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的遗物,你拿好,清点一下,签个字儿。”说着给我一个塑料袋。
我接过来,里面有阿敏的证件夹,有他的项链,有他的钥匙,有他的手机,都沾染着血渍,殷红的颜色鲜艳得刺人眼睛,刺到心里。一份纸笔递了过来,我拿起笔,可是手抖得厉害,根本拿不稳。一只手拿走了我手中的笔,替我签了字,我知道,是贺佳。
“他,他是,怎么,怎么......”那个不祥的字眼儿我始终说不出口。
“车翻了,撞碎了挡风玻璃,碎片扎进了颈动脉,失血过多,来的路上人就不行了。太年轻了......”那位干警猜出了我的问题,答着,言语中不乏惋惜。
心里那种翻江倒海的难受无法形容,我无力的坐在一边的椅子上,闭上眼睛,抱紧怀里的袋子,再一次的啜泣出声......
这一定是梦境!这个世界怎么了?像是被照进了扭曲的镜子,所有的事都变了形、走了样......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轻轻拍我的背:“别哭了,还得安排后事,你看看还需要通知什么人,他的父母在哪里?”
是啊,还有许多事要做。我抬起头,擦干眼泪,用力的拍打额头,希望把自己拍的清醒一点儿,调整好声音拿起手机打电话:给阿敏的父母。接电话的是阿敏的父亲,老人承受不了,听电话里的声音就知道,他已经崩溃了。然后打给周洲和魏然,他们也都说不出话来......
我拿起阿敏的东西走到章恺旁边,他还是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没有变化,冰雕一般。
“这是阿敏的,你看看吧。”我说。
章恺慢慢的回过头看我,灵魂出窍了一般,眼里没有一丝光华,许久才看向我手中,轻轻放开阿敏的手,接了过去,打开,径直拿起了那条项链。项链很长,泛着银色的光泽和鲜血的暗红,链子上有一枚素戒,和章恺无名指上的那枚一模一样,两枚戒指交相辉映,想必那是他们之间的信物。他紧紧的攥住,仰天叹息,面容惨淡。
“谢谢你,小雨,”他哽咽的说:“你回去休息吧,已经很晚了,女孩子留在这里不合适,也不吉利。这里交给我,我会给他操办后事的,贺佳,你带她走吧。”说着,他站了起来,强打着精神。
“你说什么呢?阿敏也是我朋友,我留下来帮忙。”我坚持:“我告诉周洲了,他说马上来。阿敏的父母也通知了,他们说坐明天一早的飞机过来。”
“不过老人过来以后恐怕也帮不上忙,还得找人照顾,他的葬礼还得我们来办。”插话的是贺佳,原来他还没走。
章恺点了点头,神情凄然:“小雨你还是回去吧,明天再过来帮忙,我等周洲过来。”
我还要再说什么,他已经不再看我,只是低头看着阿敏,无限的眷恋和哀伤。
贺佳轻轻的拉着我的胳膊:“走吧,我找几个人来帮忙,放心吧。我先送你回去。”
也好,我已经两天一夜没合眼了,眼睛涩得睁不开。看看章恺和阿敏,转身跟着贺佳往外走。
“送我回学校吧。”车开出医院,我对他说。
他静默,没有说话。我看着路前方匆匆一闪而过的盏盏路灯,渐渐迷蒙。过了一会儿,听见贺佳清凉的声音带着迟疑:“章恺和阿敏,他们......”
我的脑子还处于混沌状态,听到他的话,有些反应不过来,但依稀明白他的意思,没有搭话。
“是吗?他们是、是那种、关系?对不对?”贺佳的声音带着试探,带着不确定。
我一下一下的用力眨着眼睛,仿佛这样就能让大脑转动起来,看着前方的路,费力的说:“我累了,我想休息,我想回学校。” 哭了两天,我的声音已经哑了。
车里又恢复了寂静,他把我送回了校园。
这一晚, 没有像前一晚那样不停的纠缠,但是我依旧没有睡着,可能是困倦到极度就会没了睡意,就像悲伤到极限反而没有了泪水和伤心。
每一个生灵都会结束生命之旅,我经历过许多的送别和永别,那可怕的空虚感觉终于又来到了我的身边。
又一次切身体会到:这世界,除死无大事!
