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巧合的是,中国研究物理因果关系的学者认为,人类死后会经历一个时间倒流的生活过程,生前快乐反而生后痛苦,生前痛苦反而生后快乐。在时间倒流经历中,声音会从耳朵发出来,所以耳朵变成了类似喉咙,而喉咙反而会进入声音,还有一系列尿液倒流回身体的奇怪感觉经历。”
项峰话音刚落,梁见飞就在电波那头说:“我觉得不论这个人生前是快乐还是痛苦,在死后必然还是会痛苦。”
“为什么…”项峰的声音听上去完全没有任何波动。
“谁会喜欢尿液在身体里倒流的感觉!”
听到这里,邵嘉桐“噗”地笑出来。
红灯闪烁了几下,变成了黄灯,然后是绿灯。
就在她松开刹车的一刹那,被丢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然后按下接听键。
项峰和梁见飞的声音在一秒之内被掐断了,一个带着磁性的男性的声音回响在车厢内。
“嗨,是我。我只是想问,你有没有在听‘地球漫步指南’…”
邵嘉桐不禁莞尔:“尿液在体内倒流?”
“哈哈哈哈…”不知道为什么,詹逸文最近似乎心情很好,笑声也比以前开朗,“所以你现在变得害怕死亡了吗?”
“我本来就挺怕的。”邵嘉桐大方承认。
“那么时光倒流呢?”
她想了想,说:“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我并不想回到过去。”
“…哦?”詹逸文似乎对她的回答很感兴趣,“你难道没有任何后悔的事,或者,觉得想要留住的美好回忆吗?”
“我…”邵嘉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于是她反问,“那么你呢?”
“我?害怕死亡?还是时光倒流?”
“这两个答案我都想知道。”
“关于死亡嘛,这是一个哲学问题,很难一言蔽之。至于时光倒流…”说到这里,电话那头的詹逸文顿了顿,然后才继续道,“当然,我想我会希望某些时光倒流——如果有机会的话。”
“你…有过很后悔的事?”尽管邵嘉桐自问从来都不是一个八卦的人,但是对于詹逸文,她却有一种下意识的、想要了解他的冲动。
他沉默了几秒钟,说道:“是的。我有。”
下一个路口,绿灯变成了红灯。邵嘉桐慢慢踩下刹车,说:
“那么问题来了,你喜欢尿液在体内倒流的感觉吗?”
这天晚上,当邵嘉桐踩着疲惫的步伐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却发现詹逸文正翘着腿坐在她的座位上。
她看着他,苦笑了一下,似乎在用眼神问:你在干吗?
詹逸文摊了摊手,说:“我在想象你坐在这里的时候,心情是怎样的。”
“有什么发现?”她没急着把他从座位上赶起来,反而干脆靠在门框上看着他。
画家抬了抬眉毛:“还没找到感觉,只是觉得你的桌子有点小…不过你可以坐到对面来吗?”
邵嘉桐苦笑着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好吧…”画家像模像样地摸了摸鼻子,“你的新书什么时候可以交稿?”
“不知道。”她一脸无辜加…无赖。
“书是什么题材的?”
“什么都沾一点儿边。”她耸肩。
“多少字?”
“还没想过。”她望着天花板。
“稿费想要多少?”
“看着给。”她把食指和中指放在嘴边,假作抽烟状。
詹逸文终于投降地站起身,把位子让出来:“好吧,我承认我做不了出版公司的老板。”
邵嘉桐笑着起身跟他对调了一下,当她把手中的笔记本电脑放在办公桌上时,发现桌子确实有点小。
也许…是该换一张新的了?
“事实上,我并不是老板,而且刚才你问的那些问题,也不属于我的工作范围。”
“你是说你不会跟作者讨价还价?”
“我是说我一般不会直接跟作者面对面地谈细节。”
他看着她,似乎有点疑惑:“但为什么你会来参加我画册的讨论会?”
“我只参与方向性的讨论,做决定,然后具体的细节都由编辑跟你确认。”
詹逸文看着她,眯起眼睛,整个人向前倾着:“那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梁见飞之前为了1%的稿费跟几万的起印量跟我胡搅蛮缠了半天——那其实是你授意她这么做的?”
邵嘉桐想了一秒,便点头:“没错。一旦公司觉得你没有利用价值,就会让编辑想方设法地压低价钱。”
画家扯了扯嘴角,无奈地靠向椅背:“如果是你来跟我说的话,我可能立刻就答应了。”
她看着他,有点吃不准该说什么。最后,她还是笑了笑,说道:“来找我干嘛?”
