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和治疗抑郁症的药物共通,不过剂量相对来说会少上很多。
他还在更多地参与宗教活动,花上大把大把的时间和金钱忏悔自己,忏悔过去。
他用一切手段治疗自己的心理疾病。
但一天的时间还是那么多,每一个明天依旧那样冗长又无聊。
剩余的所有时间里,只有全神贯注,季迟才能稍微从窒息中喘上一口气。他将所有精力与能力都花在奎特家族剩余的产业上。
仅仅是一个月不到的时间,这些被打上了“失败品”的产业再一次拔地而起,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这位剩余的奎特家族的成员,或者说现在的代表者,再一次出现在各种名流的视线之中。
而他和传闻中的过去绝不一样,所有见过他的人都对他的风度赞不绝口,所有和他合作的人都对他的绅士敬佩有加。
季迟将自己的生活经营得非常好。
所有成功人士应该具备的东西他都让自己获得,所有人应具有的美好品德他也不惮于表现出来。
但这样的日子仅仅过了一个月多,季迟就因为无聊而换了作风。
他开始反复无常,前一天能够有多好,后一天就能够有多坏;前一天能够有多健康,后一天就能够有多不健康。
从陈浮身旁离开了之后,他好像彻底变回了原来那个让所有人都捉摸不透的模样。
一直跟着季迟的尼克在见识到对方一连一个月逼着自己十一点上床然后睁着眼睛到天亮,又一连一个月干脆白天晚上连轴转,只在撑不住的时候眯两个小时的日子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劝说:“老板,未免你某一天突然猝死…”
“你以为我之前去全面检查身体健康是为了什么?”季迟反问尼克。然后他自言自语,自问自答,“当然是为了能够掌握身体情况,知道什么情况会死什么情况不会死。”
尼克:“…”
“放心吧,我距离猝死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嗯…我希望,”季迟又自言自语,“至少比我和他重新开始更长一点。”
“你说是吗?”他在问尼克。
“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所有的过去结束了,但是我和他,两个陌生人之间,也可以有很久很久的未来…”
“我们可以再认识,再相互吸引,再谈恋爱…”
“然后,”他愉快地宣布,“我们就在一起了。”
“不过首先,我和他必须是个陌生人,以前的所有故事都结束了。”季迟在自言自语的间隙里抽空抛给了尼克一句“没事你可以出去了”的话,然后他接着自己之前的话说,“我们是陌生人,以前的所有都不重要,好的坏的,谁的责任…”
“那些过去。”
他说着说着,泪水溢出眼眶,划过面颊。
可他还保持笑容,还在说话。
“都不重要。”

第61章

不管生活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对活着的人而言,下一个明天依旧如期而至。
但从此之后,少了一个人的明天好像永远没有昨天那样绚丽多彩。
季迟的离开并没有给陈浮的生活造成太多的改变。
他的作息和季迟离去之前差不多,每天坚持晨跑,周末进行户外活动,至于其他时间,要么在公司里消磨时光,要么在股市里消磨时光。
但上班总要下班,开盘总会收盘。
在晚上空闲的时间中,他去附近的酒吧消磨时间,一连三四天的晚上,他坐在酒吧中同一个位置,每一天都有不同的女人和男人上来找他搭话。
他连敷衍都懒得,甚至因此而腻烦。
以至于在一次拒绝一位女士太过直白,被这位女士叫来男性朋友堵在酒吧里头。
他和人狠狠打了一架,把那位人高马大的白人给揍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但嘴角和胳膊也因此肿了好几天的时间,让刚好过来找他的霍恩暗暗侧目了很久。
这件事之后,陈浮再也没有在晚上去酒吧或者其他什么地方消磨时间。
他开始像读书时候那样用功,一头扎进基金的世界里研究,分析,以及狩猎。
他开始如同霍恩一样定时参加三角俱乐部的邀请,头两次做一些中肯的分析与推荐,这样的分析与推荐绝对诚意十足,不管别人跟不跟,反正霍恩清出一点仓位,愉快选择了陈浮推荐的东西。
而后时间证明了一切!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夸张的利润幅度让跟了的人满面春风,没跟的人咬牙切齿。
后两次陈浮再参与三角俱乐部,他开始拿出自己看好的东西,寻求合作伙伴。
这当然也一点儿都不难,至少在三角俱乐部中,绝大多数的成员已经或者明示或者暗示,想要寻求一些更深入的合作了。
