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了。”许禾说着,眼泪掉了下来。
房间里有淡淡的青草香气,是窗外刚剪过的草坪的味道,被清澈的风轻灵的泼洒着。安喻沉醉在这香气里,他知道许禾的一扇门为他彻底敞开了。

付卓来的时候,安喻搂着许禾的腰、扶她在地上溜达,两个人把病号服穿成了情侣装。付卓是程青柏费尽周折终于找到的——许禾的简历里没有任何可联系的家人,这人像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不沾天不靠地的。程青柏最后还是从老王那里找到了线索。付卓正在外地采风,接到消息火速往回赶,下了飞机直奔医院。
对许禾来说,这绝对是“如从天降”。她吃惊的看着付卓:“你怎么来了?”
而在进门的一刹那,付卓所有的担心和注意力从许禾身上直接过度到安喻身上——这肯定是许禾的新男朋友。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告诉我。”付卓瞪了许禾一眼,看向安喻。
安喻对这位妖娆辣妈的印象极其深刻——那次她在街头打过许禾。安喻主动和付卓打招呼,很尊敬、也很有礼貌,讲了他们遇险的经过、许禾的康复情况。
“对不起,让您也跟着受惊了。”安喻最后说。
付卓对“安喻”这个名字有莫名的亲切,对安喻本人更是极有好感,也就不追究他险些害死许禾的事情了:“都过去了、你们也都平安,就好好养着吧。许禾恢复得不错,什么时候能出院?”
许禾不吱声,她旁观者似的看着付卓和安普然的儿子相谈甚欢。这一幕当真出现在眼前时,许禾只觉得命运诡异离奇,而她则无比自私邪恶。
安喻意识到自己妨碍了这对母女的相处,道别离开。付卓一直送他出门,转回身兴奋的问许禾:“安喻这孩子真不错,你的新朋友?他是做什么的?”
许禾说:“你怎么不自己问他?”
“我怎么能像那些俗气的丈母娘一样嘴碎?看得出他对你是真喜欢。你看,我说过你会比我命好吧,还真的是。”
“他姓安。”许禾说:“你猜他是哪个‘安’?”
付卓笑意淡去,警惕的看着许禾。
许禾悲哀:“你和我犯了一样的错误,认识他的时候都大意了。他是‘安氏电子’的‘安’,‘安普然’的‘安’。安喻,安普然的嫡生独子。”
付卓闪电般的回头看,安喻离开的门关的很严。待她回过头来时脸色刷白,陡的,付卓甩手给许禾一记脆亮的耳光。
付卓很阴森,声音低沉颤抖:“我警告过你,离安家远远的!结果你和谁搅合在了一起?嗯?说,你怎么认识他的?你想干什么?”

许禾挨打无数,但她从没觉的如此狼狈过,甚至她也认为自己该打。许禾无法对付卓解释,爱上安喻的那些话她说不出口。
付卓眼里,沉默的许禾是根杵着的木头,不辩解、不认错、不驯服、甚至不搭理她。付卓怒不可遏:“上次你问谁是你爹的时候是不是就认识他了?你藏着什么样的黑心呐?二十多年了,你一直知道安普然的事情,却在我面前只字不提;原来你在私底下接近着安家、竟然和他的儿子搞在一起,许禾你的心有多阴!你安得什么心?你想害死我是不是!你说话呀你!”
付卓抡起手袋砸向许禾,当年她捡回家养大的分明就是一个祸根。再回想刚才她和安喻说话时许禾一言不发的在旁看着,付卓不寒而栗,谁能想到一个婴儿长大后会变成恶魔…

许禾终于开口了,和付卓是一样惨白的脸:“我没有刻意接近安家,偶然碰到他的,成了朋友之后才知道他是安喻…”
“朋友?什么性质的朋友?”付卓叮问。
“…,你刚才都看到了…”
“你、你变态呀你!有没有廉耻啊?你不要脸我还要!”付卓气得发抖,手指狠狠的戳着许禾的头,一下比一下用力:“你知道他是谁还要和他搅合在一起?你这不是存心是什么?这么多年你是亲眼看见我有多难、我是怎么被他害了一辈子的,许禾你但凡稍微有一点点的良心,怎么能忍心来掀我脊梁骨,这样对你妈?”
许禾不躲,像个沙袋似的被付卓戳歪了又回位继续挨打。歪着歪着,许禾哭了:“妈我不是故意的,我离开过他的,可是现在该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
“不要叫我‘妈’,我后悔养了你。”付卓喝断许禾,像是面对着仇人,她看不见许禾的眼泪,当下最紧要的是阻止许禾继续胡作非为。
“许禾,我就算打死你也不会允许你和安家人再有任何来往,你马上跟他断干净了。我现在去给你办转院,出院以后你住我家里去。安普然的儿子能是什么样的男人?哼,对你最多也就几天的新鲜,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别给我丢人现眼。”
高跟鞋的声音离开后,房间里静得死寂。许禾无力的仰栽在病床上,眼泪磅礴而下。
这是第一个骂她的人,付卓深知内情,当然会骂她“变态”。以后还会不断的有人骂她,安喻必定将是最恨她的那一个。
这一上午,安喻让她看到希望的天堂、付卓把她从天堂打回地狱。安喻没有看到付卓骂她的这一幕,许禾不知道这是“幸”还是“不幸”,她放弃一切选择,随命运摆布,未来会怎样她不敢想。
窗外的天蓝如碧海,让许禾无比怀念干旱冷酷的沙漠,在那里她和安喻险些成为一段美丽的传说——致死都相拥的干尸情侣,腐朽与共、不离不弃——如今看来那是最好的结局,是她最幸福的时刻。

