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浩霆道:“你也喜欢听戏么?”顾婉凝道:“ 我没怎么见过,想去看看。” 虞浩霆听她这样说,便道:“我陪你过去。”顾婉凝摇头道:“不要了,你到哪里都麻烦的不得了,只会扰了别人看戏。”虞浩霆一笑,只得由她。
她一起身离席,龚家便有婢女引着她去了花厅。顾婉凝在这里没有认识的人,到龚府来的这班女眷见她和虞浩霆举止亲密,却又吃不准她的身份,亦不好上来寒暄,她正好落得自在,一心听戏。
台上刚要唱一折《梅龙镇》,顾婉凝便听身后有人道:“顾小姐好兴致。”
她不用回头,便听出是梁曼琳,起身对她盈盈一笑:“梁小姐。”
梁曼琳见她面上几无脂粉,皓颜如玉,吹弹可破,一袭淡黄的双绉旗袍长落脚踝,风姿楚楚,清丽无匹,颈间的珠链光泽柔润,珠辉映人,指上一粒蓝白钻的戒子,少说也有六卡,在夜色中熠熠生辉,如星光一般,她戴在手上却浑不在意的样子。
梁曼琳心中酸楚,在她身边坐下,轻声道:“顾小姐这样楚楚动人,真是我见犹怜。 ”
顾婉凝见她神色黯然,略一沉吟,却轻轻一笑:“梁小姐不必太伤感,像我这样以色事人,必然不得长久的。”
梁曼琳不防她这样直率,极是诧异,忍不住道:“四少待你很是有心的。之前,和冯公子闹得那样不可开交,也是为了顾小姐吧? ”
顾婉凝笑道:“多半是为了他自己的面子。” 她停了一停,直视着梁曼琳说:“其实,我倒是很羡慕梁小姐。”
梁曼琳涩涩一笑:“顾小姐说笑了。”
顾婉凝摇摇头:“没有虞四少,梁小姐亦有自己的一番天地,这里的人看见你,看的是名震南北的‘电影皇后’,梁小姐和虞四少若有来往,亦是韵事。至于我,不过是他眼下的新欢罢了。过些日子,自然有新人再来换旧人的。” 顾婉凝说着,低头一笑:“所以,我确实是很羡慕梁小姐。”
梁曼琳见她神情真挚,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却听顾婉凝说道:“对了,我有一个要好的女同学,是梁小姐的影迷。不知道梁小姐身边有没有签名照片?婉凝冒昧,想替她要一张。”
梁曼琳豁然一笑,凝视着她:“我若是虞四少,一定不舍得放你走。”说着从手袋里摸出一张小照来,用眉笔在背面签了名字,递给顾婉凝。顾婉凝道了谢,收在手袋里。京戏她本就不懂,堂会戏又一折一折没头没尾,倒是梁曼琳耐心跟她讲了《梅龙镇》的来龙去脉。
虞浩霆在席间坐了一会儿,便到花厅来寻顾婉凝。梁曼琳望见他朝这边过来,起身笑道:“有人来寻你了,曼琳告辞。顾小姐几时到旧京来,我必要一尽地主之谊的。” 说着在便笺上写了自己的地址给顾婉凝。
014、像我这样以色事人,必然不得长久的(二)
虞浩霆远远看见梁曼琳从顾婉凝身边离开,心中不免有几分忐忑,一走到她身边便问:“她和你说什么?”
顾婉凝只瞧着戏台,心不在焉道:“没什么。” 虞浩霆不知她是何心思,忍不住剖白道:“我和她早就没有什么了。” 顾婉凝抬头看了他一眼,低头一笑:“四少入戏这样深么?”
虞浩霆一怔,听台上正唱到“十分俊雅, 就在这朵海棠花 ”,不由皱眉:“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真的没有什么,我替宝笙向梁小姐要了一张签名照片而已。” 虞浩霆听她这样说,也不再追问,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龚揆则在席间应酬了半晌,亦觉得有些倦意,遂同众人道了乏退席。他在后堂喝了口茶,周遭一静,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便吩咐人去叫龚晋仪。龚晋仪在前面听说父亲叫他,连忙随了侍从来到后堂:“父亲,您叫我?”
龚揆则却不答话,寻思良久,才说道:“和四少一起来的那位顾小姐,她是姓顾吗?”
龚晋仪一听,笑道:“父亲这话问的蹊跷,那顾小姐自然是姓顾。”
龚揆则也自觉失言,却复又说道:“这个顾小姐,是什么来历你知不知道?” 龚晋仪见父亲打听顾婉凝,心中纳罕:“听说她父亲是个外交官,已经故世了,并不是什么名门闺秀。怎么?父亲也觉得四少待她有些不同么?”
