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接下去的很多天里头,来有家饭店吃饭的老熟客终于发现了有家饭店仿佛和过去有了点不太一样。
直观来说,就是饭店里的小老板天天沉着张脸,端上来的食物中黑暗料理出现的概率从原本的百分之六十猛蹿到百分之八十。
又另外,之前每天饭点准时来报道的高订西装男突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厨房里偶尔传来的“咄咄咄”的声音——
众人目光相互隐晦交流,各自脑补出了属于自己的故事。
王振江算是所有人中和易白棠最相熟的,在一连吃了六趟黑暗料理之后,他终于忍不住清清喉咙,开腔说话:“那个,小老板啊——”
易白棠皱眉看了王振江一眼。
王振江:别说,对方这模样还挺有威慑力的。
王振江顿时怂逼,声音也跟着低了八度:“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想问,那里面是什么声音?小老板你最近请人了吗?”
周围人纷纷投去鄙视的眼神,我们只想吃点好吃的,谁关心请不请人了。
易白棠想到孙凌就不爽,声音特冷淡,简直像含了一口冰凌:“没请人。”
王振江又清了清喉咙,不过没等到他说话,易白棠已经转身进了厨房。
王振江惊呆。
其余人唏嘘:“小老板心情确实不怎么样啊,还持续这么久,难道是失恋了?”
一扇帘子的间隔,易白棠走进厨房之后,来到案板之前,看孙凌切乌骨鸡。
看一眼,脸色阴沉一分;再看一眼,脸色再阴沉一分…等到孙凌剁下第三刀,易白棠的脸色已经变得比沾了水的抹布还要阴沉了。
孙凌不止拿着刀的手都在颤抖,连胸膛里的小心脏都在颤抖。
谁来告诉我为什么老师沉下脸来这么可怕,他不就是在砍一只鸡吗,搞得像是在砍人一样…
“行了。”
孙凌砍下第四刀之前,易白棠面色不善的开口。
孙凌乖乖停手。
“去上菜收拾桌子。”易白棠说。
孙凌没有反驳,默默拿起一旁的西红柿炖牛肉,脚底抹油去了外头。
等到了外边,手端菜肴看着食客惊讶的眼神,他才突然记起:咦,来了这里快七天,每天在客人来时擦地板,在客人走后继续擦地板,在客人在时整理厨房卫生,就跟个神隐的田螺男孩一样,现在还是第一次能和这些人见面,话说按照这样的速度,我半个月真的能学会制作我想做的那道菜吗…?
厨房里头,孙凌出去之后,易白棠看着案板上砍了三分之一的乌骨鸡。
只一眼,他就深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已经足足七天了。
从早让对方看到晚,从早让对方看到晚,连炒菜时候的配比都让对方直接看着,结果到头来连看得最多还说了一遍又一遍的禽类刀法都掌握不好,骨头砍得烂茬子似的,真要咬进了嘴里,舌头都得被划破。
…惨不忍睹。
…简直没有半点天赋。
…为什么就是听不懂人话。
…侮辱了厨师这个行业。
易白棠深深觉得小乌鸡的怨魂正虚浮于天空哀怨地看着自己。
他同情地照着感觉的方向瞥了一眼,拿起属于自己的切肉刀,随手两下,只用了一分四十五秒的时间,就将剩下的大半只鸡一丝不错,肢解干净,如果不是前半截到底有些不和谐的地方,其他人冷不丁一看,保不定还以为放置在案板上的鸡还没来得及分解呢。
易白棠在厨房里头做中午的最后一份水果沙拉。
厨房外边,孙凌在出来的时候就收获到了一众客人的目光洗礼。
孙凌久经阵仗,十分会来事,将手中的西红柿炖牛肉端上去的时候顺便叫了一圈大叔大伯,等放下菜来,这一众熟客已经和孙凌聊了起来。
王振江:“你是小老板新请来的人?”
孙凌谦虚:“没有没有,我只是老师店里的普通店员而已。”
其他客人:“老师?”
孙凌继续谦虚:“老师不让我叫他做老师,我毕竟还是学得不够,差了许多。”
王振江抓住关键:“你是来和小老板学厨艺的?”
