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去了哪里…”柏烈激动挥舞着手上的锅铲,黄褐色的咖喱溅在雅君白色的衬衫上却视而不见。
“去上班…”雅君低头看了看衬衫,无奈地说。
“为…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总之,原本总是一脸从容的蒋柏烈此时此刻是没法好好地说话了。
“加班啊,”雅君放下手上的领带和公文包,“我今天中午才去公司的…”
说完,他瞥了雅文一眼,然后开始换鞋。
“那…那为什么不打个电话来说一声…”柏烈继续发问。
“打过了,”他转身看着雅文,“你手机关机,我手机忘记充电,所以我就在录音电话里留言了。”
他走到电话机前,指了指正在闪烁的红灯:“看到吗。”
按下按钮,录音开始播放:“我是雅君,今晚要加班一小时左右,不用等我吃饭,再见。”
雅文和柏烈怔怔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仿佛听到对方在心里默默地说:这个世界上原来还有一样东西叫做电话答录机啊…
“那么,”终于轮到雅君提问,“你们以为我去干什么了?”
“我以为你…”雅文一开口,发生自己哽咽着,“走了…”
雅君诧异地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眼里闪过一丝心疼:“走去哪里?”
“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忍不住哭起来,“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才…”
她说不下去,就是因为不知道,才害怕,才手足无措,才发现,已经无法忍受没有他在身边。她流着泪,眼前一片模糊,他原本抚着她头发的手一用力,把她揽在怀里。
“我不是在这里吗,我没有走,”他紧紧拥住她,吻着她的额头,哄她的语气很温柔,“我不会像你一样一走了之,因为我试过那种感觉,我舍不得你像我那么伤心。”
她伸出手紧紧抱住他,放声大哭起来:“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没关系…”他眼里也含着泪水,嘴角却是笑的,“我原谅你了,在珍拉丁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已经原谅你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那是一种特别的,属于雅君的味道,这一次,混合着洗发水和汗水,是她依赖着的味道。她止不住泪水,心里却很温暖,四年来,她第一次有了一种真切的、踏实的安全感,因为她紧紧抱着的人,也同样紧紧拥抱着她。
她脑海里忽然浮现起自己曾说过的那句话: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除了我们自己。
原来,她傻傻地想,自己这张狗嘴里,偶尔也能吐出象牙。
“那么…”柏烈又变回那个从容不迫的蒋柏烈,“我可以继续做饭了吗?”
雅文和雅君不约而同地笑起来,转头看了看他,又看看彼此,再次紧紧拥抱起来。
“好肉麻…”柏烈转过身,悄悄抹了抹眼睛,望着锅里的咖喱,不禁又皱起眉头——似乎焦了。
“不过雅君,”他一边用锅铲搅拌像浆糊一样的咖喱汁,一边问,“看到那样的纸条,难道你一点也不着急吗?”
雅文抬起头,不小心触到雅君长出了碎胡子的下巴,不禁抚了抚额头。她想,如果换作自己,一定急疯了吧。
“纸条?”裴雅君一脸茫然,“什么纸条?”

雅文坐在书桌前,打开下午书璐寄来的信,里面夹着一张照片,上面是书璐和家修以及一只金色的拉布拉多犬。书璐笑得温暖,家修是一贯的不苟言笑,但脸部线条看上去很柔和,那只中等身材的拉布拉多犬正站直了身子,好像望着远方。雅文不禁笑了,那种表情,真的跟雅君有点像呢。
信纸跟信封一样,都是杏色的,代表着书璐的杏色——
亲爱的雅文:
你好吗?
