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芊认得这少女是福元郡主的女儿乔棠, 忙微笑道:“这是我八妹妹,她的闺名之中确实有一个芙字,芙蓉的芙。”
“你是?”乔棠疑惑的看了唐芊一眼。
唐芊心里略有些不舒服, 面上当然不会显出来, 柔声道:“今年春天有幸在李尚书府见过,小妹姓唐, 家父在礼部任职。”
乔棠这才想起来,“你是唐侍郎的女儿!”态度便比方才亲热多了, “实在汗颜, 方才只觉得姐姐眼熟, 一时竟然没有想起来,姐姐莫怪。唐姐姐,八姑娘是你亲妹妹么?”
知道唐梦芙只是唐芊的堂妹, 而且唐梦芙的父亲唐四爷只是个监生,乔棠就有些失望了,兴致缺缺,应酬了唐芊两句, 便借故走开了。
一个监生的女儿,能有什么出息。
其余的宾客也先后知道了唐梦芙的身份,各有各的失望。这样的容貌, 这样的风采,说她是哪家的公侯千金也没人会不信的,竟只是监生之女。这样的身份,注定没前途。
“福儿快来。”黄氏笑吟吟的招呼。
黄氏和蒋夫人及另外两位夫人在一起, 笑容可掬,满面春风。
唐梦芙步子轻盈走过来,向黄氏、蒋夫人见礼。
蒋夫人伸手相扶,“芙儿,快免礼。”
蒋夫人的手有些发凉,和她的人一样淡雅中透着几分清冷。
另外两位可就热情多了,右边那位身材微胖的中年贵妇拉过唐梦芙的小手,脸上的笑容和她身上的大红地缠枝莲妆花缎大袖衫一样灿烂耀眼,“这就是芙儿啊?小模样生的可真好,我一见就喜欢上了。芙儿,我是阿勆的五姑母,你也叫我五姑母便是。”从手腕上取下一对水头极好的玉镯戴在唐梦芙纤细的手腕上。
另一位略显清瘦,笑容却一样和煦,“芙儿,我是阿勆的九姑母,阿勆小时候我常带他玩耍,他的脾气性情我最熟悉不过。阿勆是个好孩子,就是脾气倔了点儿。芙儿,九姑母这支发钗,也只有你才配戴。”自发髻上取下一支由金丝盘旋缠绕成的发钗,送给唐梦芙做见面礼。
这支发钗工艺异常精巧就不说了,最难得的是钗头镶着朵由金刚石、粉宝石、红宝石制成的三醉芙蓉,看上去就和真花一样,皎若清莲出水,艳似菡萏展瓣,丰姿艳丽,占尽风情。
“五姑母,九姑母,我不能收…”唐梦芙有点慌。
这不是普通的见面礼,唐梦芙虽然对于珠宝首饰所知不多,也能看出来这玉镯这芙蓉钗美丽非凡,不是俗物。
“姑母都叫了,为什么不能收?”五姑母笑得跟什么似的。
“芙儿就别跟姑母客气了。”九姑母也笑。
唐梦芙赧颜。
我…不是我要叫姑母,您介绍自己的时候就是姑母,我一时迷糊就跟着叫了…
“娘。”唐梦芙求助的看向黄氏。
黄氏忙客气推让,“张夫人,虽说雄武侯府富贵,您也不能出手这么大方啊。成王妃,您这礼物意义太重大了,这朵芙蓉花,小女当不起。”
敢情这两位姑母一位是雄武侯夫人,一位是成王妃。
“芙儿若是当不起,那这里便没人当得起了。”成王妃微笑。
雄武侯夫人快人快语,“我也不是对谁都这么大方的,这里也唯有芙儿一人而已。”
黄氏少不了跟两位夫人客气几句,唐梦芙羞得小脸粉艳艳。
雄武侯夫人和成王妃都是很和气的长辈,但她俩用这么自然而然的语气说“阿勆”“芙儿”,好像唐梦芙已经跟张勆怎样了似的…
“我偏不,我偏不。”唐梦芙心里小声嘀咕,小声抗议。
我偏不和张勆怎样,瞧他有什么办法?
