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乐山和徐娟子住的是机械厂分给齐铁庚的房子,两间平房,有卧室有客厅,还有个小厨房,条件算是很好的了。余乐山工资不低,又只有一个儿子兵兵,余家还贴补他,所以他手头是宽裕的,家里桌椅板凳都是好的,还有一套很时髦的沙发。
余乐水嘴里直冒酸水,就说不出好话来了,“你是发财了,有小轿车了,要开小轿车去接奶?”
徐娟子一脸假笑,“瞧你这话说的,你哥他就一个普通工人,哪来的小轿车…”
余乐水就等着她这句话呢,忙冷笑一声,“原来乐山哥他就一个普通工人啊,听你这口气,我还以为他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哩。”
徐娟子气得眼冒金星。
就知道这个小叔子没好话,一开口就阴阳怪气的!
徐娟子可不是好惹的,不过有余老太在,她也不敢骂出声,只是在心里把余乐水咒骂了不知多少遍。
徐娟子招呼余老太坐下,张罗要倒水,“奶口渴了吧?先喝口水。”
余老太坐在软和的沙发上,笑出了一脸褶子,“乐山上班了吧?咋不见兵兵?”
兵兵是余乐山和徐娟子的儿子,今年四岁了。余老太提起这个曾孙子,就乐呵呵的了。
徐娟子倒了杯水双手递过来,“兵兵上幼儿园了。”
“上幼儿园?”余老太皱起眉头,“你又不上班,在家闲着没事,兵兵上啥幼儿园?”
“人就是享福的命,不用种地,不用上班,还不用看孩子。”余乐水摊在沙发上,懒洋洋的拉长了声音。
徐娟子见他两只脚放到了茶几上,恶心得真想伸手打开,不过想到余老太在,忍了又忍,忍得两颊通红。
“奶,厂里孩子都上幼儿园,咱兵兵要是不上,不是比别人家的孩子差了?再说了,兵兵上幼儿园一个月就三块五,便宜,还能在幼儿园吃两顿饭呢,吃的可好了,家里可吃不了那么好。这让兵兵上幼儿园啊,划算!”徐娟子知道余老太疼曾孙子,忙把上幼儿园的好处说了说。
余老太脸色缓和了些。
划算就行。
要是徐娟子在城里又不上班,又图清闲不管孩子,花钱把孩子送幼儿园,她这当奶的可不答应。
余老太吩咐徐娟子,“做饭吧,做四个人的饭。”
余老太在家当惯家了,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徐娟子却心眼儿多,听了这话就知道不对劲。
余乐山中午是回家吃饭的,加上余老太、余乐水、徐娟子,正好是四个人。可余老太的小儿子余信在幸福小学教书,幸福小学离得又不远,怎么余老太大老远的来了,只让做四个人的饭,不让余信过来呢?这不对啊。
“奶,我多做两个人的饭,让五叔五婶也过来吧。”徐娟子殷勤的道。
余老太脸一沉,“不用。”
余老太脸色可怕,徐娟子有眼色,不再多说多话,低眉顺眼的答应了,准备去做中午饭。
她才出屋要进厨房,余乐山匆匆忙忙的回来了,“奶来了?”
徐娟子奇怪,“你咋知道的?”
余乐山抹抹额头的汗,“老尚儿子到车间有事,听他说的。奶真的来了?”
“乐山。”余老太惊喜的掀开门帘。
“奶。”余乐山一脸激动的迎过去,“真是你来了。奶,我可想你了。”
余老太拉着余乐山,祖孙俩进屋去了。
竹帘放下,屋门也关上了。
徐娟子心里不忿,“我都嫁进你们老余家好几年了,兵兵都这么大了,还拿我当外人,有事就会瞒着我。”担心余老太要说什么不利的话,贴在门上,支着耳朵偷听。
余老太声音压得很低,听不清楚,不过余乐水在说怪话,“余乐山,你也不比我强多少。家里出了事,奶来找你,可不会去找五叔。奶是一丁点儿也不想给五叔添麻烦。”
徐娟子心一紧,添的是啥麻烦?
余老太大概是生气了,声音也高了,“被抓起来的是乐山的爸,是你爸,我不找你俩,我找谁?”