龚揆则道:“我总觉得这位小姐像个什么人,一时却想不起来。”
龚晋仪笑着说:“四少身边的人,自有汪石卿他们 心,父亲不必挂怀。”
龚揆则点了点头:“你去吧!”
自龚家寿宴之后,虞浩霆频频携着顾婉凝出入江宁的绮筵华堂,一时间江宁交际场里不少人都知道虞四少有了个姿容绝代的女朋友。栖霞官邸接送顾婉凝的车子亦直接开到学校门口来,虽然乐知女中有自家汽车接送的女生并不鲜见,但虞浩霆身边的侍从官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戎装抖擞,磊落干练,每日来去十分引人注目。学校里亦有各种流言,几个本来就不喜欢顾婉凝的女同学更是说的不堪。陈安琪和苏宝笙先是埋怨顾婉凝瞒了她们这样久,随即就打听起她和虞浩霆的各种传闻来,只欧阳怡暗暗为她担心。
这天剧社活动,欧阳怡和顾婉凝正在台上排练,台下忽然有人将课本在桌上重重一摔,喊了一声:“停!”
顾婉凝和欧阳怡立时停了台词,望过去,却见喊“停”的并不是导演,而是在剧里演蒙太古夫人的一个女同学,正诧异间,只听那女孩子大声说道:“我觉得朱丽叶要换个人来演。”
欧阳怡看了她一眼,说:“孟瑗,你什么意思?”
那个叫孟瑗的女孩子冷笑着说:“朱丽叶这样一个纯美真挚的角色,总不能找一个满身桃色新闻的人来演。” 她这样一说,台下顿时一片窃窃私语,众人的眼光便都盯在了顾婉凝身上,欧阳怡刚要开口,却见顾婉凝将手里的剧本撂在桌上,款款从台上走下来,淡然说了一句:“你们演吧!” 便走了出去。
欧阳怡也将剧本往桌上一甩,追了出去:“婉凝,你何必听她的闲话?说到底,她不过是嫉妒。”
顾婉凝轻轻一笑:“反正我本来就没想演,要不是你,我才不来呢,你快回去排练吧。”
“你不演我也不演,她们那样的朱丽叶,哪配得上我这样的罗密欧?”
顾婉凝被她说的莞尔,便说:“晚上你到栖霞来吧,你上次不是说他们的裹烧笋做得很好么?”
欧阳怡觑着她笑道:“你这个腔调——倒有几分虞家少/奶/奶/的意思。”
顾婉凝面上一红,道:“你这个人,我惦记着你,你却来取笑我。”
欧阳怡正色道:“婉凝,这几天,连我父亲都问过我你的事情了。眼下人人都觉得你是他的女朋友,你到底怎么打算呢?”
顾婉凝默然了一阵,忽然轻声说道:“前几天,我之前想看的一部片子下了档期,他偏说还有影院在放,等我进去了才知道,原来只有我们两个人;我说起小时候吃过的一道点心,他就找来四个西点高手一个一个做下来。我明明知道......可心里竟是有些开心的。” 她薄薄一笑,“你看我这么虚荣。”
欧阳怡见她娓娓诉来,眉宇间却满是凄然,忍不住说:“你何必这样苛责自己呢?江宁多少名媛淑女,心里面只怕都惦记着这位虞四少呢!他那样一个人,又这样用尽心意,若是我遇上,十有八九也是要动心的。你若是一点都不动心,我倒觉得奇怪。”
顾婉凝听了,只漠然道:“我和他,什么都不会有的。”
欧阳怡沉默了片刻,迟疑着说:“有句话我想问你,你不要生气。”
顾婉凝道:“你我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欧阳怡踌躇再三,方才开口:“我父亲说,虞家若是娶少夫人,必是顶尖的名门闺秀。婉凝,若是你喜欢他,你肯给他做侧室么?”
顾婉凝神色一凛:“你想到哪里去了?等明年一毕业,我就去旧京考大学。”
“你这样想,他知道么?”
“那时候虞四少这里早就新人换旧人了,梁曼琳那样风情万种的女子不也是如此?”
“那你不会难过么?”
“反正不过是交易罢了。”
交易?