周围众人竖着耳朵听到这里,一忽儿狂笑:“哈哈哈原来学厨艺的,想想那些黑暗料理,以后会是黑暗料理×2,怎么样,你们害怕了吗?!颤抖了吗?!哭泣了吗?!”
孙凌小小纠正:“认真地说,我不是来学厨艺的,只是来学做一道菜的,那道菜的名字叫做‘时间’。”
众人面面相觑:什么玩意?
拌好了沙拉,正在等待柠檬汁的味道和沙拉充分调合的易白棠站在厨房里同样一挑眉:
那道莫名其妙的菜连名字都有了?
这时外边传来孙凌的解释:
“‘时间’这道菜,它是这样的,是一道能够代表初始恋爱,其后历经沧桑,过尽千帆,看破红尘,彼此珍重,相忘江湖的,菜。”
说了一遍又一遍不能做出来的菜,烦人,怎么还不狗带啦!
易白棠特不高兴。
但孙凌没有成功接收到易白棠的脑电波,所以在众人纷纷“这是什么玩意”的质疑声之中,还在继续:
“我觉得它的第一层味道是甜蜜的,第二层味道是苦涩的,但等到第三口的时候,甜蜜也好,苦涩也好,都不重要了,应该就是一切的放下、忘却、释然,随便什么,味道应该很平淡。总之等吃完了这道菜,往事如烟,好的不好的,一切都只成为了我们记忆中的一部分。”
其余人纷纷:“你小子是班里的语文课代表吧?”
孙凌小羞涩:“嘿嘿,确实在文学杂志上发表过几篇小散文。”
厨房里的易白棠:“………”
他不太优雅地翻了个白眼。
一层甜的,一层苦的,再一层没什么味道的基底。
要早这样形容,他第一次的时候就能给出建议,做个蛋糕不就好了,上面霜糖或者奶油,中间可可粉,黑巧克力,最下层的基底稍微有点技巧,可以用冻酒什么的,一口吃下去味道平淡,含化了才有浓浓的酒味,先平淡后不平淡,刚好满足需求。
但虽然弄清楚了孙凌可能的要求,易白棠却一点都不准备告诉孙凌。
他老烦对方了。
一开始缠着自己留下就算了,留下了之后还啥啥都不会做,最重要的是,第一次上手就让小乌鸡死不瞑目,请认真地向小乌鸡忏悔,完了再说其他好吗?
易白棠靠着厨房墙,习惯性地在思考的时候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口香糖放入嘴中,一边默默地嚼着,一边想:
再说了,这种食物太简单粗暴了。
没啥艺术。
没啥挑战。
懒得动手。
一片口香糖没嚼完,另一片口香糖又塞入了嘴里。
易白棠继续想:
更何况,虽然好像解决了,但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甜的苦的加酒冻可以解决口味问题,剩下的那些感情呢?
一道菜哪里有这么多感情,又不是演电视剧,它就只是味道的结合而已…也许对于特定的感情丰沛的人,会吃着吃着有种感动的想法,但是对世界上的大多数人而言,它就只是一盘味道的集合——
这时外头又传来声音,声音很浑厚,是王振江在说话:“你说的虽然奇奇怪怪的,但是有这种感觉的菜其实我也吃到过一回。”
厨房外头,王振江说这话的时候看着自己的妻子,妻子半天才反应过来,没好气打了坐在旁边的老公一下:“瞎嚷嚷什么。”
又是一阵哄笑响起,哄笑之中,孙凌激动的声音也跟着穿透墙壁,传了进来:“是吧是吧!我就说有这种菜的,我一定要做出这种菜来!”
易白棠手一滑,掌心里的口香糖盒子没拿稳,有几条滑出指缝,掉到了地面上。
外边的声音还在继续,其他人嘲笑:“怎么,是给女朋友做的吧?”
孙凌的声音低下去:“不是,现在就是普通朋友了,她结婚了,”说着他的情绪突然有点低落,“又离婚了,打算走了。”
这回倒是没人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结婚了,又离婚了。
现在是朋友,过去也许不是吧。
易白棠漫无边际地想,薄荷清凉的味道刺激着他的味蕾和大脑,于是所有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偏向了特定的方向:
真的有…能让普通人吃出其中感情的菜?