“吃饭。”
“给我二十分钟,”她说,“让我把这些麻烦事都解决了,再专心想该去哪里填饱肚子。”
一个小时之后,当穿着性感背心和迷你短裤的服务生往邵嘉桐面前的酒杯里倒上冰镇啤酒的时候,她一下子想到了下午项峰和梁见飞说的那个话题,然后…她抬起头,发现对面的詹逸文也同样在用一种奇怪又尴尬的表情看着眼前这两个啤酒杯。
热情又亲切的服务生倒完啤酒立刻笑着祝他们用餐愉快,然后转身走开了。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番,硬着头皮举起杯子。
“为宇宙大爆炸。”邵嘉桐说。
“为时光倒流。”詹逸文说。
两人喝了一口冰镇啤酒,然后脸上都是五官全部皱在了一起的表情。
“所以…”嘉桐放下酒杯,“能说说你想回去做什么吗?”
詹逸文似乎对她开门见山的问题有点意外。他的手指在铺着白色餐布的桌子上有节奏地敲了几下,仿佛是在思考着什么。
“想…找回一些以前的美好回忆。”
“为什么是‘找回’,那么回忆…难道你想不起来了吗?”
他苦笑了一下,眼睛看着桌子中央的白色蜡烛:“很奇怪是吗,我自己也觉得很奇怪。”
“?”
“我本来以为我会一直记得,永远…”
“…”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回忆慢慢地从我脑海中溜走了。当我发现的时候,竟然已经找不回来了。”
邵嘉桐看着他,揣测着他话里的意思,但是她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完全不想动脑筋去猜测。她发现自己已经对去绞尽脑汁猜测一个男人在想什么感到累了。
“你确定自己…”说到这里,她伸出食指,在耳朵边划了几个圈。
画家苦笑:“是的,我确定我脑袋没什么问题。”
她看着他,也忍不住笑了。
“我只是…感到很惊讶。”他又接着说。
“?”
“那些原本我以为会记得一辈子的事情,竟然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可能也不一定。”邵嘉桐喝了一口玻璃杯里的啤酒。
“?”
“也许说不定哪一天你又记起来了。我曾经看过一个科教片,里面说人的大脑就跟电脑一样,里面也有一个硬盘,硬盘分很多区,人脑将所有接收到的信息全部存在里面——那是一种本能的、下意识的行为——然后当需要的时候,就会把信息从存储的地方调出来。”
画家抬了抬眉毛,表示他觉得这种说法有点扯。
但邵嘉桐还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但是人活得越长,人脑中存储的信息就越多,当信息的数量达到一定程度之后,运行的速度就变得慢了。于是人们发现自己没办法想起来一些东西,或者完全忘记了。但是其实不然…那些存储起来的东西,其实永远不会消失,就像电脑硬盘一样——除非物理损坏,否则永远就在那里。”
“?”他双手抱胸,靠在卡座的椅背上,看着她。
“你之所以会忘记,”她指了指脑袋,“是因为里面的东西太多了,运行的程序太多,当你对大脑下达指令的时候,它还是没有处理完其他的东西,程序无法启动,所以你拿不到你想要的东西。于是你以为你忘记了,放弃指令,于是那个寻找的程序在中途就被取消了。而那些你以为你记不清的,也只不过是程序执行得稍微慢了一点。”
“所以?”他撇了撇嘴,似乎对她的理论将信将疑。
“所以我不相信那些美好的回忆会消失,总有一天,总有某个时刻,你会记起来的。”说完,她将玻璃杯中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然后举着杯子对他微笑。
“邵嘉桐…”他看着她,忽然开口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最欣赏你哪一点?”
“哪一点?”
詹逸文抿着嘴微微一笑:“就是…你至今还对科教片深信不疑。”
“…”邵嘉桐一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的表情,“我好像想不出这一点哪里值得你欣赏。”
“这说明,”画家继续道,“你对这个世界仍然存在好奇心——这是我最欣赏的地方。”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两人都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想再来一杯吗?”画家问。
“好的,再来一杯。”
这天晚上回到家,邵嘉桐有一种虚脱后却又无法安静下来的感觉。上一次她有这种感觉,还是在十几年前,那一晚,她去看了张国荣的演唱会。而且那天晚上在演唱会现场不停尖叫歌唱的人们,恐怕谁也不会想到自己此后再也没有机会亲耳听到这位巨星那充满魅惑力的声音…
好吧,她一边脱下高跟鞋,一边在心底默念,人永远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而且,对于这种未知,我们也同样无法知道到底是好,还是坏。
当她把另一支高跟鞋也脱下来的时候,手机又响了。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盯着屏幕上的名字看了好久,才接起电话。
“喂?”董耘似乎对她这么久才接电话有点不满,“你在哪里?”
“在家…”她丢下手中里皮包,光着脚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打开,仰头喝起来。
“你秘书说你一下班就跟那个画家一起走了…我想知道是詹逸文吗?”
邵嘉桐放下矿泉水瓶,一瞬间,那种虚脱的感觉又来了:“是的。”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跟他出去,但是我想说,你不是我,你没法替我做决定…OK?”
