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凝神注视之下,八福晋也有了一些扭捏羞涩,娇嗔道:“看什么呢!”
回神之后,不觉哑然苦笑,落花流水,咫尺天涯,原来相思已然深入骨髓。平静地望进妻子眼中,淡笑无懈可击,语气真诚无比:“这身衣裳很好看,极配你。”
八福晋面上一红,眼珠转了一圈,将几道含笑戏谑的目光轻轻顶回去,正好陈诚奉上茶来,亲手接了,放进他手中,眼波一转,妩媚撩人,嗔笑道:“快喝你的茶罢!”
见他微微一笑,果然端起杯子,慢慢喝起来,心中满足,抬眼遇上几双艳羡嫉妒的眼睛,笑容更加灿烂,越过一个人头,与九阿哥端丽娇柔的嫡福晋轻声交谈起来。
八阿哥放下杯子,才发现心中波涛暗涌,竟没有喝出是什么茶,忍不住又将目光投向那个方向。
康熙太后和冰玉都专注地听着四阿哥讲笑话,唯独她盯着面前的地面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一身淡青色衣裙,浑身上下毫无装饰,半个身子隐在太后身后,似乎想把自己藏起来,浑然不觉她通身上下散发着天然柔和的光彩,吸引着好几道目光留连不去。
默想着方才偶然一瞥,所见到的亲昵和谐,楚言心中腾起一股恼意,暗自冷笑,好端端的,无故要来撩拨她,是把她当做玩物?还是当真以为他的魅力能够所向披靡?从此丢开就罢了,再要不知进退,定要送他几张铁板,不信砸不烂他的脚!
猛然间,身体被冰玉一把抱住,伏在她怀里咯咯直笑,闷声道:“借我躲躲!我不行了,想不到那么冷的一个人,说起笑话,这么有趣!”
楚言一愣,她只顾想心事,不想竟错过了四阿哥的顶级笑话,未来的雍正,现在的冷面王讲笑话,难得的趣事,平白错过,怎不叫人扼腕!轻轻搂着冰玉,小声调侃道:“我听着还算普通,怎么让你笑成这样!你倒是解说解说,让我开开窍。”
谁想冰玉竟不上当,抬头瞟了她一眼,了然一笑:“你又神游太虚了?想要我说给你听也容易,只要——”
楚言头大,前一阵子还被她玩弄与鼓掌间的小鬼头,个头没怎么长,心眼都长大不少,反过来开始算计她了!忙推开她:“你自个儿留着吧,慢慢体会,慢慢笑!”
冰玉才要说什么,却是太后注意到她两个的小动作,回头问道:“你们两个躲在后面,说什么体己话呢?”
楚言抢着说:“冰玉悄悄对奴婢说,四贝勒平日里那么冷肃一个人,居然说出这么好笑的笑话,好生意外!奴婢叫她不要乱说话,还是把四爷的笑话留在心里,慢慢体会,细细咀嚼其中滋味,也好多笑两天。”向冰玉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死贫道不如死道友!
听见这话的几个人,见冰玉鼓着腮帮子,气恼地瞪着一脸无辜的楚言,大为有趣,都跟着康熙和太后笑了起来。
四阿哥幽黑的眼睛满含笑意,包容地望着她二人:“要比说故事讲笑话,儿臣自认比不上这两个丫头。下回轮到谁,要找人替,还是找她们吧。”
楚言和冰玉对视一眼,一致对外,裣衽躬身,轻言细语,要把累人的高帽抛回到四阿哥头上:“奴婢不过有点小聪明,哪比得上四贝勒学富五车,见识精辟。奴婢们贫嘴拙舍,挖空心思,才想出几个,四贝勒一张口就全给比下去,落了下乘。”
见她二人故作愁眉苦脸,唉声叹气,顽皮有趣,太后十分喜爱,回护道:“我今儿正想听各人说各自故事,看看有什么不同滋味,改日再叫两个丫头讲上一天。”
楚言冰玉闻言大喜,越发缠着太后,唧唧咕咕,殷勤奉上十分的风趣乖巧,哄得太后心花怒放,竟舍了其他人,只顾着同她们说笑,看得康熙摇头失笑。
太后和康熙先后退席,留在殿内的众人,去了拘束,交情好的坐到一处比酒聊天,有嫡亲的母子兄妹互相用眼神示意,一起退了出去,自去找地方把话团圆,也有孑然一身的,默默退到一边,迎风洒泪,对月叹息。
八阿哥向慧妃大阿哥敬完酒,一转眼,殿内已不见了那一抹轻盈,想起她哭得红肿的眼睛,不觉有些担心,再一想她目光中流露的疏远淡漠,心中一涩,罢了,想来冰玉会和她作伴。
八福晋轻轻靠过来,低声说有些累了,想回府去。
有些怜惜地望着她,柔声说道:“你累了?先回去,好好歇歇。我还要去陪陪额娘。”
八福晋呆了一呆,咬了咬唇,迟疑道:“那么,我去姑姑那里坐一会儿,回头再到车上等你。”
八阿哥淡淡点头:“就这么办!我会在下匙前出来,你若累了,就不要等我,先让他们送你回去,再来接我。”不等她再说什么,已经温柔地笑着,过去携了母亲的手,一起走了出去。
八福晋细贝似的的牙齿轻轻咬住嘴唇,目送他们离去,转眼又是满面春风,娇笑着拉起九福晋,款款走向宜妃和五阿哥那一堆。
康熙离席之后,见没人注意她们两个,楚言轻轻一拉冰玉,两人携着手溜出钦安殿,却在门口遇上十三阿哥的小太监秦柱。
过了一会儿,十三阿哥走了出来,兴致勃勃地说:“走!咱们一块儿饮酒赏月去!”
