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梦芙笑容淘气又快活,“我八岁时候和他下过棋, 总共下了三盘,他的棋路我当然熟悉了。”
“你八岁时候和他下过棋, 吹牛的吧?他是什么样的人啊, 才不屑拿一个小姑娘当对手。”张洢嘴唇咬出了牙印儿。
唐梦芙慢悠悠的落了子, “我还用得着拿他吹牛么?他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总共三局,第一局第三局都是我赢。”
“哄谁呢?”张洢不信。
唐梦芙乐了乐。
她真的和李秀异下过三局棋,也真的赢了第一局和第三局。不过呢, 第一局李秀异只当是哄孩子玩儿,没想到一个不小心折在了唐梦芙这小姑娘手里。第二局李秀异打叠起精神应对,算是扳回一局。唐梦芙当时还小,好胜心胜, 输掉一局后赌气跑到河边抱膝坐着冲河水发呆,李秀异唬了一跳,忙拉上唐梦芙又下了一局, 故意让唐梦芙赢了,唐梦芙才转忧为喜。
过后李秀异顿足大叫,“芙儿,敢情你抱膝坐在河边只是赌气不吃饭啊, 没别的?我以为你要跳河呢,可把我给吓坏了!早知道是这样,第三局我说啥也不能输给你啊,后悔莫及,后悔莫及!”
唐尚书、唐四爷等人都笑得前仰后合,但是不管哄孩子玩儿也好,担心唐梦芙跳河也好,总之李秀异确实三局两负,输了。
唐梦芙忆及往事,粲然而笑。
其实唐梦芙之所以准确说出张洢的师承来历,除了棋路相像之外,还因为唐梦芙曾听李秀异说过,他在京城教一位公侯千金学棋,束修奇高。李秀异当时曾大笑,“做母亲的夫人之位来路不正,对女儿的教育格外上心,唯恐这位千金落于人后,这可便宜我啦。”唐梦芙结合前前后后的事仔细一想,便知道李秀异教的人是张洢了。
张洢见她下着棋还在走神,公然不把对手放在眼里,实在气得不行。
张洢越下越气,越下越慌。唐梦芙并不注重一城一地的得失,更多的从全局着眼,奇妙高远,如神龙变化,莫测首尾,又如崇山峻岭,抱负高奇。张洢那种以攻杀取胜的棋路遇到唐梦芙便全面受制,施展不开,如同一个武功平平的人被高手追杀,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不,我不能输。张洢背上全是冷汗,心中绝望大叫。
她不能输。她和这些女孩儿们下棋还没输过,今天如果栽在唐梦芙手里,以后怎么出门见人?而且今天的赌注是石榴图,是宋夫人的嫁妆,如果她公然把宋夫人嫁妆里的名贵字画给输掉了,岂不是授人以把柄么,齐国公府、张勆会对杨氏兴师问罪的!
汗水打湿了张洢的衣衫。
张洢落子越来越慢,每落一子都无比艰难。
唐梦芙意态悠闲,张洢落子之后她纤白玉手便持着玉白棋子落下,漫不经心,洒脱自如。张洢若是迟疑不决,半晌没动静,她便含笑等候,并不开口相催,非常有风度。
张洢的艰涩,唐梦芙的潇洒,形成鲜明对比。
两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儿从人群中挤出来,一个探头过来看棋局,另一个脸色很不好,“你眼睛往哪儿瞅,瞧着三姐姐的脸色不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两人都是定国公府的,一个叫张湄,一个叫张汀。
张湄着急,“三姐姐看样子要输,怎么办?”张汀哼了一声,“这还不容易?看我的。”四下里瞅了瞅,见没人注意她,便和张湄耳语了一句,张湄会意,“对,这个办法好。”猛的推了张汀一把,张汀大叫“哎哟”,冲着棋局倒下!
说时迟那时快,雄武侯夫人闪电般出手托住张汀,皮笑肉不笑,“张汀,你年纪越大倒越没出息了,站也站不稳了?”
张汀吓出了一身冷汗,赶忙陪笑脸,“五姑母,我,我不是故意的,有人推我,不知是谁推了我一下…”
雄武侯夫人冷笑着往张汀栽过来的方向看,张湄脸颊抽动两下,腿往后移,身子往后退,恨不得立即消失在雄武侯夫人面前。
雄武侯夫人看看张湄,看看张汀,“行,你俩本事大。”
张湄和张汀知道雄武侯夫人眼里不揉沙子,这算是记住她俩了,不由的暗暗叫苦。
“五姑母,没关系的。”唐梦芙甜甜笑,“就算棋局被毁,那也没什么。每一步我都记得,我可以从第一步开始还原,保管和现在一模一样,分毫不爽。”
“天呢。”众人惊呼。
雄武侯夫人大喜,“芙儿,你记性这么好!”