雄武侯夫人想和唐梦芙多说说话,蒋夫人和成王妃却看出来唐梦芙害羞了,一前一后冲着雄武侯夫人使眼色。雄武侯夫人舍不得也没办法了,柔声道:“芙儿,好孩子,你和我们这些老人家在一起难免会闷着了,和小姑娘们一起散散心去吧。”
“您不是老人家。”唐梦芙心里一松,嘴格外甜,“您年轻着呢,不信您和我出去走一圈,见着的人准说咱们是姐妹。”
“芙儿乖孩子,你这小嘴儿是抹了蜜么?”雄武侯夫人眉花眼笑。
蒋夫人也笑,叫了齐国公府的七姑娘张渶、八姑娘张泠过来,“渶儿,泠儿,这是唐家的芙妹妹,你俩好生做主人,莫慢待了。”
“渶儿,泠儿,带芙儿在咱家好好玩玩。”雄武侯夫人乐呵呵。
成王妃也交代道:“渶儿,泠儿,芙儿年龄小,多让着她点儿。”
张渶是位鹅蛋脸、眼神温柔的姑娘,忙笑着答应了,张泠身材修长,看上去比张渶机灵的多,笑咪咪牵了唐梦芙的小手,“五姑母,四伯母,九姑母,你们放心吧,我一准儿让芙妹妹宾至如归,在咱家玩得开开心心的。”
唐梦芙和黄氏等人告别了离开,心里长长松了一口气。
好了,总算不会再被五姑母、九姑母用那么火辣辣的眼神打量了。
张渶十五六岁的年纪,说起来话来和风细雨一般,让人听起来觉得很舒服,“芙妹妹,我家这一辈人,男子的名字中都有力字,女孩儿的名字中都有三点水,我在齐国公府的姑娘当中排行第七,名叫张渶,渶是古河名,在山东境内。我母亲祖籍是便是山东。”
张泠语音清脆,“芙妹妹,我是张泠,听说你在唐家排行第八?那和我一样啊。”
“幸会幸会,我是唐小八。”唐梦芙一笑。
“幸会幸会,我是张小八。”张泠也乐了乐。
年龄相差不远,三个人倒是挺和睦的。
张渶很是善解人意,“芙妹妹,你和谁一起来的?堂姐还有几位表姐是么?那咱们叫上你堂姐和表姐一起玩,岂不热闹?”
正说着话,前边袅袅婷婷来了位美人,十六七岁的年纪,眉似远山,目如秋水,似笑非笑瞧一眼唐梦芙,也不知是喜还是不喜。
“洢姐姐。”张渶和张泠笑着打招呼。
张泠小声告诉唐梦芙,“芙妹妹,这是定国公府的三姑娘张洢,定国公夫人杨氏的亲生女儿。齐国公府和定国公府的关系你知道吧?我祖父和已经过世的老定国公是亲兄弟…”
唐梦芙心中了然。
原来眼前这位是杨氏的女儿。
杨氏如愿以偿做了定国公夫人,张洢以定国公嫡女的身份长大,同母哥哥又做了世子,这位姑娘看上去很不得了呢。
“泠儿,你和这位唐八姑娘说什么呢?”张洢质问。
“没说什么。”张泠眉头微微皱了皱。
张洢不悦的看了张泠几眼,提议到棋室去,“唐八姑娘家里可是,琴棋书画一定样样精通,不如我们手谈数局?”
“好啊。”唐梦芙笑咪咪的答应了。
张洢嘴角上扬,笑容得意,看向唐梦芙的眼神却掺杂了残忍和不屑。
张渶和张泠都有点儿着急,张泠拉拉唐梦芙,“芙妹妹,张洢围棋下得很好,这在京城是出了名的。她下棋不是白下的,要有赌注…”
“我跟她赌了。”唐梦芙语气轻松。
张洢冲唐梦芙笑,唐梦芙报之以一笑。
张渶和张泠劝不住,只好陪唐梦芙一起到了棋室。
棋室里早有十几位世交之家的少女们在等着了,见到唐梦芙等人进来,都露出兴奋的神色,“快看快看,张洢又要和人赌棋,大杀四方了!”
有人“咦”了一声,“这位姑娘面生没见过,长的可真好看,我是女人都喜欢她。”
“长的好看有什么用?现在比的是下棋啊。”
“也对,比的是下棋。”
唐梦芙对这些声音恍若无闻,和张洢面对面坐下。
张洢微笑,矜持高傲,挑衅的看着唐梦芙,“唐八姑娘,你若输了,我要你头上那支芙蓉发钗。”
张洢这话提醒了其余的人,有几个姑娘低头仔细瞅,“真的是芙蓉发钗,这朵芙蓉花像真的一样,这得多珍贵啊?”
张洢本来就心里有气,这下子更是面沉似水。
“这可不行。这支芙蓉发钗是九姑母赏的,长者所赐,怎么能拿来做赌注?”张渶一向温柔,这时却出言反对。
“是啊,这不合适。”张泠也叫道。
张洢眼中闪过嫉恨之色,斜睇唐梦芙,轻蔑挑眉,“不敢么?”