冰玉连声叫好,楚言却有些不放心:“难得的佳节,十三爷不要陪陪八公主十公主么?也该陪四爷他们多喝几杯才是!”
十三阿哥盯着她,似笑非笑:“多谢你替我想的周全!我两个妹子习惯早睡,这会儿回去,收拾收拾就该上床了。四哥自然要陪着德妃娘娘,没空跟我喝酒。你两个倒是空得很,却不高兴理我!”说罢,颓然唱了一句不知哪里的戏词,以袖掩面,假哭起来。
楚言翻翻白眼,很想告诉他少耍宝,反正她听不懂,自动忽略。
冰玉噗嗤一笑,摇了摇楚言的手:“看着怪可怜的!就让他跟着咱们吧。”
十三阿哥和楚言都是啼笑皆非。
楚言责怪地看了冰玉一眼,万一十三阿哥翻脸,可就不知道该可怜谁了。
十三阿哥嘻嘻一笑:“还是你们跟我来吧!”
待三人在御景亭坐定,秦柱也抱了一大堆东西赶到,在地上铺好一大块毡子,摆上一盘月饼,两壶酒和三个酒杯。
三人席地而坐,冰玉叹道:“我还真饿了,可惜,只有月饼。”
楚言跟着叹了口气,点点头:“我也饿了。好想吃板鸭。”
“吃不到板鸭,有半只烧鸡烧鹅也行啊!”冰玉可怜巴巴地看着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十分好笑:“知道你们两个是为了一只板鸭打出来的交情。这深更半夜的,我到哪儿去弄这些?最多有些刚才席上剩下的,你们又看不上。还请两位姑奶奶将就些罢!”
楚言叹息道:“要是不被你和十四爷拖过去,还能跟着怀湘和采萱吃点东西。”一边请秦柱去摛藻堂看看,那些人有没有给她留点晚饭。
十三阿哥大奇,盯着她直瞧,不曾见过这般视皇家荣宠为无物的人。
楚言拿起一块月饼,掰做两半,分给冰玉一块:“吃吧,主子发话了,哪儿敢不将就。”
十三阿哥笑着劝道:“月饼尽有,管饱!”
才咬了一口,楚言有些作难地看看盘中剩的几块,又看看手里拿的半块,她在现代已经养刁了嘴,不但只吃广式月饼,而且只认那一两家牌子,北方月饼远没有那么讲究,在这里更只是一个形式,这块百果月饼,选料虽然精良,口味却很单调,只是恼人的甜,再看冰玉也是难以下咽的样子,大概横向比,也比南方月饼差了很多。
好容易,秦柱回来了:“琴儿姑娘说,给姑娘留了些饭菜,用棉被捂了,这会儿还有点热气。”
楚言深为感动,接过碗筷,与冰玉两个分着吃了,竟是分外香甜。
咽下最后一口,冰玉赞道:“摛藻堂净是好人,我要去求皇上把我也调过来。”
十三阿哥正要笑话她们两句,却见十四阿哥带了一个小太监正走上堆秀山,不由奇道:“你不陪着德妃娘娘和四哥五姐?怎么又跑出来了?”
十四阿哥往毡子上一坐,笑道:“额娘和几位四嫂忙着议论五姐的婚事,我听着没劲,想溜。额娘担心你们饿着,特地让我过来送些宵夜。”一边叫跟来的太监把带来的宵夜摆出来。
那三人都是又惊又喜,忙道不敢当。
冰玉取笑道:“还是德妃娘娘和十四爷想的周全,不像有些人。”
十三阿哥仰天长叹:“苍天啊,想不到我一片好心,反倒成了个驴肝肺!”