董耘叹了口气,继续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嘉桐…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
“昨天你问我是不是喜欢你,我…我真的答不上来…”
邵嘉桐用手抹了一把脸,有点哭笑不得:“董耘,我们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了好吗,不会因为谁喜欢谁,或者谁不喜欢谁,就从此翻脸…你不用觉得抱歉。相反,我现在觉得这样不错…”
“?”
“…至少你没有欺骗我,我知道了你的真实想法。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可是我还不知道。”
“你不知道什么?”她有点被他搞糊涂了,但她不确定这是不是今晚那三杯啤酒的影响。
“我还不知道我的真实想法,”他说,“你怎么会知道?”
邵嘉桐哀叹了一声,走回客厅,倒在沙发上:“董耘,我求求你,你不可能永远这么任性,做一个成熟的男人该做的好吗…”
“什么意思?”
虚脱过后,她整个人,终于安静下来。
她没有开灯,整个屋子都是暗的,她似乎已经习惯于黑暗,一个人的黑暗。并且似乎在黑暗中,她觉得更自在。
“…你不可能什么都得到。”在长久的沉默过后,她忽然对电话那头说道。
“?”
“你不可能在发生了一件事后,才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还想回到原来的状态…也许有时候,的确可以。但更多的时候,那是不可能的——尤其是现在。”
“…”
“我爱了你很多年,董耘,”她终于鼓起勇气说,“很久了,也够久了。久到我自己都以为不会改变。但是我忘了还有一样东西…”
“?”
“时间。”
“…我还是没明白。”
邵嘉桐忽然有点想穿过电波,到另一头去掐他的脖子:
“也许你永远不会明白。”
“嘉桐,”他说,“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但是你能跟我好好说话吗?”
她整个人倒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一动不动:“你刚才说的这句话,让我忽然有一种错觉。好像我们是在一起很多年的情侣,早就没了激情,现在却不知道这根鸡肋还有没有要啃下去的必要…但滑稽的是,我们根本不是。”
“…”
“我很累了,董耘,”她说,“真的很累。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觉得…我希望我能忘记你的脸。”
说完,她关上手机,随手丢在长绒地毯上,闭上了眼睛。
窗外又下起雨来,她知道她应该起来,卸妆、洗澡、敷一个面膜…但她什么也不想做。
她躺在沙发上,发现原来任性的感觉这么好。

 

十(下)

“你为什么会跟项峰在一起?”
邵嘉桐一边吃着沾上了色拉酱的生菜叶子,一边抬眼看向坐在她对面的梁见飞。
梁见飞嚼着干巴巴的鸡胸脯肉,眨了眨眼睛,有点被她弄糊涂了:“你什么意思?你是来找我茬的吗,我最近好像没惹你。”
嘉桐摆摆手:“只是问问…我想知道女人到底为了什么会爱上一个男人。”
梁见飞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疯子:“说得好像你不是女人似地…你是吗?”
她叹了口气:“我是个不正常的、从来没谈过恋爱的女人——这下你满意了吧?”
“怎么可能…”梁见飞翻了个白眼,就好像听说她是从外太空来的。
“不管你信不信,”她抬了抬眉毛,终于失去耐心,“回答我的问题,否则项峰的下本新书还是你负责。”
邵嘉桐话音未落,梁见飞已经给出了答案:“因为我想看看他为女人神魂颠倒的样子。”
“…这算什么狗屁理由?”她瞪大眼睛。
“不管你信不信,”这下轮到梁见飞抬眉毛了,“这就是我为什么跟项峰在一起的理由。他这个人有多高傲、冷漠、自以为是加莫名其妙,你又不是不知道。”
“…”
“所以老娘超想看他拜倒在女人石榴裙下是个什么鬼样子。”
邵嘉桐刚想说什么,眼角的余光就瞄到不远处有一个身影正在超她们走来。
“那么,”她收回目光,继续问道,“他到底是个什么鬼样子?”
梁见飞眯起眼睛想了想:“跟我以为的还是不太一样。”
“你以为的是什么?”她似笑非笑地问。
“我以为他会变得很…温柔,或者有点性感。最主要的是,我很想看他只穿一条内裤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为什么是…只穿一条内裤?”
“因为那个时候的我完全想不出来他只穿一条内裤时是什么样子。而且你是知道吗,我一直对一件事情很感兴趣。”
“什么事情?”
“就是当人们穿着一身光鲜亮丽的衣服的时候,当女人拎着那些几万块一个的小羊皮背包,当男人穿着意大利手工皮鞋,腰上系着闪闪发光的字母腰带的时候,他们脸上的表情基本上是如出一辙的。他们可能看上去很聪明,或是很游刃有余,但那只是表象。我想看他们去掉这些外壳之后,里面到底是怎样的。如果光着身子的时候,这些人脸上的表情又会是怎样的。”
“所以你就要看项峰只穿一条内裤的样子?”