很久没有手写信件了,但是既然要邮寄画册给你,我便兴致高昂地翻出很多年前买的信纸,当钢笔划在这纸上的时候,竟然感受到一种没来由的踏实。或许,因为跟家修在一起时间久了,我也变得古式起来。
随附的画册是我集结了在珍拉丁时的照片、所见所闻以及自己的感想而创作的,没有书商愿意出版,我只是央求认识的编辑帮忙制作的——为此我不得不继续帮他们做一个关于西藏的旅游专辑。
家修昨晚正看着书的时候,忽然问我:雅文和雅君怎样了?我摇摇头。虽然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他很喜欢雅君,有一次在街区遛狗的时候他拍拍阿旺(照片上那只狗狗)的头自言自语道:要是你也戴上黑框眼镜不知道隔壁的Shelly(一只雪纳芮犬)会不会爱上你…真的败给他。
其实,罗唆了这么多,想告诉你的只是:所有爱护着你们的人所希望的,只是看到你们快乐,所以不要因为不必要的自扰而丧失了勇气。我想看到一个自信、勇敢的雅文,好吗?
今年圣诞我们打算回来,不知道届时候你会在哪里,盼望着再次见面。
书璐。
PS. 画册的名字叫做《珍拉丁的晚餐》

雅文拿起画册,封面是一片蔚蓝的海,那是珍拉丁的海。每一页是一张照片,每张照片里都有雅文的身影,模糊或清晰,正面或侧面,她惊讶地翻起来,因为她根本不知道书璐是什么时候拍下的。有射箭场教导着孩子的她,有吧台前忙碌的她,有餐厅门口微笑的她,有舞台上热情的她,还有,当一天的狂欢结束时,印照在昏黄色灯光下,落寞的她。
这些,都是裴雅文吗?最不经意却也最真实的裴雅文。
画册的最后是一张合照,昏暗的灯光下,雅文、安妮、柏烈并排坐在餐桌前,桌上是一点点微暖的烛光,他们脸上堆砌的笑容淡定而温柔,时间在那一刻,是静止的。
她红了眼眶,却止不住地微笑,安妮说喜欢现在的自己,而她终于也可以肯定地说:我喜欢现在的裴雅文。
她合上画册,不期然地在封底看到了雅君,那张照片只占了画面的一半——黑夜里,他在开车,窗外是点点灯光,他半转过头露出微笑,浅浅的,纯粹的,一点也感受不到忧伤。她也喜欢,这样的裴雅君。
照片下方是黑底上用金色写下的句子:Just keeping your lovely smile forever…
雅文抱着画册放在胸前,忽然觉得充满了勇气。她不再迷失方向,不再逃避,不愿被自己束缚,也不愿伤害那些她爱的人。她不是莉莉丝,那个站在内心深处,代表暗月的莉莉丝。她就是她自己,真实却不气馁的裴雅文。

温热的手掌摸了摸她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雅君已经站在她的身后。
“蒋柏烈榨了梨汁,”他手里端着杯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要喝吗?”
雅文迟疑地点点头。
他轻轻挑了下眉,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低下头吻她。
微甜的梨汁带着一点薄荷的味道,就像他眼镜的镜片,凉凉的。她不禁伸出舌头舔了他一下。
雅君放开她的嘴唇,怔怔地看着她,好像这是一个他不认识的裴雅文。
她笑了,笑地很甜,她想,应该也笑地很迷人吧。不然他不会看地目不转睛。
忽然门口传来一阵咳嗽声,两人回过头,门口站着一脸严肃的爸爸,拎着公文包,大概下班刚回到家。
“嗯…”他不安地东张西望了一会儿,确定柏烈正在浴室里洗澡后,压低了声音说,“爸爸说过,只要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觉得快乐就可以了——爸爸现在还是这么想的。”
“…”雅文和雅君尴尬地对望了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呢,”裴家臣踌躇了一会儿,欲言又止,直到脸憋红了才说,“我只是…不希望你们犯我跟你们妈妈那样的错误——懂吗?”
“?”两人又尴尬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似乎都不太明白。
“就是,就是…”他又压低声音,做了个手势,“电视上不也经常说吗,我们市民出行的时候要注意的…”
雅文和雅君越发摸不着头脑。
“你们仔细想想,这个广告经常放的,有个警察在指挥交通…”说完,他把公文包夹在腋下,空出双手挥舞着模仿起那个画面来。
雅君忍不住问:“老爸你想说什么?”
“我是、我是想说,”裴家臣顿了顿,终于鼓起勇气说,“就是…就是叫你们‘注意安全’啊!”