楚言忙安慰道:“十三爷的美意,我们着实感激!只不过月饼难吃了一点,酒又少了一点,冰玉才会发两句牢骚。”
十四阿哥大笑,十三阿哥无奈摇头:“怎不说你两个嘴太刁?”
静夜中,这番笑语飘得极远,清楚地落进了站在浮碧亭后面的那人耳中。
放下心,一转念,竟是满怀惆怅,何等机灵聪慧的一个女子,哪里需要他来操心,喜欢她,想对她示好的,也不止他一个。自从那夜,表面上是和解了,她对他始终淡淡的,今夜,那刻意的冷漠已经近乎敌意,令他一筹莫展。
迟疑片刻,最后还是迈着大步走开。
八贝勒府的车正停在神武门外,八福晋宝珠已经坐在车内,看见他,神色有些不自然。
他正心事重重,又自以为多少知道缘由,也不以为意,淡淡一笑:“让你久等了!”待他上车坐定,马车夫一挥鞭,平稳上路。
宝珠嘴唇微动,似要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沉静片刻,突然笑道:“刚才讲故事那两个丫头,倒是有趣,又会讨皇阿玛和太后的欢心,怨不得绿珠怀恨在心,偏又无可奈何。”语气竟有几分愉悦。
微闭沉思的双眼,突然睁开,两道精光一闪而过,宝珠陷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察觉。
心中十二分警觉,面上却仍是淡淡的,轻声笑道:“绿珠对你抱怨什么了?她们都是年轻气盛,偶尔斗斗嘴,无伤大雅。”
宝珠看着他,似笑非笑:“听说,你对绿珠不错,她对你更是——”
有些厌烦地蹙了蹙眉,仍是耐着性子,好言劝说:“虽不亲近,绿珠总还是你的妹妹!”
“妹妹?哪门子妹妹?”宝珠冷笑,声音尖锐起来:“我哪里敢有这样的好妹妹!”
摸不清头脑,知道她针对的是绿珠,倒是放心了一些,索性闭了嘴,由她去闹。
宝珠回想方才情形,咬牙暗恨,见他一付风轻云淡,眼珠一转,突然笑了:“听说你对佟家那个丫头更好。绿珠大概正是为了这个才去找她麻烦,可惜,那个小丫头还蒙在鼓里,把你当作大好人。”
被她状似不经意地一拳击在痛处,八阿哥额上青筋一跳,面色仍然沉静如水,盯着她看了一阵子,柔声问道:“你也知道,我答应了佟家,会照应那个丫头。刚才,出了什么事儿?你在恼什么?”
宝珠仔细盯了他几眼,嫣然一笑:“没什么。绿珠说了几句话,我不爱听,现在不恼了!”轻唤一声“胤禩”,靠过来偎进他怀中。
八阿哥犹豫了一下,终于抬起一只手,轻轻抚上香肩,默默无语。
宝珠又往他怀里靠了靠,满意地闭上眼,假寐起来。
不多时,车子回到贝勒府,八阿哥温柔地搀扶妻子下车,并肩走了进去。
快到宝珠住的院子,八阿哥停下脚步,笑得温和体贴:“早点歇下,有什么事儿,告诉我,别胡思乱想,嗯?”
宝珠轻轻拉住了他,眼中闪着期待:“累了一天,你也该早点歇息才是!”
知道她在希望什么,只可惜他毫无兴致,脑子里满满的是另一个身影,挤不出多少柔情蜜意给她,更不想不小心流露出点什么,落在她眼里反成了把柄。伸出手轻抚她美丽的脸庞,直到她脸颊发红,微微一笑,楼了她的肩,一直送到房门口,语气有些无奈有些遗憾:“皇阿玛想让我接管内务府,好几本烂账,到现在还没什么头绪。过两天,皇阿玛要问话,一问三不知,可就糟了。”
宝珠眼睛一亮:“皇阿玛当真让你管内务府?太子不反对?”
“凌普这两年闹得有些不象话,况且,并没有把他调开,太子也没什么好说的。”
宝珠释然,又有些兴奋,妩媚地一笑:“你快去吧,别让人又说我扯你后腿!”