蒋夫人和成王妃望望唐梦芙,都露出欣慰欢喜的神色。
多么聪慧的小姑娘啊。
众人之前以为张洢已经是这世上难得的才女,这时见识了唐梦芙的本事,才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惊讶不已。
乔桑无力的拉拉乔棠,“棠姐姐,方才我还有点嫉妒这位唐姑娘,现在我连嫉妒的力气也没有了。她不光能把张洢逼得汗流夹背,还能记得每一步棋,这样的本事打死我也练不出来。”
乔棠面无表情把她的手摔开了。
乔棠心情不好,有点烦,就算是堂妹她也没心情哄了。
张湄和张汀又羞又气,面面相觑。
这个唐梦芙怎地如此聪慧过人?这可让人没办法了!
而张洢眼见败局已定,脸色煞白,嘴唇颤抖,身子向旁边软软倒下。
“晕倒了,张姑娘晕倒了。”便有和张洢相好的世家女子想过来扶走张洢。
“张洢姑娘,劳烦你先醒一醒。”唐梦芙语气亲切,“你先把这棋局输赢确定了,赌注交割了,之后你想晕多久便晕多久,你看如何?”
唐梦芙这话说的好似很关切,可这其中的讥讽之意又有谁听不出来呢?不少和张洢不大对付或没什么交情的人当即哄堂大笑。
张洢脸如金纸,怨恨的盯着唐梦芙,那眼神像毒蛇吐芯似的让人不舒服。
唐梦芙笑容愈甜,“一局定输赢,我赢了,你输了。张洢姑娘你有没有疑问?”
“没有。”半晌,张洢从牙缝里恨恨的挤出这两个字。
“很好。既然你对输赢没有疑问,那便请把赌注交割给我。”唐梦芙不紧不慢。
张洢直挺挺的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唐梦芙很是善解人意,“张洢姑娘是输不起,这幅石榴图不愿给我,对不对?”
“我姐姐才不会输不起呢。”张湄、张汀异口同声的抱不平。
唐梦芙巧笑嫣然,“不会输不起,那就最好。张洢姑娘,请吧。”一双如柔荑般的纤纤玉手伸出来,笑咪咪看着张洢。
明明是伸手讨要东西的姿势,由唐梦芙这样的美女做出来居然也是赏心悦目的,优美高雅。
众人眼睛都盯着这边。
张洢额头冒汗,眼中冒火,慢慢拿起那幅石榴图。
这幅图当然很轻,但此刻张洢拿在手里,如巨石一般沉重。
这张图一送出去,不光代表她真的认输了,而且她输的是宋夫人的陪嫁,这下子她可把她母亲杨氏坑惨了。
唐梦芙就坐在对面,张洢这张石榴图送的却是缓慢之极,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的、不甘心的落入唐梦芙手中。
唐梦芙接过画卷,轻轻一笑,百媚横生,“小时候胡乱跟先祖父学了几着棋,今天竟然凭着这个糊弄人的本事赢了幅石榴图回来,惭愧之至。”
张洢差点儿没被她气死。
胡乱学了几着棋,糊弄人的本事,你都赢了还说这个话,得了便宜又卖乖!
唐梦芙把画轴收好,很有闲情逸致的和蒋夫人说着家常,“齐国公府、定国公府到底是功勋府邸,和别家不同。若是放到我们这样的平常百姓人家,女子的陪嫁只是给自己零用的,夫家若要动用,需经女子本人同意。若有多余,定会留给自己的儿女。定国公府与众不同,宋夫人的陪嫁由定国公夫人掌管支配呢。”
蒋夫人一向清冷,这时却轻抚唐梦芙的小脑袋,“齐国公府也是没有这规矩的,至于定国公府的事,唉…”一声长叹,无尽话语,尽在不言中。
众人都听得呆了。
张洢脑子嗡的一声,急的差点儿没背过去。她母亲杨氏本来就不招齐国公府这些本家的待见,现在出了私自动用宋夫人陪嫁的事,若是齐国公府替张勆出头,向杨氏索要宋夫人的嫁妆,那可如何是好?
张洢呆呆坐在那里,好像傻了一样。
她闯祸了,就因为和唐梦芙赌棋,她闯大祸了。
外面忽然人声鼎沸,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蒋夫人忙命人出去打听,没多大会儿侍女喜气洋洋的回来了,“宁王之乱平定,朝廷论功行赏,六少爷升了光禄大夫、柱国大将军!六少爷现在是从一品官员了!”