外头的声音还在继续,易白棠则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之中,直到耳朵忽然自动捕捉到了某个关键词为止。
“诶,小孙,你知不知道最近小老板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
“黑暗料理的比例比之前高多了!”
“为什么呀?”
“是不是因为之前的那个高订西装男没有过来?”
“…你们是说商怀砚吗?”
…我什么时候做很多黑暗料理了,不服!明明是在四处找灵感做出惊天地泣鬼神的新美食,这些不过是新的美食问世之前毕竟的弯路罢了!
易白棠有点暗搓搓不开心。
然后他突然警觉起来。
说起来好舌头确实好多天没有过来了。
难怪这几天感觉有点怪怪的,好像不太提得起精神。
原来是因为好舌头一直没过来没品尝我的菜肴没有给我建议吗?
意识到这一点后,陌生的寂寞感突然涌上心头。
易白棠开始认真思考:
好舌头最近究竟在忙什么呢?
我和他是朋友。
这种时候,我是不是打一个电话,关心一下好朋友的近况?
也顺便再和好舌头讨论讨论有关菜肴中感情的问题…?
15
中午一点半之后,王振江那一拨人陆陆续续走了,饭店再没有其他客人进来。
易白棠索性说:“先把门关了。”
大中午就关门?孙凌闻言有点诧异,但也没多说什么,快手快脚地放下正收拾着的碗筷,擦擦手,直接上前将外头的卷帘门拉了下来。
空间暂时封闭,有助于思考。
易白棠面色凝重地摸出口香糖,慢吞吞剥了三条口香糖衣,一一塞入自己的嘴里。
他也不知道自己具体在想什么。
反正饭菜感情的事情,商怀砚的事情,逐一地在他脑海中交替播放,大家跟约好了似的,你先在主人的脑海里呆个十秒钟,它又在主人的脑海里呆个二十秒钟,接着你再在主人的脑海里呆个三十秒钟…
易白棠思索着这两件事情,目光同时落在孙凌身上,看见对方关了门之后又开始整理桌子,整理桌子完了洗碗,洗碗完了拖地,拖地完了又回到厨房里头,在一厨房的各种原材料之中犹豫了好一会,从蔬菜篮子中摸出两个土豆,默默开始削皮切丝。
隔着老远的距离,易白棠有没有武功的,当然不能看清孙凌案板上切出来的丝的大小形状。
但是声音从无阻隔。
他光只懒洋洋坐在椅子上,就能从对方大小不一的切菜声中推断结果。
比如:
“嚓嚓嚓——砰!”
切块了。
“嚓嚓嚓——咚!”
滑刀了。
“嚓嚓嚓——嘶嘶!”
切到自己手指了。
切个土豆而已,也能切出这么多的节奏,你怎么不去搞乐团呢…
易白棠微带郁闷,问厨房里的人:“你以前进过厨房吗?”
孙凌不吱声,装死,继续努力切丝。
易白棠也不继续问,优哉游哉地嚼着自己的口香糖。
最后还是孙凌坚持不住,乖乖对易白棠说:“很小的时候进过一次,把自己家的厨房给烧了,后来就只有用酒精灯煮过方便面了。”
意料之中。易白棠嗯了一声:“你真觉得自己能够在半个月中做出自己想要的菜来?”