八阿哥温文一笑,退后一步,柔声道:“说不好会弄到几时,我今晚就宿在书房,不来吵你。”
看着她进了屋,这才转身,大步走出这个院子,直到进了远在府邸另一头的书房,长长吁了一口气,唤来陈诚打点洗漱。
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暗自苦笑,他亲手设计由九弟监造的贝勒府,他曾经苦心营造的“家”,到头来,属于他的只有这个小院子,除了书房,偌大的贝勒府竟没有一块能让他松懈的净土!有人羡慕,他的妻子美艳高贵,有人赞叹,宝珠泼辣果敢雷厉风行,将个贝勒府打点的紧紧有条,更有人同情,他家有妒妻,夫纲不振。只有额娘了解他的心意,查知他的苦处,如果他当初听了额娘的话,是不是就不会有今日的为难?这个府邸的女主人会不会是另外一个人?比如,她?如果是她——脑中闪过她冰冷绝情的目光,长叹一声,他猜得到原因,却莫奈何,木已成舟,悔之晚矣!
中秋节后,就是五公主出阁,四阿哥作为嫡亲哥哥,自然要帮着操办,等腾出空来检查楚言的功课,已经进九月了。
四阿哥打量着焕然一新的屋子,颇有几分惊讶,笑吟吟地在桌前那把椅子上坐下,跷起一只脚。
楚言连忙把厚厚一摞功课递过来,自己垂首站在一旁。
四阿哥略略翻了翻她写的字,抬眼看见她那付毕恭毕敬的样子,不知怎么就有些不满意,伸手敲了敲桌面:“你现写几个字,给我看看。”
“是。”楚言手忙脚乱地开始磨墨,不一会儿,十指黑黑,墨汁飞溅了几滴出来。
四阿哥皱着眉,有些无奈:“这些日子,是谁给你磨墨的?”叫她练字,还真就只练个字了。
楚言有些紧张,手一抖,又溅了几滴出来,嗫嚅道:“有时是莲香磨的,有时是琴儿他们。”八阿哥送来的墨汁自是不算。
喟叹一声,倒也不忍责备她,自己接了过来,吩咐无措的她:“先去把手洗干净。”
等她洗净手,依言提笔写了几个字,四阿哥总算点了点头:“长进了!”一个个指着,告诉她哪一笔写得好,哪一处不好,为什么不好。
好歹练了几十天,有了一些基础,不再是牛听琴,楚言听得不断点头,茅塞顿开。
“回头再给你送几本字帖来,别光练柳体,你性子鲜活,也换别家的练练,慢慢看看那个字体最合意。”
都说字如其人,是要她找到最符合她个性的字体么?楚言沉思了一下问:“四爷喜欢的是瘦金体?”
四阿哥一愣,随即笑道:“也不尽然。我最爱的是颜体,却是瘦金体写的最顺手。你下面想临哪一家的。”
楚言还在寻思瘦金体代表什么性格,顺口答道:“魏碑。”
四阿哥又是一愣,打量了她两眼,眉眼含笑:“喜欢魏碑?有些意思。”
又打量了一圈屋内多出来的家具,笑道:“你的心思,总是与众不同。只不过,这屋里已经满了,后来加的一个书架一个衣柜又要放到哪里去?”
楚言这才想起,木匠那里的帐还没有结,该不是跑四阿哥那里要钱去了,乖巧地说道:“后面那两个,是帮怀湘她们做的。要多少工钱料钱,奴婢回头就去算清,不敢叫四爷破费。”
“哦?”四阿哥一挑眉:“你很有钱么?九阿哥这回跑一趟云南,弄得好能挣个一万两,你能分多少?”
想收税哪!还是想雁过拔毛?楚言有点不乐意了,口气硬了一些:“奴婢手中现有一些钱,还用不着指望那个。”
四阿哥瞅着她一笑,摇头叹道:“你手里还有多少钱?经得起你花几天?要说呢,你在宫里也不该缺什么,偏偏样样任着性子,从头到脚,没有一样肯将就。倒也难为你,能想到开源,可你想想,九阿哥的钱有那么好拿?为了帮他,在皇上太后面前那般弄舌,万一挨了责罚,不觉得冤枉?”
“奴婢这不没事儿么?”况且,她怎么不肯将就啦?她将就的地方多了!
四阿哥又叹了口气,不得不点头:“你倒是个福将!你这么想做生意?赶明儿,我有生意,你参不参股呢?”
绕了半天,原来是想拉她入伙啊,好说!楚言摆出一付在商言商的嘴脸:“先得看奴婢当时有没有钱,再看是什么生意,以及入伙的条件。等四爷有了腹案,再议如何?”为了将来,搞好关系,稍微赔一点钱,也可以接受,想要借机制约她,可不成!
四阿哥摇头失笑:“还真有些女掌柜的架式!”
楚言忙道过奖。
四阿哥好笑地摇头:“你可真是——算了,以后在我跟前,奴婢二字就省了罢!你浑身上下,哪一处象当奴婢的?”
