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伟彦笑了笑:“今晚不行,我约了小朋友,让夫人自己吃吧。”
护工好奇地打量站在他身边的戚映,还想问什么,身后的房门突然砰地一声被踹开了。
满身戾气的少年眼眸冰冷,步子迈得大而快,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径直走到戚映身边,拉过她手腕拽着就走。
那护工反应过来,怒声:“你是谁?!怎么擅闯民宅!”
季伟彦呵斥她:“住嘴!”他赶紧追上去几步,“阿让!”
这地方季让一秒也不想多呆,可他到底是停住了,看了眼身边有些不知所措的少女,回过了身去。
戚映在旁边看着,他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可依旧掩盖不住眼底的暴怒,盯着季伟彦一字一顿道:“请你今后滚出我的视线,不准再出现在她面前。”
季伟彦被他毫不留情的话气得沉下了脸:“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他几步走到季让面前,深吸几口气放平语气:“我只是想请映映吃个饭,她在学习上帮了你很多,我很感谢她。”
季让讥讽地看着他:“我的事和你无关。”
季伟彦不想跟他针锋相对:“好不容易回趟家,留下来吃个饭吧,刚好今天过年,你想吃什么,我让阿姨做。”
少年看他的眼神像看仇人:“在这个地方吃饭,我会恶心得吐出来。”他突然扫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医生和护工,不知想到什么,故意露出恶毒的笑:“那个女人死了啊?”
那一瞬间,季伟彦觉得自己好像从未真正认识过这个唯一的儿子。
他只希望他能好好长大,不求他为谁争光,只要品行端正就好。可他却自甘堕落,之前那些不良少年的举动他都可以当是他叛逆,可现在少年脸上露出蛇吐信子般的恶毒,让他狠狠心寒了一下。
他抬手,一巴掌打了过去,像要把他打醒一样。
啪的一声,重重扇在季让脸上。
满屋子都是季伟彦的怒吼:“你看看你自己现在像什么样子!”
所有人都愣住了。
没想到性格一向温和的季伟彦居然会发这么大的火。
季伟彦还想说什么,一直在旁边乖乖站着的戚映突然冲到季让前面。
她张开双手,把少年护在身后,像头发怒的小豹子,狠狠瞪着对面的男人,好像他如果再动手,她就会扑上去咬他。
她身段又细又弱,纤细的背影还在微微颤抖。
可她努力地挺直身子,努力地踮着脚,想把少年全部挡起来。
季让突然想起很多年以前。
同一个地方,同样的场景,季伟彦当着季家所有人的面打了他一巴掌。
那时候,没有一个人站在他这边。
他冷冰冰看了他们一眼,一句话都没说,转身走出门,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如今,他为了面前的少女再次踏入这个令他憎恨厌恶的地方,又挨了一巴掌,可他一点也没有上次那样绝望的愤怒。
他垂下眸,伸手牵过少女纤弱的手腕,轻声说:“映映,我们走了。”
戚映回过头来。
柔软的眼睛通红。
看着少年脸上温柔的笑,乖乖点了下头。
他牵着她走出大门。
屋外有冬日淡薄的阳光。
他听见浅浅的抽泣声,偏头看,小姑娘在哭。
好像挨打的是她一样。
季让停住步子,在她面前蹲下,笑着安抚她:“小傻子,哭什么?刚才不是很凶吗?”
她眼泪流了满脸,伸出柔软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红肿的右脸,好像在问他:疼不疼啊?
他用脸蹭蹭她温热的指腹:“不疼,别哭了。”
戚映抿着唇憋住眼泪。
靠过来,嘴噘着,轻轻给他呼了呼。
☆、第50章【50】
天边只余下最后一抹夕阳, 落在她眉眼发间, 镀上柔软的光芒。给他呼呼的时候,认真又乖巧。
季让感觉自己心柔得化成了水。
他忍不住逗她:“呼呼不行。”
戚映眨眨眼。
他说:“要亲亲才有用。”
小姑娘真的被他逗住了。愣了一下,软乎乎的脸颊渐渐爬上绯红, 她迟疑地看了看他, 好像在思考,亲哪里比较好。
那视线干净清澈又柔软,季让为自己的放浪感到羞愧。
他笑了下,手掌撑着膝盖站起身, 揉了下她的头,继续牵着她的手腕往外走:“饿不饿啊?我好饿,吃饭去。”
戚映把自己刚才在图书馆附近搜出来的饭店给他看。
季让问:“想吃这个?”