张渶和张泠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都有些沮丧。
这个张洢实在太可恶了,故意要拿成王妃刚送唐梦芙的芙蓉发钗做赌注。如果唐梦芙依了她,且不论输赢,那也是对成王妃的不尊重,拿尊长所赐之物公然去赌;如果唐梦芙不依她,以张洢的脾气禀性,一定会讽刺唐梦芙胆小畏战,唐梦芙说不定会成为笑柄。
张洢是在给唐梦芙出难题。
唐梦芙一笑,“成王妃所赐之物,用来做赌注确实不妥。可这位定国公府的张姑娘咄咄逼人,我若不依,好像怕了她似的。成王妃乃将门之女,欣赏有勇气的人,如果她知道我是在这种情形下拿出芙蓉发钗,她会很喜欢的,不会怪罪。”
张渶和张泠嘴角微翘。
芙妹妹很会说话呀。
“你确信九姑母不会怪罪?”张洢好像不相信。
唐梦芙笑的天真烂漫,甜美可爱,“只要是我做的,成王妃都不会怪罪,因为她喜欢我呀。”
这话听起来真气人。
张洢脸色难看极了。
唐梦芙将发钗拨下放到黑木桌案上,漫不经心的问道:“这是我的赌注。你的呢?”
张洢异常傲慢,“我不用赌注。因为我不会输。”
唐梦芙温柔的看着她,“你母亲一定没有教导过你:第一,赌局有赌局的规矩,既然你开了赌局,无论实力如何,要守规矩,要押赌注,押不起就别开;第二,这世上的事风云变幻,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从前占上风的人,以后未必还会赢;第三…”目光意味深长,嘴角噙笑,似在叹息,又似在嘲讽。
张洢血往上涌,恼羞成怒,“第三什么?你还有完没完了?”
唐梦芙一笑,慢悠悠的道:“第三嘛,其实很简单,就是一句俗语,强中更有强中手。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这么简单的道理,有些人却一把年纪了,也是不懂。”
“你…”张洢被唐梦芙气得头晕。
众人都看得呆了。
她们没有见过坐在棋桌旁的张洢这样气急败坏,更没有见过坐在张洢对面的人这样气定神闲。
张泠凑近唐梦芙,小声的道:“张洢真的很厉害,不要大意。”
“放心,我也很厉害。”唐梦芙嫣然一笑。
唐梦芙是在豫章老家跟着祖父唐尚书长大的。
唐尚书是著名围棋圣手,唐梦芙走路还歪歪扭扭的时候,已经跟在祖父身边看下棋、学下棋了。


第24章
六七岁时, 唐梦芙的棋力已让唐尚书惊叹,八岁时候唐尚书和她下棋必须全神贯注,把她当成旗鼓相当的对手。
张洢的棋力如何, 唐梦芙并没见识过。不过, 单看张洢现在气急败坏的样子唐梦芙就有自信了,胜券在握。
好的棋手神气清通, 不事别求,脱然高蹈, 不染一尘, 臻上乘灵妙之境。张洢这样的涵养和气量, 恐怕还停留在以攻杀为取胜手段的地步,和唐梦芙七八岁时差不多。
唐梦芙神色笃定。
张洢脸色阴沉得似要滴出水来。
“开始。”张洢这两个字仿佛是从牙缝里撕出来的,不知带了多少恨意。
“且慢。”张渶受了蒋夫人、雄武侯夫人和成王妃的嘱托, 当然是要帮着唐梦芙的,她心思细密,言语又温和,说起话来慢条斯理的, “洢姐姐,芙妹妹已经拿出芙蓉发钗做赌注,你的赌注也请拿出来吧。你的赌注也无需太大, 和芙蓉发钗的价值大体相等即可。”
“我不需要拿。因为我根本不会输。”张洢脸一板,极不耐烦。
唐梦芙笑了,“定国公府的这位张姑娘,你根本弄不清楚重点。重要的不是你会不会输, 而是凡事都有规矩,既然是你提出来的要赌棋,那就必须先拿出来赌注,明白么?这世上的事总是需要规矩和秩序的,若是自行其事,那便乱了。这位张洢姑娘,你是不是在定国公府那样的地方生活太久了,以至于根本不知道规矩和秩序为何物啊。”
唐梦芙这话不光是寒碜张洢,更是在质疑整个定国公府,仿佛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张洢脸上,登时两腮红赤,眼冒金星。
张洢怒极,拍案而起,“你敢诋毁我定国公府!你也不看看自己是站在什么地方,竟敢在这里诋毁我定国公府!”
