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这年头私营饭店几乎没有,国营饭店服务态度不好,菜又贵,大多数人请客都是在家里,很少有去饭店的。因此,请下馆子就很难得,请客的人和被请的人都有面子。
余小妮节俭惯了,不想花钱,不过齐郁杨坚持,她也就听闺女的了。
也是,下馆子虽然会多花点钱,可省事了啊,不用买菜做饭问题煎炒烹炸了,省多少力气。
齐铁庚和余小妮就招大家,“晚上别走了,咱们到国营饭店吃一顿。”
“国营饭店多贵啊,就在自己家吃行了。”“自己家也别吃,就搭了把手搬搬东西,还再混顿饭啊。”邻居们纷纷客气推让。
采购科的老高、小程、小王要走,齐铁庚忙拦着,“别走,晚上一起吃饭。我去科里请于科长。”
于科长带人把余乐山赶走,就回科里忙工作了,齐铁庚打算现在就去请他。
于科长是齐铁庚的领导,今天又帮了很大的忙,今天请客他得坐首席。
余小妮招待领导们在家里喝水吃瓜子,齐铁庚和齐郁杨到科里请于科长。
到了科里,发觉气氛很不对,挺压抑的。
科里的人都面有愁色,一位姓马的大姐见到齐铁庚,有些气愤,“你才来科里就惹祸。因为你的事,于科长被后勤的石科长告了,现在被叫到厂部了。”
“怎么会这样?”齐铁庚很吃惊,也很过意不去。
穿着的确良衫衣的老向叹气,“这件事也不怪铁庚,本来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可石科长今天…唉,听说厂里几个老同志找着石科长人要房子,还告状到工会了,石科长也是着急,才说了咱们科的事,刘厂长发脾气了。”
刘厂长是副手,主管后勤的。
采购科的几个人,老向、马大姐,还有丁大全,牛求是等人,看齐铁庚的目光都挺复杂的。
科长被叫到厂部挨批了,起因是才到采购科的齐铁庚,他们有点拿不准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齐铁庚比较合适。
齐铁庚是个实在人,“不能让于科长为了我的事挨批评。我这就到厂部去,该担什么责任,我一个人担。不能让于科长替我背黑锅。”
就在这时候,于科长回来了。
“科长。”见他回来,老向、马大姐等惊喜的迎上来。
齐铁庚一脸惭愧,“科长,我给你添麻烦了。”
于科长有点无精打采,哈哈笑了笑,拍拍齐铁庚,“这里头有你啥事?都是我当家作主的。唉,这事说起来也是怪我,不管怎么说房子是归后勤管的,我不通过后勤就这么干了,难怪老石有意见。”
“科长,你这都是为了我。”齐铁庚更不安了。
齐铁庚是个孤儿,他不怕别人对他不好,就怕别人对他太好,他会无以为报,“于科长,说啥也不能让你为了背黑锅,我要去找厂领导…”
“你找啥厂领导,直接把房子交上去不就行了?你把房子往上一交,这就是最明确的表态了,比说多少漂亮话都管用!”马大姐嘴巴利索,竹筒倒豆子一样说得飞快。
“对,你把房子交了,石科长也就没话说了。”老向也同意。
齐铁庚想也不想,“只要对咱科长好,我马上就交。”
于科长生气训斥,“交啥交?好容易有房子住了,交啥交?你把房子交了,你老婆孩子住哪?再说了,你没房子住,你能安心工作?这采购科的工作你能做好?”
“那你不能让科长挨批评啊。”马大姐替于科长抱不平,“这房子要是不交,石科长就一直揪着不放,科长你不得三天两头的跟他扯皮啊。”
说起这个,于科长也有点愁,两道浓眉皱起来了。
“不行,我不能给科长找麻烦,我去退房子。”齐铁庚是个不愿意连累别人的人,当即决定再搬一次家,再搬回小房子。
齐郁杨冷眼旁观了一会儿,伸手拦住他,“爸,您先别着急。我记得厂里分房子是留有底的,爸分这套房子的时候,厂里一定有备案,那让给余乐山的时候,改了吗?”
“杨杨你什么意思?”齐铁庚有点蒙。
齐郁杨微笑,“爸,如果厂里没改,那就是在咱厂登记的资料里,这房子还是您的,还是咱家的。咱们搬回自家的房子,天经地义,别说石科长了,就算厂长书记也不会有意见啊,所有的群众都不会有意见啊。”
科里有短暂的沉默。
这沉默其实时间很短,只是一瞬间。
于科长一拍大腿,“可不是嘛,要是厂里留的底没改,那这房子户主还是铁庚啊,铁庚搬进他自己的房子,还要石科长点头同意了?”