但有合作就有竞争,有了竞争,各种各样的事情难免纷沓而至。
陈浮开始像国内一样,忙碌于各种各样的商业活动之中。在他放任自流之下,他的个人时间被挤占得只剩下每天晚上睡觉的一丁点儿。疲倦也开始让他相较于之前更容易入睡——人的精力大多数时候总是固定的,在一方面放得多了,另一方面就难免变得少了。
这一天也一样。
他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哪怕在这个时间里,他还依旧和人坐着商业上的交谈。
他脸上带着笑容,口吻客套而不乏幽默:
“…就我来看,这些都不是什么问题。优胜劣汰正是一种自然规律,任何产业一开始总是蓬勃发展、里头处处都是金子的。但等发展到一定的阶段,总有越来越多的人发现,然后新人会说,‘嘿,老家伙滚到一边去,你们赚够了该我来了!看我怎么把你们推到沙滩上搁浅!’然后确实有一部分孱弱的家伙搁浅了,剩下的人就会因此变得更加强大…”
电话另外一头传来了一连串的笑声。
陈浮一边和对方说话一边打开屋子里的各种开关。
从电灯到电视按钮,从电视按钮到笔记本电脑的开关。
最后陈浮左右看了看,虽然天气温度还算适宜,但他还是按下了中央空调的面板。
电视节目的声音和电脑开机的声音一同响起的时候,这通电话也讲到了差不多的时候。
“好的,再见。下次见。”
陈浮在最后的几句寒暄之后挂了电话。
他将因为长时间通话而有些发烫的手机随手丢到沙发上。
他在电视的声音里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左右转动下有点僵硬的脖子,一连串骨头摩擦的“咔咔”声中,他抱怨道:“这些事情真的一旦开始做了就没完没了了,白天的时候你紧跟股市看着大盘,晚上的时候你还要和合作伙伴沟通交流,交换情报,确定合作意向和方式,所有的休息时间都被占据了,我都没有时间和你好好在一起了,你说是吧——”
他转了头。
他在紧邻着自己位置的旁边座位上寻找自己的伴侣。
他没有看见人。
季迟并不在这里,不在这一栋屋子里,不在他的身旁。
时间已经快过去两个月了。
而这一栋屋子没有任何变化,依旧熟悉得他好像一转过头,就能看见亦步亦趋跟在他身旁、和他挨挨挤挤的另外一个人。
但并没有另外一个人呆在这里,出现在他的身边。
这里只剩下他了。
陈浮脸上的笑容被橡皮渐渐擦去。
他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沉默靠坐在沙发上,头枕着沙发的边沿,目光停留在花白的天花板上。
各种各样的声音开始响起来,说话声,音乐声,空调转动的声音,甚至灯泡闪烁的声音,一切都让这间屋子不再寂寞。
寂寞大概只困扰了陈浮一个人。
他用越来越多的事情占满自己的时间与空间,希望自己能够忘记那些不能去思考的东西。
但每一次的忙碌过后的空闲之间,哪怕只有五分钟的时间,这一件事这一个人也会突兀从脑海深处跳出来,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提醒陈浮他的存在。
早起的时候,晚睡的时候,吃饭的时候,工作的时候。
每每喘一口气的时间里,他都控制不住去回想,回想自己和季迟在一起的时间;同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担心,担心对方现在的状态。
他想季迟。
但他什么都不能做。
不要见面,不要说话,不要关心,不要在意。
抹除掉过去的所有。
直到两个人能够变成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陈浮闭上眼睛。
过去的一点一滴构成了现在的我们。
那些美好的,痛苦的,幸福的,残酷的一切,是我们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陈浮将面孔埋入掌心。
但那些过去了的过去。
那一定是,再也回不到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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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半月之后,一次商业慈善酒会上,陈浮和季迟终于再一次碰见了。
这一场酒会的举办人是这个城市里各个金融行业都有些联系的老牌家族,慈善酒会办得颇为不小,参与者中名流云集,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陈浮和季迟不约而同地都将自己的精力完全集中在发展事业上,现在也一同被邀请来到了这一场酒会之中。
