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是个男孩。以前的张歆希望有个女儿,可以由着性子打扮,长大点还可以像朋友一样交流穿衣服的心得,一起逛逛街。对于单亲妈妈,男孩子比较棘手些吧。可在这个时代,做女人实在太难太苦。她是穿来的,还好。女儿的话,土生土长,跟着单身的妈妈漂泊,以后可怎么办?果真生个女儿,她也许得考虑改变计划,看能不能同她的生父和平共处,各自为政?还是生儿子好,将来长得高高大大,可以给妈保镖。
嗯,说定了,你一定是男孩!宝贝,真是同我打招呼么?还是自玩自的,不小心碰了我一下?你在里面快活吗?营养够不够?以后,每天都和妈妈交流交流,好不好?
七夕例行过来问安,瞧见黄芪和银翘躲在一旁唧唧咕咕说悄悄话,抿着嘴,乐不可支,不觉笑道:“你两个说什么呢?乐成这样?”
紫薇被调走后,段世昌在涵院的消息就不灵通了。偏偏玉婕又象换了个人,难以捉摸起来,这时节又容不得任何闪失,段世昌合计一番,把派去管账的七夕给调了回来,让他找机会多接近涵院。
七夕和重阳端午原先都是一个村的,沾着亲,水患逃荒没了亲人,遇上段世昌和玉娥,被收留进常府。重阳端午年纪大些,给段世昌做了小厮。七夕那时还年幼,常老爷看他聪明,留在身边做了个铺纸打扇的小童,兴致好了,随手教他认几个字,读两句书。玉婕来了以后,常老爷有时亲自教她,七夕也跟着听,倒有点同学的意思。图儿少爷到了启蒙念书的年纪,七夕就被派去照顾少爷,直到少爷没了,才归队到段世昌手下,与重阳端午一处管事。
七夕读的书比重阳端午多,做事有些文气古板,比不得另外两个从小跟着段世昌,学得八面玲珑,手段了得。七夕是常老爷带出来的人,常家的人愿意与他亲近,他也对常家忠心。这本来让段世昌有些不喜,眼下倒正是优势。玉婕和她身边的人对重阳端午会有所保留。让七夕去和他们打交道,容易多了。
从监督建小厨房开始,七夕就成了涵院编外成员,每天来个两三次,看看姨奶奶有没有吩咐,同丫头嬷嬷们说几句话。刘嬷嬷白芍黄芪都认得他好几年,不拿他当外人,小厨房做了好吃的,也会给他留一份。
这回听他问起,黄芪银翘也不隐瞒,忍着笑说:“方才小少爷挠了主子一下,主子糊里糊涂,还以为被虫子抓了,吓得我们都去捉虫,闹了场笑话。刘嬷嬷也被吓糊涂了,好容易才弄明白怎么回事。主子臊了,这会儿躲在床上不肯出来。”
一个时辰后,巡视完铺子,和掌柜议完事的段世昌就从重阳口中听说了这个笑话。
段世昌也笑了,笑完了就觉得心里有点异样。三十多岁,当过几个孩子的爹,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三个多月的胎儿会挠母亲的肚子。玉娥怀孕,怀的是常家子嗣,他不过是个借种的男人,想起来就悲哀,例行问候也要打点起精神。红蔷,他压根没关心过,听说玉婕肯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就放心了。月桂那胎,不到三个月就掉了,有点说不清道不明。这个孩子现在玉婕的肚子里,是他段家的嫡子啊!这么点大就会闹腾娘亲,定是个皮实的小子!
想象玉婕那时的慌张,后来的窘迫,段世昌的笑意越发深了。玉婕还是那么孩子气。
兴冲冲地回到府里,明明想往涵院去的,迟疑半天,还是回了自己院子。
重阳察言观色,心知肚明,第一次悄悄同情一把大爷:死要面子,结果就是搞得自己难受!
周姨奶奶怄人的本事,也够高明,以前都没看出来。
前些日子,大爷的里衣不小心挂了一道口子,找替换的时,才发现这一季的,周姨奶奶还没做好送来。娶了周姨奶奶以后,大爷的贴身里衣都是周姨奶奶亲手裁剪缝制,一季三件,从没断过。大爷再没穿过别人做的里衣。想着前些日子的事,想着她有孕在身,大爷也舍不得叫她操劳,就让七夕把破了的衣服送过去,请她缝补一下。
谁想周姨奶奶听了,动也不动,还问七夕:“这府里没有针线上人么?”