余乐水吵吵,“那我爸是为啥被派出所抓的?还不是为了咱这个家嘛,还不是听了奶的话嘛。”
“你这是埋怨上我了?你个臭小子。你给我过来,看我不打死你。”余老太急了。
屋里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求饶声,随后是清脆的打碎玻璃的声音。
徐娟子心疼得眉毛拧起来了。
一定是玻璃杯碎了!这玻璃杯很贵的,是她托了人,好不容易才从省城买回来的,打碎一个就不成套了啊。
徐娟子越想越气。
凭啥家里出了事,他余信就能安安生生的照常过日子,余乐山的家就得乱成一锅粥?
“…这事不能让你五叔知道,更不能让你五婶知道。你五婶娘家爹是有身份的人,让人家知道了咱家摊上这丢人的事,你五叔在他老丈人面前可就抬不起头了。”余老太在交待。
徐娟子恨得咬牙,放下竹帘,到厨房拿了菜篮子,高声的道:“奶,家里没菜了,我出去买菜。”
“快去快回。”余乐山的声音。
徐娟子哼了一声,挎着篮子一阵风似的走了。
余老太不让余信知道,她偏要把余信拉进来淌这个混水,凭啥就让余乐山一个人抛头露面。
徐娟子也不敢明着使坏,不过她到了菜场,总要想办法把余老太来了的消息传到余信耳朵里的,说啥也要把余信给薅过来。
屋里,余乐水讨好的问余老太,“奶,大人不记小人过,你别和我一般见识。对了,奶,要不咱午响把小姑姑和小姑父叫来,一起吃个饭,把话说开不就行了?”
余老太没好气的瞪他,“叫你小姑姑、小姑父来吃饭,吃的是谁家的粮食?你大哥一个人的工资要养活三口人,他容易吗?你就不心疼他家的粮食、他家的菜?”
余乐水马屁拍到马腿上,沮丧的低下头。
余乐山心里热呼呼的。
这世上谁最知道替他着想?他奶奶啊。连顿饭都要替他省着,不能让外人白吃。
“奶,我陪你去齐家。”余乐山挺着胸昂着头,“小姑姑投机倒把,我本来是不和她说话的,不过为了奶,我去。”
余乐山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他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
堂堂的国家工人,根本不稀罕搭理那些投机倒把分子。他当工人挣钱少,可他的钱来路正当,是厂里给发的,是国家给发的!投机倒把,呸,挣是挣得多,不定哪天就被抓起来了。
余乐山激动难以抑制,当即就要陪余老太过去,“娟子买菜做饭,还得一会儿。咱就趁这功夫过去,快刀斩乱麻,把事情一办,午响正好回家吃饭。”
“到小姑姑家吃饭也行。小姑姑有钱,让她请咱下馆子,吃顿好的。”余乐水插嘴。
余老太被两个孙子撺掇着去了齐家。
“小姑姑,你看谁来了?”余乐水一进院就嚷嚷,“你还不快出来接接?”
“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来了。”齐郁杨笑咪咪的出来了,“姥,大表哥,二表哥,原来是你们啊,有失远迎。”
“你妈呢。”余老太见了齐郁杨,恨得牙庠庠,一张脸板得像堵墙。
齐郁杨笑,“姥,你来得不巧,我爸我妈都不在家,给人送货去了。”
余老太脸上闪过戾气,咪起眼睛,“是你让他们躲出去的?”
齐郁杨笑得别提多开心了,“我哪能让我爸我妈躲着姥,姥是长辈,又不是蝗虫。”
余老太气得呼呼喘粗气。
小妮怎么会生出杨杨这样的死丫头,这是要活活气死人吗。
余老太阴沉沉的盯着齐郁杨看了好一会儿,吩咐余乐山、余乐水,“你俩出去找人,把你小姑姑赶紧给我找回来。”
余乐山和余乐水很听话,就要出去找人。
尚兴家背着个大麻袋从屋里出来,嘴里嚷嚷着,“让让,麻烦让让。”横冲直撞的就过来了,路过余乐水身边,麻袋往余乐水身上一放,吓得余乐水赶紧往外蹦,麻袋一下子摔到了地上。
“哎,你谁呀,为啥撞我?你把我东西撞坏了,你赔!”尚兴家一把抓住余乐水的衣领,和余乐水吵起来了。
“谁把东西撞坏了。”尚爱国和尚利民也从屋里出来了。
“是他,是他!”尚兴家大叫。
“你撞坏东西,得赔!”尚爱国和尚利民一起冲余乐水吵吵。
余乐山忙和尚兴家套近乎,“你是尚师傅的儿子吧?我刚才在车间见过你…”
“少套近乎,不管我见没见过你,东西也得照价赔偿!”尚兴家大喊大叫,“我替人背这货才挣几个工钱,东西摔坏了,我可赔不起!”
