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云枫陪着方青雯一出仙乐斯,等在门口的一辆黄包车就赶了过来:“方小姐,回云埔么?” 方青雯见了,便向杨云枫告辞,杨云枫犹豫了一下,道:“方小姐住云埔么?我正好顺路,不如我送小姐回去吧。” 方青雯含笑打量了他一眼,转脸对那车夫道:“你回去吧。明天中午到云埔接我。”
车子开到云埔,方青雯为他指路:“就是这里了。”
杨云枫停了车子走下来,见是一幢精致小巧的洋房,楼下花园里正开着许多粉红色的蔷薇花。
方青雯牵了他的手下车站定,轻 了下鬓边碎发,说:“谢谢你送我回来,要不要上去喝杯茶?”
杨云枫看看她,又抬腕看了下表,道:“这样晚了,我就不打扰小姐休息了,改天再专程来拜访。”
方青雯听了,狭长的凤眼在他面上盈盈一盼:“好。那我们改日再会。” 说着转身按了门铃,便有一个女佣过来开门。
方青雯上到二楼,在窗边一望,见杨云枫仍靠在车边,抬头往这边看着。她推开窗子,抬手在唇上轻轻一按,又微微一扬,杨云枫已是满眼笑意。
注:“蝴蝶翩翩将花采,此情此景谁不爱” 出自黎锦光先生的《蝴蝶翩翩燕子飞》,是抗战胜利之后四十年代的流行曲,原唱是金溢。放在这里其实“违和”了。
015、要她自己肯么(二)
南园的桃花早已谢了,只有覆在水榭檐上的紫藤,一串串累累垂垂惹了几只蜜蜂飞舞其间。
虞浩霆一到,“春亦归”里的一班人都站起身来,他对众人点一点头,走到汪石卿身边:“今日你是寿星,就别招呼我了,防着他们灌你酒吧。”说着,牵了顾婉凝在他身边坐下:“石卿你之前见过,是我的参谋长。” 顾婉凝闻言对汪石卿点头一笑,汪石卿也微笑示意:“顾小姐。” 虞浩霆又道:“小霍他们你都认识,就不用我说了。”
婉凝顾盼之间,见霍仲祺正瞧着她,亦微微一笑,却没有留心他面上的神色。
他们这里正说着话,沈玉茗已亲自捧着茶走了出来,她将茶盘在桌上轻轻一放,笑道:“顾小姐第一次来,不知道我这里的东西合不合你的口味。”
顾婉凝见她一出来先跟自己说话,却不知她是什么人,便用目光询向虞浩霆。虞浩霆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膝上,下颌一抬:“你问石卿。”
汪石卿只望着沈玉茗笑而不语,席间一静,却是杨云枫开口道:“这是‘春亦归’的沈老板——”顿了一顿,又接着说:“是汪参谋长的红颜知己。”
沈玉茗闻言横了他一眼,杨云枫仿佛受了委屈一般,说道:“我哪里说错了么? ” 众人皆笑了起来。虞浩霆见婉凝踌躇,便对她说:“沈老板大你几岁,你就叫她一声姐姐好了。” 顾婉凝依言对沈玉茗浅浅一笑:“沈姐姐。”
菜过五味,杨云枫忽然对汪石卿说:“我去旧京之前有幸听过沈老板的《游园》,一直念念不忘,今日是你的生辰,我倒想叨光再听一回呢。” 沈玉茗闻言望向汪石卿,汪石卿淡淡一笑:“难得今天人聚的齐,四少也是第一次来,你就唱一段吧。”说罢,转头对立在一旁的小姑娘唤道:“冰儿,去取我的笛子来。”
沈玉茗走到水榭边亭亭立住,汪石卿已一笛在手,略试了一下音。笛声悠悠,沈玉茗 微启,“袅晴丝”三个字一出口,众人心里皆是一酥。杨云枫看着她眼波流转,不知怎的便想起方青雯来。虞浩霆见婉凝只凝神望着沈玉茗,便俯在她耳边说:“你喜欢听,回头我叫人到栖霞来唱。” 顾婉凝却伸手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沈玉茗一曲唱毕,众人皆赞,席间的气氛愈发随意起来。霍仲祺对杨云枫笑道:“你在仙乐斯英雄救美,跟谭文锡打了一架,他这几天再不去跳舞了。”杨云枫嘿嘿一笑:“是他手下人罢了,那种公子哥儿怎么敢跟人动手?”