她牢牢记着这件事,那人倒似乎是忘了。这些天下来,顾婉凝觉得虞浩霆并不似之前传闻中那样心狠手辣酷烈冷血,脱下军装,俨然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倒也不是很难相处——只要她不提回家的事。
她最后一次循循善诱跟他商量这件事的时候,虞浩霆娓娓讲了个故事就让她明白了其中关窍:“我小时候捡过一只猫,玩儿了几天没意思就打算扔了,谁知道我准备扔它的那天早上,那小玩意儿居然自己跑了。”
虞浩霆说着,笑意凉薄地在她脸上扫了一眼:“我忽然就觉得不太高兴,叫人无论如何要给我抓回来,没到中午卫朔就把猫给我抱了回来。你想不想知道那猫后来怎么样了?
她迅速摇了摇头,之后再也不提“回家”两个字,于是两人相安无事。唯一让她难以应付的是虞浩霆一得了空,就饶有兴趣地哄着她玩儿,仿佛她不是被他辖制的玩物,倒是心甘情愿来跟他风花雪月似的。她想不明白,这个人到底是太过无耻还是太过自恋,抑或是觉得这样的消遣别有趣味?
江宁一班德高望重的名流学者去向康瀚民请愿,在北地盘桓数日,康瀚民也不得不敷衍一二,南北报章上一时尽是敦劝康氏提防苏俄狼子野心,鲸吞国土的文章,或激扬或沉郁,好不热闹。这些人回到江宁,意犹未尽,又再三向江宁政府进言,若康氏与外国媾和,必与之决裂,驱康护国。
这边正闹的风生水起,国外的一家英文报章忽然登出了苏俄拟与康氏所签的一纸密约,不仅图谋唐努瓦图,更要求康瀚民不干涉外蒙“自决”,消息传回国内,舆论哗然。连远在海外的虞靖远亦手书了一封言辞恳切的公开信,力劝康瀚民以家国同胞为念;虞浩霆旋即代父通电海内,称愿与康氏并力一心,共御外侮,为表诚意,解康氏后顾之忧,虞军防线收缩,已撤出昔年占取的绥江重镇兴城。
岂料康瀚民还未来得及接管兴城,便有人在报纸上愤激撰文,大骂他国难当头,却只知抢占地盘,御外无能,卖国有术;顺带又讽刺江宁政府软弱可欺,不能扫平康氏,力保金瓯无缺,反将国土奉上,“如此鼎力助其卖国,岂非怪哉?”北地的名流士绅、教授学生亦隔三差五请愿罢课,苏俄方面又恐夜长梦多,催促日紧,搅得康瀚民不胜其烦。如此一来,物议之中已渐有劝康氏易帜,谋求国家和平一统之声。
外界沸反盈天,顾婉凝人在栖霞,却看不出虞浩霆有何异样,倒似比之前还要轻松空闲。
“连我们学校的女同学都在议论北边的事情,你倒事不关己。”
虞浩霆听她这样说,想了一想,道:“那你觉得我应当怎样?”
顾婉凝道:“你也不能怎样。你若和康瀚民战火一燃,自有人等着趁火打劫,渔翁得利。什么‘以家国同胞为念’,‘并力一心,共御外侮’?不过是做个样子。你们这些人最自私不过,唯一不肯丢的只是手中的权柄罢了。”
虞浩霆也不反驳:“ 原来你都替我想好了。”
两人正在说话,杨云枫忽然打了报告进来,对虞浩霆笑道:“四少,明天汪参谋长生辰,我们要去南园扰他一席,他们叫我来问问,您有没有兴致?”
虞浩霆看了看顾婉凝,说:“好。明天我和顾小姐一起去。 ”
杨云枫应声刚要退出去,虞浩霆忽然叫住他:“你等等。”
杨云枫连忙站住:“四少还有什么吩咐?”
虞浩霆盯了他一眼:“你怎么回事?”
顾婉凝闻言一打量杨云枫,才发觉他右边颧骨明显有一道伤痕。
杨云枫“嘿嘿”一笑,道:“和人打了一架。”
“什么人?”
杨云枫踌躇了一下:“是私事。”
“打成这样的私事?” 虞浩霆既这样问了,杨云枫只好交待:“是在仙乐斯。”
虞浩霆瞟了他一眼,道:“你现在越发长进了。记住一条:不要给我丢脸。” 杨云枫正色道:“四少放心,跟我动手的人已经在医院了。”
待杨云枫出去,婉凝不由好奇地对虞浩霆问道:“仙乐斯是什么地方?怎么可以打架的吗?”