孙凌顿了片刻,选择实话实说:“半个月太短,也许最后都做不出来吧,但是我尽力了…而且半个月之后,她就要走了。”
易白棠没问孙凌口中的“她”究竟是谁。
倒是孙凌放下手中的刀子,走到易白棠身旁,主动向易白棠说起了那个故事:
“这个故事可能有点无聊,我和她是同一个村子里的,也考上了同一所高中,还是同班同学,大概因为那所学校就我们两个是一个村子里出来的,我们成了男女朋友;但是后来因为一些小误会,我们分开了…她在高中毕业的时候顺从父母的意思选择嫁给别人,我考上了大学。”
“然后就没有联系了。”
“直到我在两个月前在医院碰见她。”
“她的婚姻不太幸福,对方家暴,出轨,她这次因为脑症荡住院,住院的时候已经和对方离婚了…她决定等出院了就离开这里去世界各地旅游,时间就是一周之后。”
孙凌的心情有点沉重:
“所以我希望在她离开之前,能给她一点难忘的东西。”
“为什么选择食物?”易白棠问。
“因为谈恋爱的时候,她说未来自己不做家务,我答应她以后我承包洗衣做饭打扫卫生。虽然迟了点也和过去不太一样,但我还是想在她离开前践行做饭这个诺言。”孙凌认真回答。
“唔。”易白棠不置可否。
“而且,我觉得——”孙凌又琢磨着说,“食物其实挺有魔力的不是吗?有时候人觉得自己过不下去了,出去胡吃海塞逛个街买买买什么的,就又感觉什么玩意,多大点事情…”
食物是有魔力的,这个倒是没错。
易白棠暗暗想道。
他记得自己刚刚懂事开始,他也住在村子里头,别的孩子在外头玩沙子玩积木玩拼图总之玩各种各样的东西,他就在厨房里或者厨房外头的小院子里同样玩虾玩蟹玩鸡玩鸭玩瓜果蔬菜。
还爱玩厨房里的刀。
说起来当时自己只有三四岁吧,还是更小一点?
总之从懂事开始,手里就拿着小小的刀切各种东西,瓜果蔬菜尸呈遍野,虾蟹鸡鸭的待遇好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不过比旁边那位好的就是,虽然当时只有三岁,但反正他砍了多少,最后一定吃了多少。
说起这个来…
易白棠顿了顿,有点不甘不愿地承认:
大魔王的厨艺确实能够化腐朽为神奇,刀工明明是厨艺最基础的部分,但就算他将那些东西砍个七零八落,只要大魔王愿意,还是能够做出他也吃不出什么不对的美食来。
当然,他记得这种日子最多也就一年。
一年之后,他就能将东西切得像模像样了。
那时候天天切菜,还被逼着打扫卫生,什么都不懂的自己居然也不会腻烦,还每每看见新的食材就十分兴奋,恨不得每一样都先研究再解剖最后吃个干干净净,也许真的只有“食物是有魔力”的这句话能够概括了吧。
然后一个念头忽然从脑海之中蹦跶出来,询问易白棠:
既然食物是有魔力的,那么食物是有感情的吗?
易白棠:“…………?!”
他被这样一吓,瞬间从回忆中惊醒,接着感觉整个脑袋都大了一圈。
要命了,我的美食道路根本不是这个啊!
我的美食道路是以最精细的口感,做出最美味的食物。
一切都是可以量化的!可以看见的!可以分析的!
这种唯心主意的无稽之谈——
好巧不巧,坐在旁边的孙凌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问起来:“对了老师,最近商老板好像都没有过来?”
易白棠立刻瞪了孙凌一眼。
孙凌莫名其妙。
易白棠自己泄气了,转回视线,不甘不愿地摸出手机,从里头寥寥几个的通讯录中找到最新被存入的号码。
我需要一个情商高的朋友的帮助。
没错,就是那个不在眼前的人!
烦恼,关键时刻好舌头偏偏不在,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有什么事情…
商怀砚其实并没有什么事情。
他就是发现自己和易白棠的相处有点不对劲,所以随口找了个还过得去的理由,不动声色拉开了距离,打算通过时间和转移注意力的方法消磨太过顽皮的情感激素,让两人之间的情感退回到安全线以下而已。
有些总裁消磨感情的办法是用越来越多的工作折腾自己不想别的。
不过商怀砚可不是这样的总裁。
集团里很多事情真正做决定的并不是他,而他能做的那些决定也从来没有出过错,并且他还有很多情人。
他要转移注意力与感情,只要去找一个还算喜欢的情人住一段旅个游就好了。
不过这一回,在做出选择的时候,商怀砚犹豫片刻,并没有找最近捧红的一个小明星,而是把一个过去是情人,现在算普通朋友的男人找了过来。
他们在一家网球球场中见面。
戴着金边眼镜的年轻律师穿着厚大衣,围着围巾进来的时候,商怀砚恰好又拿下了一场网球的胜利。
比赛结束,商怀砚冲对手做了个“下次再来”的手势,拿起毛巾一边擦汗一边对律师开门见山:“最近陪我旅个游怎么样?”