等着看热闹的女孩儿们小声议论,“是呀,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是齐国公府哎,齐国公府的老国公爷是定国公的亲大伯,是张洢的伯祖父。”“别提了,这位唐姑娘小门小户出身,虽相貌生的好,说话行事却暴露了她的出身,涵养太差,难登大雅之堂。”
张洢越想越气,胸脯起伏,纤纤玉手怒指唐梦芙,“我母亲是定国公夫人,哥哥是定国公世子,你诋毁定国公府,就是当面骂我!”
唐梦芙光洁如玉的小脸蛋上绽开一个可爱又略有些无奈的笑容,“说到定国公府呢,你就说你母亲是定国公夫人,哥哥是定国公世子,对你的父亲定国公提也不提屑。张洢姑娘,你这是眼中无父么?”
“你,你…”张洢气得要死,却被唐梦芙质问得无话可说。
张洢也算是个美女,这时面红耳赤,风度全无,越看越难看。
围观的女孩儿当中有一个叫乔桑的,十三四岁的年纪,调皮爱玩,激动得握紧拳头低叫:“我去叫棠姐姐!这么好玩的事,一定得让棠姐姐来瞧瞧!”一溜烟儿跑出去叫人了。
乔桑这么一叫,提醒了旁边的人,“就是就是,今儿这事稀罕,叫大家伙都来瞧瞧。”有相好的姐姐妹妹,纷纷出去叫人。
女孩儿们对八卦事件的热情是惊人的,不多时棋室就围满了人。
张洢已经被唐梦芙逼得极为窘迫,满面怒容,声音不知不觉扬高,“那你说,你要什么?”
“我要什么你都给么?”张洢愈急愈气,唐梦芙笑容愈甜愈美,声音也温柔得如同春水一般,“久闻定国公府的镇府之宝乃两样稀世奇珍,一样是上古名剑青霜剑,另一样是西域宝马照夜玉狮子。这两样镇府之宝,无论你拿哪样出来都可以。”
张洢一张白脸硬是气成了青紫色。
乔棠被堂妹乔桑拉着来看热闹,听到唐梦芙的话,和众人一样惊呆了。
青霜剑,照夜玉狮子,那确实是定国公府的镇府之宝,但全在张勆手里。张洢怎么可能拿得到?
这位名不见经传的监生之女,她…她不会是要替张勆张将军出头说话吧?
众人看向唐梦芙的目光都开始复杂了。
乔桑扁扁小嘴想哭,“棠姐姐,你说我多笨,我怎么就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主意呢?你说说,如果我早就这么做了,当众和张洢作对,张将军是不是能多看我一眼?”
乔棠心中烦恼,眉毛都拧起来了,“别说了,已经晚了。这位唐姑娘已经抢了先,再有人想用这种手段来讨好张将军,怕是不行了。”
“呜呜呜,我真命苦。”乔桑眼泪巴搭巴搭往下掉。
除了乔氏姐妹,也有不少人想到了这一点,不由的神色黯然。
唉,为什么不早早的学着这位唐姑娘呢?若早就这么做了,或许真能得了张将军的青目…
“这两样我都没有。”张洢语气生硬。
唐梦芙水汪汪的大眼睛中满是惊疑,又细又长的眼睫毛忽闪忽闪,一派天真,“你母亲不是定国公夫人么,你哥哥不是定国公世子么,你这么神气,定国公府的两样镇府之宝你连一样也拿不到?”
她这话说得真是太不客气了,可她年龄不大,美丽中带着稚气,神态又天真无邪,让人没办法跟她当真。
“青霜剑和照夜玉狮子都是我六哥的。”张泠忍不住说道。
唐梦芙那惊讶不敢相信的样子装得更像了,“定国公府的镇府之宝,为什么不在做为国公府继承人的世子手里,而在张将军手里呢?”
“因为,那是过世的老定国公亲手交给阿勆的。”棋室门口响起中年女子略带伤感的声音。
众人忙回头,见是蒋夫人、雄武侯夫人和成王妃等人,忙为她们让出一条道来。
唐梦芙站起身行礼,雄武侯夫人一把拉起她,感慨的拍着她的小手,“好孩子,好孩子。”
蒋夫人和成王妃看唐梦芙的眼神愈加慈爱。
众人忙让着蒋夫人等上座,成王妃微笑,“阿洢,听说你要和芙儿赌棋,如此风雅之事,我倒是要在旁观战了。芙儿这支芙蓉头钗是我送的,阿洢你也拿出一件价值相当之物,这便开始吧。”
张洢张张口想要说话,雄武侯夫人大大咧咧的拍了拍她,“银子之类的俗物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名马宝剑古董玩器珠宝首饰还行。”
张洢气得胸口隐隐作痛。定国公府有的是钱,她并不缺钱用,出手可以很大方,但定国公府的古董玩器之类的东西全是太夫人在掌管,她到哪里弄去?