雅文和雅君错愕地看了看对方,又看看爸爸,谁也没有说话,空气像是凝结了一般。
裴家臣尴尬地轻咳了一下,看着地板说:“那么,爸爸要说的已经说完了。晚安。”
他转身拎着公文包,留给他们一个从容不迫的背影,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他靠在门上,吁了口气,喃喃道:“他们难道从来没有看过这个广告吗…真是的…”
家臣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心想刚才自己应该真的很紧张吧,不过幸好,该说的都说了。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爆笑声,那是雅文和雅君的声音,一阵接一阵。
家臣放下公文包,郁闷地坐到窗前的躺椅上:“有这么好笑吗…”
他没有发现,印照在玻璃窗上的自己的脸,也是笑的。

“你真的没有看到纸条吗?”雅文靠在书桌前,定定地看着雅君。
雅君放下手里的杯子,点点头。摘下眼镜,放在衬衫口袋里。
“那你…不害怕吗——醒来的时候,我又不见了。”她想象着四年前的他,觉得心疼。
他轻轻摇了摇头。
“为什么?”
“我们…都改变了,在这几年里。至少我,懂得了宽容和适可而止——不然,我不会去珍拉丁找你。”他的表情很温柔。
“…”
“你走了之后,我每晚都睡不好,每一分每一秒脑海里都是你。几个月后知道你在巴厘岛,就冲动地想去找你,机票也买好了,”他顿了顿,好像在说别人的事,也许这样就不觉得痛苦吧,“但最后还是没有去。”
“…”
“我躺下来,不停地想象如果见了面我要说什么,要紧紧抱着你,这样你就再也走不掉了。”他走到她面前,脚尖对着她的脚尖。
“你为什么没来?”她垂下眼睛,看着他的脚,发现他第二个脚趾长得很突兀。
“因为我知道,如果我这样做了,仍然是在伤害你、伤害我自己。你根本没有准备好接受我,我也根本没有准备好被你拒绝,你一心想要逃避,我一心想要占有。我对你的感情真实而且热烈,但是,”他抿着嘴,像是想到了过去的他们,“那太幼稚了。”
“?”
“看到你因为林束培伤心难过的时候,我好像忽然明白,爱情不应该是无时不刻的占有,应该是希望你快乐,就算那个人不是我。但…那晚之后,尤其是,你离家之后,我好像变得控制不了自己,心里不断地说‘她是我的,阿文是我的’——所以我觉得害怕。”他伸出手撑在她身后的书桌上,低下头定定地看着她。
“…”她觉得脸颊发烫,却移不开视线。
“我怕自己越想得到你,你就会逃地越远,然后…”他轻轻拥住她,“永远离开我,那么,我该怎么活下去。”
雅文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呼吸着他的味道,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悸动。是不是从很久以前开始,她就这样靠着他,只是那个时候,他们并不是现在的自己,而是一对无法分离的兄妹,当痛苦来临的时候,他们只知道要依赖彼此。
“我留在这里,试过放下试过忘记,想要用心地恋爱,过另一种生活。但我发现,不管我觉得一个女孩子如何的好,如果有一天你回来了,那么她们根本不算什么——这对任何一个好女孩来说太不公平了,这样的我跟花花公子有什么区别,到头来也只是伤害了别人也伤害自己。”他收紧怀抱,用微刺的下巴磨着她的额头。
她觉得痛,却没有躲,这一点点疼痛跟他们曾经互相的折磨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所以我一直等,等自己学会包容,学会被拒绝,然后…去找你,把你找回来。”他紧紧地拥着她,仿佛只有这样,才觉得真实。
她想哭,也想笑,因为忽然发现他是这么可爱,即使经历了那么多的曲折,他还是坚定地等待。或许人生就是一种等待,等待出生,等待长大,等待成熟,等待爱与被爱,然后等待和爱着的人一起走过所有的路。
“谢谢。”雅文抬起头吻上雅君的微凉的嘴唇。
这些年的路似乎曲折,他们经历了放纵、折磨、害怕以及沉默的等候,她懂得了自己,懂得雅君,也懂得什么是爱。柏烈曾经说过,会后悔的人无论做什么选择都会后悔,但她想,她并不是那样的人。


十五 珍拉丁的晚餐(下)

那个周末,在雅君的建议下,原本打算周一搬去宿舍的柏烈被迫提前实施计划。
“周一我上班,你没有车搬家很不方便。”雅君当时一脸认真地说。
“可是,说是搬家,”周日的下午,当柏烈、雅文站在雅君那辆黑色的旅行车后备箱前,柏烈忍不住说,“但我全部的家当只是一个旅行箱而已。”
“嗯…”雅文低头看了看柏烈那只显得有些破旧的蓝色的旅行箱,说不出话来。
