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姈抢先看了回信,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
一整张的上好宣纸上,满是讥讽揶揄意味的廖廖几个字:想知道,找祖父求证啊。
陆姈想哭。
谁敢拿这些小事麻烦平远侯啊,嫌命长么。
陆姈把回信拿给众姐妹看了,幽幽叹气,“我不是陆家的孩子,却占了陆府千金的位置,对姳姑娘一直深感抱歉,也很想补偿她。她若有什么错,我第一个要替她文饰隐瞒。但无论我多想替她遮掩,她的不足之处太显眼,但凡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她太好强了,总想把咱们全都比下去,为此不惜撒谎骗人,竟说祖父要见她。祖父日理万机,岂是轻易见人的?”
“连姐妹都骗。”陆婧、陆妩极为痛恨。
“她也太狡猾了。”陆妍、陆好惊讶。
陆姈忧心忡忡,“她到了大姐姐这里,如入无人之境。咱们和她是亲姐妹,自然要善待她,可若是一味纵容,她以后不知会歪成什么样子,恐怕外人会说,平远侯府教女无方……”
“不能让一颗才老鼠屎坏了一锅汤。”陆婧等人齐声道。
怎样才能把陆姳拉回正道,陆家五姐妹费尽心思。
陆姈深思熟虑许久,“她这个人在静县长大的,性情泼辣,咱们都是有礼淑女,如何斗得过她?只有长辈弹压,或上位之人教训。”
“还是姈儿有见识。”陆婧赞赏的道。
“大姐姐过奖,小妹愧不敢当。”陆姈受宠若惊。
自从成了假千金,陆姈便对陆婧无比殷勤了。陆婧很是受用。
陆妩等人也觉得有道理,“她连祖母都敢顶撞,长辈弹压就算了。还是让上位之人给她一个深刻的教训,她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次日陆家五姐妹随二少夫人、三少夫人到昌王府赴宴,陆府千金之中,陆姳和陆娟没去。
午时过后,昌王府来了人,说昌王妃知道侯府新认回来了三姑娘,想要见见,劳三姑娘过府一叙。
丫头春七担心,“大少夫人在佛堂,三姑娘若真到了昌王府,人生地不熟的,岂不是不自在了?”
冬七说话行事都是慢吞吞的,“不会吧?”
“好端端的怎会突然要三姑娘过去,不会是有人故意使坏吧?”春七咬唇。
“你想多了。”冬七还是不着急。
陆姳笑吟吟的,“早就听说昌王府是个好地方,我正想去转转呢。春七,冬七,替我更衣,咱们这便出发。”
春七和冬七不敢违命,忙服侍陆姳梳洗打扮,驱车赴昌王府。
陆姳到了昌王府,还没到昌王妃所在的正殿,半路便被人截住了。
“你就是那个死皮赖脸非要做陆家三姑娘的野丫头?”拦住陆姳的人十七八岁的年纪,身材高挑,声音也很高。
“三姑娘,这是昌王府的十五少爷,小时候和姈姑娘一起上过学,叫姈姑娘师妹的。”春七小声提醒。
陆姳笑了笑,“我知道。”
“三姑娘知道?”春七呆了呆。
陆姳不禁又笑了,“对,我知道。”
怎么能不知道呢,这位十五少爷名叫扬景明,在书里是一个还算重要的男配,暗恋女主陆姈而不自知,自以为是拿陆姈当妹妹,实则早已深深的爱上了她。
扬景明对陆姈好的很,言听计从。今天陆姈来昌王府赴宴,扬景明和她既是师兄妹,见上一面自是稀松平常。陆姈都不用正经八百的告状,只要稍微透露些口风,扬景明都会陆姈受了欺负,必定要替陆姈出头的。
“你笑什么?”扬景明到底年纪小没涵养,挑衅过后,见陆姳不仅不慌,反倒接连笑了两回,勃然大怒。
“你笑什么?”扬景明只带了一名侍卫,那侍卫倒是生了幅好相貌,仪表堂堂,只是一开口说话便透着一股子人渣气息,“我家十五少爷是何等的身份,他多看你一眼都是赏你脸面,你不好好回话,还敢笑起来了?”
“这厮可恶。”春七气得脸发白,“姑娘是侯府千金,他一个小小侍卫,竟敢对姑娘无礼。”
“放心,我会惩治他的。”陆姳许诺。
春七连气愤都忘了,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三姑娘,您打算做什么?”