阿敏,你的魂灵在哪里?在离去的刹那你在想什么?你可看到这凡尘间的许多人都在为你伤心、流泪、叹息......
临近破晓,我终于昏沉沉的入睡了,在昏睡中都知道自己在做梦,梦了许多人、许多事,纷纷杂杂,醒来后却都忘了。看到桌子的正中放着今天十点钟的火车票,走不了了: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更何况还有阿敏......
给周洲打电话,他说阿敏的灵堂设在殡仪馆,我匆匆的往过赶,已经有许多人在,周洲、楠楠、还有他们那一届的许多同学都在,魏然也来了,说是开了一晚上的夜车赶过来,阿敏的父母还没有到,已经派人去接机了。不见了章恺,周洲说他去了阿敏的公寓,收拾东西。
“你们忙了一晚上?”我问疲惫的周洲,吊唁厅布置得井井有条,有几个陌生人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不是,昨晚贺佳叫他们公司工会的人过来帮着张罗的,到底是经常操办这些事儿的人,办得周到、妥当。他没跟你说?”周洲答。
我愣了愣:“没有。”
魏然说:“这次贺佳帮了不少忙,用车用人的事儿,也就他有这个方便,以后好好谢他吧。”
我低头不语。
“去给他上柱香吧,阿敏最喜欢你......”周洲说着,红了眼眶,楠楠也低下了头,魏然看着阿敏放大的照片,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我给阿敏上了香,走近照片,仔细的端详他:照片里的阿敏端正而亲和,眼里一片坦荡,唇角微微上翘,略显不羁。黑白照片特有的明暗效果,带着回忆的味道,既温暖、又沧桑。我向他微微的笑,他仿佛也看着我笑。
阿敏,在另一个世界,你要多多珍重!
因为贺佳的帮忙,我们这些亲朋好友都没有被葬礼那些琐碎的事情烦扰到,阿敏的父母来了,痛不欲生,楠楠和我陪了他们两天,看着泪流满面的白发父母,无限憔悴。
十月九号的清早,是出殡的日子,我没有去,独自来到阿敏的公寓里,这是我见他最后一面的地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空空的房间,只有尘埃。
许多年后我们也都会变作尘埃,没有七情六欲、没有爱恨情仇、没有亲人、没有爱人、没有朋友,也许这世界本身就什么都没有......
轻轻的掩上房门,走了出来,天空高远而彻蓝,这个城市已经是深秋了,北京呢?北京现在也是落叶满街,风声瑟瑟吗?
在门口,有一辆车在等我,下车的人是章恺的父亲,老人也憔悴了许多,他给我一张银行卡。
“这是一点儿心意,这件事我有责任。并不是要用钱交换什么,我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补偿,请你转交给他的父母,最好、别让他们知道是我给的。”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下了,这位年近花甲的老人未来的日子里总会背负着这笔沉重的“债务”,毕竟阿敏的离去与他有脱不了的干系,收下这笔钱,也许他会得到一点安心。
我搭他的车到了定好的饭店,大家约好葬礼结束后来这里相聚。开席前,我把那张银行卡交给了阿敏的父亲,只说是阿敏在一家公司里入了股份,这是本金和分红,老人没说什么,颤抖的揣进上衣口袋里,放在了贴着心房的地方。他和阿敏的母亲跟大家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就走了,说是要赶飞机,背影凄凉。章恺拿起车钥匙跟了出去。
这顿饭很沉闷,都没胃口,饭菜几乎没有动。
“小雨,贺佳怎么没来,他可是帮了大忙的。”席间周洲问我。
“不知道,可能是忙吧。魏然你什么时候回北京?”我含糊的答着,转移话题。自从那晚他送我回学校,就没有见过,他只给我发过一条短信:好好休息!
难道、我们、真的、“完了”?