“还愣着干什么。”已经发动了车子的雅君颇有些不耐。
雅文无奈地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发现座位上铺了一个崭新的竹垫子,一时间有点出神。柏烈放好旅行箱,坐到后座上。
“阿文,上车。”雅君戴上墨镜,轮廓变了。
她连忙钻进车厢,关上门。转过头,发现雅君正看着她,墨镜的镜片是那种反光面的,看不见镜片后的眼睛,只看到自己。
“保险带。”他说。
“哦。”她手忙脚乱地系上,忽然想起,这是第一次坐他的车。他只有上下班才开车,平时去附近也都是步行,她悄悄地想,这很符合他的个性,凡事都不喜欢依赖于什么。
雅君启动车子向医院驶去,他开得很稳,很专心。雅文不禁看着他的侧脸,想起画册封底上那种照片,书璐就是坐在自己现在坐的这个位置拍的吗,当时他们在谈论什么,以致于,他半侧过脸来,露出那样浅浅的纯粹的微笑?
“昨天我跟我父母通电话了。”坐在后座上的柏烈说。
“?”雅文回过神来,转头看着他。
“我爸听说我做了助理医师,很惊讶。”
“嗯,我们也很惊讶。”雅君面无表情地插嘴。
“我看上去很不像么,”柏烈故作严肃,“这样呢,会不会好一点?”
雅文看着他的脸,忍不住笑起来。
“这不是表情的问题。”原本总是沉默的雅君看上兴致很好。
“那是什么问题?”柏烈问。
“问题是,我每次看到你的脸就觉得心情很低落,根本无法交流。”雅君专心看着前面的路,不动声色。
柏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就是我为什么从来不收男病患的原因。”
说完,三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雅文想起柏烈曾经说过,他和雅君注定是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人。也许吧,但有时候互相看不顺眼的人,说不定也可以做朋友。

车子很快就驶入了医院,因为连接着附属的医学院,所以柏烈能够分到一间学生宿舍。雅文看着道路两旁挂满枯叶的梧桐树,不禁想到,这里也曾是她熟悉的地方,藏着一些关于她和林束培的回忆。
停了车,雅文推开车门,一股热浪袭来,空气中有草地的香味,她知道,那是从旁边的足球场传来的。
这里的球场还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那种围了一圈煤渣跑道的场地,中间杂草丛生,总是过很久才修剪一次,每次修剪完又变得斑斑驳驳的,但这里的人们还是兴致高昂地在场上奔跑着。她也曾经坐在那颠簸不平的跑道旁,热烈地加油呐喊,然而现在想起来,像是隔了几个世纪。
“这里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电梯。”柏烈抬头看着眼前的宿舍楼,那是一片被太阳晒得褪了色的奶黄。
“你住几楼?”雅文觉得自己开始冒汗。
“应该是三楼以上吧,”没等柏烈回答,雅君抢先说,“不然他才不会关心电梯的问题。”
柏烈对他比了比大拇指,大约这个回答很准确。
两个男人抬着那只蓝色的行李箱上楼去,雅文跟在后面,楼梯间来来往往的男生经过他们身边都忍不住看她一眼。
“我记得以前女生宿舍是不准男生进入的,女生如果进男生宿舍需要在楼下前台登记。”雅文说。
“Well,你指的是Bachelor吧,这里是Master宿舍,而Master…”柏烈耸耸肩,“是允许乱搞男女关系的,只是不能过夜而已。”
“看来你打听地很清楚。”雅君忍不住揶揄。
“这算称赞吗?”柏烈怀疑地挑了下眉。
“算吧…”雅君别过脸去,不想让别人看到他嘴角的笑意。
“…”柏烈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很勉强地微笑了一下说,“谢谢。”
柏烈分到的宿舍果然在顶楼,尽管那只旅行箱并不算太重,但两个互不配合的人由一楼抬上来也不禁气喘吁吁。顶楼的入住率很低,所以走廊看上去很干净,柏烈找到自己的门牌号开门进去,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墙上挂着的被粉刷一新的空调。
一室一卫的布局很简单,房间角落里放着一张有时勉强可以躺下两个人的单人床,紧接着的是衣橱,另一边则是长长的书桌和书架,但整个房间光线很好,显得宽敞通透。
“很不错耶。”雅文站在大大的阳台上,不禁羡慕地说。
“我跟教授说我现在住的地方只有六平米,没有电视,厕所和厨房是公用的,”柏烈微笑着说,对雅文和雅君投来的杀人般的目光视而不见,“他就帮我找了这样的宿舍,很走运吧?”