七夕不知怎么回答。
周姨奶奶又说:“拿去请月姨奶奶缝吧。嬷嬷说有孕时动针线,对孩子眼睛不好。”
七夕更加不知说什么。
见七夕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周姨奶奶就叫正给她夹核桃的黄芪洗净手,把那口子给缝上了。
大爷一眼就看出来不是周姨奶奶的针线,问明经过,脸都黑了。
吴大人宴客,那个轻雪一出来,大爷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她。重阳看着也有几分眼熟。吴大人是老狐狸,早想拉拢大爷,当晚就安排轻雪服侍酒醉的大爷。还好轻雪明白,主动要住在外面,要真抬进府,这府里还不定又闹出什么。
没个能干的主母当家,这后宅就是不安宁!
沉着脸转了两圈磨,段世昌开始询问府里最近的情况。
重阳硬着头皮说起另一件头疼事:“再过十天,就是张通判的寿辰,大爷预备怎么办?”
张通判是去年秋天到任的。曾与玉婕的父亲周敏同年进京赴试,认得,周敏病中曾来探望,逝后也曾来祭奠,还帮衬了几个买棺材的钱。到任后还命人去镇江看望周敏的亲眷,算是个长情的人。得知玉婕下落,下帖子请过府相见,颇有当作世侄女来往的意思。
不管张通判真是长情,还是有别的打算,以那样的渊源多攀个靠山,总是好事。所以这回张通判寿辰,段世昌命人备了厚礼,准备带着玉婕一同上门拜寿。
重阳会这么问,定是玉婕又不合作了。段世昌头疼道:“她不愿去?又有什么说辞?”
“姨奶奶说要安心保胎,说万一磕着碰着摔着,或者吃了不合适的东西,可是没后悔药吃的。还说——”重阳放低了声音:“非得带姨奶奶的话,大爷带月姨奶奶去也是一样。”
“胡说!”段世昌猛地一拍桌子,脸却白了,好半天,才问:“常氏夫人的忌日,还有多远?”
“还有四个多月。”
段世昌算算日子:“那日子过后就是她生日。你让人好好筹备筹备,好好给奶奶过个生日。多请些客人,办的热闹些。”
“是。”重阳明白,大爷这是要借过生日的机会,昭告周氏夫人的身份。拖了三年,不大办,不足以补偿奶奶的委屈。只是不明白,既然早知道是这么回事,又何苦非要拖三年,惹出那么些是非?
但愿把名分还给她,能让奶奶气性小些,给大爷一点好脸色。
*明朝好似没有通判官职。我挺喜欢这个官名,拿出来用下,大家姑妄看之。
疑惑
张歆一夜无梦,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刘嬷嬷白芍黄芪银翘一个个喜气洋洋:“给奶奶道喜!”
刘嬷嬷还直抹眼泪:“表小姐终于熬出头了。”
一头雾水的张歆,听完来龙去脉,终于明白:段世昌要给玉婕转正。细究起来,玉婕本来就是正的,不过失了他的欢心,降职留用,如今刑期将满,可以恢复原职了。原告法官刑监牢头都是他,玉婕连鸣冤上诉的可能都没有,有何可喜?
不知玉婕听得这个消息会不会感觉一点安慰,张歆只觉得是个麻烦:“去叫管家来。”
重阳跟着段世昌出门了,来的是七夕:“奶奶有何吩咐?”
“你先把奶奶这称呼改了。”就算未婚先孕,儿子还没生呢,她怎么就老成“奶奶”了?还不如被叫“姨奶奶”,只当认了个老大姐,这些人都是她孙子就是。
“这是大爷的吩咐。”
“大爷不是要给我姐姐守义三年?如今满了?”
“还,还没。”
“守义这种事,也是好偷懒的?哪怕差一天呢,传出去也会被人说嘴,还不如一天不守。再说,我现在也不能管家。”
“是。奴才会把奶奶,主子的意思转给大爷。”
段世昌听了是什么表情?张歆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有她儿子保驾,那男人暂时拿她没法。
跟前的刘嬷嬷很是感动:“大小姐去了快三年,也只有你还敬着她。为了大小姐,情愿委屈自己。”到底是姐妹,血缘相连,十多年的感情。
张歆淡淡一笑:“没有姐姐,哪有我?”