“一会儿就走,晚上就回去了。”他是带车来的,行程自由。
我心念一动:“带我一起走吧,比赛明天一早就开赛了,已经没火车了。”
“那你坐飞机吧,又快又安全。”魏然说。
“可是要带的东西很多,飞机麻烦。”我找着借口。
魏然抬起头,仔细的看了我一眼,思忖一下:“也好,吃完饭去你那里拿东西。”
“周洲,你和楠楠结婚的时候我会回来的。”我对他俩说。
“我们的婚期推后了,等元旦再说吧,这个时候,没心情。”周洲说着,看了看楠楠,面带歉意,楠楠温情的微微笑了。
这时门敲了几下,服务生领着客人进来了,是----贺佳。
“对不起,我来晚了,有点儿事儿躲不开。”他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坐在了一张空椅上,正与我对面,目光向我扫来,我慌忙低头垂眼看面前的杯盏。
周洲和魏然对他说了些感谢的话,贺佳淡淡的说:“这是我应该做的,其实我对他也有很多遗憾......不说了,都过去了。来,我敬你们一杯,为了你们之间真挚的友情。”说着端着酒杯站起来,于是大家都站了起来,共同举杯。他与我酒杯相碰的时候,我依旧垂着眼帘,只看杯中酒,贺佳的杯子却久久不挪开,我径自抿了一口,坐下。
“哎,小雨,你的手怎么了?怎么这么大一片淤青呀?”楠楠忽然问。
“没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磕了一下。”我慌忙拽了拽袖子,那天被磕的地方肿已经消了,但是青紫散了出来,很大的一片,直扩散到手背,外沿紫得发黑,中央发着橘黄色和绿色,阵势比肿的时候看上去还吓人,衣袖擦过都很疼。
为了掩饰这两天我都穿着那件袖子很长的毛衣,但是刚才互相碰杯的时候,还是被楠楠看到了。
“怎么回事儿呀你,这样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磕的,您这也就是人肉,这要是木头,早折了!”身边的魏然瞄了瞄我藏在桌子下的手,唠叨着。
“这两天事儿多,迷迷糊糊的。”我含糊的说。
“你这种状态明天怎么参赛呀?”楠楠略带担忧的说。
“没事儿,一会儿上车,路上摇摇晃晃,睡一觉就好了。”魏然边说着,边点燃了烟,烟味飘来,我呛得咳嗽了几下,他忙把烟掐灭。
“当啷”两声,贺佳的筷子掉在了地上,旁边的服务员连忙给他换了一双,大家沉闷的接着吃饭,因为魏然和贺佳都开车,所以都没怎么喝酒。
魏然忽然说:“小雨,你唱那首歌儿吧,就是你和阿敏以前最能唱的那首,《别哭,我最爱的人》。”
他呆呆的盯着饭桌,眼里闪着泪光,周洲也用手挡着眼睛。我清清嗓子,还是唱不出来,于是慢慢的背诵着歌词:“别哭,我最爱的人今夜我如昙花绽放在最美的一刹那凋落你的泪也挽不回的枯萎。
别哭,我最爱的人可知我将不会再醒在最美的夜空中眨眼我的眸是最闪亮的星光。
是否记得我骄傲地说这世界我曾经来过不要告诉我永恒是什么我在最灿烂的瞬间毁灭。
不要告诉我成熟是什么我在刚开始的瞬间结束......”
话音落下,我已是满脸泪水。
人生的路要用很多年才能走完,可有时几句话就能概括。
阿敏:这首歌难道是专为你而做?怎会如此贴切?
我们呆坐许久,各自唏嘘着,感叹着。许久,周洲说:“好了,别弄得那么伤感,阿敏最讨厌这种腻腻歪歪的劲儿,各自珍惜眼前人吧!来,干了杯中酒,咱们回家,大家都不能喝醉!”说完饮尽杯中酒。
我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感觉穿肠过腹,灼烫心肺,痛烈异常。
散场的时候,周洲和楠楠走了,我站在路边等魏然,他却和贺佳站在饭店门口不知在说着什么,看着他俩的侧影,我有些沉不住气了,招手打了辆车回了宿舍,先自行收拾东西。
魏然到学校接了我,在去北京车上,我犹豫了好久,还是问了:“你刚才和贺佳在饭店门口说什么呢,那么久。”
“没什么,我想和他在北京的分公司合作,找他注资。”说着,他打开了音乐,是钢琴曲,很轻柔,我晃晃悠悠的,真睡着了。路上过收费站和加油时,朦朦胧胧的醒了一下,接着又睡,虽然在车里睡觉很累,但我真的是困极了,眼睛睁都睁不开,醒来时已经进了北京,身上盖着魏然的外套,已经被我揉皱了。看看仪表盘,夜里九点多。
“累了吧。”我看着魏然,他开了近八个小时的车,一定累坏了。
“马上到了。”魏然专注的开着车,对我说:“怕吵你睡觉,把你和我的手机改成震动了,贺佳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我没接,你看用不用回。你晚上去哪儿?我送你过去。”
我怔了怔,说:“先回乐团对面的房子吧,我参赛的手续都在那儿,得拿上。”
“你和贺佳吵架了?”魏然忽然问。
我望向窗外的夜景,没有说话,魏然叹了口气,也沉默了。
晚上住哪儿?到参赛场地附近找个宾馆先安顿下来再说吧,这个季节的地下室都很阴冷,没法住。
到了楼下,我仰头寻找那个熟悉的窗户,黑漆漆的,里面的灯光以前都是我亲手打开的。
这个世界已经有太多悲剧了(改文后)
客厅里一切还是走之前的样子,我走向卧室,衣物和资料都在那里。卧室里黑乎乎的,伸手去探开关,手在半空中却触到了一片温热,好像是个----人!