两人并不是同一时间到达的。
但到了会场之中,也许是冥冥之中的感觉,他们于偶然间同时一抬头,就看见了彼此。
两个人都怔了一下。
酒会人来人往,觥筹交错。他们都正在和别的人进行商业交谈,联络感情。
相交的目光停顿几秒,各自滑开。
陈浮也好,季迟也好,没有人为这不期然的碰面停留,他们很快转开了视线,保持着微笑,继续之前和周围人的交流。
当这一场交流告一段落,他们又各自找了能够单独休息的地方呆着。
陈浮去了酒店的阳台。季迟则去了洗手间。
男士的洗手间里正有一个人在尽情撒尿,季迟进去之后看也不看对方一眼,直接冲到洗手台前的镜子前,双手撑在水池上,身体前倾,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自言自语:
“两个陌生人碰见了!现在应该怎么办?我们应该更进一步,我可以请他喝个酒吗?…不,不对,这个进展好像太快了,他肯定不会高兴。现在应该要先吸引彼此的注意力,我因为什么被他吸引呢?他的每一点都吸引我啊?不不不,不能这样,那是——那应该交往之后的事情。现在我和他,我应该被他吸引,我应该做点什么吸引他…嗯,虽然是陌生人,我也可以对他一见钟情…他…他会对我一见钟情吗?”
正在洗手间里撒尿的男士有点尿不出来了。
“我觉得他好像不会。他不像是那种一见钟情的人。也许我应该…和他合作个什么项目?这样等到我们互相深刻了解的时候,我就可以告诉他我从第一次见面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你。然后他会…答应我吗?我觉得他肯定会大吃一惊,然后拒绝。但是这样也无所谓,因为我和他已经认识了,我可以再一次…不对,我可以对他死缠烂打…”
撒尿的男士真的尿不出来了。
他悄悄地拉好拉链,扣上皮带,小心地从季迟背后离开洗手间。
洗手间的门打开又关上。
晃动的间隙里,高兴的声音从里头断断续续传出来:
“对、对、对,就是这样,然后我就可以天天都看见他了!——”
隔着整整一个酒会会场,陈浮正呆在酒会角落小小的阳台之中。
叫不出名字的花朵在夜晚下没有白天的娇嫩,多了几分幽魅。
微凉的夜风中,他摸出自己的手机,看着天边如同弯钩一样的斜月,打电话给自己前几天联系过的一位医生。
“待会你有空吗?我想过去一趟。”
“…是的,我有点受不了了。”
“我想知道,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对一个好像已经根植在生命中人,一份占据了你太多人生的感情视若无睹,假装它从来不曾存在…”
“…”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以后。’”陈浮重复对方的话。
接着他说:
“为了未来而将过去抹杀。”
“我以为我做得到。”
“但是我做不到。”

第62章

对于一个时时刻刻有太多想法的精神患者来说,拖延症反而是一个神奇且陌生的东西。
在酒会的当天晚上,季迟就辗转通过生意伙伴拿到了陈浮的电话号码。但他没有选择立刻拨打这个电话号码——这样的行为也未免太过奇怪和诡异了。
他选择了一个比较委婉也比较正常的方式:他在让出一点微不足道的利润之后,和陈浮的一个客户建立了不错的私人交情,冲着这样的交情,这个客户给了季迟一条发财的道路,他作为中间人,在一个人数不少相对正式的场合,为陈浮与季迟介绍彼此。
大厅里的水晶灯正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这些细细密密的光泽一闪一闪从天花板上落下来,一直落到正下方微笑着的男人身上,叫他整个人都沐浴在这样的光彩之中,以至于太过耀眼。
他容貌英俊,衣衫考究,还年轻的面孔因为此刻的兴致盎然正微微泛红,他和坐在自己对面的人说话,他有无数的想法与话题想要和另外一个人交流,但是…对方对此好像不怎么感兴趣。
见面半个小时之后,季迟在又一次询问对方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的时候,终于发现了这一点。
他再一次打量着坐在自己面前的人。
对方正姿态颇为放松地靠坐在单人沙发上,他双腿交叠,两手支撑扶手,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了放置在桌子上,那应该是一个“我挺忙的”的暗示,而此刻电话虽然没有响起,但是他的目光很明显并不集中在自己身上,而是随便什么…窗帘,花瓶,或者茶几和瓷砖上。
季迟问:“…你觉得和我的对话很无聊吗?”