蒋夫人、雄武侯夫人、成王妃都坐不住了,霍的站起身,“咱家这一百多年来,除了阿勆,没有谁是年纪轻轻便做到这般高位的。阿勆才二十岁,便是柱国大将军了!”
张渶、张泠兴奋得流下眼泪,“呜呜呜,六哥以后是大将军了,真好!”
张洢、张湄、张汀三人恼恨的低下头。
张勆本来应该是定国公府的骄傲,但他和定国公置气,自从十三年前定国公立杨氏为夫人之后,张勆便离开了定国公府,十三年来都没有回去过一回。张勆和定国公府现在是对立的,张勆越神气,便显得定国公府越可笑。
唐梦芙小嘴微张,微微惊讶。柱国大将军,张勆这官职升得有点儿快,二十岁他已经是从一品官员,以后见面该叫他张大将军了…
有侍女快步过来,向蒋夫人小声禀报着什么。
蒋夫人眼眸中闪过丝笑意,“阿勆过来了,问能不能进园共赏芙蓉花。”
少女们有的欢呼出声,有的已经争先恐后出去了,“能啊,怎么不能?快请进来。”
棋室中转瞬间便没什么人了。
唐梦芙孤零零的坐在棋桌旁。
成王妃抿嘴笑,过去替她把芙蓉发钗插好,石榴图塞到她手里,“芙儿,这幅图你拿好了,奇货可居。某人若是央求得不诚恳,你便不给他。”
蒋夫人微笑,“芙儿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出去办件事,回来有话跟你说。”
唐梦芙乖巧柔顺的答应,“是。”
蒋夫人等笑着出了棋室的门,唐梦芙耳中隐隐听到雄武侯夫人爽朗的声音,“阿勆,我知道你眼光好,却不知道你眼光这么好。芙儿这个孩子又聪明又可爱,我见了都想抢回家,哈哈哈。”
唐梦芙羞得捂住了小脸。
她手指缝里出现一双玄色绣金字暗纹的朝靴,往上略移一移,是大红地蹙金绣的袍角。
再往上移,是修长挺拔的身体。这人身量高,唐梦芙要想看他的脸便要仰起头了,有点费劲。
她正仰着小脸捂着眼睛使劲折腾,那人轻笑弯腰,“不必那么费力气,我凑过来,你可以看得很清楚。”
浓烈的男子气息袭来,唐梦芙一阵阵心慌。
她放下小手,拉下脸,“谁要看你啦?”
张勆挑眉,“那天大军进城,你不是专程去看我的么?”
“才不是,我是去看热闹的。”唐梦芙嘴硬。
“热闹里边包括我,所以还是去看我的。”张勆自我感觉良好。
唐梦芙撑不住了,哧的一笑。
这个人可真不害羞!
她这一笑犹如鲜花盛开,说不出的明媚娇艳,张勆眼前一亮,心里也亮堂堂的。
两人对着笑了一会儿,唐梦芙甜甜的叫道:“张大将军。”
张勆温柔看着她,“唐小姑娘。”
唐梦芙撅起小嘴,“你要么就叫我唐姑娘,或者叫我唐八姑娘也行,唐小姑娘是什么奇怪的叫法?”
“你叫我张大将军,我自然要叫你唐小姑娘了。”张勆自然而然的道。
张对唐,大对小,将军对姑娘,哪里不对了?对仗多工整。
张大将军,唐小姑娘,多工整,多般配。


第26章
唐梦芙被他说的小脸绯红, “什么工整不工整对仗不对仗的,称呼不讲究这个,对对子才要这样呢。”
张勆很谦虚, “是这样么?我自小从军, 熟悉的是军事,文学上可能很差。我还以为称呼也要讲究工整对仗呢, 譬如说你若叫我张大将军,我便叫你唐小姑娘;我若叫你芙妹妹, 你便应叫我勆哥哥…”
“你才不叫你勆哥哥!”唐梦芙脱口而出。
想的美!我为什么要叫你勆哥哥!
唐梦芙话出口之后, 见张勆眉眼舒展, 隐隐含笑,才明白自己上了他的当,又羞又恼。
这人太坏啦, 唐梦芙说的是“我才不叫你勆哥哥”,虽然是拒绝,不也有勆哥哥这三个字么?看把他得意的。
唐梦芙不和他生生气吧,心里过不去;如果真的和他生生气呢, 想到他两次救了自己,又不大好意思。她心思转得极快,便把石榴图拿了出来, 得意的展开,“张大将军,你瞧瞧这是什么?”