“啊!”我猛的尖叫着往外跑。
“小雨!是我,别怕!”熟悉的声音响起,然后我被人一把拽住,揽进了怀里。
我惊魂不定,觉得全身的肌肉都在跳,心扑通扑通的急促撞击着胸膛,一时安定不下来,吓得不轻。
“吓着你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在床上睡着了,听见你进来就往外走,没想到吓着你了,好了,没事儿了,没事儿了......”贺佳用手一下下的抚摩着我的背,温热的唇贴着我的额头,安抚我的不安。
我推开他,进了卧室,打开灯,开始收拾衣柜里的衣物。
“你干什么?要走?”他惊疑的问。我不说话,手下叠好衣服往一旁的箱子里放。
他大步走过来,握住我的胳膊,强迫我转身面对他,眼睛真切的盯着我:“你回来这里就是为了要走?为什么?”声音有些激动。
我别开脸,看着旁边的地板,尽量让语气坚决起来:“是你说要分手的......”
“那是气话,我现在也知道那是误会,阿敏有那种隐情,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呢?我这两天有点儿事缠着走不开,也知道你在为阿敏伤心,怕你烦,所以没找你也没给你打电话,但是我的心意你难道看不出来?”他急切的说。
“你根本就不信任我,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你相信我,可是你还误会我。”委屈的泪水终于发作出来。
“对不起,我是被嫉妒冲昏了头!对不起,原谅我好不好?我下午去宿舍找你,却发现你走了,打电话也不接,坐飞机赶了过来,你刚回来吧?吃了没?我在厨房给你留了饭,走,热热正好吃。”说着往厨房方向走去。
“不了,魏然在等我,我得走了。”我没有跟过去,开始找参赛的资料,就在桌子的抽屉里,拿起来放进箱子。我在这里的东西也很少,看了看,想了想,也就这些,拖着箱子转过身,就看见贺佳倚门站着,神情无比落寞,眼里甚至有丝绝望,让我揪心。
“不原谅我吗?”他的声音也有一丝颤抖,我说不出话来。
“你这两天瘦了,手还疼吗?我那天不是故意的,其实当时我就后悔了,看见你疼,我的心也很疼,没想到会伤的那么重......让我看看,好吗?”他放柔声音轻声问,声音里无限的怜惜,温柔的话语一下子就触到了我心底最软的地方。不敢看他,我拽着箱子往外走,步子很快,想赶快离开他。
他在门边把我拦下:“要怎么才能原谅我?”声音带着哽咽和恐慌,我能感觉到他握着我胳膊的手在抖。
“贺佳,我心里很乱,头晕的厉害,明天就要开赛了,可我根本没有准备好,这次比赛许多人都在帮我,我不想让他们失望,但是,但是我一点儿状态和感觉都没有,明天我怎么去赛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焦躁的说着,说着说着就哭了:“我这两天看见琴就想哭,就会想起那天晚上阿敏出事的时候就是我拉琴的时候,要不是我和他打电话,他也不会......都怪我,都怪我......”我仗着哭泣,终于把这几天把我压得喘不过来气的那句话说了出来。
他叹口气,柔声安慰我:“别那样想,不怪你,阿敏的事儿有许多愿因,你别把那么重的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他用手掌帮我擦掉泪水,手很轻、很柔、也很温暖,像是轻轻抚过细沙,却不留办点痕迹。
哭了一会儿,我渐渐的平静了下来,接着说:“我去离赛场近的地方住,会方便些,我不想住在这里、不想看到你,一遇到和你有关的任何事,我就会想起那个晚上......那样会让我更难过......让我静一静,我现在只想着能好好比赛。”
说完,我拉着箱子出了卧室,这回他没拦我,一动也不动的看着我离开。
当我手推房门就要开门的时候,他的声音传来:“你会回来的!我等你!”语气很坚定,不像告别,倒仿佛在说着誓言,我咬咬牙,吃力的推开房门。
“小雨,这个世界已经有太多悲剧了,我们就不要加入了......”幽幽如水的声音再次传来,在这个秋寒的夜里震荡我的心怀。