“不做什么。”陆姳安抚的道。
扬景明见陆姳只管和丫头说话,对他竟然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怒气上涌,厉声喝道:“你,马上把抢走的全部还回来!陆姈从前是陆府三姑娘,往后还是,你再敢抢她的东西,看本少爷如何惩治你!呸,陆姈是才女,你是个野丫头,你怎么有脸非要做三姑娘的……”
“你傻啊。”陆姳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你一个狗屁不通的纨绔子弟,文不能文,武不能武,之所以锦衣玉食养尊处优,还不是因为你是昌王、昌王妃的儿子。你的一切都是生出来的,本应该知道血统有多么重要。你却茫然不知,还有脸在这儿跟我瞎叫唤。”
“你,你胡说……”扬景明被陆姳劈头盖脸一顿骂,又羞又气又怒,简直要跳起来了。
陆姳冷哼一声,“我说错了么?难道血统不重要?如果血统不重要,你身边这位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侍卫大哥何需像个哈巴狗的跟在你身边,听你差遣。你睁开眼瞧瞧,这位侍卫大哥论人才比你强上千倍万倍,若是以本事论英雄,你给他提鞋也不配。”
扬景明险些气死,侍卫惊慌失措,面如土色。
“十五少爷,莫听这女子胡说,小的只配给您当哈巴狗……”侍卫颤声道。
扬景明满肚子气没处撒,抬起脚狠狠踹过去,侍卫不敢躲,应声跌入池塘。
“十五少爷,小的冤枉……”侍卫进水后沉下去,很快又浮上来,“小的不会游水……”双手乱抓乱刨。
“这个侍卫如果聪明,就多喝几口水,多遭些罪,最好病上一场,否则扬景明消不了气。”陆姳幸灾乐祸的道。
春七佩服得五体投地,“三姑娘说惩治他,真的就惩治了。”
而且当时就惩治了,而且是扬景明动的手……不对,是扬景明动的脚。
扬景明气得太狠了,不停喘粗气,“野丫头,你,你真是个野丫头!”
陆姳嫣然一笑,“那是因为你实在太蠢了呀,如果遇到聪明人,我很斯文的。”
扬景明怪叫一声,“我杀了你!”
一大群人沿着河岸往这边过来了。
走在最前面的人一脸焦急,“快,不要让师兄为难了我姐姐。”
陆姳远远看着,凭身形便认出这人是陆姈,也猜出这群人是陆姈有意引来,看扬景明如何为她出头、为她主持公道的。
陆姳轻蔑一笑,转身往桥上跑,到了桥中央,转过头来,明亮如星的眼眸中已是泪光点点,“扬景明,你知道庆阳侯已经被逮捕归案,你舅舅当年的事难免东窗事发,便迁怒于我,要杀我泄愤。你杀我一人容易,可即便你杀了我,也掩盖不了你舅舅和庆阳侯的滔天罪行。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舅舅和庆阳侯一样逃脱不了国法的制裁!”
和陆姈同行的贵妇人们都惊呆了。
本以为只是来看个热闹,谁知竟会如此激动人心。
“这姑娘是谁?”
“听说是平远侯府大公子之女。”
“那不就是谢大将军的外孙女么?”
“可不是么。”
“当年的旧事要被重新翻出来了?”
“或许吧。”
陆姈风中凌乱。
怎么会这样?就是来看陆姳被教训、出洋相而已,怎么扯上什么国法、天网了?怎么扯上扬景明的舅舅了?糟糕,如此真的把扬景明的舅舅拖下水,昌王妃饶不了她……
扬景明一脸迷惘,“我舅舅?没有啊,不是我舅舅让我杀你的。”
他完全被搞糊涂了。
第12章
“事实俱在,十五公子何需辩解?”陆姳高高站在桥上,声音仿佛在溪水中浸润过一般清亮明净,但她动听的声音所讲述出来的话,却令人闻之心惊,“我才回到平远侯府不久,并不为人所知,今日昌王府宴客,便没有送我请贴。但午时过后昌王府又命人请我,且态度蛮横,逼着我立即动身,这事岂不是很奇怪么?我到了昌王府,还没见到昌王妃,便被你蛮横凶狠的拦截在此僻静无人之处。你若不是心存歹意,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十五公子绝不是这样的人,三姐姐你恐怕是误会了。”陆姈努力维持着平时端庄优雅的仪态,尽量语气温柔的和陆姳讲道理,“且不说别的,十五公子武功超群出众,若他真的有心要杀你,你还能安安生生的站在这里么?”