她展开的是画,张勆的目光却一直在她的手腕、手指间流连。纤细手腕皓白胜霜雪, 小手又白又软,像在春风中摇摆的柔嫩白茅,太美了…
“认出来没有?认出来没有?”唐梦芙殷切的看着他。
她一脸雀跃,像小孩子做了好事等着大人来夸奖一样。
张勆不禁微笑。
他的小姑娘真是很可爱呢。
张勆目光落到唐梦芙手中的画面上,只看了一眼,眼神就变了,“石榴图?”从唐梦芙手中接过来仔细观看,墨玉般的双眸中有了水意,“芙妹妹,我娘亲当年的陪嫁之中-共有四幅名人画作,除这幅石榴图之外,还有孔雀竹石图、芙蓉芦雁图和快雪时晴图。这四幅画是我外祖父心爱之物,因钟爱我娘亲,才给她做了陪嫁。”
“这样啊。”唐梦芙轻声的道。
其实唐梦芙想要抗议他叫“芙妹妹”的,但他提及亡母,分明是伤心了,唐梦芙哪忍心和他作对?
唐梦芙柔声安慰,“你现在做了柱国大将军,从一品大员,按照惯例朝廷会赐予府邸对不对?你自己已经立业了,完全可以向定国公府把你母亲的嫁妆讨要回来。这幅画是今天张洢赌棋输给我的,张洢竟敢拿你母亲的嫁妆出来赌棋而且输掉,这是现成的把柄送到你手里了。”
“赌棋?”张勆问。
唐梦芙淘气的笑,“我小时候是祖父教我下棋的,我知道我棋力还行,没想到要拿这个欺负人。是张洢硬要拉着赌棋的啊,这可不怪我。不说赌棋的事了,机会不容错过,你央老国公爷出个面吧,你母亲的嫁妆一定可以完璧归赵的。”
“好,听你的。”张勆道。
张勆这句话好似平平无奇,但“听你的”这三个字他说得太顺畅太自然了,唐梦芙耳热心跳。
什么叫听我的,谁要你听我的了?
张勆眷恋的看了画卷许久,重新折起,“芙妹妹,这幅画你收好。”
唐梦芙不接,“你救了我,救了我家人,我和哥哥一直想要谢谢你的,又不知送你什么好。这幅画是你母亲的遗物,自然要物归原主。虽然石榴图本来就是你的东西,但是我也出了力的,所以就算作是我送给你的吧,好不好?”
“不好。”张勆微笑看着她,目光意味深长,“芙妹妹如果一定要送我礼物,那送我吃的好了,我喜欢…”
“你喜欢什么?你喜欢什么?”唐梦芙差点儿没跳起来,惊慌失措,羞愤欲死。
他要是敢说喜欢…喜欢那个…
唐梦芙是这个样子,张勆也不镇定,脸红到了耳朵根儿,“我喜欢吃家里的饭食,芙妹妹什么时候请我到成贤街用个便饭,如何?”
唐梦芙长长松了一口气,“可以考虑。”
张勆将画卷塞到她手里,“这幅画你收着。芙妹妹,我娘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一个没娘的孩子能长这么大着实不容易,到现在连自己的家也没有,四海为家,四处飘泊,这幅画我都没地方存放。”
唐梦芙不由自主生出同情之心,看着他的眼神温柔怜爱。
张勆被她看得心中暖洋洋的,低声道:“芙妹妹,你看我娘亲早亡,这么可怜,不如你帮帮我吧?令堂慈善仁爱,如果我有她老人家那样的母亲,岂不是好得多了?”
张勆这话分明是要拿唐梦芙的母亲也做为他的母亲了。
唐梦芙小脸登时涨得通红,恼火的瞪了他了几眼。
这人太坏啦,看着道貌岸然的,其实就是个坏蛋!
不能同情他,一定不能同情他,他才不可怜呢,坏死了!