很快的,大家都想明白了这个道理,脸色开始兴奋了,“只要厂里没改,咱科长做的就没错!铁庚名下的房子,铁庚想啥时候搬回去就啥时候搬回去,还得他石太极点头?”
“问题是,到底改没改啊。”丁大全想得周到。
马大姐是厂里老人了,知道的事情多,忙告诉大家,“我估计着是没改。咱厂里要是正式分房,那肯定是要改的,可余乐山那时候不是正式分房,是他硬占了铁庚的房子。厂里能为了他余乐山一个人,单独的改一次底册?他哪有这么大的脸。”
“对,肯定没改。”大家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就更兴奋了。
老向是个妥当人,为了保险起见,他亲自去了趟后勤处找他一个本家侄子打听了,满面春风的回来,“不可能改。厂里的底册只有正式分房的时候才会改,平时不会动的。”
于科长越想越得意,哈哈大笑,“我就回厂部去,那个石太极有事跟刘厂长汇报,肯定还没走,我要当面羞燥羞燥他!”
于科长刚才一定是被石科长压制得难受了,现在有了扬眉吐气的机会,他是一刻也耐不得,立即要去厂部。
临出门他又转过头,眉花眼笑的道:“铁庚,你养了个聪明闺女啊。”于科长仰天大笑出门。
“哟,这是铁庚的闺女吧,可真水灵。闺女,你叫啥名字?杨杨啊,好听,这名字真好听。”马大姐先夸上了齐郁杨。
其余的几个人也纷纷接上。
采购科的人经常出差,那口才都比一般人强,这几个人一起夸齐郁杨,夸得齐铁庚飘飘然差点上天。
他养了个多好的闺女啊。
“我杨杨咋这么聪明,知道厂里留的底没改。”齐铁庚乐呵呵。
齐郁杨笑而不答。
她当然知道啦。她可是看过书的人,在原书里,余乐山住这个房子一直住到房改,要办房产证了,才知道房主登记的是齐铁庚的名字。
采购科的人全国各地跑,每个人的抽屉里都有些稀罕的土特产,你给包奶糖,他给瓶麦乳精,把齐郁杨当小孩子哄。
牛求是这个人看着其貌不扬的,出手真大方,给齐郁杨的居然是一块包装精美的进口巧克力。
这在八十年代可是金贵东西,要用外汇券才能买到的。
“好东西啊。”齐郁杨惊呼。
牛求是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大嘴一咧,笑成了朵花。
于科长风风火火的冲出去,再回来的时候红光满面,眉飞色舞,“我到厂部冲石太极劈头盖脸的那么一问,把石太极都问呆了!哈哈哈,你们是没看见石太极那个张大嘴说不出话的样子,简直太解气了哈哈哈。”
科里响起畅快的笑声。
齐铁庚热情的邀请于科长、马大姐等人,大家也没虚客气,高高兴兴的去了国营饭店,高高兴兴的吃了顿饭。
“铁庚,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喝得高兴了,于科长拍着齐铁庚的肩膀,放下豪言壮语。
“铁庚,以后有事直接说,都不是外人。”科里的同事一个比一个热情。
齐郁杨看着这样的一幕,笑咪咪。
齐铁庚在采购科的工作,有了一个很好的开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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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家村,余乐山和徐娟子一直磨蹭到天黑之后,才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进了村。
但这样也没用,走到半路,他们还是被村里人发现了。
“乐山,娟子,你俩这是干啥啊?”最早发现他们的石寡妇大呼小叫。
徐娟子脸上如有红云在烧,难堪的说不出话来。
这石寡妇才进门不到两年就死了男人,一个人拉扯个儿子长大,日子过得很艰难。平时徐娟子见了石寡妇就嫌晦气,眼角都懒得扫一扫,没想到今天第一天跳出来笑话她徐娟子的就是石寡妇。
遇到热闹就要围观,这大概算是华国五千年来的传统了,石寡妇这一嗓子招来了几个邻居,看到余乐山和徐娟子,惊奇万分,“这车上拉的是家具吧?余山,娟子,你俩是在城里过的日子太好了,旧家具看不上,要拉回来给家里,再买新的?”“哟,大工人回村了,这可是稀客,咱们得夹道欢迎!”