向着她,能帮她做事的,都是常家旧人,张歆不在意把自己的“常家”色彩抹得浓些。除了过继来还没养熟的那个孩子,还有结怨重重的远亲,常家人能马首是瞻的主人只有玉婕。
以前,周玉婕纤弱敏感,被两边来的压力夹得透不过气来,最终被碾成齑粉。现在,张歆心如明镜,不染尘埃,有两堵墙更好踏脚,奔向自己的目标。
世界变得太快,段府下人这下真的晕菜了。早上被告知得改口叫涵院那位“奶奶”,下午又被告知这几个月还得叫“姨奶奶”,到时候再改口。还听说这是那位的意思。晕是晕,也算看明白了,管他怎么叫,涵院才是这府的正宫。就算正房奶奶不管事,派个丫头出来也能当家。
除了厨房,紫薇还管着府中管事下人的应季衣裳。这府里“吃穿”两大宗都握在她手里。除了涵院和大爷的上房,没有哪处真是不需要巴结她的。原先周氏当家,紫薇是她跟前第一得用的,许多小事细节就是紫薇决断,如今,自然一切都按旧例。
离开姨奶奶,不必照顾她的衣食起居,替她排解忧愁哀思,对应各方面的试探要求,不必陪她出门应酬,刺绣做针线,虽然也要当家理事,紫薇倒比从前空闲许多。英儿还小,有奶娘照顾,丫头陪伴。虽然私心里视若己出,紫薇终归是丫头身份,年纪又轻,当不起教导的责任,能做的不过每天陪她说说话,同她讲些道理,提点提点她身边的人,防着有人轻慢失误。
大多的时间,紫薇还是花在管事上,经常各处走动察看。不多久,府中下人就发现,紫薇为人和气却精细,手腕轻柔却果断,就管着这一亩三分地,更本没有什么风吹草动能逃过她的眼睛。月姨奶奶已被打垮,新来的两个还不成气候,紫薇治理下,段府后院很快安静下来,各处各人至少表面上都本分做事。
看见紫薇进来,厨房门口几个正在择菜的婆子连忙站了起来,赔笑道:“姑娘有何吩咐?”
紫薇摆手笑道:“没事。大娘嫂子们别管我。今日得空,借你们的地方做些青团子。”
方嫂子听见,迎出来:“姑娘来了?我已经把东西器具都预备好了。”
紫薇笑着道了声谢,挽起袖子,洗净手,先过去翻翻方嫂子准备好的材料,确认茶叶新鲜,米粉细腻纯净。豆沙是她前一日亲手洗出来,炒好。
青团子是应季食物,差不多家家都要吃,段府大厨房晚两日也要做,只是用料一般不会这般讲究,染色用的多是桐杨叶或者麦叶。
看着专心煮茶叶捣汁的紫薇,方嫂子暗想:周氏奶奶随了从前的常家老爷,好茶好美食,饮□细。用茶树新芽嫩叶捣汁染色的青团子,是她喜爱的吃食。每年到这时,紫薇都要为她做上一两回,总有七八年了。奶奶打发她去了大小姐处,紫薇轻易也不去涵院,也不知她主仆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年紫薇做的青团子,奶奶会不会吃。
众人都知道紫薇不爱说话,更不喜背后议论人事,见她在场,都减了谈兴,认真做事,偶然说几句孩子物价的闲话。
银翘笑嘻嘻地跑进来有如一颗石子投进安静的水池:“婶子大娘们好!”
上回月姨奶奶的事,银翘打探有功,不但主子,就连刘嬷嬷也夸了两句。实在刘嬷嬷平日总爱挑毛病,少有说她们好的时候,得她一句好话,银翘比得了主子赏赐还高兴,认真考虑把“包打听”当作专业来做。
原本在家时,她母亲寡婶接针线活做贴补家用,年幼乖巧的银翘总被派去取送活计,大户小户的去过不少人家,很明白厨房在一宅一府的重要性。大户人家规矩多,院子间轻易也不好串门,可不论哪一处,只要有人就得吃饭,就是有小厨房的院子,下人的三餐多半也得到大厨房拿。在高门大户,大厨房就是小道消息接受发送的枢纽。
主子管家时,银翘和厨房这些人就处得不错,月姨奶奶管厨房时,银翘闹了几回,和回来这些人倒是一条战壕的,越发亲近。如今,主子名分已定,银翘也跟着水涨船高,俨然当家奶奶跟前得用的丫头。
“银翘姑娘来了。”众婆子满脸堆笑:“姑娘好!怎没在奶奶跟前伺候?可是奶奶想吃点什么?”
银翘连连摆手,有些不好意思:“主子歇觉,嬷嬷让我们也去歇歇,我偷空溜出来玩玩。主子养胎,小心着呢,如今除非自己小厨房做的,都不吃。对了,大娘婶子们还是先把称呼改回去,三年还没满呢。如今这么叫着,明白的知道是你们尊敬,糊涂的还不得当我们主子轻狂?”