“…什么时候开始上班?”雅文望着阳台面对的足球场,这么热的天气也有很多人在踢球。
“周一。”柏烈打开行李箱,把里面的东西放在房间的各个角落,然后那只空空如也的行李箱被塞进衣橱。
雅文想起自己过去几年每到一个新的地方,也像他一样把箱子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放在房间的各个角落,这样才会有一种家的感觉。可是这次真的回到自己家里,她却没有这么做,行李箱还塞得满满的——但她却有一种强烈的归属感——好像很讽刺。
雅君一言不发地开始扫地、擦桌子、拖地板、检查卫生间的龙头和水管,雅文出神地看着他,这样的他,算不算是好男人?她心里涌出许多感动,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觉得温暖,那是一种,关于爱的温暖。

接近傍晚的时候,两个男人终于停下来,坐在那张单人床上开始喝水。
“你们回去吧,整理地差不多了,不过,”柏烈看着雅文,“从今晚起,我不能陪你了哦。”
雅文觉得脸有点发烫,但还是微笑着说:“又不是不再见面了,不过…我会想你的。”
不出意外的,雅君的脸冷了下来,但她却很想笑,这样的他,算不算可爱?
柏烈打了个冷颤,说:“好冷,你们还是快走吧。”
三个人道过别,雅文跟在雅君身后走下楼去。
“对了,”倚在门上的柏烈忽然大声说,“开车小心。”
雅君头也不回地晃了晃手。
“记住裴爸说的话…”柏烈又说。
“?”雅君和雅文不得不停住脚步,回头仰视着笑容可掬的他。
“注意安全。”说完,他挥挥手,转身关上门。
“…”
雅君在前面走着,默不作声,像是在闷闷不乐地数台阶。雅文看着他的头顶,发现他的旋刚好在正中央,于是忍不住伸出手去抓了抓,他加快脚步躲开了。她跟上去拍拍他的肩,他还是躲开了。
这…算是在闹别扭吗?想了一会儿,她忽然扑到他的背上——这样躲不开了吧。
“喂!…”雅君一手敏捷地扶住栏杆,另一只手托着伏在他背脊上的雅文,心有余悸地看了看脚下的台阶,板起脸说,“下次不要做这么危险的动作。”
“我走不动…”她紧紧勾着他的脖子,双脚缠着他的腰。
他原本僵硬的背脊变得柔软起来,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下楼。
“整个下午你只负责在空调下冷气看风景,怎么就走不动了?”他背着她,无视沿途的目光,走出宿舍门口。
“偶尔任性一下。”她笑地很甜。
“偶尔?”他背对着她,看不出表情,可是语气上好像不敢苟同。
“就算经常也没关系,因为裴雅文一直都是这样的啊。”她伏在他耳边,轻轻吹了口气。
雅君像触电般地放开手,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抛了下来,但幸好摇晃了几下还是站住脚步。
他转过身看着她,忍不住抚了下耳朵,脸上有可疑的红晕:“你…以后别在外面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