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晟知道她说得没错,看她那付恨不得蜷成一团的样子,又有点内疚,没有多想,冲口说:“我的房间还算暖和,要不,你搬到我这边来。”
看见对方脸上浓重的错愕狐疑才发觉这话不但冲动,还很有问题,连忙补充:“我是说,我们可以换一下。我住到你那边去。我在北方长大,比你经冻。”话是这么说,郑晟心里这个悔啊!他留在老房子住着,不就因为懒得搬家么?
肖萌笑笑,感激地说:“不必了。再熬几天,考完试,我就搬到郊外,要在人家家住上半个月。过了年有钱了,就换个好点的地方。昨天,我去学校宿舍管理处登记了,希望秋天能排上。住宿舍虽然贵,近些,方便。”
这是肖萌的风格!郑晟点点头,随口问:“放假,你去亲戚家?”
“ 不是亲戚,应该说是雇主。”话说肖萌暑假里想打工,可又不想去餐馆打黑工,怕出事,也觉得自己做不来,想来想去,突然想到前老板对她别有青眼的原因,觉得当短期保姆也许是个出路。电话里当笑话对两三个要好的朋友说了,不想还真因此找了份暑期工。有个朋友住在邻州的姑妈正为暑假找不到人看两个孩子发愁。双职工,有老人在,孩子大了,活动多,老人做做饭还行,对付不了孩子,也没法这里那里地接送。朋友居中一说,两下都高兴。肖萌到那家住了两个月,帮着管她家两个孩子,陪老人聊聊天,帮着做点家务。半个月后,姑妈做主又帮她揽下照看接送邻居朋友的四个孩子的活。孩子多了,互相做伴,她反而轻松。姑妈出手大方,两个月挣的钱够她一学期生活费。临了,孩子们还挺舍不得这个姐姐。这回的雇主是姑妈的朋友,圣诞假期,大人不休假,孩子没地方送,经姑妈介绍找上了肖萌。肖萌却不过姑妈面子,又惦记着早点把欠兄姐的钱还上,就答应了。
肖萌问起他的假期计划。郑晟苦笑:“老板派下的任务还没完成,接着干活呗。学校关门那一周,可能跟同学去滑滑雪。”
“滑雪?你有体育天赋,滑得不错吧?”肖萌有些羡慕:“从那么高那么陡的坡冲下来,我光想着就有点怕。”
“你别一下就上黑道啊,雪场都有给初学者的专用道,没什么好怕的。你试试就知道了,好玩!”
肖萌摇摇头,一转头:“车来了。”
夜深了,乘客不多,空座不少。肖萌找了个放松的姿势站定,郑晟有些奇怪问:“你不坐?”
肖萌笑着摇摇头:“我不坐,你坐吧。车上暖气足,有两回坐着睡着了,过了站,还得走回来。”
“这种事我也干过。”郑晟也不坐,陪着她站着。
话题一下接不上,两人对着微笑,又有点尴尬。
肖萌想了想,笑问:“你和顾家媛很熟?”
郑晟微生警觉,笑答:“还行,一个实验室的,又是同一年来的。”
“她人挺好的,就是一口一个‘你们中国,我们台湾’,让咱们这种从小听惯两岸一家,祖国统一的耳朵觉得别扭。”
郑晟有些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当初,同系一块儿入学的好几个研究生一起租住房东的房子,一年多下来,大多搬走了,只有郑晟,顾家媛和印度人阿什还住在原地。顾家媛也曾张罗着找房子,还问郑晟搬不搬,后来不知怎么没了下文。郑晟能感觉到顾家媛对他颇有好感,可自从半年里遭遇三起“桃花劫”,郑晟就尽量和年轻女孩保持距离,以防再遇不测。同实验室的两位台湾师兄曾开玩笑说郑晟外温内冷,伤了他们顾家小妹的心。别的人怎么说,都可以一笑置之,他可不希望肖萌跟着搅和。他对肖萌心存敬畏,有点摸不准,担心她一高兴在国际长途里胡说两句,传到他家里就成大事了!两个堂兄都当爹了,玫玫还小,奶奶如今最挂心的就是他的终身大事。幸亏,他躲到美国来了。
肖萌显然没有体谅到他的心情,又或者存心捉弄,哪壶不开提哪壶:“能娶个台湾太太,福气啊!同文同种,交流没有问题。台湾女孩贤惠温柔,会持家,敬重丈夫。你在家占足了里子,带出去还有面子。”
郑晟哭笑不得:“什么里子面子,你娶过?”有些小人地想着要不要告诉她,顾家媛可是在他面前说了她不少事儿,特别渲染了她和阿什还有提姆卡罗几个男生的交情,又说她对应房东太太很不客气,虽然没用什么坏词,显见着不欣赏她。
“没吃过猪肉,可见过猪跑啊!我要能娶,一定娶。”肖萌脸上的表情怎么象看见猎物钻进套的猎人?