律师一愣,推推眼镜,笑道:“商总还缺伴儿?我最近刚好接了一个案子——”
商怀砚微微一笑,和对方一起走去休息室,语气不乏温和与商量:“不会让你吃亏的,考虑一下?”
律师这下还真的有点动摇了,谁让金主圈里,商怀砚是出了名的温柔大方,英俊多金?
不过干律师这行的,就真没有不精明的。
律师再次推推眼镜,轻轻咳了一声:”商总这是碰到了感情上的烦恼?”
走在前面的商怀砚没有回答。
恰好这时候休息室到了。
商怀砚当先进入,挑了自己惯常抽的牌子,从中取出一根烟点燃。
他先抽了一口,又漫不经心地抖了抖烟蒂,方才开口说话:“算是吧。”
跟进来的律师咬着自己的舌头,以免说出不该说的话。
商怀砚倒是挺想找个人说说话的,所以开了口之后,他也不用别人继续问,背靠着松软的沙发,自顾自接下去:“不过不太适合,他和我不算同一种人。”
律师腹诽:说得好像我和你是同一种人一样。
商怀砚微垂着眼睛,思索片刻,又说:“再说他笔直纯洁的气息隔着几米都能闻到。”
律师继续腹诽:哦,说得好像我是GAY一样,商总你忘了自己就是男女不忌十分重口的那一类人了?另外用“纯洁”这个词来形容,商总您不尴尬吗?
商怀砚还在思索,他刚刚深吸了一口烟,现在慢慢呼出一口气,丝丝缕缕的烟雾就夹在这口吐气中一起散溢出来。
“再说…”这一句话,是商怀砚反复斟酌思考之后说出的,“现在我和他的关系也挺好的,也没有必要破坏…”
律师持续腹诽:行了行了,你都找了我这个八百年没见的人过来说话,可见有多么苦恼了,就这样了居然能睁着眼睛说瞎话,说你和对方“关系挺好”的,这简直不是我熟悉的那个多情又无情的商总画风啊!
正巧这时商怀砚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律师过去也是做惯了,直接将通话接通,并打开免提,当着商怀砚的面说:
“您好,请问您是?”
商怀砚坐直身体,拿起桌上的水杯,准备喝一口水。
然后他就听手机里头传来冷淡的声音:
“商怀砚呢?”
律师:这…这种语调既不客气又熟稔,是谁?
商怀砚一口水呛在喉咙中:“咳咳咳咳咳!”
通讯那头静默了一下。
接着冷淡的声音再次响起,目标明确:
“生病了?”
以及理所当然的后面一句:
“你在哪里?我去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都知道~
有一句话叫做~
多~情~总~被~无~情~恼
16
听见这个声音的一刹那,商怀砚手一抖,装满了水的水杯洒了半杯!
他连忙放下水杯,坐直身子,回答的声音因为主人的重视而猛然提起,导致有些变调:
“白、白棠?你怎么会打电话过来?”
坐在旁边的律师默默将手机放回桌面上,自身同时退后削弱存在感,恨不得窝进沙发中消失当场。
他有点没有勇气再插入这通对话之中。
就这前后态度差别,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商总这是要完啊…游戏花丛这么多年,总要被那么一个人给收了,该!
隔着大半个城市,在有家饭店里头打电话的易白棠微微一怔。
他没有什么朋友,偶尔几个有血缘关系的人也不会这么叫他,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亲密地叫着自己,挺奇怪的…
他想了想,回了一句:“怀砚?”
电话那头又没有声音了。
易白棠十分烦恼,心想要是能直接顺着电话线飞过去,当面说话就好了,这样就能把事情赶紧解决,也看看好舌头的病严重不严重。
他再次冲着电话叫了一声,这一回,电话那边总算传来了声音,商怀砚将之前的半句话重复一遍:
“你怎么打电话过来了?”
“想你了,我需要你。”易白棠诚实回答。
可是电话那头又没有声音了!
易白棠简直生气了起来!
究竟怎么回事!这手机坏了吗!
一点小事说了半天还没进入主题,果然应该见面说话吗!
他皱眉说:“你现在在哪里?我过去找你。”
电话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