余乐水慌了,拼尽全身力气挣扎出来想逃,才走了没两步,就被一个胖大娘逮住了,“啪啪啪啪”在他背上打了好几下,打得他乱叫唤,“撞坏东西想跑?你想得美。赔钱,不赔钱就别想走了!”
余老太看见她的宝贝孙子挨打,心疼得要死,一声怒吼,“别打了!这家的东西全是我的,撞坏了也是我的!”
“你的?”人人转头看她,人人一脸惊讶。
余老太狠狠心咬咬牙,“这是我闺女家!余小妮是我亲闺女,她的就是我的,这些货全是我的!撞坏咋了,我自己的东西,我想撞就撞,你们还敢打人了?快放开我孙子!”
齐郁杨为余老太的言论惊呆了。
这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姥,你可要想好了。”齐郁杨微笑,“大舅二舅昨天说过类似的话,他俩现在还在派出所呢。你也这么说,是也想被抓起来吗?”
余老太被齐郁杨这蔑视的态度激怒了,“我是你姥姥!别说你妈了,就算你爸也不敢不听我的话,我说是我的,那就是我的!”
“是你的吗?你敢拿吗?”齐郁杨有意挑衅。
余老太恼羞成怒,“你看我敢不敢拿。”
蹬蹬蹬跑到屋里,看到桌子上放了个编织袋,里面全是亮晶晶的发夹、头饰,知道这些东西大姑娘小媳妇没人不喜欢,一定能卖出好价钱,眼神无比贪婪。
她拎起这个袋子就出来了,“你看我敢不敢拿。我就拿了,你爸你妈敢说一句话?借她俩胆,她也不敢…”
“不要啊,不要抢我家的东西啊。”齐郁杨叫的非常凄惨,非常可怜。
她叫得很可怜,可她脸上分明带着笑,还在淘气的冲余老太眨眼睛。
胖大娘嗷的一声蹿出去了,“不好了,有人入室抢劫啊。”嗓门宏亮得好像能震聋人的耳朵。
余老太瞪眼睛大骂,“狗屁,这是我亲闺女家,当娘的拿亲闺女的东西,谁敢说个不字?”
“快,捡好的拿。”余老太不光自己动手,还催着余乐山、余乐水也拿。
余乐山嘟囔,“投机倒把的东西,不拿了吧?”
余乐水也不乐意,“多沉啊,拿不动,让小姑姑送过去不行吗?”
虽然不大情愿,但眼瞅着衣服首饰一个比一个精致,他们也眼热,还是动手拿了些。
齐郁杨还在可怜巴巴的叫,“不要啊,不要抢我家的东西…”
左领右舍都围过来了,议论纷纷。
老王带着年轻的保卫赶过来,拨开围观群众,进了院子,见到齐郁杨在无助的哭喊、哀求,余老太气势汹汹拎着东西,老王一下子就怒了,“不把保卫处放眼里啊,大白天的到家属院来抢了。”冲上去用电棍冲余老太猛抽,余老太一声凄厉惨叫,惨绝人寰。
“奶。”余乐山忙上前扶着余老太。
“别,别电我…”余乐水吓蒙了,啰啰嗦嗦蹲下身子,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地上,“我还,我都还了…”
“你咋能乱用电棍。”余乐山高声责备,“你弄清楚了情况了吗,就乱用职权?”
老王“嘿”了一声,“作贼的都这么有理了?”电棍又甩过去,余乐山瞪大眼睛,慢慢倒在地上。
余乐水翻个白眼,昏了。
“胆小鬼。”老王看不起余乐水这样的,吐了口口水。
“王伯伯,今天全靠你了。”齐郁杨眼泪汪汪的道谢。
“这是咱保卫处应该做的。”老王非常严肃。
“带走,全部带走。”老王气派的挥着手。
围观的邻居们给两个保卫帮忙,把余老太、余乐山、余乐水带到了保卫处。
齐郁杨目送他们走远,心中不无得意。
余老太坑了余小妮半辈子,心安理得的剥削余小妮,这回一脚踢到铁板上,活该。
余信慌慌张张的跑过来了。
他跑的脸上红一道白一道的,劈头就问:“你姥呢?”