陈浮终于转回了自己的视线。
他正视季迟,脸上带着很浅的笑容,这种笑容客套又平静,他说:“并不,为什么这样想?”
“…”季迟。
他晃了一下头,没有说话。
那是一个太过于容易看穿、根本没有花上多少心思的谎言,以至于季迟甚至不知道要如何去戳破它。
它显得那样自然——就像是确实本该如此。
他们第一次见面。
他对于陈浮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潜在合作伙伴。
如果陈浮心情好些,或许他们的交谈会愉快一些;如果陈浮心情不好一些,那么他们的交谈难免不够让双方尽兴。
也许他今天只是运气不太好,恰好挑中了陈浮不太高兴的时候。
也许——也或许是他这个人,不够让陈浮觉得有趣?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季迟忍不住这样追问。他还没有把随后的那一句“我都可以变出来”给说出口,就从陈浮脸上看见了那样的表情。
陈浮的眉毛挑起来,眼神因为集中而显得锐利,继而他的唇角微抿,然后展平。
那是一种吃惊并且因为冒犯而感觉不悦的表情。
下一刻,陈浮脸上再一次泛起了微笑,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然后直接从沙发上站起来,不容拒绝地对季迟说:“我待会还有点事情,我们下一次再联系。”
季迟跟着站起来,他本来想问具体的时间,但对方已经转身离去,他只好对自己说了一句:“好的,我们下次再见…”
人已经走了。
季迟目送着陈浮离去。几秒钟之后,他又忍不住自言自语:“是什么时候的下次呢?也许我应该过后打个电话问问具体的?下次可以单独吃饭了吗?我顺便拿着一个项目找他研究?…不,不对,主要应该是拿着这个可以双赢的项目找他吧?因为想做一个赚钱的项目,赚钱谁不喜欢呢?而我又对他挺感兴趣的,两者结合,所以我对于这一个人比较主动,所以我想要和他接触,我想要探索他…”
我们是陌生人。
所以这样才是正确的,这样符合逻辑,符合发展的规律。
“没错,就是这个样子!”季迟被自己说服了,他精神一振,想到就做,立刻回公司研究究竟有什么项目可以实现双赢让参与者完全无法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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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浮正在开车。
最近一段时间他一直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疲惫与亢奋,这样的疲惫和亢奋在刚才和季迟的见面与对话中似乎攀升到了顶点,让他有一种难受与反胃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直接影响了他的状态。
街道与街道的拐弯之中,他方向盘打得大了一点,差点撞到了一辆逆向行驶的跑车。
当视线里突兀地多了这一道凭空出现的痕迹的时候,陈浮下意识地重重踩下刹车!