她乖乖地点头。
他笑起来:“行, 那就去吃这个。”
石子路外面就停着他的山地摩托,斜斜摆在那里, 都没有上锁。季让把那个粉色的头盔拿出来给她戴上, 系好扣子, 等她爬上后座才笑吟吟问:“要快一点还是慢一点啊?”
坏蛋,明知道她不会说话。
坐在后边连字都不能打。
她用手指掐他劲瘦的腰。
季让痒得直笑,还不忘逗她:“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快一点了。”
引擎轰鸣一声, 戚映吓得紧紧搂住他的腰。
但他只是想逗她开心,忘记刚才不愉快的一幕。车子开得安全又慢, 他怎么舍得他的宝贝受惊。
开出别墅区大门的时候, 一个老保安正在教训新来的保安:“乱嚷嚷什么!那是季家的小少爷!叫你平时多了解一下住户资料, 就知道玩手机!还瞎咋呼要抓人,我看该把你抓起来!”
那头,收到消息赶去的巡逻队正站在客厅跟季伟彦道歉:“抱歉季先生,我们收到消息有人强闯,是保安那边误会了,他刚入职,没见过小少爷,真的不好意思。”
季伟彦疲惫地挥挥手:“没事。”
巡逻队又道了几句歉才离开。屋内气氛尴尬又沉默,楼梯上传来脚步声,面带病色的女人走下来,轻声问他:“是阿让回来了?”
季伟彦回头,皱了皱眉:“你下来做什么?”
“听到你大吵大叫的,我下来看看。”她责备地看着他:“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又骂他做什么?”
季伟彦心累得不行:“你别瞎操心,回去躺着吧。”又转头喊护工:“小容,扶夫人回房去。”
护工赶紧应了,两三步爬上楼,扶住女人孱弱的手臂。她看着丈夫心力交瘁的模样,叹了叹气,转身上楼了。
一直上到三楼,护工才后怕地低声开口:“夫人,刚才那个就是你跟我说过的季总的小儿子啊?他看得好凶啊,跟你描述的完全不一样,我都没认出来。”
护工来季家照顾她有两三年了,关系亲密,说话没什么顾及。
女人轻声问:“他们因为什么吵架?”
护工支支吾吾,不敢把少年问她死没死那句话说出来,捡轻的说:“季总带了个小姑娘回家,好像是季小少爷的朋友。”
女人被扶回床上躺着。她有严重的心悸病,常年卧床,说话声都不敢大了。
护工替她把测心跳量血压的仪器重新绑上,才听到她轻轻叹气说:“好不容易找到父子关系缓和的突破口,他这又是在做什么,以后估计恶化得更严重了。”
护工安慰她:“季总就这一个儿子,今后总要回来的。别的不说,家业总要有人继承。”
女人摇了摇头:“那孩子性格倔,当年被误会之后离开家,谁都没能把他劝回来,到现在这么多年了,丝毫没有缓和的迹象,也不知道……”
她顿了顿,终究没再说什么,有些虚弱地闭上眼。
护工看着女人苍白的病容,心里默默想,如果夫人也有个孩子就好了。
可惜命不好,流过两次产,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生育了。
……
戚映在地图上搜的那家饭店有点类似私房菜,味道一般,但环境布置得很雅致,算是个小有名气的网红打卡店。
两个人坐在窗边吃饭的时候,店内有不少打扮精致的女生在拍照。
染着粉色头发的女生自拍的时候不小心把靠窗的少年拍进去,P图的时候才看到,放大一看,赶紧招呼对桌的小姐妹:“快看这个入镜的小哥哥!卧槽好帅啊,就在后边儿靠窗那!”
小姐妹笑骂她:“你要不要脸,这男孩子看上去明显高中生,你都可以当人家阿姨了,还小哥哥。”
粉头发女孩“呸”了她一声,转过身偷偷打量,看到什么又兴奋地回过头来:“卧槽他旁边那个小姑娘好可爱!天啊,我这是遇到了什么神仙爱情,我要过去蹭一蹭爱情的仙气!争取早日脱单!”