余乐山本来已经累得要瘫到地上了,可村民们这么一议论,他跟打了鸡血似的拉着平板车拼命跑,把抱着孩子的徐娟子远远的抛开了。
徐娟子也想跑,可七大姑八大姨都闻声跑来,围住了她,七嘴八舌的问她,徐娟子想跑也跑不动。
兵兵被吓得哭起来。
余乐山跑得太快了,平板车上的绑家具的绳子松了,轰隆一声巨响,不知什么家具摔了下来。
余乐山苦恼到了极点,扔下平板车,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咋哭上了呢,这大工人在城里吃皇粮享清福,哭啥呀。”村民们说风凉话。
余家这几年在村里太招眼,太招人恨,村民们早就眼红得不行了,现在看余家人倒霉了,那风凉话层出不穷,听了能把人气死。
余老头余老太知道后亲自赶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把余乐山拉起来,把徐娟子、兵兵母子救出人群。
余乐山张大嘴哇哇哭着,跟在余老头余老太身后回了家。
回到家,知道余乐山这是被开除了,当不成工人了,余老太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张桂凤坐在地上开始哭唱,“乐山爹被抓了,乐山被开除了,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余家乱成了一锅粥。
余家也成了全村人的笑话,只一夜之间,谁都知道余家那顶替齐铁庚进城当工人的大孙子被开除了,铁饭碗砸了,和村汉们一模一样了。
“余乐山也有今天。”村里人少有同情余乐山的,都在笑话他。
余乐山自打当了工人之后,那眼睛都快长到头顶上了,见了村里人自觉高人一等,这样的余乐山,有人同情才怪了。
一片混乱之中,没人注意到吱扭一声,余家厢房的门轻轻开了。
清减了许多的余清蘅脸色苍白站在灯影中,迷茫而又惊恐的看着眼前这一切。
她余清蘅已经成了总裁夫人,有英俊又体贴的总裁丈夫,有一双可爱的儿女,是人人羡慕的人生赢家。为什么在她庆祝三十五岁生日的这天会莫名其妙晕倒,一觉醒来,回到了十五岁?
不要啊,她已经登上人生巅峰了,不想回头再吃受过的苦,不想再过从前的清贫岁月。
虽然她在余家备受宠爱,可她不爱余家村,她对余家村一点感情也没有,她才不想回来呢。
“…奶,怎么办啊,我爸和二叔被抓到派出所,我工作丢了…”余家人七手八脚救醒了余老太,余乐山抱着余老太哭。
余清蘅一个踉跄。
余仁和余智被抓了?余乐山工作没了?这是怎么回事,这些和她上辈子都不一样。
上辈子她很幸运,虽然余家人愚昧无知,重男轻女,可她的爷奶、父母都很好,和她一样幸运。
这一切怎么改了?哪里出问题了?
“喂,你还装病。”余清芬气冲冲的跑过来推了她一把,“也不看看家里都啥样了,你还装娇小姐,还不快想想办法!”
余清芬气愤又蛮横,余清蘅却嘴角一挑,轻轻的笑了。
很好,余清芬还和上辈子一样无知。
余清芬没变,她余清蘅自然也没变,她还是余家最出色的姑娘,最幸运的姑娘。
她会和前世一样前途光明,重返人生巅峰。


第25章
余清芬瞪着眼睛大叫, 那蠢相一如从前, “奶平时最疼你了, 现在奶这样了,你都不过去看看, 你良心叫狗吃了?”