外面本来一直安安静静的,这时却响起女子的说话声,“我听说我八妹妹在棋室,特地来寻找她的。”唐梦芙认得这个声音,是五姑娘唐茉。
外面应该有侍女守着,侍女委婉回拒,说棋室没人,唐茉不信,“我确实听说了我八妹妹在棋室和人赌棋啊。别处也没见着她,我想她应该还在这儿,我要进去看看。”
张勆眉头微皱。
好容易才有能和他小姑娘独处的时光,这时候跑出来个捣乱的,他当然不高兴。
唐梦芙幸灾乐祸的一乐,“我五姐姐来啦。张大将军,要是我五姐姐硬闯进来,侍女总不能用武力拦她,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办。”
这棋室空空荡荡的,既没有柜子、屏风一类可以藏身的地方,窗户也只有两大扇,全是开在前面的,后面没窗户。
无处藏身,也跑不了。
唐梦芙笑的得意,张勆瞧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他伸手指指上头,“芙妹妹,你瞧瞧这是什么?”唐梦芙仰起头,“屋顶啊。哦,还有房梁。”她话音才落,只见张勆浅浅一笑,自怀里取出一幅银丝绳搭到房梁上,颀长身体随即上攀,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优美流畅。
唐梦芙不相信似的揉揉眼睛,张勆已经上去了,以肘支头,侧卧房梁之上,含笑看着她。
“梁上君子,嘻嘻。”唐梦芙笑话他。
张勆不出声,用口型说了两个字。
唐梦芙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又羞又气。你想的美,我才不让你偷呢!
唐茉的声音越来越高了,唐梦芙忙推开门笑道:“五姐姐,我在这里。”
“八妹妹。”唐茉看见她,忙提着裙子跑过来。
侍女见唐梦芙自己推开门了,没有办法,只好任由唐茉过来了。
“八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怎么齐国公府的侍女硬说你不在?”唐茉冲棋室里仔细看了看,见里面空荡荡的并没其他人,奇怪的问着唐梦芙。
唐梦芙嘻嘻笑,“我一个人在这里研究棋局,怕有人吵,所以把门关上了。齐国公府的侍女听里面静悄悄的,肯定就以为没人了。对了五姐姐,三姐姐四姐姐她们呢?没和你一起么?”
唐茉沉下脸,“别提了。我没和她们一起。”
唐芊、唐苒以嫡女自居,一向对唐茉有些看不起。唐荭是随着父母在外居住的,嫌柿子巷的姐姐们寒碜,连唐芊、唐苒都不怎么热络,唐茉就更看不上了。唐茜倒是身份和唐茉一样,可唐茜是个书呆子,到这里之后遇着几个闺学的同窗,便和她们一起吟诗作赋去了。唐茉一个人落了单。
唐茉很不高兴,便要找唐梦芙。听人说唐梦芙在棋室跟人赌棋一直没出来,她便一直找到了这里。
唐梦芙安慰了唐茉几句,道:“五姐姐,咱们走吧。”
唐茉见唐梦芙手里拿着卷画,便想要伸手拿过来看,“八妹妹,这是什么?”
唐梦芙笑的和气,却不递给她,“这是我方才赌棋赢的一幅画。”
“这么小气,我不过是想看看罢了。”唐茉见唐梦芙连看都不让她看,生气的哼了一声。
人人都看不起她,就连这个才从豫章老家到京城的小堂妹都看不起她!
唐梦芙和唐茉一起回到园中,一路之上,都有人用或是羡慕或是惊艳的目光瞧着唐梦芙。看看,这就是和张洢赌棋赌赢的那位唐姑娘,她手里拿的是石榴图,张大将军母亲的陪嫁之物…
“请问是唐八姑娘么?唐八姑娘,定国公和杨夫人想请您到定国公府一叙。”有侍女陪笑向唐梦芙见礼。
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来参加芙蓉宴的女孩儿们都有意无意的往唐梦芙这边看。
唐茉激动的拉了拉唐梦芙,“八妹妹,定国公和定国公夫人请你过去呢,多大的体面!你快收拾收拾过去吧,对了,你一直在老家,没见过世面,五姐姐陪你一起过去…”
唐梦芙抬手制止,不许唐茉再唠唠叨叨的说下去。
唐茉讪讪的闭了嘴。
“我就不过去了。请你转告定国公,这幅石榴图是我赌棋赢的彩头,我不卖,无论他出价多高我都不卖。”唐梦芙声音清脆娇柔。
因众人都看着她,异常安静,所以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少人当场惊呆。
这位唐八姑娘果真聪慧绝伦,定国公不过差个侍女请她过去,她便把定国公的意图猜到了。她也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不管定国公府是如何的权势,当着这么多的人,就把定国公给回绝了。
这位唐八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
侍女脸红了白,白了红,厉声道:“国公爷有请,唐八姑娘真的不给这个面子么?”
唐梦芙不假思索,“定国公想要的无非是石榴图罢了。这幅石榴图我喜欢,一定不会割爱,去了又有什么用?”
唐茉急得拉拉唐梦芙的衣襟,想劝她不要和贵人作对。唐梦芙澄如秋水的目光横过来,唐茉心里一寒,竟然不敢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