季让正在给戚映剥虾。
厨师已经把虾线去了,但虾壳还在,他用筷子按着虾头,戴着手套把虾壳剥下来,再把莹润的虾肉沾上酱汁,放到戚映面前的小碟子里。
她很喜欢吃虾,他自己一个没吃,全剥给了她。
正在剥最后一个,突然听到旁边有人问:“两位小朋友,请问我可以给你们拍张照吗?”
季让最不耐烦这些。
往常都是一个冷冰冰的滚字。
脸上刚浮上不耐,戚映扯了下他衣角,抿着唇朝他摇摇头,好像在示意他不要发火。
季让垂了垂眸,听她的话,没发火,甚至还对着粉色头发的女生笑了下,只是语气不怎么柔和就是了:“不好意思,不可以。”
女生有点失望,但也没强求,夸了句彩虹屁来掩饰尴尬:“小妹妹你长得好漂亮好可爱呀,一定是喝仙女露水长大的吧。”
戚映乖乖朝她笑。
季让在旁边:“拍照是吗?拍吧。”
女生:唉???
只要你夸我的小仙女可爱,我们就是朋友。
拍完照回去之后,粉头发女生心有余悸跟小姐妹说:“卧槽我被皮相欺骗了!那个男孩子好凶啊,刚那个眼神吓死宝宝了。还好他旁边的小姑娘软软的,哎,真是一物降一物。”
一物降一物的两个人已经吃完饭结账离开。
时间还早,但天色已经暗下来。
大年初一的街头,到处都是玩闹的人群。
餐厅对面就是一个商场,门口硕大的LED屏上在循环播放电影预告。过年贺岁片扎堆上映,看电影的人也络绎不绝。
季让低头问她:“要不要去看电影?”
都是笑点百出的喜剧片,有利于改善心情。
他迫切希望她能彻底忘记今天的不愉快。
戚映还没跟他一起进过电影院,有点兴奋地点了点头。季让笑了笑,牵着她过马路,刚进电影院,就闻到爆米花浓郁的奶香味。
戚映立刻就被吸引,扯他的袖子。
季让戳她脸:“怎么这么馋啊你,才刚吃了饭。”
话是这么说,还是带着她先去把爆米花和奶茶买了,然后再让她一边吃一边挑电影。
季让也不知道哪部好看,只能捡眼熟的喜剧演员挑。
比如某沈姓喜剧演员,他就觉得很不错。
正想转头问戚映可不可以,就看见她一脸兴奋地指着放在最边边上,一个毫不起眼的宣传海报。
阴森森的黑色背景,月黑风高,猩红的标题:
——《起棺赶尸》
季让:???
大过年的,你要老子陪你看鬼片?
☆、第51章【51】
季让觉得这电影的片方也真他妈是个鬼才, 居然选在春节档上线。
一家人其乐融融兴致勃勃来看电影过春节,都是图个开心,谁他妈会看鬼片啊?先不说吓不吓人,也不吉利啊。
资本的世界,他不懂。
这个电影院也牛逼, 喜气洋洋的吉日, 还敢把阴森森的宣传海报贴出来,还敢排片。虽然就排了这一场,还这么巧叫他们遇上了。
在戚映兴奋又期待的目光下, 大佬内心绝望地去买票。
买完之后选位置,一看, 卧槽?正中间的座位居然卖出去了一个。
是哪位勇士如此与众不同敢于挑战自己?
季让顿时肃然起敬!
他把座位选在了那人后面一排。
快到时间的时候,广播里工作人员通知:“请八点十五分观看《起棺赶尸》的顾客到三号检票口检票入场。”
季让顶着周围一众目瞪口呆的表情,面无表情拉着戚映进去了。
播放厅里黑漆漆的, 只亮着几盏昏黄的灯,大屏幕上正在播广告,正中间那个勇士已经在了, 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抱着一桶爆米花,正襟危坐。
季让定睛一看,勇士居然是吴睿。
年级第一到底有什么毛病???
吴睿像是也没料到除了自己居然还有人在大年初一看鬼片,看见熟悉的面孔, 脸上顿时涌上兴奋, 抱着爆米花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季同学!戚映同学!好巧啊!”
戚映高兴地跟他挥挥手, 季让眼角有点抽,走到他后边儿那排坐下,吴睿还处于兴奋中:“你们也喜欢看鬼片啊?”
季让突然想起来,上一次晚自习屈大壮在教室放电影的时候,他一听是恐怖片,立刻就留下来了,看来是有这爱好。
趁着电影还没开始,吴睿转过来跟他们闲聊,问季让:“你寒假作业写完没啊?”