余清蘅眼中闪过丝不耐烦, 把余清芬伸到她面前的手拨开了。
她怎么可能这时候去劝余老太。
她养尊处优多年,早就过了能够放下身段巴结讨好余老太的年龄, 况且她做了多年的顾家少夫人, 包括余老太在内的余家人个个奉承她,这时候让她反过头来折节屈膝, 凭什么。
眼下的形势是很不好, 可她的身体状况也很不好,她感冒了,需要休息。
她要回去休息, 等她身体恢复正常之后, 再来处理这些麻烦事。
只要她身体恢复正常, 以她的阅历和智慧, 什么样的事件摆不平, 什么样的难关不能安然度过。
余老太和张桂凤坐在地上拍着大腿且哭且唱,余清蘅实在受不了她奶奶她妈妈这种粗俗的言行,厌恶的转过头,不愿再多看一眼。
太粗俗了, 她是余清蘅, 是堂堂的总裁夫人, 奶奶和妈妈怎么能是这样的无知村妇。
“哎,你给我回来。家里乱成这样了,你还睡得着?”余清芬见她晃晃悠悠的要回屋,扯着嗓子嚷嚷。
“你管得着我吗?我姐姐要养病,知道不?”铁蛋像个炮弹似的弹过来,蛮横的把她余清芬堵到门外,“滚,少惹我姐。”
“好你个铁蛋,就知道向着你姐,你知不知道现在家里出事了,人人要为家里出力?”余清芬气愤骂道。
“我不管,我姐病了要休息,你别吵她。”铁蛋力气大,扯着余清芬硬给扯开了。
“姐,你好好休息。”铁蛋一边扯着余清芬走,一边回过头殷勤的冲余清蘅笑。
余清蘅疲惫的勾勾唇,转身把门插上,重重的摔在床上。
不行,她头都是昏的了,她必须好好睡一觉,必须养好身子,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啊。
余家人在院子里哭闹,余清蘅却抱着个枕头,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快睡,快睡。”
她一生病脸就会发黄,肤色不好,很影响容貌。容貌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太重要了,她要多睡觉多休息,尽快好起来,她必须尽快好起来。
余家的闹剧不知是什么时候闭幕的,余清蘅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才睡着的。
第二天下午她醒了,是饿醒的。
肚子饿得厉害,咕咕叫,余清蘅备觉凄凉。
堂堂总裁夫人,饿醒的,搞不搞笑。
余清蘅睡了这么一觉,感冒倒是好得多了,但饿得头都是晕的,腿脚都是软的。肚子饿得实在难受,她挣扎着起了床,慢慢挪到门前,取下门栓,出了厢房门。
厨房离得不远。
可当她费力的走到厨房之后,发现灶上空空的,什么吃的也没有。
揭开锅盖看看,锅里空空如也。
余清蘅呆了半晌,晶莹的泪水滑过脸庞。
她余清蘅什么时候吃过这个苦。就算前世她还没有嫁给顾思齐的时候,也是余老太的心肝宝贝,也没挨过饿啊。
“姐,你也饿了吧?我饿得都不行了。”铁蛋从外面跑进来,“爷奶在屋里躺着,妈在屋里躺着,从早上到现在都没人做饭。”
铁蛋对这件事很怨念,伸手揉着肚子,“我到二水家蹭了半个馍,不吃还好,一吃更饿了。”
余清蘅平时对铁蛋一直很好,可这会儿她饿得实在厉害,连安慰铁蛋也顾不上,翻开黑呼呼的柜子,找了三个鸡蛋出来,如获至宝。
铁蛋蹦过来,两眼放光,“姐,咱炒鸡蛋还是摊个鸡蛋饼?”
余清蘅皱眉。
上一世这个年龄的她,应该是会做些简单饭菜的。现在的她享受惯了,家务活十分生疏,炒鸡蛋什么的,太难为她了。
余清蘅想了想,吩咐铁蛋,“烧火,咱煮鸡蛋。”
铁蛋本来就听余清蘅的话,现在又急着吃东西,立即答应一声,生起火来。
烧了锅水,把鸡蛋放进去煮熟了,然后姐弟两个都等不及鸡蛋放凉,就剥开蛋壳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铁蛋三口两口吃完一个鸡蛋,要伸手拿剩下的那个,被余清蘅眼疾手快拦住了,“这个鸡蛋是我的。”
铁蛋不满,“姐,以前你都是让着我的。”
余清蘅不耐烦的拿过鸡蛋剥开,“我生病了,必须吃东西才能好起来。”
铁蛋瞪余清蘅。
余清蘅毫不理会,一个人把鸡蛋吃完,惬意的咪起眼睛。
方才饿得要死,现在吃了这两个鸡蛋,感觉又活过来了啊。
“你们在偷吃东西!”余清芬推门进来,摆出来的架势好像是来抓贼的。
“谁偷吃东西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偷吃了?”铁蛋不服气和余清芬对骂。
余清蘅一阵厌烦,用命令的口气道:“余清芬,你现在给我烧火做饭,我要吃白面疙瘩汤,小青菜,还要两张软面小饼。”
“你以为你自己是谁?你拿我当丫环呢?”余清芬怪叫。
余清蘅冷冷的道:“你当丫环做饭,我吃过饭进城,救我爸和你爸回家。你就说愿意不愿意吧。”
余清芬呆了好一会儿,暴跳如雷,“你就吹牛吧,你有啥本事救我爸。”
“你可以不相信我,那就让你爸一直在局里待着吧。”余清蘅不喜欢厨房里的杂乱,冷冰冰的说完,抬脚出去了。
余清芬不甘心听她的,可她爸现在被关在派出所,她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捞人,激烈的挣扎了半天,还是开始做饭了。
算了,不和余清蘅一般见识,万一她真的把人给救出来了呢。
余清芬做好了饭,余清蘅命令她和铁蛋把饭菜搬到了上房,饭菜摆好后余清蘅先让他俩出去了,然后进里间叫余老头余老太,“爷,奶,起来吃饭了。吃饱了饭咱们想办法救我爸和二叔。”
余老太本来是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听到这句话,一个骨碌爬起来,“你说怎么救?”