“是啊,这话有道理。”客人们议论纷纷。
“小姑娘,你应该是误会了。”一位看上去雍容华贵的贵妇笑道。
“是啊,误会了。”客人们有的是真的相信了,有的是息事宁人。
客人们知道陆姳是平远侯府的姑娘、谢大将军的外孙女,对陆姳倒也客气,大多是劝解的语气。独有一名披大红地绣木芍药花锦缎披风的女子忿忿不平,“太荒谬了!十五公子何许人也,若真的要杀她这个瘦弱无力的女流之辈,她早就是死人了,哪能站在这儿大放厥词!”
“卢姑娘说的对,十五公子若真要杀你,你已经是死尸了。”陆妍和那方才说话的女子卢五芳要好,一心帮卢五芳说话。
陆姳悲伤万分的指着还在水里扑腾的侍卫,“诸位,如果不是水里的这位义士舍生取义,毅然决然的挡在我前面,此时此刻在水中无望挣扎的人便应该是我!试想我一闺中弱女子,这么冷的天若是落了水,还有命活下去么?”
众人随着她的目光看向水中的侍卫,心中恻然。
是啊,如果有哪位千金小姐在这寒冷彻骨的天气里被扔下水,活下来的机会很少啊。
陆姳声泪俱下的控诉,“这位十五公子分明是又要杀人灭口泄私愤,又要逃脱国法追责,在僻静无人处推我下去,世人也只当我是失足落水罢了。十五公子好算计,好心机!为了他的亲舅舅,他还真是什么不法之事都敢干啊。”
“陆三姑娘恐怕是想多了。”昌王妃由众多美貌侍女侍妾等簇拥而来,“景明的舅舅,便是我的亲哥哥,刑部左侍郎伍梓伍大人。他为官清正严明,满朝文武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为什么要让景明杀你?荒谬之极。”
“因为庆阳侯落入法网了啊。”陆姳凉凉的道。
“庆阳侯这等烂污之人落入法网,和我哥哥有什么相干?休要东拉西扯。”昌王妃不快。
陆姳扬眉,“怎么,当年庆阳侯和伍梓一起查抄了谢家,这二人在谢家做了什么无法无天的事,你不知道?”
“胡说,例行抄家而已,能做什么无法无天之事?”昌王妃口中呵斥着,心中一紧。
有昌王府的下人到水中捞起了那个侍卫,侍卫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恶狠狠的看着陆姳,恨不得将陆姳生吞了。
陆姳很有风度的微微笑了笑,“多谢你救我。你宁愿背叛你的主人,拼死救我,这份心意,我会牢牢记住的。”
侍卫惊骇到了极处,瞪了陆姳片刻,颓废的坐在地上。
太可怕了,平远侯府这位姑娘实在太可怕了……
扬景明忍无可忍,“他明明是本少爷踹下水的,何曾舍命救你?呸,你可真会往你自己脸上贴金。”
陆姳柔声道:“十五公子若承认这人曾舍命救我,便是承认了你确实有意杀我。意图杀人,此乃重罪,你自然是无论如何不肯认罪的,是么?那么,你只好颠倒黑白了。”
扬景明气得鼻子冒烟。
他在师妹和众多宾客面前丢了面子,懊恼不已,向昌王妃撒娇,“母妃,您快教训教训这个野丫头,替孩儿出一口气。”
昌王妃一向溺爱扬景明这个小儿子,“这女子蛮横不知礼,母妃会好好教育她的。”
她叫过心腹侍女吩咐了,侍女得令,七八个人一起往桥上走,“陆三姑娘,王妃请你到后殿待茶。”
春七跺脚,“光天化日,众目睽睽,昌王府竟敢如此?”要冲过去保护自家姑娘。
陆姳冷笑一声,迅速拨了金钗在手,锋利的钗头对准她自己白皙纤细的脖颈,厉声喝道:“不许上来!你们胆敢上来一步,我便寻了自尽,横尸当场。当众逼死大臣幼女,你们可吃罪得起?”