“嗯哼。”梁见飞耸肩。
邵嘉桐不禁也开始在脑海中想象项峰只穿一条内裤的样子…但是,她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集中不起精神来想这个画面。这实在太…
好吧,她投降,她想象不出来。于是她忍不住问:
“那么事实呢?”
“事实就是,”梁见飞还是拼命嚼着那淡而无味的鸡胸肉,“他只穿一条内裤的时候也仍旧是那个高傲、冷漠、自以为是加莫名其妙的男人。”
“…”
“但是,”这世上所有的“但是”后面几乎都有一个神一般的转折,“他不穿内裤的时候,既温柔又性感…”
邵嘉桐看着她,脸上一副想吐又吐不出来的表情。
“你那是什么表情?”梁见飞扯着嘴角,打算开始吐槽。
“你说谁不穿内裤的时候,既温柔又性感…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我…”她才开口,忽然眨了眨眼睛,回头望去,发现项峰正双手抱胸站在她身后。
梁见飞立刻回过头来瞪着邵嘉桐,后者终于收回了那副要吐的表情,微微一笑,拿起桌上的橙汁,小口喝起来。
“你、你怎么来了…”梁见飞用力咽下最后一口鸡胸肉,陪着笑脸,“快坐。”
侦探小说家倒也不客气地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双眼却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不是说你。”梁见飞简直像是一个被老师捉到作弊的学生,不经大脑地否认。
但是这个谎撒得显然比说实话更糟糕,因为项峰原本没什么表情的眼里忽然换成了阴晴不定。
邵嘉桐低下头继续吃着自己盘子里的蔬菜色拉,然后在心底感叹:
女人的智商啊…
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邵嘉桐对梁见飞那套穿衣服和不穿衣服的理论很感兴趣。整个下午,当她闲下来看向窗外的时候,都会不禁开始想她说的那些话。但让她有点疑惑的是,如果一个人穿着衣服和裸体的时候没有什么差别的话,那代表什么呢…
“在想什么?”有人在她背后低声问。
“想裸体…”她也不经大脑地回答,然后倏地回过神来,转过身看着站在她办公桌旁的男人。
竟然是詹逸文。
邵嘉桐有点尴尬,又有点哭笑不得。
“谁的裸体?”画家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没有谁,”她摊了摊手,“只是在想一个关于裸体的问题。”
“我可以知道是什么问题吗?”
“最好不要。”邵嘉桐走回自己的办公桌,坐下来。
“为什么?”画家今天穿得很正式,衬衫加西裤,他双手插在裤袋里的时候,会让裤子变得更贴合他身体的线条。
有那么一秒钟,邵嘉桐怔怔地看着他,不是因为他问的问题,而是因为自己竟然注意到了他的线条…
“因、因为…这个话题会让气氛变得暧昧。”她觉得说这话时简直要咬到自己的舌头了。
“喔…”詹逸文发出了一种意味不明的声音,“那么,我更想听听了。”
邵嘉桐看着他的脸,脑子空白了差不多五秒钟,才摊了摊手:“能说正事了吗,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画家似乎对她转移话题这件事有点失望,不过还是笑了笑,说:“还记得你上次跟我扯了半天的人脑分区理论吗?”
她诧异地挑了挑眉:“你管那叫‘人脑分区理论’?”
“要不然呢?”他仍旧双手插袋,铁灰色西裤的裤缝显然是□□洗店烫得异常平整,“你有更好的名称吗?”
“没有…”她垂下眼睛,尽量让自己不要去看他。
画家显然对她的“臣服”感冒满意,于是继续道:“我昨晚回去找了一下,找到你说的那部科教片,然后,我发现那部片子里所说的发表这项结果的教授正在办展览。所以,我刚才跟梁见飞谈完画册的事就想来找你,看你是不是有兴趣一起去。”
邵嘉桐想了一下,才问:“什么时候?”
“今晚。”他答得很快,似乎是早就想好的。
她叹了口气:“今天不行,我有两个提案必须今晚看完,明天要给结论。”
他抬了抬眉毛,看不出到底在想什么。
“好吧,”他说,“那么…我就自己去了。”
邵嘉桐继续垂着眼睛,假装要开始忙起来的样子,没有看他:“拜拜。”
詹逸文也跟她道了一声别,双手插袋走了出去,不过离开之前,他还是又探回脑袋说了一句:“顺便说一句,那个展览就在对面那座大厦。”
“我知道了。”她笑着点了点头。
直到画家完全离开,邵嘉桐才吁了一口气,整个人靠在椅背上。
有一个念头忽然蹿进她的脑子里,这个念头让她几乎惊呆了:
她竟然想知道当詹逸文脱了那身衬衫西裤之后,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跟平时的他有什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