顾婉凝听他们这样说,忽然问:“你们说的谭文锡是实业部谭总长的儿子么?”虞浩霆听她这样问,奇道:“你也认得他?” 顾婉凝摇摇头:“他刚和我的一个女同学订婚。”
霍仲祺和杨云枫相视一笑,说道:“那顾小姐要提醒你这位女同学留神了,谭文锡可是风/流的很。”
“你倒好意思说别人?江宁城里谁不知道,说到‘风/流’这两个字,你霍公子要数第二,可再没人敢称第一了。”说话的却是汪石卿。
他这样一说,杨云枫也笑道:“就是,听说玉堂春的娇蕊姑娘等闲人想见上一面都难,只是霍公子一去,立时就花开堪折了。”
霍仲祺一向和他们玩笑惯了,在这些事上尤为洒脱,只是此刻在顾婉凝面前,无论如何也不想提及,当下急道:“你们不要乱说,扯我干什么?”
汪石卿见他如此,淡淡一笑:“小霍急了。”
郭茂兰便接口道:“原来霍公子认真了,娇蕊姑娘是说不得的。”还未等霍仲祺开口,杨云枫又道:“娇蕊姑娘说不得,那白姗姗总说得吧?若是白小姐也说不得,之前在旧京的那个徐小姐…”
众人闻言笑成一片,顾婉凝也是一笑,轻声对虞浩霆道:“陈安琪之前也和我们说,霍公子这个人极 的,还特意嘱咐大家都要小心。”她声音虽轻,汪石卿却听到了,笑谓霍仲祺:“小霍你听听,连顾小姐学校里的女同学都知道你的名声。”顾婉凝听他这样说,望着霍仲祺顽皮地一笑。
霍仲祺百口莫辩,此时见她笑意促狭,更是气闷,冲口道:“你们就只会说我,四哥那样多的女朋友,你们一个也不敢说。”他话一出口,便知道错了,他私下里和虞浩霆玩笑也是常事,但此时顾婉凝正在这里,他这一句分明是将她也说了进去。他自知失言,心下懊恼,更是讪讪起来。杨云枫和郭茂兰也都不敢作声,席间便安静下来。
虞浩霆见状一笑起身:“好,我也知道我在这里只拘着你们。” 他牵了牵顾婉凝:“也不知道这里的莲花开了没有,我们去瞧瞧? ”他一起身,一直沉默无言的卫朔便立时站了起来,虞浩霆冲他一摆手:“你坐着吧。”
他拉着顾婉凝转身离席,刚走出两步,忽然又回过头用手一点霍仲祺:“你们不要放过他。”
池中的睡莲不过刚有一点 ,倒是一群红白相间的锦鲤在一团团莲叶间游弋,月光之下十分鲜洁。
虞浩霆见顾婉凝若有所思的样子,轻轻揽着她道:“刚才小霍…”
“我没有在想这个。”他一开口,就被顾婉凝截断了。
“那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宝笙的事。”
“谁?”
“我的一个女同学,她前不久刚和你们方才说的谭文锡订婚。我怕宝笙所托非人。”
虞浩霆将她往怀里一拥:“你和我在一起,干嘛想别人的事情?”
婉凝双手轻轻抵在他 前,声气如叹:“我的事情已经没什么好想的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婉凝抬头望着他,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如今人人都知道我和你在一起,我的事还有什么好想的?最多不过是想想虞四少什么时候新人换旧人罢了。”
“你这么想离了我?”
顾婉凝见他言语间脸色不好,怕又惹出什么麻烦,当下便不敢答他,虞浩霆盯了她片刻,忽然一笑:“你什么时候喜欢我了,我就放你走。”
顾婉凝听他这样说,冲口便是一句:“好,我喜欢你。”
虞浩霆凝视着她,漫不经心地道:“我不信。” 顾婉凝用力推了他一下,转头就走,却被虞浩霆从背后环住,轻轻在她耳边呵着气:“你用心点再说一次,让我听听像不像。”
016、执念于此,却也是虚荣
等虞浩霆牵了顾婉凝回来,杨云枫正在灌霍仲祺喝酒,一桌人都已有了酒意,笑闹地不可开交,除了卫朔,竟都没瞧见他二人。虞浩霆朝卫朔摆了摆手,卫朔便也不作声。
只听霍仲祺道:“你们放着寿星不管,单跟我闹有什么意思?”
杨云枫笑道:“四少刚才吩咐叫我们不要放过你,这可是军令,谁叫你得罪顾小姐?”