付卓径直去找医生提出转院,但医生不同意,因为许禾的身体状况依旧很差。而且这个病人来历复杂,仅凭“病人的母亲”的身份是做不了这种决定的。
其实就算医生同意付卓也办不了转院,许禾入院的一切手续、凭证都是安氏电子的人办的,她无法和医院进行财务结算。
付卓不想再看见许禾,离开了医院。她后悔得要命:当年真不应该收养这个孩子,许禾小时候拖累她、长大了和她吵架、现在更是又要把她拽回二十多年前的噩梦里,而那是她避之不及的深渊。
如果这是她亲生的孩子,许禾再怎么折腾付卓都认了——她生的她没的怨,只能认命。但这孩子偏是她一时好心捡来的…她是哪一辈子欠了许禾的孽债要今生来还?活脱脱的现世仇人。
现在和许禾断绝关系能不能躲过这场厄运?付卓心中一动:对,最后的最后她只能选择同许禾断绝母女关系,只要许禾不说是付卓的女儿就行。无论如何不能让安普然再听到她的消息!

26
许禾的身体在生机勃勃的恢复着,一天好过一天,挡都挡不住。唯一的麻烦是她的腰伤和腿伤复发了,站起、坐下、躺倒时都是僵直的木头人,这延长了出院的日子。安喻已经出院,但天天泡在她病房里。他对这家医院渐渐的不满,因为医院的骨伤科水平一般,对许禾的旧伤治疗乏力。安喻在联系几家著名的骨科医院,谋算着把许禾的身体返厂,彻底大修保养一次。
许禾则主动把出院的日期短信给了付卓,等付卓那天来把她带走圈禁。
她倒不是想要和安喻断掉,而是以“我为鱼肉”的态度等待命运的裁决:付卓要带她走她就会跟着去、安喻对她的动作越来越亲密许禾也顺着他。自知对未来的结局没有任何控制的能力,许禾用“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态度和安喻爱着,这符合一个活在遗言里的人的态度,起码安喻对她很满意。
不然她还能怎么样呢?
一天夜里,许禾忽然发现自己择床的赖毛病、还有跟了她二十多年的黑暗恐惧症消失了。意识到这一点时许禾被吓到了,这怎么可能?
但她确实能在病房里独自安睡整晚,不会在黑暗中警惕的大睁着眼睛,更没有臆想什么地震火灾、窃贼入室、虚空中忽然伸出的一只密被绒毛的巨手…虽然病房有比宾馆更能激发她恐惧的便利刺激——比如这张床上就轮番睡过各种死因的临终病人。
许禾努力的回忆这是为什么,这种变化从何时开始。然后她想起来了,是在沙漠中的那些天:第一晚她和安喻挤在车里,第二晚安喻拉着她的手在漆黑里走了一整夜、想把她带出死亡之地。
想到这些许禾哭了,疼得揪心。

出院这天安喻早早的就安排好了车来接,许禾说:“我要等我妈来接我。”
安喻只能陪着傻等,但午时之后付卓女士还不见踪影。
安喻等得焦躁:“先跟我去吃饭,然后我送你去你妈家,行不行?”
“她来了我不在怎么办?”许禾说,她非同一般的固执再次显现。
“你是这么听你妈的话的人?你有的是时间等,我忙着呢。”安喻恼火,打电话派人去接付卓。
许禾看着安喻打电话,电话还没挂断,她忽然仰头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这突兀让安喻异常惊喜,他喜欢女人偶尔的主动、非常喜欢。他们开始纠缠拥吻,绵密而纵情。