季让语气中有股淡淡的不经意的自豪:“早就写完了,老师那边高一的补习也结束了,初七开始补高二的。”
吴睿也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很不错啊季同学!我相信你很快就可以赶上学校正常的课程进度了!”
戚映在旁边跟着比大拇指。
季让被两个学霸搞得有点不好意思,好在灯光暗下来,大屏幕出现熟悉的龙标,电影终于开始了。
两个恐怖片爱好者立刻全心投入到电影中。
伴随着闪烁的字幕,诡异阴森的BGM在影厅内三百六十度立体环绕,季让一个哆嗦,手里的可乐差点洒了。
不,他不是怕,他只是没有准备好。
他可以的!
大佬无所畏惧!
九十分钟后,观影结束。
前排的吴睿意犹未尽地转过身来,兴致勃勃问戚映:“你看出来真正的凶手是谁了吗?”
戚映兴奋地点头,两只小手合在一起比了一个开花的动作。
真凶的名字里有个花字。
吴睿激动地说:“不啊,不是她,是她前夫才对啊!”
戚映疑惑地眨眨眼。很显然,两人看了场电影,连真凶是谁都没看出来。争论了半天,两个人齐刷刷看向季让,要求他投出最后一票。
全程闭眼玩家季让已关麦,并向对方扔了一个冷飕飕的眼刀。
离开电影院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暗了,寒冬腊月,还飘着雨夹雪,刮着刺骨的寒风,冷得人直哆嗦。吴睿跟他们打了招呼就跑去公交站等车了。
季让叫了辆车送戚映回家,等车的时候用围巾把她大半个脑袋都围住,又拉开羽绒服挡在她面前,几乎把她整个人都裹进怀里。
到最后戚映也没跟吴睿争出个结果来,上车之后就抱着手机在那搜电影名,上网查结局。
季让真是没想到小姑娘胆子这么大,他有点不服气,伸手戳了下她软乎乎的脸,故意问她:“一会儿一个人上楼害不害怕啊?”
戚映弯着眼睛跟他摇头。
他不死心,又问:“晚上睡觉会不会做噩梦?”
戚映继续摇头。
大佬心中生出深深的挫败感,连头发丝都蔫儿了。
戚映歪着脑袋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什么。第一反应是好笑,但为了男孩子的尊严,忍住了。她拿手机打字问:你一会儿一个人回家害不害怕呀?
季让绷着脸:“我怎么会害怕?我又不是小孩子。”
戚映又问:“晚上回家会不会做噩梦呀?”
季让气笑了,戳她脑袋:“小傻子跟谁学的这么坏,还会奚落我了?”
小傻子抿着唇笑,想了想,松开围巾,把挂在脖子上的一根红绳扯了出来,红绳上坠了一片玉质的小叶子。
她拿过季让的手,把小叶子放在他掌心。
因为贴着身体放,玉叶还裹着她的体温。
这是刚开学的时候,她和岳梨去逛银象城,在街边一家小摊位买的。摊主穿着汉服,卖的也都是古风首饰,虽然都是很便宜的小东西,但做工精巧,她一眼就看中了这片玉叶。
她一直当护身符贴身戴着。
季让低头看着那片看上去成色并不算好的玉叶,掌心微微发烫。好半天,抬眸问她:“送给我啊?”
戚映认真地点点头,打字说:护身符,不要怕。
季让说:“护身符给我了,你怎么办?”