齐郁杨笑容亲切,“她现在保卫处。不过,或许很快就要和你大哥二哥见面了。”
余老太的事情落实了,保卫处会把她移交派出所的。
第20章
“在保卫处?很快和我大哥二哥见面?”余信蒙了。
他拿袖子抹着脸上的汗, “你把话说清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看齐郁杨的目光是厌恶、憎恨的, 又带着掩饰不住的恐惧和害怕。
这个外甥女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变了,变得太麻利太厉害, 简直吓人。
齐郁杨的笑容太可恶, 余信突然暴怒,脸上青筋直跳, “你给我说清楚!”
“你自己到保卫处问问, 不就明白了?”齐郁杨轻蔑的道。
余信气得挽袖子,“反了你了!你这死丫头, 跟你妈一样,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冲齐郁杨挥起老拳。
齐郁杨往旁边一跳,叫道:“尚大哥尚二哥尚三哥!”
尚爱国和尚利民、尚兴家哗拉拉围上来, “干啥, 这是干啥, 在家属院就想打人了?”
余信是个欺软怕硬的, 冲着齐郁杨这弱女子他敢挥拳头, 看见高高大大的尚家三兄弟他就怂了,收回拳头,挤出丝笑容,“没打人。我当舅舅的哪能对外甥女动手?”
尚家三兄弟怒目看着他, 余信一步步倒退, 出了院子, 拨腿就跑。
“呸,什么人呢。”尚兴家冲余信的背影吐唾沫。
“杨杨,我们完成任务了,要走了。”尚爱国笑道。
齐郁杨也笑,“今天请你们下馆子。”
尚爱国客气,“其实我们也没干啥。”
齐郁杨道:“不能这么说。有你们在,我的安全有保证,余信刚才不就要打我吗?幸亏有你们们在。客是一定要请的,也不是啥好馆子,就是幸福街的国营饭店,那家红烧肉做的好吃。”
尚利民、尚兴家听到有国营饭店的红烧肉吃,高兴得抓耳挠腮。
尚爱国笑,“杨杨一定要请,我们就不客气了。”
国营饭店的红烧肉,他也挺馋的。
肥瘦相间,香甜松软,入口即化,想起来就让人流口水啊。
尚爱国他们本来还想再留下来帮帮忙,害怕再有人来捣乱,不过邻居大刘媳妇等人把余老太扭送到保卫处,都回来了,“杨杨你放心,有我们在,没人敢来欺负你。再说了,保卫处在门岗加了人,严格排查,可疑的人就进不来。”尚爱国也就放心,带他两个弟弟回家了。
临走前尚爱国表示,“我们今天都在家,你要是有事,随时去叫。”
大刘媳妇和另几个年轻媳妇留下,帮齐郁杨把家里收拾了。
大刘媳妇叹气,“你这姥姥,真是让人没法说。她来一回,你家跟遭了贼似的。”
齐郁杨道:“她比贼可厉害多了。”
“可不是吗。”大刘媳妇同情的叹气,“可怜你妈摊上了这样的娘家。我娘家妈虽然也不亲我,总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可也没这么剥削。”
几个年轻媳妇叽叽喳喳说起各家的情况,“我娘家妈对我比不上我哥,不过也还行。”“我妈有啥好东西都留给我弟,有口好吃的都得藏起来,给她的宝贝儿子。”“我妈还行,一季给我买件新衣裳。”“我妈偏我,我结婚时候把我姥留给她的樟木箱子陪给我了。。”
大刘媳妇笑着指指一个穿鹅黄连衣裙的清秀女子,“田英有福气,她娘家妈可宝贝她了。”
田英抿嘴笑,“我娘家离得近,只要家里吃肉了,我妈准得给我送一趟,怕我在食堂吃不好。”
田英结婚才四五个月,她和她爱人楚文江都不会做饭,平时吃食堂,周末下馆子。娘家妈说食堂的饭不好吃,但凡家里做了好菜就要给她送,一送就是满满两饭盒,羡慕死人。
“娘家妈疼闺女的有,不疼闺女的也有,还是疼闺女的多。”几个人议论了好一会儿。
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几个年轻媳妇儿就要走了,齐郁杨打开一个小包,“这些手链是南方过来的新款,嫂子们一人挑一个,戴着玩吧。”
“那咋好意思。”小媳妇们哪有不爱美的,见了精巧的、亮晶晶的手莲,人人眉花眼笑。
客气推让了一会儿,最后一人挑了一个,举着手腕看来看去,爱不释手。
田英要给齐郁杨钱,“怎么着也要给个进价,不然你家要赔钱了。”
“对啊,我们按进价给吧,不给钱多不好意思。”其余的几个人也要给钱。
齐郁杨不要,“嫂子们是来帮忙的,再说手链是我主动给的,我再给嫂子们要钱,我成啥人了。”
“老天爷啊,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啊。”外面传来女人有腔有调的哭声。
齐郁杨撇撇嘴,好嘛,这还真是余家村特产,余家的女人个个都会啊。
“谁啊。”田英她们都好奇,忙一起出来了。
徐娟子披散着头发哭进来,见了齐郁杨眼里冒火,“你个黑心肝烂肚肠的死丫头,你咋让保卫处把你哥抓走了?那是你亲表哥,余家的长孙!”