安喻派去接付卓的人找到她时,付卓正怒气冲天的要和舞团的团长较量。走廊里遇见人、听见说“许禾小姐在医院等您”的话时,付卓压根没留神,只急着把眼前的杂人赶紧打发走:“我眼下有要紧事顾不上她了,你让她自己回吧。”
付卓又在忙着和运气斗争,要把好运往向着自己的方向掰。她始终不肯交出手里的经典舞剧,想以此保住自己在团里一等一的地位、还有她在江湖中的威望。可惜,团长们是越被要挟、就越会尽快要收拾掉你的那种族群,团长的决定是“忍痛割爱”,拿掉了这出舞剧的经典地位,从此不再上演。
付卓咄咄逼人的找到团长,开门见山:“张团,你什么意思啊?这手杀人不见血的招够狠,我怎么得罪你了,把我往死路上逼?”
张团打官腔:“年代不同了,现在的观众都是九零后了,舞剧也要跟上时代才能生存。放心,有合适的机会你的剧还是要上的。”
付卓冷笑:“少来这套,你是想捧小姑娘。我知道,那小姑娘抓了你的‘把柄’了,是吧?”
张团变了脸:“胡扯,你造谣我是要追究你责任的!付卓你要承认自己已经过气了、你的剧也过气了,不要以为团里非你不可,你下去了我们只会发展得更好。你这种台霸阻碍有才华的年轻演员发展,早就应该被拿下。”
“得了吧,你偷偷去欧洲是谁出的钱?还有日本、美国,你带着哪个‘优秀年轻女演员’一起走的?”付卓问。
张团失声,瞬间灰头土脸。
付卓憎恶的瞥一眼张团:“欺负人得有个度,先想想你自己是不是干净。我不告你、你也别动我的位置,咱们相安无事,别把我惹急了,谁都没脸。”
她没钱没靠山,浑水圈里趟了半辈子,早不是用两句冠冕堂皇的话就能哄过的小姑娘,更不是听凭人捏来捏去的软柿子。为了防备被人踩扁的这一天,付卓平时一边经营人脉扩大自己的影响力、一边在留心收集这些恶人的把柄,关键时候很管用。
从张团办公室出来,付卓迎面碰见了欲对她取而代之的“新秀”,新秀和付卓早已闹得连面子都不顾了,见面互为陌路。
付卓对她还是有些惋惜的:和许禾不相上下的好年纪、专业也不错,可惜傍人的眼界和水准太差。张团?那个干瘪老男人帮不了你,可惜了花儿一般的摸样了。
紧接着,付卓四处活动,业内的重量人物、团里说话有分量的人,她都挨个拜访到,表达她的舞蹈态度,强调她的经典剧是何等的重要不可取代…没两天,剧展的开场大戏宣布了,结果非常令付卓满意,付卓老师又要紧锣密鼓的排练了。
许禾的事情付卓似乎忘记了,也许是她也想像许禾一样想逃避隐患——我没看见它、它就不存在。