车轮与路面相互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而马达的轰鸣也在同一时刻响起,逆行的跑车一点都不在意差点发生的交通事故,驾驶者驾驶着车子,如同一道红黑闪电那样快速自陈浮身旁掠过。
一路的马达轰鸣引起一连串连锁反应,无数与陈浮同样被吓到的车主踩下刹车,摇下车窗,对着那疾驰而去的跑车破口大骂。但大骂之后,每一个人依旧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们开始不耐烦地按着喇叭,催促堵在前面的车辆快点让路。
心悸的感觉久久没有消失,他在短短的几个呼吸之中出了整整一身的冷汗,直到事情都过去了三五分钟,才缓过神来,重新踩下油门,打着方向盘转了个弯,变换自己的目的地,不再直接往别墅的方驶去,而是换了另外的目的地。
他去找自己的心理医生了。
那是一位四十接近五十的女性。
她的鬓角已经斑白,脸颊与眼角都出现了细细的皱纹。她对于陈浮的来到并不吃惊,让开房间的门示意陈浮进来。
他们在会客室坐下。
这是一个很舒服的空间。
上下两层的打通保证了这里的开阔与宽敞;落地窗上的白纱既保护了室内的隐蔽与私密性、又不至于阻拦阳光的进入;相对浅色的色调同时保证了来这里的人不会因为色彩而觉得沉重。
普兰是这位女心理师的姓氏。
她给陈浮倒了一杯热水,开启放置在桌子上的录音设备,然后开始了这一次的心理咨询。
“你看起来不太好,看样子上次的方法没有什么效果。”
“我和对方正式见面了。”陈浮说,“观察一个人,揣摩他的想法,表现出最适合的陌生人的态度…表现出一种完全与对方愿望相悖的态度,我认为太过艰难了。”
“那是因为这个态度也与你的愿望相悖。”普兰温和说。
“…是的。”陈浮承认,“…我根本不想这样做,我想直接走上去,抱住他,和他发生任何亲密的接触。”
“但是你知道这不可以。”
“没错。”陈浮继续点头。他的回应干脆利落,并不只是在和心理医生交流,也在这样的交流中重复自己的目的,坚定自己的想法,“这个方法我已经试过了。我们对彼此的感情再也没有疑问,但事情依旧往越来越糟糕的方面发展。”
“我换了一个思路。如果正常的方式不能够带他从那种无法解决的怪异的逻辑中走出来的,那就一个新的能够解决的逻辑代替前者,然后再解决这个逻辑。在这样的过程中,我处于一个引导者的地位,我要告诉从各种方面暗示他,坚定不移地告诉他这个逻辑是正确的,我要反复用这种逻辑控制他的思维,直到前一个无法解决的逻辑被彻底覆盖,消失不见。”陈浮说。
“这是一个…”他说到这里方才做了简短的停顿,那是一直压在他心头的沉重,他说,“很艰难的事情。比我之前面对的任何事情都更加的艰难。我没有办法想象我这样做的最终结果,如果它最终没有效果呢?如果在这个过程中我没有把握好尺度,让事情滑向更坏的地方呢?”
普兰观察着坐在对面的病人。
对方的语速很快,手指一直快速敲着扶手。
那杯热水杯放置在桌子上,碰也没有碰一下。
非常焦虑。
警惕心很重。
“你的失眠更严重了。”普兰用肯定的语气说。
“从上一次碰面开始。”陈浮在和心理医生交流的过程中尽量坦承,他抬手揉了一下眉心,“我几乎睡不着,每一次入睡都会被非常轻微的响动惊醒,或许是一只野猫的叫声,或许是一辆车子经过的声音…甚至本来应该根本听不见的秒针走动的声音都会莫名其妙的惊醒我。每一天早上起不来,每一天晚上睡不好。一整天都在极端亢奋的情况下度过。就算中午或者晚上睡着了…”
“我也一直在做恶梦,好像从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开始一直到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位置,我都在反复做恶梦。”陈浮又说。
“这是情感转移与压力转移。”普兰接上话,“你和对方分手这件事给了你很大的压力,情感上的拒绝诱发了你的睡眠障碍;睡眠障碍导致你感受到更多的压力和更多的焦虑,而你必须始终承受着这样的压力;于是压力又加深了你的睡眠障碍。”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她在揣摩着自己的字句:
“这份感情的错失让你痛苦;无法怪罪使你的压力无法宣泄。可能但不确定的治疗方式加重了你的压力;同时你还在试图沉浸在对方的思维中,去理解对方的思维,然后寻找一个行之有效的度。”
“你正行走在一个很危险的钢丝上,走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