第 9 章

“中国男士不是把妻子分为三等?第一等白女。哪个中国男人娶到一个白女,必定扬眉吐气,自觉高人一等。不但自家祖坟冒青烟,就连亲戚朋友都有与荣焉,好像为祖国人民增了光,替列祖列宗报了火烧圆明园,八国联军的仇。”
郑晟听得一呆,只能傻愣愣地看着她。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白女都能提高中国男人的自信和地位,须得是欧美发达国家人,尤其以英法美德四国为佳。谁让他们的祖宗当初欺负中国最带劲儿呢?中国的男权社会最喜欢和亲了,是不是?”
“呃,古代和亲好像是把公主嫁出去。”
“那多半是咱打不过人家的时候。咱利害的时候,当然是人家把女人送上门。”
“中国男人,没你说得那么不堪吧?”他也是中国男人,当然得帮这个群体说几句话。郑晟私心认定肖萌是女权主义者。
“ 我原来学校,春天里来了个访问学者,□后头两批赴欧公费留学生。他在我们系访问了两个星期,作了几场报告。他走后,大半人都记不清他到底做了什么工作,可都知道他太太是法国人。他这人很爱交际,喜欢和陌生人攀谈,每次新认识个人,说不了几句话,就会冒出一句‘我太太是法国人’,你不想知道都不成。”
郑晟觉得匪夷所思:“这个,太夸张了吧!”
肖萌不服气:“有回,从校外请了好几个教授专家作报告,报告会后有个小型招待会,我为了蹭了两杯香槟跑去,有幸和那位大教授说了两句话,亲耳听他说的。忘了前后文是什么,反正不是回答我的问题。这人也挺神,两星期,学院办公室的那些秘书都认识全了。”
“这只是个案,不能说明什么。”
“有几个其他学院的男老中听说这人,巴巴地问,一脸艳羡,只恨没有人家的手段。这就不能算个案了吧?”
郑晟面带不屑:“这只能说你在原来地方认识交往的男同学素质差了点儿。”
肖萌瞪了他一眼:“说完一等,接着说二等。二等是港台女同胞,外表不如一等白女耀眼,胜在功能更适用。首先…其次…”扒拉扒拉说了一大通,最后总结:“顾家媛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郑晟听她前头的长篇大论听得云里雾里,冷不丁被最后一句话棒落在地,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瞪着她,暗自怀疑她收了多少茶水钱,不遗余力地做这媒婆。
肖萌嘻嘻一笑:“怎么样?被我说服了?明天就开始行动吧!记得告诉顾家媛我的关键作用,劝她别再把我当假想敌。室外冰天雪地,她再横眉冷对,可太冻人了。大家好歹都是炎黄一脉,人海茫茫,能够相识,又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多大的缘分啊!。”
原来,连茶水费也没有,只是要拿他去向顾家媛示好!郑晟连哭的心都有了,眼看肖萌不太大也不水汪汪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等着他表态,轻咳一声,定了定神,不露声色地望回去:“按你的说法,台湾女孩只是二等太太。既然周围有不少可以成为一等的,我为什么要屈就二等?”
肖萌一愣,怀疑又探究地打量他很久:“你真想找个欧美白女?你爷爷奶奶你爸爸妈妈可都不会外语唉。”
郑晟一本正经地说:“不会可以学啊!我娶个一等太太,即使没法交流,他们也跟着脸上有光不是?”
“是也是。”肖萌转转眼珠:“不过呢,你好歹也在社会主义的五星红旗下长大,戴过红领巾,有机会为祖国统一大业添砖加瓦,也该尽可能做份贡献,对吧?”
“我娶什么太太,和祖国统一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大有关系。台湾女孩很传统的。中华传统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如果大陆男生能把台湾女生都娶过来,海峡两岸就统一一半了。”
郑晟瞪大眼:“国务院政策研究室怎么遗漏了你这么个人才?另一半是不是要靠你们大陆女生嫁给台湾男生去实现?”