那天的许禾没有等到被付卓亲自带走,就被安喻带去吃午饭。安喻是要把这一天过成节日的,他定了私人会所,还叫了老王、黄工,这是生死之交四人组,外加程青柏。
出事之后程青柏还是第一次见许禾,看到脸被晒伤、发色干枯的许禾,程青柏不禁有些感慨。
许禾和他打招呼:“小妈,好久不见。”
众人都恶作剧的哈哈笑,等着程青柏的反应。程青柏无可奈何,又觉得这称呼亲切,也就默认这个“昵称”了。
席间,安喻一一与众人相敬,话不多、分量很重:“这次的事是因我而起,各位对我都是救命之恩,日后咱们肝胆相照。”
几人大病初愈,淡水充酒。虽是水,也豪气,共生死的情分甘洌在骨里。黄工健谈,拽住程青柏细讲当时的九死一生。老王还是影子一般的不声不响,安喻唇角带笑静静的听,一手始终搂着许禾,他们已经是人前公认的一对。
小聚散后泡了温泉,傍晚黄工要乘飞机回地质队,几个人一起送到机场,等他过安检才走。临走前许禾看见安喻把一个精致的小袋子强塞在了黄工的手里,应该是一份厚礼。
回程路上,安喻问许禾:“你想要什么礼物?”
许禾干脆:“现金。”
“多少,开个价。”
“这个要看你的诚意了,还有你够不够大方。”
“嚯,这是要大斩一刀、分我家财的口气啊。”安喻好笑,问:“我可以给,你敢不敢要?”
许禾一晒,佯装不信,其实是避而不答。
安喻有些不快,她这几天一直是这个调调,避重就轻的玩太极。安喻直接把车开到了他的公寓,等着看许禾的反应。
许禾知道他在生气,叹气:“干嘛?不就是想跟我上床么,那上楼吧。”
她松开安全带下了车,往电梯口走,她成功的用这种方式破坏了安喻的兴致。安喻火了,跟上去扯住许禾恶狠狠的吻。这个吻干裂滞涩,他们都很认真配合的做动作,偏就都不在兴趣里、都热不起来。
安喻拖着许禾的手进了电梯,他能感觉到她的紧张和胆怯。进房间时许禾的脚绊了一下,安喻就势把她摁倒在地上。许禾大睁着眼睛盯着安喻,紊乱起伏的胸廓非常诱人。
安喻问:“怕了?谁刚才主动说要陪我上床?你明明知道我想这一天很久了。”
他埋首在她颈侧轻吻细啃,延着锁骨而下到了胸前,隔着衬衫挑逗她。许禾难过的躲无可躲。身下柔软的蠕动却让安喻更加难耐,他的手在解她的衣服,很轻易的除去了所有障碍,女人的身体柔软得让他眩晕。安喻的动作大刀阔斧,毫不犹豫,许禾即便想反抗也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和方向。
他能感觉到许禾也在享受他的爱抚和迷恋。但就在他弓起身要用膝盖分开她的双腿时,他在她唇际的辗转间触到了湿润——是眼泪,她不声不响的在哭。
安喻冷笑,放开了她。他觉得很没意思,说:“不愿意就算了。”
许禾不说话,她过来吻他、纠缠他,憋着一股愣劲儿要和他继续。但安喻已经没了兴致,制止住她的乱动:“我要心甘情愿的女人,你现在不是。”
许禾看着他,嘴唇咬的煞白。安喻叹气,去搂她:“别意气用事,我刚才是吓你的。出院了就搬过来和我住,你看你妈不要你,你又怕黑胆小,过来让保姆照顾你,好不好?”
“我妈妈会杀了我的。”
“哈哈,不要和坏男人在一起?听妈妈的话是好女孩,随你。你去洗个澡,一身没散的消毒水味儿真难闻。我去隔壁房间睡。”安喻起身要走。
许禾骤然间全身一凉,她仰躺着看安喻,他真的是在故意吓唬她,衬衫的纽扣没解开一粒,腰带都没松。
鬼使神差的,许禾扯住了安喻的裤角,手留恋在他的脚踝处,向上钻进他的裤管在小腿处游移。安喻的筋骨结实,肌肉在她的抚触下敏感滚动着。她喜欢他的身体,喜欢和他接触,她爱他、甚至渴望他。可不可以放纵的不管不顾?此生此世就此一次,谁都不会知道的…

27
酥麻从脚腕处开始,电流窜遍全身,安喻蹲下身看着她。丝绸般的月光落在许禾身上,苗条圆润的身体光洁诱人,她的腿长得不可思议。
“你在玩火。”他的声音黯哑。
“我心甘情愿。”许禾去解安喻的腰带,金属扣像个暗器,黑夜里她看不清,费力的尝试着解开。安喻的胸腹难耐的起伏着,没有坚持多久,他的体重压了上去。
他的纽扣和腰带硌得许禾生疼,她难过的伸手去推。安喻这次在飞快的解自己的衣服,她的手触倒了他温热的腰腹,那里的肌肉和线条让许禾迷恋眩晕,她的双手像两条灵蛇攀缠其间。
安喻呻吟出声,身体紧绷如一条线,一野兽忽然从他身体里扑纵出来,他用力分开她的腿,恶狠狠的俯冲进入她的身体里。
许禾吃痛的惊叫出声,她被撕裂了,还在被持续的往深处撕。安喻进入得很艰难,这让他更痛苦也更痛快,他脱缰似的猛力向更深处冲过去。
许禾一次次的被撕扯得更狠,可她不想表现得没见过世面,咬紧牙关忍着。她的身体则向上弓起像一座桥,更接近那痛苦之源,但她从始至终都很紧张、僵硬。
安喻彻底疯了,被爬越巅顶的魔咒驱策着疯狂攻击着她、毫不怜惜。他太久没有床伴,完全控制不了自己。许禾不可思议的致密犹如火上浇油,甚至她的痛苦、笨拙,都在召唤他通向冲刺的狂欢。很快的,他听到梵音响起,全世界轰然倒塌,幻化成一片极乐虚空。
“对不起。”安喻说。他的身体很完美的覆盖着、包裹着她的。
许禾终于熬过去了,她想笑:这档子事原来就是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就是身体的接触?接触部位在原始人之最初被一片树叶遮住,所以和握手就有不同意义了。她想起木瓜说过的“遗传性吸引”,这一刻她原谅自己了:禁忌,都是人为设定给自己的枷锁,为什么不可以?不就是那么点儿事儿?