就有人说:“银翘姑娘说话越来越周全气派,用不了两年就该升做大丫头了吧?”
众人被提醒,想起这里还有一个府里最大的丫头,不由都噤了声,像紫薇看去。
银翘这才看见正在揉粉的紫薇,连忙规规矩矩走上前,福了一福:“紫薇姐姐好。”
从前,涵院的丫头婆子都归紫薇管,除了白芍,其他人对紫薇都有点敬畏,不敢亲近。银翘心里倒是喜欢感激紫薇的。当初她父亲的病拖了半年,家里揭不开锅,还借了不少钱。她母亲无奈想拿她换几个钱,也给她找个吃饱饭的地方,托了临街做媒婆牙婆的王婶娘。可巧段府要寻机个小丫头,王婶娘带她过来,见的就是紫薇。听说她家情况,紫薇回了主子,不但留下她,让她在涵院打扫,还给了她家里一些银钱应急。主子性子好。紫薇处事公平,又肯关照手下人。白芍黄芪都是好相处的。银翘在这里吃饱穿暖,活计不多,比在家还轻省,托人把月钱赏赐送回家,还能贴补家用。
听见那句“除非自己小厨房做的,都不吃”,紫薇的身体僵了僵,随即不声不响地继续揉粉,此时见银翘小心又讨好的神情,微微一笑:“姨奶奶这些天,胃口还好?睡觉还好?嬷嬷白芍黄芪也都还好吧?”
“都好。白芍姐姐昨天还说紫薇姐姐最近都不来涵院,莫不是与我们生疏了?”
紫薇笑笑,有点苦涩:“姨奶奶身子不方便。我每日各处走动,见的人多,一个疏忽,带了病气过去,可不添麻烦?就是你,每回在外面跑过,回去洗了手脸,换身衣服,再到姨奶奶跟前去才好。”
银翘连忙惭愧地答应了:“还是姐姐想得周全。”
紫薇摇摇头,问起姨奶奶日常做些什么,好些日子不出门,闷不闷,叫银翘转告白芍,若是姨奶奶刺绣时间久了,要记得劝阻。
银翘笑道:“姐姐太操心了,有嬷嬷呢。嬷嬷拦着不让主子刺绣,怕费眼睛,怕窝着小少爷。主子如今可听话了,压根儿就不动针线。嬷嬷还嫌主子看书看得太多,费脑子。”
“姨奶奶这些日子都没刺绣么?”紫薇微微一怔:“都读什么书呢?除了读书,还做什么打发时光?”
银翘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姐姐知道的,我不认得字。听黄芪说,主子读的书可杂,连教怎么做菜酿酒的都有。除了读书,主子每日还临帖炼字,教李嫂子张嫂子做菜。”
紫薇手上一顿,状似不经意地问:“姨奶奶进去厨房么?”
“进啊。还亲手做过几个菜呢。主子可能干了!从前都不下厨的,在书上看个大概方子,学着做起来,又新奇又好吃。李嫂子张嫂子都服得不行。”
这——怎么可能?紫薇心中骇然。除了先前的苏叶,她是跟姨奶奶最久的。因为年纪相近又听话用功的缘故,还是她的伴读,对她的喜恶习惯,比谁都清楚。姨奶奶到常家前,就跟着祖母母亲学刺绣女红,从到她身边,就没见过她哪一日不动针线。欢喜时绣,失落时绣,难过时更绣。刺绣是她的寄托,也是她平复心情的方法。而厨艺——
便是大家小姐,嫁到婆家偶然也会有要下厨调羹的时候,当真一点不会,公婆面前不好过关。常老爷也曾安排玉婕学习下厨。不巧玉婕第一天进厨房就遇上厨房走水,婆子小厮来回取水,现场嘈杂混乱。玉婕受了惊吓,病了一回,好了再去,还没进厨房那院子就开始发抖。常老爷极怜惜她,便不再让她学厨,而命紫薇学习一点厨艺,将来帮衬。
紫薇难以相信一个几乎从不进厨房,而且害怕进厨房的人,仅仅在书上看个大概,就能做出新奇好吃的菜式。细想起来,姨奶奶从昏迷中醒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紫薇深深疑惑,混乱的心底里朦胧不清地有个她不敢更不愿碰触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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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次接触
银翘捧着热乎乎的青团子,半跑半走着回涵院,不时停下来,轻嗅那股清香。
想到紫薇做青团子时的认真,银翘的心里有点酸涩。紫薇姐姐对主子的忠诚在意只怕没人能比,当初怎么就能做出让主子伤心的事呢?做下人的,最要紧忠心,有的错一次都嫌太多。虽然说是让紫薇去照料大小姐一阵,可就连银翘也看得明白,主子怕是不会让紫薇回来了。多少年情分,多少殷勤小心也抵不过那一次。
一转弯,看见前方小路上婷婷袅袅,缓步而行的主仆二人,银翘滞住脚步。那是月姨奶奶?这是去园子里赏花?花园里除了冬末春初的梅花,夏天的荷花,并没什么出色景色。这时节梅花已谢,荷叶都还没长出来,园子里有什么花可赏?不是赏花,莫非要去涵院?去做什么?