虞浩霆懒懒说道:“梅园路新开的一家舞场。”
注:“洗之砺、发金铁。琢而泓,坚密泽。”出自苏东坡《鲁直所惠洮河石砚铭》。
015、要她自己肯么
和杨云枫打架的,是苏宝笙的未婚夫谭文锡。
仙乐斯一开业,谭文锡就成了这里的常客,仙乐斯开业两个星期,他倒有十天晚上都带着人在这里跳舞。杨云枫前天晚上头一次来,就和他们起了冲突。
杨云枫到仙乐斯的时候,正是夜场最热闹的光景。舞池里红男绿女,衣香鬓影,迷人眼目,台上一个穿着粉红高衩旗袍的俏丽女子正风摆杨柳般唱着“蝴蝶翩翩将花采,此情此景谁不爱…”
杨云枫是生面孔,仙乐斯的人并不认识他,但他一身戎装,举止潇洒,又未带舞伴,片刻之后,即有侍者端酒过来,递给他一方丝帕,杨云枫接过来一看,上面一朵玫红的唇印,他顺着那侍者的眼色看过去,只见不远处两个艳妆女子一面说笑,一面抛着眼风给他。
杨云枫一笑,便端着酒走了过去,拎着那条丝帕问道:“是谁的?”
一个挑眉凤眼的女子掩口笑道:“你是问手帕,还是问这个?” 说着指尖在唇边轻轻一划。边上那个圆脸杏眼的女孩子也娇俏地一笑:“你猜猜看?”
“好,让我好好猜一猜。” 杨云枫说着一揽她的 ,作势欲吻,那女孩子 一声,轻轻一躲,笑道:“只有帕子是我的。”
杨云枫转脸瞧那凤眼女子,伸手道:“小姐要跳支舞么?”
那女子 一笑,把手递了过来。杨云枫揽着她 舞池,那女子顺势靠在他 前,柔声道:“我叫紫兰,这位长官怎么称呼?”杨云枫随口答道:“我姓云。”
两个人跳完一曲刚要离场,台上却出了乱子。只见两个人正在拉扯刚才唱歌的那个女孩子,不知道在纠缠什么。围观的人不少,却无人去管。杨云枫一皱眉,挽着紫兰走了过去。
那唱歌的女孩子一面挣扎一面一迭声地辩白道:“先生,我只是唱歌,不陪酒的。” 拉他的那两人看上去似有几分酒意,也不去听她说什么,只是拉人。
杨云枫见纠缠的不成样子,刚要开口,却听一个极熨贴的女声说道:“这是在闹什么?”
他抬头看时,已有一个穿着墨绿香云纱旗袍的女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这女子看上去二十五、六岁年纪,柔润素白的鹅蛋脸,薄施脂粉,一双单眼皮的狭长凤眼,柔媚中带着倦意,通身上下不见珠光宝气,只颈间挂着一串珠链。杨云枫觉得她实在不像是应当出现在仙乐斯的女子,但她袅袅行来,却又一身的风情,叫人只想到风月无边…只听紫兰附在他耳边道:“这是我们仙乐斯的领班,方青雯。”
方青雯走上前去,看了那歌女一眼,道:“雪丽,你怎么能开罪客人?” 那雪丽急道:“青雯姐,他们要我去陪酒,我只是唱歌,又不是酒女…”
话还未完,边上已有人曼声道:“请你喝一杯,也不成么?”说话的人正是谭文锡,他一面说一面倨傲地打量着方青雯,眼中尽是酒意。
方青雯嫣然一笑:“原来是谭公子。雪丽是我们的黄鹂鸟,她在仙乐斯全凭一副嗓子,别说酒,就是水,稍稍凉一点烫一点都是不能喝的。谭公子这样为难她,倒显得您焚琴煮鹤,不晓得怜香惜玉了。”她说到最后一句,嗓音如叹,说不尽的妩媚沉着,杨云枫听在耳中,心里亦不由一荡。
谭文锡听了她的话,也是一笑:“方小姐的话我总是要听的,不过,我今天兴致这么好…” 不等他说完,方青雯便道:“不如,我陪谭公子喝一杯?”
谭文锡听了,轻轻合掌一拍,笑道:“方小姐肯赏脸,那是再好不过了!你早点出来,我何必跟她们纠缠?”说着,便挽了方青雯往舞池边走去。
紫兰见杨云枫犹自瞧着方青雯的背影,掩唇一笑,伸手在他眼前一晃:“你别想打青雯姐的主意,她只管着我们,不陪客人的。”
杨云枫道:“那她怎么去陪谭文锡?”
紫兰道:“那是青雯姐自己肯的,还不是为了雪丽?怎么你也认识那个谭公子么?他倒是这里的常客。” 却听杨云枫低低道:“要她自己肯么…”
紫兰吃吃一笑:“喂喂喂,你的魂还在么?”