安喻又在撩拨她,这一次他很耐心,肆无忌惮的探索着,这让许禾想起了一个词——“把玩”。许禾难过的扭动着,像躲避又像迎合:“你要干什么?”
“让你知道什么是滋味儿。”他缓缓的挤进了她的身体,悠长的深入着,捋过她的深处把她撑开,凝视着她的反应。
许禾惊恐的看着安喻,他直抵她的心,她被这种无法承受的快感一次次的击穿。许禾不由自主的摆动了起来,唇张开像缺氧的鱼,浅吟低唱着:“安喻、安喻…”
安喻俯身包裹住她,缓慢又深沉的折磨着她。许禾在他身下变成一只扑棱棱的鱼,鲜灵灵的激跃着。他们的身体绞在一起,细密的汗水交染着,侵入对方的气味里。许禾的配合让安喻兴奋无比、但她完全不得要领,他笑了,诱导着她、带领着她,时而澎湃时而舒缓,嬉戏着、了解着对方。
窗外的夜风饱含着湿气,不知什么时候迷迷蒙蒙的下起了小雨,这是今年的第一场秋雨,微凉的气息荡涤着房间里的潮热。
许禾听了一夜的雨声。就在以为自己精疲力竭的时候她猛然被高高挑起,安喻用不可思议的速度把她一波波的往高抛。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许禾被夹在“痛”与“快”的缝隙里近乎窒息,她疯狂舞动着,无以复加的快感中她以为自己要死了,用力的抓安喻,胡乱的到处抓。
“就这样,是不是?”安喻粗重的喘息着,问。许禾说不出话,腿绷得越来越紧。蓦地,她的每一颗细胞炸裂开来,有刺目的光芒射穿了她,许禾终于透出一口气,畅快的全身痉挛。
活色生香中安喻癫狂着,他在极限节奏中努力突破着。忽的,许禾的体内“砰”的一下变空了,随即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吸他。安喻控制不住的喷薄而出,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往她体内钻、钻、钻…
许禾听见自己如重生般的叫声,居然没有回音。安喻的闷哼声追上了她的,交织在了一起久久不落。

“小禾,你真棒,谢谢…”高潮回落,安喻亲吻着她,餍足的睡了。
熟睡的安喻英俊迷人,许禾回忆着他带给她的骇人的欢愉,忽然觉得恐惧——这档子事儿和“握手”绝对不一样!
黑白光线下的安喻像完美的大理石雕塑,沉静,安稳,清宁得近乎无辜。许禾跌坐在地上:许禾你瞒着他、你欺骗了他、你自私无耻,你会遭报应的…