徐娟子嘴里骂着,就要冲过来打齐郁杨。
大刘媳妇、田英等人都拦着,“干啥呢,有话不能好好好说。”
齐郁杨一声冷笑,“嫂子们别拦着,让她打。哼,保卫处现在只有余家三个人,她来打我,正好跟那三个做伴去!”
徐娟子手都扬起来了,停在半空,迟疑了半响,到底没敢打下来。
打了人她也得被抓到保卫处,被抓到保卫处的人跟被抓到派出所的犯人没啥两样,可难受了。
徐娟子挣扎许久,手软软的垂了下来。
徐娟子心里把齐郁杨骂了无数声。
她硬挤出丝笑,“杨杨,小姑姑、小姑父在吗?”
徐娟子觉着齐郁杨不好对付,柿子捡软的捏,打算找余小妮夫妻俩了。
余小妮、齐铁庚好说话,不像齐郁杨似的油盐不进。
齐郁杨讽刺的笑,“我没听错吧,你真要找我爸我妈?你这会儿知道叫小姑姑、小姑父了,可我怎么记得,之前就算是在路上遇着了,你和余乐山都像没看见一样,连个招呼也不跟我爸我妈打。”
徐娟子脸红脖子粗,“谁让你爸妈投机倒把,给咱厂、给咱工人丢人的。”
齐郁杨针锋相对,“那现在为啥要找我爸我妈?怎么,现在不嫌我爸妈投机倒把了?”
徐娟子狼狈的低下头,“我,我找小姑姑有事…”
齐郁杨哧笑,“所以你虽然看不起我爸妈投机倒把,真有事的时候还会自降身份来找?你还真是能屈能伸啊。”
大刘媳妇、田英和几个年轻媳妇不由的都笑了。
徐娟子脸上火辣辣的。
大刘媳妇心直口快,“这都啥年头了,你还拿投机倒把说事。国家都改革开放了,你不懂?再说了,就算人家真是投机倒把,那也是你长辈,你不能连个招呼都不打,断绝来往吧?”
“余乐山的工作是谁让给他的?忘本。”田英啐了一口。
“见过不要脸的,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几个年轻媳妇又是笑话,又是骂。
徐娟子被骂得抬不起头。
骂够了,笑话够了,齐郁杨轻蔑的告诉徐娟子,“你找我妈没用。现在是余家的人出事了,需要余家能当家作主的人出面和我谈。别看你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你在余家当家吗?余家的事你说了算吗?你啊,还是赶紧回余家向当家人汇报吧。”
徐娟子惊讶的瞪大眼睛,“当家人不就是爷爷吗?你,你想让爷爷跟你来谈?你一个外孙女,这么大的架子…”
齐郁杨很干脆,“外孙女怎么了?现在是你余家求我,不是我求你,你搞清楚状况。余家要是想捞人,找个能当家作主的人来跟我谈。余家要是公事公办,吃牢饭蹲大狱什么的都认了,那就不用找我了。”
徐娟子又惊又怕的看了齐郁杨一会儿,哭着跑了。
余小妮的这个闺女太可怕了,简直是要吃人啊。
徐娟子去了保卫处两趟,都没见着余乐山的面。不光没见着面,还听说余信来问了问情况就走了,还隐约听着里面有打人的声音,徐娟子唯恐余乐山挨打,着急忙慌的到学校去找余信,可学校传达室的大爷不让她进去,说余老师有事请假了,不在学校,徐娟子没办法,只好坐公交车回家,找余老头讨主意。
平时徐娟子回余家村都是风风光光的,下了车往家走,一路上见了人就打招呼,今天她可是没有这个心思,拿纱巾包了头,一路上见人就躲,跟作贼似的偷偷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