
诚勇伯哈哈笑。
诚勇伯夫人还没弄太明白,“说什么呢?是说女婿和外孙子要去考试么?”
“外祖母,朝廷现在可以捐监,捐了之后我爹爹和哥哥明年春天也能下场考试。”唐梦芙柔声跟老人家解释。
黄氏凑过来,“娘,说不定四郎明年就考中了。”
诚勇伯夫人:“干嘛只考中一个,考中两个不好么?四郎和梦龙都中了才好呢。”
众人:……
每三年一回,全天下的举子云集京城,总共就录取三百名,您当进士好考啊。
诚勇伯许是心中内疚,对伯夫人格外体贴、容让,“对,考中两个。你们说说,要是咱们梦龙考中了,十七八岁的少年进士,那可多难得。”
“梦龙要是考中了,看王家的脸往哪放,看王家后悔不后悔。”黄氏忿忿。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诚勇伯夫人直起腰身。
黄氏一时忍不住,便把王十五娘蓄意退婚的事跟她说了,诚勇伯夫人恨得不行,“当年要结亲的王家,现在要退婚的也是王家,王家拿咱们当什么?”
“王家竟然这么看不起我黄某人的外孙?”诚勇伯大怒。
唐梦芙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诚勇伯何等聪明,略一思忖,已经明白外孙女的意思,不由得老脸通红。
包家那边都吵吵着要进京养老了,唐家渡却一直没有得到诚勇伯府的照顾。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诚勇伯应该很不待见黄氏这个大女儿,要和唐梦龙退婚,哪还用看诚勇伯的脸面?
“赶明儿给梦龙说个更好的媳妇,羞羞王家。”诚勇伯闷闷不乐的道。
“就是,给梦龙说个更好的。”黄氏赞成。
诚勇伯夫人兴冲冲,“四郎反正已经娶过媳妇,有儿有女了,中不中进士都不要紧,不如让梦龙中了吧。梦龙中了进士,能说个好媳妇儿。”
众人:……
中不中进士是咱们能商量着定下来的不成?
黄氏提起唐梦龙被退婚的事,又想起唐梦芙的婚事,心里实在难受,又不忍说出来让父母跟着她一起不舒服,神色黯然。唉,这孙家真是可恶,要退亲为什么不早退呢?孙家要是早早的退了亲,福儿和张勆就不会错过了啊。张勆这个孩子年轻英俊,有礼貌,肯负责,就因为救了福儿,人家一个年轻有为的将军就要提亲了。这样的女婿,打着灯笼难找。
诚勇伯、诚勇伯夫人和女儿女婿说了半晌话,终于出了房门。
唐梦芙和含笑慢悠悠走在最后面,经过前院时,花丛中有淡青色衣裙闪过。
那淡青色衣裙质地极佳,明明不是妩媚的颜色,却给人飘逸之感。
唐梦芙心思微转,脚步已经向着那个方向迈出去了。
含笑赶紧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姑娘,这个伯府咱们头回来,路不熟,你别乱跑呀。”
唐梦芙口中敷衍,“好,不乱跑。”却已经追上那身穿淡青衣裙的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