第二天任凭安喻怎么劝,许禾坚持回自己的住处,他也只得送她。安喻绕路先去了安氏大楼,傍晚的下班时间已过,他有些事情需要去处理。许禾被带进了顶层的办公室,在套间的里里外外游荡着闲看,安喻听着秘书汇报工作,目光始终不离她。
有人敲门,是董事长的叩门风格,安喻忙亲自起身过去开门:“您怎么过来了,还不下班?”
安普然是知道儿子来公司了,过来看看他:“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全好了,周末陪您游泳?”
安普然很高兴的看到儿子气色很好,他看到一个细高挑儿的女人,靠着在套间的门框站着。她背着光、歪着头、不声不响,但安普然感觉到她是在注视他,而且是异乎寻常的关注。
安喻给父亲介绍:“这就是许禾,昨天刚出院。许禾你过来,见过董事长。”
许禾从阴影里走出来,站定在安普然面前:“您好。”
许禾的冷淡很无礼,她的手甚至是抄在裤兜里的。安普然又是何等人物?他敷衍的点下头继续吩咐安喻一些事情。许禾看着安普然,忽然说:“您和新闻里的不一样,和专栏里的介绍也不一样。”
被打断谈话的两人都看向了她,安普然面色不愉,安喻问:“当然不一样,你说说哪儿不一样?”
“看着很不好对付。”许禾说:
安喻笑了,丢给许禾一个“真会拍马屁”的白眼。安普然的对许禾的态度缓和很多,他从不自标为善类,在他眼里利益和公平都是靠对抗争取到的,这种意义上讲他更欣赏“刁民”。许禾的话很和安普然的心思,何况已经很少有人敢这样评价他了。
他问许禾:“安喻说你是练艺术体操的。”
“已经不练了。”
“在做哪一行?”
“什么也没做。”许禾说。
安喻给许禾贴金:“她最近休假。许禾之前做一些舞蹈赛会的组织和顾问,都是公益性的,这方面她很专业。”
安普然微微点头,聊了两句后,许禾去一旁等安喻。许禾一直以为见到安普然时她会激动得难以控制,而她却处于另一种失控——平静的要死。
她能听到安家父子的谈话声,但听不清内容。许禾能理解付卓为什么会爱上安普然了,衰老在他身上目前只添了魅力,还没老到令人生厌。
许禾也能想象到安普然是怎样轻易、冷酷的甩掉一个女人,当时十九岁的付卓根本无力招架。
之后的付卓在两次婚姻里一败再败、声名狼藉,不知有多少次被借酒撒野的歹人深夜来敲门。而作为拖油瓶的“野种”,许禾是在被人肆意的欺负中长大的,孩子的世界更是弱肉强食,丛林法则。所以许禾一直迷恋强壮的肌肉男,爱上老张更是因为爱上了他完美的肱二头肌。
办公室里奢侈敞亮,窗外是夜的世界,漆黑的角落里藏污纳垢,有人卑微的谋生、成长。许禾认为自己更适应黑暗,注定也要回到黑暗里去。她右手握拳抵在唇边,这是个掩饰秘密的防御性动作,下意识间她的手腕外翻,灯光下那处纹身暗红醒目。
是安喻打断了她的回忆,他唤许禾一起离开。许禾回头间才察觉到安普然目光如鹰,盯在她的手腕上。许禾意识到了什么,有种被打回原形的惊骇,手腕处火烧般的疼。
安喻在叫她:“小禾,要走了。”
安普然的目光挪在了许禾的脸上,四目相对,两张冷脸。
安喻走过来摸摸许禾的脸,问:“怎么了,不舒服?”
“没有。”许禾对他笑笑,站了起来。
“许禾多大了?”这是安普然问的。
“二十六。”
“父亲、母亲是做什么的?”
“母亲是舞蹈演员,我没有父亲。”许禾答。她和安喻在安普然面前站成一双,显然安喻握在许禾腰际的手扎了这位父亲的眼。
安普然没有继续问,被安喻亲自送到楼下的车里,许禾第一次看到了安喻的“孝”。

安普然原本是要去应酬的,但心境从未有过的烦乱,就回了家。家里妻子穆晓波不在,这对原配夫妻这么些年来都是各玩各的,互不干涉、相处和谐。安普然去了自己的书房,他总是想找些什么,但他清楚不可能找得到。
安普然是从不留旧物的人,与一般人遇事要详细记录的习惯不同,他每天临睡前都要回想当天做过的事、说过的话,把所有的记录统统销毁。这也锻炼了他惊人的记忆力,比如说二十六年前他收到的那张照片,至今清晰无比。尤其是照片中女婴腕上的红色胎记,与许禾腕上的红色纹身同样让他觉得隐患无数,又碰巧都是二十六岁。
回来的路上他就派人去查许禾的出身背景,这是件简单的事,果然材料很快传了过来。安普然先找许禾母亲的资料,“付卓”这个名字他不熟,不禁放了心。资料里这位母亲离异两次,之后的历任男友均未成正果,是个声名狼藉的女演员。安普然不屑:这种不安分的女人!
然后,他看到了“付卓”的照片,是个明艳的妇人。杏眼上挑,一如二十多年前。她没什么大变化,但是她老了。
往事洪水冲来,安普然一时间有些懵。她到底是把那个孩子生下来,甚至养大了。
安普然把付卓的资料彻底删除,但保留了许禾的。今晚是他第一次见她,和安喻是一对情侣的摸样,真是孽缘。
安普然拿起电话拨出去:“你从现在开始盯牢许禾,尤其是她和安喻的情况。另外找个时间我要见下付卓,尽快,最好是明天。”

穆晓波回来时已是凌晨,见安普然书房里还透着光,轻手轻脚的过来看。安普然站在窗边背对着门,整个房间里都是烟气。几十年的夫妻,她能看出他在生气,而且是很大的气。
“怎么了?”穆晓波问,走进了房间。桌上的电脑开着,她饶有兴趣的看:“这是跟着安喻去Y城的那个女孩,真是从小就漂亮。这女孩一股子傲气,看上去脾气也不大好,不过我还是挺喜欢的。”
穆晓波看不到安普然阴郁的脸,他说:“安喻不能和她来往。”
“你怎么管起这些了,只要他高兴就行,说不定没几天那两人自己就散了。跳艺术体操的?哼,她倒是想跳龙门呢。”
这话又不顺安普然的耳,他用力的摁灭烟蒂,先离开书房:“不早了,睡吧。”
穆晓波裹紧身上的披肩回了自己的房间。她擅长在安普然的高压强势做派下经营一份怡然自得的好心情,万不想和一张臭脸过一整夜,太对不起大好的月色。