她弯着眼睛,有点小骄傲:我胆子大。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半晌,挑唇笑起来,低声说:“嗯,我不怕。”
他把玉叶戴在自己脖子上,妥帖地放进衣服内。
车子开到小区外,戚映没让他下车送,自己背着书包跳下车,笑着朝他挥挥手。车子掉转方向,继续往季让住的地方开去。
他坐在车内,手掌按住胸口贴着玉叶的位置,低低笑出来。
……
新的一年就在烟花爆竹中过去了,高中生学业紧,假期根本没几天,海一的高三学生初七就开学了,高二也没好到哪里去,只多了三天,初十开学。
俞濯初八才开始赶作业。
还痛哭流涕求他姐帮忙写数学卷子。
戚映心软,禁不起哀求,最后两天本来答应了要跟季让去图书馆看书,最后只能爽约,陪俞濯在家赶作业。
季让听闻此事后,将俞濯划入本学期必揍名单。
☆、第52章【52】
初十之后, 全国各地陆续上演大型灾难片上部《开学!开学!》,大型灾难片下部《补作业!补作业!》。
戚映倒没这个烦恼,她喜欢上学,作业也完成得很好。
刚刚开春的季节,天气还是带着寒意, 但街边的树枝已经抽出新芽, 枯黄中一点绿,看着人心情都变好了。
到学校之后,各科老师安排课代表收作业。戚映性格好, 那些还在赶历史作业的同学请求她多宽限一会儿,她都答应了。
岳梨把她从乡下爷爷奶奶家带回来的特产分给座位周围的同学, 戚映很喜欢她给她的那袋杏子蜜饯。那是岳梨奶奶自己做的,捂了一个冬,酸酸甜甜清脆可口, 比外面卖的好吃了不知道多少倍。
她吃了一半,舍不得吃完,把口子封好, 卷起来放进自己的校服口袋里。
岳梨过年吃得太好太油腻,额头上冒了好几颗痘痘,她趴在桌子上对着镜子一边挤痘痘一边问戚映:“映映,你上学期能听到了,那这学期是不是就能说话啦?我好想听听你的声音啊, 肯定很好听!”
戚映晶亮的眸子暗了下来。
过年的时候舅舅带她去了三次心理诊所, 一直给她治疗的心理医生给她做的各项测试结果都显示良好, 可她还是发不出声音。
从诊室出来她去上厕所,回来的时候在门外听到心理医生声音沉重对舅舅说,她这样的情况实属少见,可能以后都无法开口说话了。
舅舅没把这些告诉她,从里面出来后还笑吟吟地安慰她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他不说,戚映也就假装没听到。
只是回去后,每天晚上睡觉前,她都站在穿衣镜前,一遍遍练习发声。
可是毫无作用。
戚映知道,是这具身体的问题。
就像这具身体抗拒着回忆有关父母的一切一样,也抗拒着说话。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岳梨见她垂头丧气的样子,赶紧把小镜子收起来,用纸按着额头痘痘冒血的地方,靠过来安慰她:“没事的啊映映,这学期说不了就下学期,下学期说不了就下下学期!我相信你毕业前肯定可以恢复的!”
戚映打起精神,朝这个小太阳同桌笑了笑。
上午基本没有课,都在收作业开班会,下午上课的时候刘庆华突然想到什么,站在讲台上宣布:“从明天开始学校恢复课间操,都必须去,不去要扣班分的。”
教室里顿时一阵哀嚎。
上学期入冬的时候学校体贴学生辛苦,不让他们大冷天在操场喝冷风,很人道地取消了课间操。本来以为以后都不会有了,没想到这学期刚开学就恢复了。
刘庆华用黑板刷拍了拍讲桌:“安静!学校还不是为了你们的体能素质!天天缩在教室里不运动,考个试都要晕倒,春季容易感冒,必须要加强锻炼!”
班长陈梦洁想到什么,举手问:“刘老师,这个学期是不是轮到我们班领舞了?”
领舞是指广播体操期间站在最前面的舞台上,带着全校学生做课间操的学生。一共四个人,高一高二各两个,半学期换一批。
一般都是各班的文体委员,身段模样都标志,动作也标准,比国旗班还要万众瞩目。
刘庆华点点头:“对,我们班和十三班。但是十三班的文体委员重感冒了,我们班出两个人。”她视线扫过下面,点名道:“赵都南,戚映,你们两准备一下,动作都还记得吧?”
赵都南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肯定会领舞,脸上都是洋洋得意的喜悦。突然听到戚映的名字,笑容一僵,牙齿差点咬碎了。
怎么哪哪都有这个残疾人!
但是她惧怕季让,那次之后不敢再欺负戚映,再生气也只能忍着。
戚映听到自己的名字也很惊讶,不知道自己怎么稀里糊涂就成了领舞了。
刘庆华却没有解释,直接结束了这个话题,把新卷子往下传:“书都收起来,开学测验,让我看看你们寒假是不是只顾着耍了。”
下面又是一阵哀嚎。
刘庆华看了眼乖乖收起书准备考试的戚映,心里默默叹了声气。
昨天俞程给她打了个电话,把戚映的情况跟她简单说了一下。小姑娘虽然看上去已经和常人无异,但始终无法开口说话,可见心理创伤依旧积压在心底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