我走出房门,下了楼,魏然已经在那里等我了,他看了看我明显哭过的脸,没说什么,带我到一家宾馆安顿下来后,走了。我倒在床上,很快就又睡着了。
第二天的比赛,我发挥得很不好,几天没练琴了,手和胳膊都僵得要命,几处谱子也险些忘掉,幸亏平时功课做的足,基本功扎实,勉强滑了过去,不然真的要出差错,那就彻底完了。但是这样的发挥实在不理想,评委们的神情都很冷淡,恐怕进入下一轮都有难度。
出了赛场我觉得很灰心,想着近百号人的乐团每日汗流浃背的陪着我合乐,黄老师那么大的年岁陪着我讨论细节,还专门为我做了新曲,心里沮丧得无以复加。看见门前的大理石柱子,真想狠狠的一头撞上去。
人群散尽后,我走向远处的地铁入口,过马路时险些被车撞了,还好是位女士驾着车,车开得慢,糟了顿白眼儿,如果是男士,恐怕就要听到难听的话了。我坐在路边的花坛上,想缓和一下,感觉有个人走过来,坐在了身边,我看过去,是贺佳。他担心的看着我,说:“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放心的回去?”
他怎么在这里?
他仿佛看出了我的疑问,说:“我一直在外面等,想看看你比得怎么样?看来不太好。”
“何止是不好,恐怕连下一轮都进不去了......”我把脸埋进支在腿上的手里,倍觉黯淡。这就是我准备了将近半年,专门从学校请了长假,不管自己手里的学生,不管同事的辛苦,野心勃勃、信心百倍要参加的比赛!
信心的建立要许多年,垮塌却是瞬间的事。
“结果还没出来,或许还有希望。我陪你换换心情吧,要不去别的地方逛逛吧,大观园去过吗,还是去北海,你想去哪儿?”贺佳温柔的声音更让我难过,他为了支持我,还专门从这里买了房子......
“回宾馆。”说着我直起身。我哪儿也不想去,只想一个人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想,没有人打扰的静静的呆着。
“小雨,回去吧,住宾馆休息不好、吃不好、又不安全,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就算你还生我的气,也不能这么怄气。”贺佳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没有底气。
“不必了,如果进不了下一轮,北京也不用待了。”语气有点儿狠,带着不甘。
贺佳笑了:“总算有点生气了!”好像终于放心了似的。
“你什么时候走?”我问。
他顿了顿:“一会儿的飞机。没办法,实在脱不开身。”
是呀,他总是很忙的,能抽出一天的时间千里迢迢追到北京来看我,还要怎么样呢?
我们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坐着,感受着北京的秋天。
“唉,你俩坐这儿喝西北风呢?”是魏然,他正站在不远处的便道上,皱着眉看着我和贺佳,然后走了过来,冲我说:“你怎么搞的,那点儿成绩刚刚过线,下一轮你再这样就枪毙了!”
我看着魏然,有些不敢相信:“我过了?”
“成绩还没公布,托人问的,进入下一轮的人里你现在排名倒数第八,以你现在的状态,还能晋级,其实也不错了。”
心里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我暗自攥紧拳头:下一轮,一定要把握住!
魏然看着我,又看看贺佳:“走吧,请你们吃饭。”
“不了,我要走了,你们去吧。”贺佳的语气淡淡的。
我下意识的侧头看他,他也正看着我,脸上是平静的微笑,似乎有些淡漠。
“我得走了,再不走,飞机就飞了。”他看着辽远的天空说着,说完,利落的站起来,跟魏然握手告别,然后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再见。”转身上了那辆等候已久的车,毫不留恋的走了,背影很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