杨云枫一笑:“我们跳舞。”
两个人正跳着,紫兰忽然“咦”了一声,杨云枫道:“怎么了?” 紫兰下巴一扬:“青雯姐那边好像出事了。”
杨云枫一看,见方青雯和谭文锡都站着,谭文锡一手拉着方青雯的手臂,一手却像是要去抚她的脸颊,方青雯挡开了他的手,便往后退。杨云枫见状,低声对紫兰道:“我们去瞧瞧。”
“方小姐既然说陪我喝酒,怎么个喝法自然是我说了算。”说罢,端起两杯酒来,递到方青雯面前:
“我们就来喝个交杯,如何?”
方青雯并不接那酒,犹自笑着道:“谭公子,你醉了。”
谭文锡见她不肯接那酒,道:“这里闲人太多,方小姐不好意思了。走!请方小姐去国际饭店。” 他这样一说,就有人去挟方青雯。
“你这是什么意思?”方青雯面上笑容已没,冷冷瞧着谭文锡。
谭文锡浑不在意地道:“一直听说方小姐等闲不下场陪客人的,今日机会难得,我自然是要一亲芳泽了。”
见势头不好,已有一个侍者上来笑容满面地劝道:“谭公子,方小姐…” 他刚一开口,谭文锡抬手就是一个耳光:“滚!你是什么东西?” 随即对身后人道:“走!”一班人就要带走方青雯,却听有人扬声道:“慢着。”
杨云枫从人群中缓缓走到谭文锡面前,笑道:“谭公子,算了吧!”
谭文锡醉眼迷离中,仔细看了看,才认出是杨云枫,嘻嘻一笑,指着方青雯道:“怎么?你也看上她了?”
杨云枫道:“这位小姐既然不愿意跟你走,你又何必勉强呢?”
谭文锡冷笑一声,拍着他的肩道:“你看好虞四少的人就行了,干嘛来管我的闲事?”说着,放诞地凑到他耳边:“听说四少身边那个顾小姐可是个绝色,几时她离了虞浩霆,你务必告诉我一声…”
杨云枫眉头一皱,扯开他的手甩到一边。
谭文锡一身酒意中,被他一甩,就是一个趄趔,怒道:“你敢动手?”他手下人见状,便放开了方青雯,朝杨云枫走过来。杨云枫对紫兰说了句:“去带方小姐避一避。” 一边解着领口的风纪扣,一边对那班人道:“你们就一起吧?”
场中顿时乱成一团,客人皆四散走避。方青雯只避在边上,却并不离开,低声问紫兰:“他是什么人?”
紫兰小声道:“我也是第一次见,他说姓云。不过,他和那姓谭的好像认得。”
方青雯又略看了几眼,就瞧出谭文锡的人虽多,却不是杨云枫的对手,紫兰忽然道:“青雯姐,他方才瞧你都瞧傻了。” 方青雯一眼瞥见杨云枫脸上带了伤,推了紫兰一下,道:“你去找些酒精纱布,还有化淤的药来。” 紫兰掩唇一笑:“你这样快就心疼了。”
等紫兰出来的时候,正看见谭文锡的人仓皇而去。杨云枫理了理衣裳,刚要开口,仙乐斯的值班经理已跑了出来,望着一地狼藉,两手一摊,道:“这叫我怎么跟老板交待? ”
杨云枫对那经理笑道:“我来赔。”说着便去摸衣袋,一摸之下才想起今天出来,身上并没有带多少钱,略一思忖,将腕上的手表摘下来,递给那经理道:“这个押在你这里,明天我拿钱过来。”
杨云枫这只表是他前年生日时,虞浩霆送他的一只百德翡丽,颇为名贵。那经理自是识货,忙伸手去接,却听方青雯道:“我来赔。陈经理,你明天叫人去我那里拿钱。”说着,拿过那块表,看了杨云枫一眼,淡淡一笑,将表扣回他腕上。杨云枫还要说话,不防方青雯抬手轻 了下他颊边的伤口:“我帮你上点药。”
她转身走了两步,却见杨云枫站着没动,回过头来嫣然一笑,拉着他就进了舞池边的一个包厢。
方青雯手上的动作极轻,杨云枫和她近在咫尺,觉得她动作之间,柔媚不可方物,心潮起伏,人却一动也不敢动。只听方青雯轻声道:“今天的事情,多谢云先生了。”
杨云枫一怔,歉然一笑,说:“我叫杨云枫,是陆军部的参谋。” 方青雯听了,柔柔笑道:“原来是杨参谋。这次的事情,不会给你惹麻烦吧?” 杨云枫道:“不要紧,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