顾婉凝听他们说到自己,一时更不肯过去,两人就站在了回廊里。
却听郭茂兰道: “得罪顾小姐还在其次,只是你当着她的面说四少有许多女朋友,若是顾小姐为这个和四少闹了别扭,你倒没什么,又要连累我们跟着受罪。你赶紧自罚三杯,先给我们赔罪。” 霍仲祺被他们缠不过,只好喝酒。
沈玉茗听他们说起虞浩霆和顾婉凝的事,一时好奇,便笑问:“我听说虞四少对顾小姐是在陆军部门口一见钟情的,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虞浩霆听了,低声对顾婉凝道:“可不是么?我一听你开口就在想,什么样的人能配得起这样的声音?” 顾婉凝面上一红,便低了头。
只听那边杨云枫说道:“这事要问茂兰。”
郭茂兰闻言一笑:“那天卫朔也在,他还拿枪顶了顾小姐,幸好他没有开枪。”
卫朔听他这样说,只得干巴巴地解释了一句:“顾小姐拦了四少的车。”
郭茂兰知他惜字如金,便自己接着往下说:“我原还担心四少不知道要怎么处置那班岗哨,谁知见了顾小姐之后,提都没提,又是叫我去积水桥放人,又是叫我安排车子送人家回家,还叫厨房准备点心,再没见过四少这样殷勤的。”虞浩霆听着,脸上浮了浅浅的笑意,却没留意顾婉凝的脸色已有些变了。
郭茂兰正说着,杨云枫忽然插嘴道:“说到这个,蔡廷初那小子你什么时候把他调回来吧?上回我去卫戍部碰见他,他还是老大不好意思的样子。好歹他也算是四少和顾小姐的半个媒人…”
这句话一出口,虞浩霆和顾婉凝皆是一怔,都听住了。
郭茂兰摇摇头,不想再往下讲,但见汪石卿和霍仲祺几个人也都看着他,只好笑着说:“那天四少有事出去,原是让我送顾小姐回家的,正巧他过来说有石卿的电话,我就叫他在那儿等着,等顾小姐吃了东西出来,就送人回去。谁知一直到四少回来,他还在那儿站着。我一问,他居然跟我说:‘那位小姐还没有出来。’ 听话听到这个地步,真是…我当时就打发他去卫戍部了。”
沈玉茗听了笑问:“那后来呢?”
杨云枫神情暧昧地笑道:“既然四少都回来了,那顾小姐也就不必走了。”
顾婉凝听到这里,遽然转身,浑身颤抖,盯着虞浩霆,眼里皆是不可思议的惊痛。
虞浩霆方才听到这班人将那晚的事情合盘托出,心知不妙,却已来不及带走顾婉凝,此时见她如此神色,竟不知要从何说起,刚想伸手揽她,顾婉凝已掩唇疾走。
“婉凝!”虞浩霆动容一呼,快步追了上去。
席间众人闻声朝这边一望,都愣在了当场,只汪石卿扫了杨云枫和郭茂兰一眼:“你们俩完了。”
今日这一筵如此收场,沈玉茗亦觉好笑,她一面吩咐人收拾盘盏,一面对汪石卿道:“你们这位虞四少果然是英气逼人,难怪小霍那样赞他,也只有顾小姐这样的绝色配得起了。”
汪石卿却不动声色:“四少一时新鲜罢了。”
沈玉茗摇头笑了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我怎么觉得小霍今晚有些怪?”
汪石卿微一蹙眉:“你也瞧出来了?”
“前些日子他到南园来,我就觉得他不大对,心事重重的。”
汪石卿心念一动:“哪一天?”
沈玉茗想了想:“是三月初三。”
汪石卿一算,正是顾婉凝在陆军部门口拦车那天,沈玉茗见他半晌没有说话,且神色古怪,忍不住道:“怎么了?”
汪石卿轻轻一叹:“但愿他是一时心血 。”
沈玉茗疑道:“你说谁?小霍还是虞四少?”
汪石卿眼波浩渺:“但愿都是。”
016、执念于此,却也是虚荣(二)
虞浩霆追过去拉住顾婉凝,只见她泪水已夺眶而出,却没有哭声,只是手指震颤着蜷曲在唇边。
“婉凝,婉凝…” 虞浩霆将她紧紧锢在怀里,不住低声唤她的名字, 中隐隐夹了恳求之意。他将顾婉凝噙在唇边的手指抽离出来,月光下两行齿痕清晰可见,竟已被她自己咬的渗 来,虞浩霆一惊,便 她指上的伤处,却听她喃喃道:“我怎么这么蠢?我怎么会这么蠢…” 眼泪汹涌,却连一声抽泣也无,她竟哭的这样不动声色。
虞浩霆一时无言,心中暗骂了郭茂兰和杨云枫不知多少次,却也无济于事,只好柔声劝她:“是我不好,你别为难你自己。”
顾婉凝泪光迷离中抬眼看他:“你怎么…怎么能这样骗我?”她想着那一天的事情,她就那样当着他的面去解自己的衣扣,她怎么那样傻?