侍女本是大摇大摆来抓人的,见陆姳这样,大吃一惊,呆楞住了。
“陆姑娘,千万不要寻短见。”“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客宾们眼见要出人命,都慌了,忙七嘴八舌的劝解。
侍女求助的看向昌王妃,昌王妃面沉似水,摇了摇头,示意她们不要再执意靠近陆姳了。
这么多人让陆姳有话好好说,盛情难却,陆姳娓娓道来,“今日我险些遭逢大难,皆因十几年前的一桩公案。臭名昭著的庆阳侯肖玻和伍梓曾共同办过一件差事,便是抄捡谢家。这两人把我外祖父临终前写下的遗书给毁了,未免太可恶!我外祖父的临终遗言,禁止谢氏族人为他立嗣,坚决不承认任何想要过继给他、想要继承柱国大将军府的贪名逐利之徒。如果这份遗书呈至御前,公诸于众,我外祖父的意愿世人皆知,谢骜那厮便只是谢氏族人强加给我外祖父的嗣子,既不合情,又不合法,不至于连累到我娘了。”
“可笑,太可笑了。”昌王妃怒极反笑,“我兄长为何要销毁那份遗书?对他有什么好处?”
陆姳一双美目牢牢的盯着她,“因为,伍梓表面上是正人君子,其实是贪婪小人。他和肖玻一赽贪了大将军府的稀世奇珍!为了能肆意贪谢家的钱财,必须让谢家成为罪臣!”
她自怀中取过一物,高高举起,“我并不是空口白牙胡乱说话,我有证据!这是我外祖父交给我母亲的财物清单,上面记录了他老人家的所有产业;肖玻和伍梓交上去的那份清单,是他们从谢家查抄出来的,不足这份清单的一半!”
众人哗然。
如果陆姳说的是真的,那一向有清正名声的伍梓就和庆阳侯肖玻成了同流合污的人,这是多大的丑闻!
昌王妃冷冷的盯着陆姳,目光阴郁。
扬景明懵了。
真的把舅舅害了?舅舅对他蛮好的,真害了多过意不去啊。
“师妹,对不起,我没有帮到你,还把我舅舅也拉下水了。”扬景明沮丧的道歉。
陆姈欲哭无泪。
本来只是想给陆姳一个教训而已,谁知事情到了这步田地,这算是把昌王妃、伍家都得罪惨了……
陆姳把控住局势,将往事绘声绘色的讲了一遍,暗示伍梓和肖玻还有更深入、更神秘的来往。
这下子好了,星晨已经被送回到刘太后面前,刘太后痛恨死了庆阳侯,恨不得生啖其肉。伍梓和肖玻有了这样的关联,自求多福吧。
陆姳徐徐走下石桥,嘴角噙着丝浅笑。
陆姈按捺不住心中的嫉恨,上前拦住了她,“三姐姐,你好狠。”
陆姳笑容甜美,“等着吧,以后我会更狠的。”
陆姈伤心欲绝,“我真的不应该提议让你来昌王府,真的不应该……”
陆姳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你提议或是不提议,对我会有影响么?我早就决定了要来昌王府,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达到目的。”
“我明白了。”陆姈恍然大悟,“无论我们请你或不请你,你都会设法激怒大姐姐、二姐姐和我,让我们恨你、报复你。你知道景明和我是师兄妹,你早知道景明会替我出面,你一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
“还不算太笨。”陆姳莞尔。
“你心机太深了。”陆姈不寒而栗,“为了夺走我的一切,你煞费苦心……”
“你可真自恋啊。”陆姳忍俊不禁,“属于你的东西,我还真是半分兴趣也没有。我要夺回来的,是属于我的一切。”
陆姳由春七扶着上了朱轮马车,回头一笑,“我现在要回平远侯府见一个人,做一件事,你可猜得到是什么人、什么事么。”
陆姈呆了呆。
她还沉浸在愤怒的情绪之中,蓦然问她这个问题,她哪里答得上来。
陆姳眸中闪过冷光,“连这般浅显的问题也答不上来,便不要再扯什么夺走你的一切了。蠢笨如此,你的一切有什么好夺的。”
宝马香车,旖旎远去。
陆姈如被一盆冰水兜头泼下,整个人都傻了。
蠢笨如此,你的一切有什么好夺的……
在陆姳眼中,她竟然一文不值么……
第13章
平远侯的书房位于侯府东侧,山青水秀,绿荫环绕。
这是平远侯陆基读书性之所,甚为私密,连朝中重臣也极少接待,能进到这里的人多是至亲好友,或是受平远侯喜爱的儿子、孙子。
三姑娘陆姳到书房求见平远侯,这让管理书房的虞司书既吃惊,又为难。
虞司书跟随平远侯多年,从没见哪位孙小姐曾经进到过这里,觉得三姑娘的要求未免匪夷所思,他若如实报上去,恐侯爷不悦。但三姑娘毕竟是侯爷的亲孙女,孙女求见祖父,做下属的不予通传,未免有专擅之嫌。
虞司书思来想去,出了书房,微笑长揖,“三姑娘好。三姑娘,仆能否请教一下,您因何事求见侯爷?”