余老头也不装睡了,也不装矜持了,也下了床,“是得赶紧救,怕你爸和你二叔在所里受罪啊。”
一起吃着饭,余清蘅告诉余老头余老太,“要想救人,有三条路:一条是小姑姑出面求情,说我爸和二叔不是抢劫,是家庭内部矛盾;一条是求顾伯母,顾伯母心地善良,为人大方,不会见死不救,我觉得请顾伯母出面没问题,毕竟她是感谢小姑姑的,不想让小姑姑的家里出这种丢人的事;第三条呢,就是咱们到城里请个律师,让律师出面起诉、辩护,这个要花点儿钱。爷,奶,咱家应该还有钱吧?”
“只要能救你爸、你二叔出来,哪怕舍出我这张老脸出去借钱,我也愿意。”余老头太想让他的大儿子二儿子离开派出所回家了。
“还有点儿。”余老太犹豫了下,决定把她这些年偷偷攒下的钱拿出来。
余老太再爱钱,也知道心疼儿子,余仁和余智关在派出所,余老太要想尽一切办法把他救出来。
“够律师费了。”余清蘅很满意。
她陪余老头余老太吃完饭,就带着家里的钱出发了。
他们打算今天晚上到余信家里住,顺便再让余信帮着打听下派出所有没有熟人,能不能说情。
“最有效的办法还是劝说小姑姑。如果小姑姑实在不肯答应,那请顾伯母出面、到派出所走关系、请律师出庭辩护,都是可行的办法。”余清蘅告诉余老头余老太。
老夫妻俩备觉安慰,“还是清蘅有见识,比那些只会哭哭啼啼的娘儿们强多了。”
余清蘅勉强一笑。
她有多少年没有听到过这么老土的称呼了,可真难听啊…
换了出门衣裳,拿了钱,祖孙三人信心满满的上路了。
上了公共汽车,余清蘅因拿钱买票的动作慢了些,被售票员抢白挖苦了几句,话说得很听,“一看就是村姑,没坐过车吧?这土气的劲儿。”
余清蘅差点没气死。
这么些年了,有顾思齐这个霸道总裁在,谁敢这么当面骂她?
唉,虎落平阳任犬欺啊。
余清蘅颤抖着取出三毛钱,买了三张车票。
她一再提醒自己:我不生气,我不生气,我一点儿也不生气,就算我真的还是有点儿生气,也不能让情绪影响我的目的。我是进城救人的,不是来和售票员斗嘴的。
余清蘅忍了又忍,没和售票员吵架。
“我是来救人的,我是来救人的。”余清蘅把这句话在心里默念了至少十遍。
到了城里,余清蘅扶着余老头余老太下了车,就蒙了。
她看到了什么?游街,一辆又一辆的汽车缓缓驶过街头,车是敞逢的,车斗里站着一个又一个双手被反绑在背后的人,有的人胸前还挂有牌子,上面大书特书其罪行。
余清蘅脑子嗡的一声。
这个架势好像要…严打?完了,如果真遇上严打,案件都是从重从快审理的,转圜的余地很小。
余清蘅本来打算先到她五叔余信家里落脚的,这时危机感上来,赶忙带着余老头余老太去了机械厂家属院。
事态紧急,她得赶紧找到余小妮,让余小妮到派出所改证词。
家属院门口,停着辆黑色小轿车。
“居然是德国车。”余清蘅虽毕竟过了多年的富豪生活,对车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见八十年代的小城市里居然有了名牌德国轿车,余清蘅颇感惊讶。
这辆车的车主,应该非常有实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