虞浩霆只觉无言以对,总不能说“我原是逗着你玩儿的”,他伸手去抚她脸上的眼泪,那眼泪却断线珠子一般,一颗一颗接连打在他手上,虞浩霆忍不住皱眉道:“你哪儿来这么多的眼泪?”
顾婉凝仍是喃喃一句:“你怎么能这样骗我?” 虞浩霆一叹,抬手将她抱起,快步出了南园。
杨云枫等人早已等在了门口,虞浩霆冷冷扫了他和郭茂兰一眼,冲霍仲祺一点头,便一言不发地抱着顾婉凝上了车。杨云枫和郭茂兰唯有苦笑,跟霍仲祺匆匆打了招呼,也各自上车。霍仲祺见顾婉凝偎在虞浩霆怀里,身子微微发抖,面上亦泪痕宛然,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他心中闷痛,却无可奈何。
顾婉凝回到栖霞官邸,止了眼泪,抱膝而坐,却仍是默默无言。虞浩霆在她身边坐下,轻 着她的头发:“睡吧!你明天接着恼我也来得及。”
顾婉凝盯着他看了一阵,忽然低低道:“其实,就算我现在走了,你也不会去抓我家里人的,是不是?”既然他们之间似乎是有点误会,那么,他也许并不是一个不能讲道理的人。
虞浩霆闻言声气一沉:“你要是敢走,我把他们全都关到秦台去。还有欧阳怡。” 这小东西居然还想着这件事?
顾婉凝抬眼看了他一会儿,才说:“你是吓我的。”
虞浩霆冷冷道:“不信,你就试一试。”
顾婉凝见他目光冷冽,语气森然,不由一惊,虞浩霆见她惊惧,又有些后悔这样吓她,将她轻轻一拥:“反正我现在不许你走。”
顾婉凝绞着手指,声音犹疑细不可闻:“反正你现在也没有和我在一起了…你让我在这里有什么意思呢?”
虞浩霆一怔,目光随即在她脸上打了个转,轻笑道:“你也觉得一个人没意思么?” 原来自从出了奚家花园的事之后,虞浩霆这些天一直都睡在别处。顾婉凝被他这样一问,面上已红了:“我是说,你不如让我走吧,既然你本来也没有这个意思。” 话音方落,虞浩霆已吻住她的唇,压了下来:“ 我现在很有这个意思。”
顾婉凝慌忙躲闪着推他:“你说过你不会…”
虞浩霆道:“你再这么胡思乱想,我就改主意了。 ”
在南园闹了这么一出之后,虞浩霆一连几天都没有好脸色,郭茂兰和杨云枫都心虚到了十二分,所幸虞浩霆倒没再提起。
“朗逸说康瀚民身边的人透出消息,他有意和谈,不过,康氏内部也各有各的打算,你怎么看?”
汪石卿听虞浩霆这样问,沉吟道:“康瀚民野心不大,不过是想守住他那北地四省而已,如果真能谈和,自是最好,我们省下力气对付戴季晟。麻烦的是他手下那个刘民辉,此人跟俄国人走得很近,又有一支嫡系劲旅,康瀚民也忌他三分。”
虞浩霆目光一寒:“我倒不想‘谈和’,我要他‘易帜’,一了百了。免得我们跟他讲和,让他过了眼下这一关,终究是个掣肘。”
汪石卿道:“这他恐怕不肯答应。”
虞浩霆忽然问:“康瀚民的人还没有到兴城吧?”
汪石卿笑道:“我们的人是从城里撤出来了,但是松原、昌化的防线都还在,加上康瀚民这些日子被骂的厉害,他的人也不敢贸然接手,还正在和朗逸商量。”
虞浩霆剑眉一扬:“告诉朗逸,来的是谁都不谈,除非是刘民辉的人。”
汪石卿一笑:“四少是想让康瀚民猜忌他?”