陆姳只带了春七一个丫头,向春七招招手,春七忙把手中拿着的包袱打开。陆姳指指包袱,“这是送给小欢喜的。”
虞司书往包袱里瞅了瞅,又惊又喜,“三姑娘有心了。三姑娘,仆替小欢喜向您道谢。”
陆姳听虞司书的话意,便知道虞司书只想把这礼物拿进去,笑着央求,“我很喜欢猫,不过我爹我娘怕猫儿抓伤我,不许我养。我想进去瞧一眼小欢喜,亲自将这礼物送给牠,好么?”
“这个……”虞司书有些为难。
他向院子里看了看,压低声音和陆姳商量,“三姑娘,小欢喜正在院子里晒太阳,您见见牠便好,不要停留过久,更不要大声喧哗打扰到侯爷,可以么?”
“一言为定。”陆姳答应得非常爽快。
陆姳连春七也不带,亲手拿着包袱随虞司书进到院子里。
院中植满鲜花,虽是冬季寒冷天气,花却开得甚为鲜妍。
一只可爱的小花猫躺在院子里晒太阳,看样子是只会享受的猫。
“小欢喜。”虞司书弯腰和牠打招呼。
小欢喜舒舒服服的瘫在花坛上,一动也不想动。
“小欢喜有些骄傲。”虞司书微笑解释。
陆姳抿嘴笑,“那是牠没有见到真正喜欢的东西。”
她拿出包袱里颜色娇嫩的浅粉色小被子,“小欢喜,这是送给你的哦,瞧瞧喜不喜欢?”放到了小欢喜身边。
小欢喜觉也不睡了,围着小被子转了好几个圈,好奇的打量小被子良久,好像终于弄明白了小被子的功能,噌的一下子钻到了被子里,小脑袋枕在枕头上,高兴的喵喵了好几声。
“这是姐姐亲手为你做的,你喜不喜欢?”陆姳伸出手指亲呢摸摸小欢喜的脸。
“三姑娘,小欢喜脾气拧,不喜有人……”虞司书正要提醒陆姳,却见小欢喜惬意又舒服的叹了口气,还张开小嘴舔陆姳的手指,剩下的话又咽了回去。
小欢喜睡了会儿新被子,忽地钻出来往上房跑,喵喵喵的叫唤着,从上房里唤出来一位大人物。
“侯爷。”见平远侯出来了,虞司书及童儿等忙恭敬的行礼。
小欢喜嗖的钻进了被窝,躺舒服了,满脸希冀的望向平远侯。
平远侯五十多岁的年纪,身在高位,不怒自威,但他显然很喜欢被子里的这只小猫,笑着夸了几句新被子,小欢喜高兴得在被窝里打了个滚儿。
“侯爷,这位是三姑娘,这小被子便是她送给小欢喜的。”虞司书忙道。
平远侯打量了陆姳两眼,眼神沉静,看不出来情绪如何,“你这么做,是因为孝顺祖父?”
“是因为我喜欢猫。”陆姳也摆出莫测高深的模样,不像平时那么平易近人。
“为什么喜欢猫啊?”平远侯声音平淡,无悲无喜。
陆姳一笑,“因为,不管你贫穷还是富有,牠都不爱理你。不像有些人,你若得意,他便谄媚逢迎;你若失意,他瞬间变脸。”
“你这是意有所指吧。”平远侯知道陆姳的来意了。
陆姳微笑,“哪里哪里,我只是喜欢猫罢了。”
祖孙二人对视良久,平远侯点了点头。
很好,这个小孙女很好。
小欢喜瞄瞄叫着,小爪子猛抓,将锦缎做成的小被子勾起一条丝。
“得了空再给小欢喜做一套。”平远侯吩咐。
虞司书侍立在旁,心中暗惊,侯爷对小辈一向只有赏赐,绝无索取,现在破天荒开口向三姑娘要东西,难道祖孙俩只见了一面,侯爷对三姑娘已经如此亲近了?
“祖父,请恕孙女做不到。”平远侯的要求,陆姳竟然拒绝了,“这床小被子用的是上等锦缎,这锦缎太贵了,我自己想要拿来做衣裳都是不可能的,哪有余钱再给小欢喜做一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