“要不怎么说,我是政策人才,你不是呢?你不想想,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过去随了那边,不是壮大了对方的力量?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不要心急!你要有国家统一,匹夫有责的觉悟,从我做起,从明天做起。”肖萌谆谆教导。
“抱歉!我的觉悟很低,操心不了国家大事。”郑晟决定认输,没见过像她这么会胡搅蛮缠的!见肖萌笑得像只狐狸,郑晟脑中灵光一闪:“这个,肖萌同学,虽然晚了点,好歹还没超过十年,我不该在你在我家做客时对你出言不逊,现在郑重向你道歉!”
肖萌故作天真地偏着头:“你说什么?我那年在你家做客很愉快啊!我怎么不记得你曾经出言不逊?再说,难道你以为我是那种耿耿于怀,十年都忘不掉的心胸狭隘的人么?”
郑晟暗自咬牙:“你,你当然不是。你心地善良,胸怀宽广。是我心中有愧,还是道了歉心里舒服点儿。”
“是这样啊?”肖萌笑得很甜:“为了让你没有压力,我正式接受你的道歉。”
郑晟相信,大凡他身体稍微孱弱些,这会儿已经吐血倒地了。
肖萌目的达到,有关顾家媛的话题就此揭过,不再提。两人东拉西扯地聊了一会儿就到站了。
他们的住处离车站不远。肖萌先到。她不直接进门,停下脚步看着他。他只好也停下脚步看着她。
她的笑容再也没有捉弄调侃,显得非常真挚,伸出右手:“郑晟,很高兴再次认识你。”
郑晟顿了一下,扯开一个笑脸,握住那只戴着手套的小手:“我也很高兴再次认识你,肖萌。”
冬夜,从学校回宿舍是一段寒冷疲惫的路程,今夜,因这意外的相逢,胡说八道的瞎贫,时间过得很快,路途变得温暖热闹。
“晚安,再见!”
“晚安,再见!”
钻进被窝那一刹,郑晟突然想到:要是奶奶听见肖萌努力向他推销台湾太太,不知会是什么表情?听说肖萌转来他的学校,住得离他不远,奶奶很多年前打过的小九九又冒了出来,再三叮嘱,叫他多照顾帮助肖萌,好好相处。
近十年没见,肖萌在奶奶心中仍然娇巧可爱,是理想的孙媳妇。郑晟可清楚:肖萌多刺,保持距离为上。
再见到肖萌是春季开学之前,在学校边上的书店。书店是连锁店,与学校有合同,也相当于校书店,顶楼卖课本。
春季的两门课要求的课本有四本。他们专业技术发展快,细节多。课本淘汰快,成本高,发行量不大,故而卖得特别贵。为了省钱,有些同学两三个人合买一套,轮着用。郑晟觉得不方便,宁愿自己买。
有两本是新出的,没有旧书,加一块儿,三百好几十,实在肉痛。郑晟预先打听过,知道其中一门是以一本书为主,另一本作为补充阅读,后者其实是总结介绍行业标准,差不多的内容可以在图书馆和网上找到,就不准备花这个钱了。另一门是他老板的课,不好抠门。郑晟拿好三本书去排队付款。
前面排了十几个人。郑晟看见肖萌排在队伍前面,还是那身长羽绒服长靴,在同一个戴眼镜的中国女孩说话,脚边放着一购物筐书。
肖萌也看见了他,笑着点头示意,对那个女孩说了句什么,向郑晟走过来:“买书?”
“哎。”
“就这三本?”
“是。”郑晟诧异地看着肖萌伸出手把他抱着的书要了过去。
“你先在这儿排着,我拿去试试看行不行。”肖萌低声说完,拿着厚厚的三本书走回戴眼镜女孩那里,放进了购物筐。
很快轮到肖萌他们结帐。等所有的书都被放进几个大塑料袋,肖萌露出笑容,朝他招了招手,叫他过去。
三人一起走向电梯。肖萌把两个塑料袋递给他,一边指着戴眼镜的女孩说:“这是我大学学妹,赵芯。她是助教,有员工卡,买课本九折。”
九折,意味着三本书省下了二十多美元,郑晟连忙向赵芯道谢。
赵芯淡淡一笑,客套了两句。这是个文静的女孩,说不上是因为羞涩,还是因为傲气,不大说话。三人下楼,走到店外,一路主要都是肖萌在说话,郑晟偶然也说两句,赵芯只是淡淡笑着。
赵芯要就近搭车往城里方向去,和他们告别,对肖萌说:“学姐,我过几天把支票给你。”
“不急。信用卡账单也没这么快来。”
正好一趟车过来,赵芯挥挥手,朝车站跑去。
剩下郑晟和肖萌两个。郑晟有点不安:“我们拿她的助教卡买书,没问题吧?”