“你拿不出来,让人找你娘要去。”雄武侯夫人不耐烦的挥挥手。
张洢羞惭难堪,恨不得地上忽然裂条缝,好让她钻下去避避羞。
雄武侯夫人催促着,张洢无奈,只好差人回定国公府找她母亲杨氏去了,“快,一定要快,知道么?不要银子、银票,要最贵最好的古董字画玩器,快去!”侍女忙答应着走了。
“每年这个时候,她母亲杨氏都‘病’了。”张泠小声告诉唐梦芙,“我祖母见不得杨氏,不许她来。”
唐梦芙会意点头。
杨氏虽然做了定国公夫人,但齐国公府不承认她。
定国公府和齐国公府离得并不远,张洢的侍女回来得也不慢,带来了一幅画。
张洢展开看过,露齿一笑,故作谦虚的问着成王妃,“九姑母,这幅石榴图是道朗大师的得意佳作,用来和您的芙蓉发钗相比当然略差了些,却也不至于辱没了,您看呢?”
“石榴图?”成王妃呆了呆。
蒋夫人向张洢伸出手。
张洢忙恭恭敬敬的将画轴双手呈上。
蒋夫人双手微颤,徐徐展开画轴,只望了一眼,眼眶已是湿润,“时隔十六年,没想到在这种情形之下,重新见到这幅石榴图。”
“四伯母您见过这图?”张洢发蒙。
今天她实在太不顺了,真担心在这幅图上再出什么问题。
毕竟这不是她亲自向杨氏要的,是侍女传的话,或许杨氏连她要这东西的目的都不知道,会不会匆忙之中,拿错了东西?
“这是阿勆母亲的嫁妆。”蒋夫人语气淡而疏离。
张洢呆了片刻,脸像烧着了一样。杨氏拿了宋夫人的嫁妆给她,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拿了宋夫人的嫁妆给她!真丢人呢,杨家没嫁妆么,为什么一定要拿宋家的?
“去换,快去换。”张洢身子发抖。
“这么多人等着呢,换什么换。”唐梦芙心中怒火蹭蹭蹭的往上蹿,说话很不客气,“坐下,赌棋开始。”
想到杨氏拿了宋夫人的嫁妆来给张洢当赌注,唐梦芙就气不打一处来。要脸不要脸啊,抢了定国公夫人的名份,抢了张勆的世子之位,连宋夫人留下的嫁妆都不放过,真真也太下作了!
“开始就开始。”张洢咬牙。
“一局定胜负,还是三局两负?”唐梦芙问。
“自然是一局定胜负。”张洢自信满满。
虽然她今天接二连三的丢人了,但她对自己的棋力还是很有信心的,她一定会赢!
“甚好。一局定胜负,石榴图很快就是我的了。”唐梦芙轻轻松的道。
张洢怒,“何以见得是你赢?”
唐梦芙轻蔑,“你连我八岁时的棋力都没有,你不输谁输?不用猜先了,我让你执黑先行。”
“我不用你让!”张洢勃然。
唐梦芙更是不屑,“我让你三子!”
张洢眼睛红通通的,兔子一样。
蒋夫人、雄武侯夫人和成王妃重新见到石榴图,都有些伤感,但见到眼前这一幕,脸上却都有了笑意。
棋局还没开始,她们心里已经踏实了。
唐梦芙从容,张洢生气,从一开始她们就是不对等的,实力相差太远。
唐梦芙纤长白皙的手指捏起一粒白子,眼波流转,秀眉轻扬,踌躇满志。
很好,石榴图很快可以替张勆赢回来了。这是他母亲的嫁妆,当然应该还给他。虽然是物归原主,不过她在这中间也是出了力花了心思的,所以也有些功劳,对不对?所以这就当作送给张勆的礼物好了。
这是他母亲的嫁妆,他必须得喜欢啊。
这才叫投其所好嘛。
想到投其所好,不知怎地张勆那暧昧的言语又回响在耳畔,唐梦芙就害羞起来了,脸上还不大明显,耳垂烧得透明。
坏蛋。


第25章
张洢才落子, 唐梦芙便一声轻笑,“你不愧是李秀异的弟子,这棋路和他可真像。”
“你怎么知道我是李秀异的弟子?”张洢脸色大变。
她下棋厉害是出了名的, 却极少有人知道她之所以厉害, 是因为遇到了名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