28
秋夜霜露湿重,安喻送许禾回到她的家。安喻问:“必须要住这里?”
“晚安,再见。”许禾头也不回下了车。
安喻追她上了楼:“我看看你住得怎么样。”
房间门口,许禾回身挡住他:“你别进去了。”
漆黑里,安喻的眸子不知从哪里借来了光,亮得摄人心魄:“为什么,难道里面藏着男人?”
许禾身后的防盗门陡然打开,是欣喜的木瓜:“你终于肯死回来啦!”
但木瓜看到许禾和一个男人面对着面、身体相贴几乎要吻在一起似的。她莽撞的动静惊得那两人迅速分开,木瓜深觉自己鲁莽粗笨。
许禾转身大力抱住木瓜,她终于有了回家的感觉:“我是死回来了…”
安喻伸手握住许禾的后颈:“别煽情了,大晚上的吓着人。”
木瓜扑闪着眼睛瞧安喻,安喻对这个大眼睛的瘦小女孩笑笑,木瓜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许禾走的时候对木瓜假称回老家,出门两三天。没想到一走一个多月,险些真的“回了老家”。木瓜一直忙着赶稿子,黑白颠倒中连房门都没出,她没联系过许禾,没想到许禾今晚带了个极品帅哥回来——感情她这些天是“偷情”去了。
木瓜给两人倒了水端来,杯底水渍在桌面上沾了个亮亮的水圈,许禾看着别扭。安喻睨她一眼:“想说什么?”
许禾遗憾的摇头:“实在是太浪费了。”
安喻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木瓜不明白他们的默契,就看见安喻拉着许禾的手进了他们的房间、关上门。木瓜这才透过一口气来:她在安喻面前呼吸紧迫,脸烫的就要掩饰不住了。
木瓜回房间,坐在电脑面前好半天没有码字的心情。良久她敲下一行字:
“女人的分类标准有两个:漂不漂亮、和有没有钱。漂亮的才有资格晋级为‘灰姑娘’。如果你没钱、不巧又不漂亮,就不过只是个‘女人’。平凡的女人努力的拼搏,一边等待着懂她的男人。可惜皮相世界,男人已经不在意女人的心里是不是有颗红宝石了,他们看不见。”

另一个房间里,安喻看着许禾整理东西,因为身体虚弱,她的动作很慢。她今晚还有些古怪,是从安普然问到她的家庭开始的。安喻知道许禾的所有情况,她的母亲、她的成长史、她的前男友、甚至她前男友的现老婆。据他了解,许禾的父亲平稳的经营着一家小公司,但安喻没想到方才她会说“我没有父亲”。
安喻问:“为什么不能去我那里住?我以为经过昨晚,我们之间应该不同。”
“我只是想回自己的地方。”许禾说。
“因为这里让你觉得安全?”安喻问。
他一手拎着窗台上的迷你灭火器、另一只手里是氧气面罩,脚边是逃生绳索——如果此时失火,许禾立刻能用灭火器灭火;也可以带着面罩从室内逃走,而不会被烟雾呛昏;实在不行,她还可以翻出窗利用逃生索安全滑落到地面。总之,死不了。
安喻有种说不出来的奇异感觉,他说:“你活的真是太、太万无一失了,这些个宝贝你用过么?”
“没有。你别管我,我有病,强迫症,快发展成神经病那种的。”
“为什么会这样?”
“我要是知道为什么,我就不会病了。”
安喻拽了许禾到眼前,问:“因为从小离开父亲,所以落下的这毛病?”
“我没有父亲。”
“老许,不是你父亲?”
许禾更正:“他不是,他只是我妈的第一任丈夫。”
见安喻错愕,许禾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姓‘许’不姓‘付’?因为我妈未婚时我就出生了,我在乡下和外婆住,还有种说法是我是外婆捡来的、不是我妈生的。后来我妈和许先生结婚了,正是那年外婆死了我被接到我妈家,许先生这才知道我的存在,他开始打骂我妈和我。但我妈还做梦能和他过一辈子——我妈其实挺纯情挺傻的,为了讨好他还让我跟着他姓许。结果没有半年,我妈差点被打死,终于死了心和许先生离婚。之后,我妈忙着养活她和我,可笑的是她忘了管我姓什么的'大事'了,就这么一直'许'了下来。”
她在讲笑话,安喻沉默的看着她,这目光让许禾觉得难过。故意要搞砸今晚似的,许禾问:“你和你前妻有孩子么?”
这问题直踩安喻的痛点,他和前妻季蔓舒在那个雨夜闹到鱼死网破,季蔓舒出走时车祸,也流产了。季蔓舒这才知道自己做了母亲,而那个孩子到底是谁的,也就永远都说不清了。
安喻牙关紧了一下,答道:“没有。”
“那还好,有些人最好不要生出来。”许禾说的狠戾。
这话扎心,安喻起身离开:“我走了,你休息吧。”
他把车钥匙留给许禾:“车你拿着用,这几天我让人给你送病号饭过来,你不忙就去公司看看我。”
“车我不要,饭我自己做,你的公司我再也不想去了。”
安喻忽的转身吻住她,他急切的渴望着温存。许禾是顺从的,这很合他的心意,可是因为顺从这个吻也就很没滋味儿。安喻的火陡然蹿腾了起来,他变得蛮横,非要让她变得心甘情愿。被吻着的这个女人依旧温吞,安喻干脆把她压倒在床上,撕撸着她的衣服。
“别,今晚不行,别在这儿…”许禾躲避着。
她刚见过安普然,在她眼里安喻身上笼罩着安普然的影子,这让许禾觉得自己很龌龊。她更不想在自己的地盘和安喻纠缠,那将是一场灾难——因为太难忘记。
安喻则偏要在她的床上进行,他很坚决。但这是个没有灵魂的女人,他可以征服她,但无论怎样努力、甚至是用纯情欲的技巧,他都感觉不到她的情绪。
那种能被她吻在自己的心上的感觉,凭空消失了。
安喻想到了季蔓舒,此时的许禾与他的前妻没什么区别。离婚后安喻才回过味来,季蔓舒在床底之间一直是应付他的、是不情愿的,她必定还在心里咒骂着他,她也确实因为不想和他行夫妻之道骂过他。而他是个傻子,竟然会以为季蔓舒是个无欲圣女。