肖萌盯了他两眼,笑了:“原来,你还是个老好人!助教员工卡是学校发的,书是书店卖的,两回事。我们也是听人说可以这么做,想试试,不行就算了,行了应该就没问题。”
郑晟只是欠了一个不认识的女孩的人情,担心万一给人家惹出麻烦,听她这么一说也就放心了,又想解释一下“老好人”的原因:“你学妹看着有点严肃,跟我又不认识,我怕她心里不乐意。”
“ 没事儿。她不爱说话,有点傲,其实特善良。我们大学里就认识,上学期选了同一门课,又遇上了。我没想到她会到这里来,还以为以她的专业成绩和英语成绩,应该能进哈佛麻省那一档的学校。她拿到伯克利和哥大全奖的,因为男朋友要到波城来,就跟着来了。她男朋友我也认识。”肖萌叹了口气,似乎不看好那个男友或者这段感情:“再聪明的女孩,一碰上爱情,就傻了!”
别人的私事,郑晟不想多听多问:“是你刷的卡?回头我把支票给你。”
“嗯,不急。收据我先收着,你如果要退书,告诉我一声,我给你。”
两人都要往办公室去,两个系离得不远,边走边聊,互相说了假期里的一些事。
路过上次偶遇的车站,郑晟想起:“你房间的暖气修好了吗?”
“修得好吗?拖到我走也没人来修,圣诞新年期间大半人都不在,更不可能有人来修。一月比十二月还冷,好在回来这几天还好。我反正要搬走了,懒得再去跟她扯,上学期考完试就给房东寄了书面通知。”
“找好房子了?”
肖萌毫无喜色,反而哀哀地叹了一口气:“是房子找上门来,可是很不好。我是还没从一个坑里爬出来,又给自己挖了口井。”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冷清,老大们帮忙做做广告吧。春节前也许还有一章,不能保证。在博客那边答应春节前在写一段《清风,外篇》,被人催了,先忙那个去。对那个有兴趣的,去小说博客看。


第 10 章

上学期末,敲定助研,肖萌就开始打听房子。期末功课忙,没法大动作,除了去登记排宿舍,就是偶尔聊天时和周围认识的人说说。结果就有个上课认识的外系女孩找上门问肖萌愿不愿意和她同住,分摊房租。一室一厅,是学校宿舍,从她们系大楼走路六七分钟就到。肖萌疲于对付考试,脑子不够使。对方说得不多,她也没多问多想,一口答应,转头心花怒放地给房东写了封通知。
过完新年,从雇主家温暖的房子回到冰冷的阁楼,比十二月那会儿更觉难受。当初预付了最后一月房租,剩下近二十天的租金,肖萌不想要了,希望能早点搬进学校宿舍,按着那个叫汪童的女孩留的地址找了去,才发现事情完全不是她以为的那么回事。
确实是一室一厅,但不是汪童一个人住着,而是一对中国夫妇排到的宿舍,租了一间给汪童,分担一半房租。汪童大概还嫌贵,想着再找一个同屋,把房租再分出去一半。除了上大学那四年,还有在郑晟家和表妹玫玫同屋的日子,肖萌这辈子都是独自占一个房间。虽说六人一间也住了四年,还住出了深厚的同志感情,可这两人同屋,又在不介意异性亲热而介意同性亲热的美国,怎么想都别扭。
肖萌找上门时,只有女主人在家。肖萌没见到汪童,自然不好提分租什么的,只好说是汪童朋友,有事找她,打听她什么时候回来。那位太太开门时还有点笑模样,一听说“汪童”,立刻冷淡下来,隐隐带着一丝厌烦,问什么都是:“不知道。她的事不清楚。”看来,汪童跟二房东的关系就不好。她要是住进来,按食物链算下去,是最小的鱼。
肖萌讪讪地,刚要转身离去,男主人回来了。先生对待客人的态度和太太差了半年,两个季节,听说是找汪童的,忙脸堆笑地往里请,热心地说明汪童去外州亲戚家过假期,要等开学才会回来,问肖萌有什么事,要不要留纸条。看到先生背后,太太不加掩饰的怨恨和气恼,肖萌头大如斗,敷衍两句,赶紧往外逃。