一时分不清是好话还是坏话,楚言低了头,默不作声,耳中却听他说:“每月二十两,够不够你花?得了,每月给你三十两,别再跟着别人瞎参合!”
楚言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半天才明白,四阿哥不是想拉她入伙,是想绝了她做生意的心思,无非又是怕她弄出乱子。可惜啊,他一个封建社会的男人,怎么能理解新女性在事业上的追求,以为她纯粹是缺钱吧!满脸诧异,不解地问:“四爷方才说九爷的钱不好拿,四爷的钱就很好拿么?况且,奴婢给九爷出些主意,九爷愿意让奴婢合伙,等有了分红,奴婢拿得心安理得。这么每月拿四爷的钱又算什么?名不正言不顺,奴婢心里不痛快。四爷果真有生意,愿意让奴婢出一分力,分一杯羹,奴婢自然愿意考虑。”
四阿哥脸色冷了下来,望着她有片刻的失神,这么个精灵古怪的头脑!这么个桀骜不驯的性子!终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随你!”
“那,那个木工钱?”楚言陪着笑脸。
四阿哥睨了她一眼:“等你见到四福晋,跟她算去!”
目送四阿哥离去,楚言这才回过味儿来,闹僵了!原来还想撮合他和采萱的,这下该怎么办?
这天,冰玉默默走了进来,神色不豫。
楚言瞟了她一眼,继续打她的围棋谱,口中问:“又和谁拌嘴了?”
冰玉闷闷说道:“你没听说么?皇上给十爷指婚了。”
楚言放下棋谱,回身,认真地望着她,奇道:“难不成,你想嫁给十阿哥?”冰玉不是喜欢纳尔苏的么?难道是她弄错了?
冰玉撇撇嘴,不乐意:“谁想嫁给他了!我不过是不忿,凭什么要让绿珠得了这个好处。她以后是十福晋了,还不定怎么得意忘形呢。”
拉起她的手,望进她眼里,循循劝道:“这种事原是各人的缘分,强求不得。你又怎么知道做十福晋对绿珠就一定是好事?他们要怎样,是他们的事情,你我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
冰玉点点头,突然嗤地一笑:“说的是!那两个从此可有得架打了!况且,绿珠只是十侧福晋。”有意把那个“侧”字咬得极重。
话说宜妃没有女儿,从绿珠生下来,她家里人就常常说,绿珠如何如何象她小时候,宜妃也就把绿珠当作女儿一样疼爱。有了宜妃的喜爱,家里人就更加溺爱,绿珠不负众望,长成了一个远近有名的美女。选秀进宫,宜妃本想把她放在身边留上一两年,做做伴,一边慢慢寻一户合意的人家,再请皇上指婚。没想到,绿珠进宫以后,不停地惹麻烦,犯了众怒,连五阿哥都发了狠话,她疼了绿珠多年,自是舍不得让她嫁去蒙古。绿珠惹的若是别人还好办,偏偏楚言和冰玉都是有些来头的,又入了皇上和太后的眼,宜妃叹息自己家里不会教女儿之余,也很担心哪一天,绿珠做的事情被捅到皇上和太后跟前,就连她也要落个不是。
思来想去,只有早点给绿珠找门亲事,先问了本人的意思,知道绿珠心仪的是八阿哥,宜妃很是犯难。要说八阿哥,无论人才地位性情都是难得的,只是,八福晋宝珠小心眼,好嫉妒,虽然姓的是郭洛罗,却从小在外祖父安乐亲王跟前长大,和父亲这边的亲戚没什么感情不说,因着母亲出身宗室,又是御封的公主,自负身份,就连她这个作妃子的堂姑姑也不是很放在眼里。
绿珠再三言明,非八阿哥不嫁,又说愿意做妾,与堂姐宝珠共效娥皇女英。经不住绿珠软磨硬泡,趁着中秋之夜,几个人聚在一起,气氛融洽,宜妃轻轻提了一句,按例,该给八阿哥指一位侧福晋了。宝珠立刻冷下脸来,绿珠不会看脸色,在旁吞吞吐吐露了一点意思。宝珠勃然大怒,拂袖而去,要不是宜妃和五阿哥在场,说不定一巴掌就掴到绿珠脸上了。
此路不通,宜妃只好另打主意,她的两个儿子都不喜欢绿珠,也不肯帮忙。宜妃想来想去,想到了十阿哥头上。单论人才,十阿哥并非上选,但其母家地位高贵,康熙一向另眼相待,再说,十阿哥性情单纯,驾驭起来也不算难。打定主意,宜妃就把十阿哥找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