安喻失望的停了下来,他慢慢的帮许禾整理衣服,面无表情的离开了。
木瓜听见门响声出来看,安喻已经走了。许禾的卧室门半掩着,黑漆漆的。木瓜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房东太太劣质的木板床出卖了暗室里的秘密。
木瓜觉得自己被深深的冒犯了,更无法容忍的是,安喻那般的品相的男人会不检点的发出那样的动静。木瓜甚至很有火气的说:“谈恋爱归谈恋爱,不要把什么男人都带回家里来,这屋里还住着别人呢。”
许禾没有回答,她嗜睡的老毛病又犯了。黑暗中许禾领口的扣子被安喻系得严谨,沉沉的睡去。

安喻在长街上独自走着,晚灯寂寥,树影叠叠。走得累了,他坐下来点了根烟。
安喻时时会有走在死结路上的感觉,找不到出路,无法突破,像是身处闷罐中。有时候闷着闷着,事情就僵死了,和许禾这次又是这样。她在冷落他,其实她一直都在冷落他,安喻的独角戏唱快不下去了。
安喻想到一个词:无疾而终。

夜深了,安喻一身的霜气。老王的车一只直跟着,远远的停在街角。安喻想找些刺激,把车招过来去了会所。这里纸醉金迷,但安喻在一根接一根的抽烟,没到十分钟他就又厌倦了,摁灭烟蒂想走。
有个漂亮大胆的女人此时坐在了桌旁,安喻知道她一直在注意自己。
“一个人?”她问。
安喻没搭腔,兴趣不大的观察着她。
这间店有个最大的好处,在这里认识的每个人都不是平庸之辈,出去之后你也许会发现,对方的背景甚至远远超过你的。其实这个圈子也很小,圈子里的人熟知彼此的底细。不过眼前这位安喻没见过,她比许禾年轻,小麦色的皮肤很性感,身材饱满热辣,而她露着腰线的短裙也在强调这种优势。
“我是乔妮,你一进门我就看见你了。”乔妮说。
“你是乔家人?”安喻问。乔家是老牌大家族,七支八脉的子孙繁盛。
“是乔家N代旁系里的野丫头。”乔妮说,语气讥诮。.
她的父亲是穷的只剩下一个“乔”姓的乔家人,办个皮包公司,靠捡家族里面包屑似的小生意维持脸面。
安喻说:“小姑娘,随便搭讪是很危险的,这里是坏男人的地方。”
乔妮笑了,唇畔有可爱的梨窝:“你这是劝我去做乖乖女?我不会听的,那样是嫁不出去的。”
安喻也笑了,“你让我想起一个人。”
“谁?你女朋友?”
安喻不说话,低头点烟。
乔妮知道自己猜对了,她离成功的制造一场艳遇只差一步之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