肖萌心里已是十分不愿意去分租那套宿舍,就给汪童发了个邮件。她和汪童不熟,也就上课时见面,偶然说几句话。汪童向她借过两次笔记,问过一道题。除此再没交道。不好直说,肖萌就说见到了女主人,似乎不太好处,恐怕不会愿意她们合租一个房间,一套房子住四个人也确实挤了点。旁观者清,肖萌觉得汪童和那对夫妇之间有问题,不说二房东的存在也不地道,以为这么点到为止,顾全了大家脸面,汪童也该明白。
谁知,汪童回邮,一点没有隐瞒情况被发现的愧疚,一如既往地热情邀请肖萌和她同住,说了几句近乎仰慕的话,又叫肖萌不要理会二房东太太。肖萌被人捧了捧,就有点抹不开脸,况且天寒地冻,又在假期,房子不好找,她跟这边房东说了要搬,没有吃回头草的道理。她被冻怕了,往那栋楼跑了一趟,印象最深的就是暖气开得足,连楼道里都暖洋洋,那位太太穿了件衬衫在择菜。
肖萌想了又想,最后决定先搬过去,夹着尾巴住上两三个月,等到春暖花开,再换地方。早出晚归,汪童和二房东夫妇之间怎么着,都可以当没看见,只是汪童非同一般的热情,让肖萌有点不放心,深怕她真是有特别爱好的那种人。肖萌心中众生平等,没有歧视,只是希望和趣味不同的人保持距离。
约好了今天和赵芯一起去买书。肖萌想起来汪童和赵芯是一个系的,打听之下,又吃一惊。汪童是自费的,还是有夫之妇,所谓外州亲戚就是她老公。汪童模样天真单纯,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有回被人问起学费,含糊地说过有个亲戚为她担保赞助,从没提到过她老公。可世界就是这么小,她老公的一个近亲和赵芯男友相识,见到赵芯时向她打听汪童的情况。汪童老公托亲戚照看妻子,但汪童从来没有和老公亲戚联系。赵芯不是多话的人,若不是肖萌问起,是不会说的。
围绕着汪童,谜团太多,暧昧太多,肖萌爱看侦破小说的脑袋里满是情杀仇杀,越想越不安。想离她远点,一时又不知上哪儿找另外的住处,很是发愁。
郑晟安慰说:“你不也就打算住个一两月,过渡一下?无巧不成书,小说里写的多是极端的人和事,在现实生活中发生的概率很低。你就算和她住一起,不搅和进他们那些事,就是了。况且,事情也许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私心里,郑晟是希望肖萌快点从现在的住处搬出来。那地方是他帮着找的,肖萌住得不痛快,他总觉得内疚。新的住处时她自己找的,好和不好都不关他事。郑晟一方面这么想,另一方面有点鄙视这么想的自己。肖萌住得不痛快,也就是对他发发牢骚,可从来没抱怨过他。他受了她家不少人情,该真心盼她好才是,怎么只想着摆脱责任?
说实话,这种矛盾心理也是郑晟怕和肖萌打交道的一个原因。他虽不够伟岸,平时怎么看怎么说都是个好人,一碰到肖萌,总能有点事儿让他发现自己心里卑微的一面。想起革命先辈自愧不如也就罢了,肖萌的道德水平还不见得如他,怎么就净照出他的劣根性呢?
三天后,郑晟正在试验室调试,肖萌打电话找他。
电话是顾家媛接的,只说“郑晟,有人找”,没说是肖萌。
郑晟走过去道声谢,拿起听筒,没注意边上的顾家媛神情古怪,欲言又止。
“郑晟,我排到宿舍了!”电话那头,肖萌喜气洋洋:“办手续要交第一个月和最后一个月的房租,我的钱不够,能不能向你借点儿?”
房子的难题得到妥善解决,郑晟也替她高兴,爽快地答应:“要多少?”两个月房租,也就两千多,这点积蓄,他还有。
那头肖萌盘算了一阵,小心翼翼地问:“两千可以吗?没有的话,一千五也可以。”
“没问题。什么时候要?”郑晟想起买书的钱还没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