银翘脚下一转,走上略微绕远的一条路,一路小跑,抢在前面回去报信。
听说月姨奶奶往这边来,刘嬷嬷又是气急又是担心:“那狐媚子,想做什么?”
张歆笑着安慰:“嬷嬷一向最沉得住气,怎么倒被她吓着了?她既送上门来,我们就捉弄捉弄她,给嬷嬷压惊,如何?”
“不能让她进屋。”刘嬷嬷略一思考做出决定:“ 你们是不知道厉害。她们那种人爱用些不三不四的香,平日还不怎样,如今你是有身子的人,便是一丝半丝也闻不得。白芍黄芪,你们两个去门口守着,那个不要脸的若真往这院来,就说姨奶奶身子不适,还睡着,叫她改天再来。”
张歆见过月桂,只是那时忙着对应段世昌,没太留意她,听说了她的八卦,就有些好奇,想好好瞧瞧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月桂这一阵也够倒霉,要是从此老实就算了,若是贼心不死地想对付她,张歆定要连着玉婕的一份讨还。听刘嬷嬷的意思,月桂怕是经常佩着催情的香料,怕会用这一手害她。
张歆眼珠一转,笑道:“嬷嬷,不可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白芍,叫人抬把椅子到院子里。今日春光好,我要坐着晒会儿太阳。”
刘嬷嬷阻拦说:“不行,今日风大,着了风怎么办?”
白芍是个淘气的,只盼见着主子捉弄月姨奶奶,忙说:“我记得后面西厢收着一个八屏的楠木屏风,又宽又厚实。叫人抬出来,放在上风口。主子坐在屏风里,又能晒太阳,又不怕吹风。”
张歆称好,便叫白芍去布置。
刘嬷嬷还怕张歆冷,非又找出一条披风把她裹住。
大红缎面,金线绣的牡丹凤凰,晃得张歆眼晕:“嬷嬷,换一件吧,这件太艳了。又不是出门做客。”
“非得这件。”大红正金,凤凰牡丹,刘嬷嬷就是要彰显表小姐身份,安心要晃得月桂眼睛酸疼。
屏风椅子小几才在院里摆好,守在大门口的银翘已经飞跑进来报告:“月姨奶奶和珠儿正是往这边来,还提着食盒。快到了!”
张歆不慌不忙走到院中坐下,吸了两口气。还是室外空气好啊!
月桂和珠儿跟着银翘走进来时,张歆已经又昏昏欲睡了。
白芍赔笑迎上前,屈膝福了一福,悄声道:“姨奶奶来的不巧,我们主子正打瞌睡呢。”
大红正金被阳光一照,分外刺眼。月桂看了两眼就掉开头,示意珠儿把食盒交给白芍:“听说鸽汤滋补,可巧得了两只鸽子,炖了些汤,想着,想着奶奶的身子也需要进补,就分了一半送来,还请,请奶奶不要嫌弃。”
难得见月姨奶奶这般低声下气,还不是在大爷跟前,白芍心情大好,就不想放她走:“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月姨奶奶有心了。”声音比方才高了许多。
闭目假寐的张歆动了动,懒洋洋地问:“白芍,你在跟谁说话呢?”
白芍连忙答道:“是月姨奶奶,月姨奶奶来给主子请安。”
月桂暗暗咬了咬牙。月姨奶奶是不必向周姨奶奶请安,可如今大爷发话,眼见嫡庶分明,不但每日请安,就是要姨娘月桂给大奶奶倒马桶,也不出格。不甘心不情愿,月桂也清楚拖了三年,躲了三年的事还是要发生。可恨之前周氏的人暗中为难,葡萄又趁机落井下石,致使她失了大爷欢心,不得不忍气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