虞浩霆却摇了摇头:“康瀚民早就猜忌他了,我是想让刘民辉自己造反。他有个儿子刚从俄国留学回来,是不是? ”
“是,我问过蔡军长,说是那小子前两年非要娶个俄国女人,把刘民辉气得半死,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
“你说,他父亲跟俄国人走得这么近,他在那边总不会是只玩玩俄国女人那么简单吧?康瀚民现在对俄国人这样敷衍,难道他们就不想另找个听话的?”
016、执念于此,却也是虚荣(三)
虞浩霆一回到栖霞官邸,芷卉便赶了过来:“四少,顾小姐一回来就把自己琐在房里,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虞浩霆闻言心中竟倏然有些忐忑,他知道顾婉凝虽然年纪不大,但身世飘零,自有一番磨练。和自己在一起这些日子,纵然心存芥蒂,但装也装得十分柔顺,若是恼了,也不过是不理自己就罢了,并没有这样撒 性的时候。他上得楼来,拧了拧房门,果然都从里面反锁上了,这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婉凝,开门,婉凝?” 虞浩霆敲了几下,里面却毫无声息,他停了一停,说道:“婉凝,你开门,我有东西要拿。”见里面仍然没有动静,又道:“我真的有急事,你开门。”
话音刚落,只听里面门锁响动,他再一拧那把手,门已开了。顾婉凝立在门边,漠然看了他一眼,便转身进去收她原先放在桌上的课本笔记,虞浩霆见状问道:“你怎么了?” 顾婉凝却不答话。
虞浩霆伸手拉住她:“出什么事了? ”
顾婉凝用力一挣,却没能把他甩开:“我的事不用你管。”
“是你家里有什么事,还是在学校…”
“我说了我的事不用你管!”
虞浩霆从未被她这样生硬地顶撞过,却又不明所以,当下沉声道:“你不说,我就问不出来么?”
顾婉凝闻言,将桌上的一张纸扔到他面前,眼中皆是愠色:“你满意了?”
他捡起那张纸一看,见是乐知女中的通知,通知的内容却是开除顾婉凝,不由奇道:“他们为什么开除你?”
顾婉凝用力咬了咬唇:“如今人人都知道我是…我是你的…姘头,你满意了?”
虞浩霆皱眉道:“什么…,你不懂就不要乱说!”说着将那张通知折了起来,放进衣袋,转身走了出去。
欧阳怡正在家里跟姐姐说话,忽然有佣人进来通报:“栖霞官邸的电话,找二小姐。” 欧阳怡一听,忙起身去接,刚说了一句:“婉凝?”那边却是一个男声道:“我是虞浩霆。”
欧阳怡下意识地问了一句:“虞四少?” 便听虞浩霆在那边问道:“你们学校为什么要开除她?”欧阳怡听了,不知该如何解释,沉默了片刻,才迟疑着说:“因为…她和你在一起。”
“我知道了。谢谢欧阳小姐。”
欧阳怡听到那边“咔嗒”一声挂断了电话,心头突突直跳。
次日一早,虞浩霆的座车就开到了乐知女中,门卫慌忙打电话到校长办公室,校长潘牧龄一听说这个虞四少居然找到学校来,不由怒道:“你让他到校长办公室来找我。我倒要看一看他想怎么样?”
虞浩霆进了校长办公室,见书桌后坐者一个头发花白,身着长衫的老者,便招呼道:“潘校长,您好。我是虞浩霆。”
潘牧龄翻着桌上的报纸,也不看他,傲然说道:“不知道乐知女中有什么军务,竟然要麻烦到虞军长?”
虞浩霆走到他对面坐下,从衣袋里掏出了那张开除顾婉凝的通知,推到潘牧龄面前:“请问,您为什么要开除婉凝?”
潘牧龄在通知单上扫了一眼,仍不看他:“鄙校的校务没有必要向陆军部交待吧?”
“乐知女中的校务自然不必向陆军部交待,只是虞某想问一问,贵校为什么要开除我的女朋友?我知道她成绩很好,前一阵子缺课也是因为生病,而且也都向老师请过假的。”
潘牧龄道:“军长何必明知故问呢?”
虞浩霆淡淡一笑:“我就是不明白,婉凝究竟什么地方触犯了校规,一定要开除她不可?”
潘牧龄“哼”了一声,肃然道:“军长府上接送顾小姐的汽车、侍从每每惹人围观,扰乱学校秩序;顾小姐和虞军长的事情在学校里更是流言纷纷,不堪入耳。这样行为不检、贪慕虚荣的学生实在是败坏校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