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迟终于将自己的脸从手掌中抬了起来。
他面对陈浮,大约是想露出一个感激或者放松的微笑。
但是感激与放松的表情在他脸上凝固,僵滞。
一层又一层被粉饰出来的太平与正常终于维持不下去了。
那些笑容,如同最滑稽的面具,在他脸上层层龟裂。
“我…”季迟只说了一个字。
陈浮已经用力抱住了他,他重复安慰,声音坚定又轻缓:“没事,没事。”
痛苦在这时候发生了一个理所当然的递延。
陈浮为这样的季迟心疼,他根本舍不得对方这样痛苦。
他把人抱在怀里,这么贴合,这么熟悉。
然后他才清晰地意识到。
他想过了所有问题。
唯独去没有猜测与构想过这样一个问题。
——季迟越来越严重的问题,也许正是因为他们越来越靠近的距离。
xxxxxx
陈浮在第二天的时候预约了之前给季迟做心理咨询的心理医生。但他来到对方的工作室,见到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那是一个穿着西装四件套、正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窗帘拉了一半,阳光从剩下的另外一半窗户中射进来。恰恰好投射在对方皮鞋之前的三寸位置。
如同有一块无形的墙壁,将坐在沙发上的人与面前的阳光隔离开来。
沙发上的人这时抬起了头,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和陈浮握了握手。
“你好。”
“你好。”陈浮也说,“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沈教授。我和泽锦是朋友,虽然没有见过你,但也听过你的名字。如果换一个地方和时间,我很乐意和你聊上一会,不过现在——”他向周围扫了一圈,声音一直颇为平静,没有多少高低起伏,“如果没有记错,我预约的是之前给我男朋友做心理治疗的医生。”
沈淮一微微一笑:“伯克利和我说了一个比较有趣的案例…”
“心理医生的保密准则呢?”陈浮的目光如刀一样扫过沈淮一的面孔。
“他说的当然不是你男朋友的案例。”沈淮一轻巧说,“那是另外一个比较有趣的案子。至于你们的,并非有意冒犯,不过那确实——”
他侧了一下头:“无聊并且无趣。”
大概一两分钟的静默。
陈浮和沈淮一分别坐在了心理医生与病人的位置。
陈浮直接问:“我和季迟的问题在于什么方面?我不太能够理解,为什么我越接近,对方的病情越严重。我能够确定,我需要他,他需要我;我爱他,他也爱我。”
“正是如此。”沈淮一更深入说,“他需要你。他爱你。所以他命令自己变得正常,变得更好。就像我们总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给我们最重视的人见到一样。”
陈浮没有说话。
沈淮一十指交握,又问:“你是否询问过对方,对方一直没有告诉你的那件事情?那件关系到你本身的事情?”
陈浮眉头皱了一下:“我之前问过,但他没有告诉我。后来他来预约了你的朋友伯克利做咨询。”
在说到“你的朋友”的时候,陈浮的语气不免有一点嘲讽。
“你最好再回去问问。”沈淮一给出了自己的建议,他在自己本子上寥寥记了几笔,或许真是因为他之前说的,他认为这一个心理案例无聊且无趣,毫无研究与记录的价值。
陈浮不置可否,看上去是接受了沈淮一的意见。
“问清楚了之后呢?”
“问清楚了之后,你就会知道你们之间的问题…”
“那要如何解决这个问题?”陈浮直接问。
沈淮一的目光落在陈浮脸上。
他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
这种笑意迷人并且深邃。
他给了陈浮一个直观而且简单的意见。之后他为这一次简短的咨询做了一个总结说:“选择权在你的手上。这是一件并不难以解决的事情,只需要下一点点小小的决心。”
陈浮一直耐心听着。
听完的时候,他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表。
从他进来这一次对话结束,总共还没有五分钟的时候。
而事情的解决办法——
陈浮抬眼看着沈淮一:“这是我听过最可笑的建议。”
“人的心灵和人的*一样容易得病。人们常常重视后者,忽视前者…”沈淮一平和而客观说。
“可笑到让我不得不怀疑,你是否因为在苏泽锦身上失败了,所以将一些事情发泄在无关的人身上。”陈浮说。说话的同时,他脸上带出了鲜明的厌恶。
“我确实失败了。”沈淮一并不太介意这一点。他坦然承认,并且为之露出一些笑容,“失败是一种很神奇的经历。”
“那让世界——”他看着陈浮,视线与视线接触,沈淮一不动声色,“变得有趣起来。”
陈浮离开了这间心理诊所。在离开的时候他给苏泽锦打了一个电话,电话接通的时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苏泽锦在另一头笑道:“我正想这两天没事打电话和你联络一下呢,没想这么巧,你先打电话给我了。”
“怎么说?”陈浮问。
“我最近正陪着女朋友来纽约。”苏泽锦在电话里告诉陈浮,“如果你最近没事,就把你男朋友带出来,我们四个人一起玩玩。”
“…”陈浮。他笑了笑,“我最近正好有一点事情。你和你女朋友玩吧,我作为地主来买单怎么样?”
“早有这个打算,我会吩咐人把账单送给你的。”苏泽锦轻快说,“没事的话我挂电话了?”
“嗯,下次见。”陈浮结束了这一次的通话。
因为花费的时间比预计的少上很多,他回到家中的时候,季迟还保持着他离去时候的姿势坐在沙发上。
他大概真的有些累了,闭着眼睛一副快睡着的模样。而陈浮开门的声音惊醒了他,他一下睁开眼睛,看向陈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遇到了一点小小的意外。”陈浮回答季迟。
他走向对方,发现经过了半个晚上的时间,对方的神态平静了许多,不再有半夜时分他所见到的那种无从遮掩的病态与痛苦。
但现在所有的一切,所有的正常。
并不是因为好转。从一开头,就只是对方苦心孤诣的掩饰或者…命令。
陈浮想起了沈淮一之前用的字眼。
他看着季迟,他问对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感觉到放松还是辛苦?”
“…我需要你。”季迟的声音有点干涩,他重复着自己的话,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我真的需要你。”
“所以你让自己,变得更好。”陈浮最终还是放弃了掩饰,而用了后面一个形容词,“你命令自己变得更好吗?所以每次在事后见到我的时候,你总会在极为短暂的时间里变得理智,变得正常。”
没有回答。
这是以沉默来表明的肯定。
“好像我和我的感情能够帮助你那样。”陈浮轻声说。
“你确实能。”季迟简单说道。说完就立刻闭嘴。太多的痛苦积压在身体之中,再多一个字,就要通过喉咙满溢出来。
陈浮又用肯定的语气说:“你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我。”
他再一次想起了刚才的对话,沈淮一用了“关于你自身”这几个字。他同样用了这几个字:“关于我的事。”
季迟的神情慢慢发生了变化。
那是一种很神奇的变化。
混杂着负罪以及解脱,同时还有恐惧以及最深的痛苦。
而这对于季迟而言,是早晚都会来临的一种必然。
是他无法面对,却又不得不面对的过去。
是一件——再也无法挽回无法拯救的事情。
他先握起了拳头,他一开始是闪避陈浮的目光,几秒钟之后,他的身体出现了颤抖,从牙关到手臂都在不能控制地颤动。
季迟看上去太过痛苦。
像是离开水域的鱼濒临死亡时候的挣扎。
陈浮几乎忍不住想要安慰对方,想要如同上回那样放弃这一次的询问。
但是下一刻。
季迟硬生生将自己的目光再挪回陈浮身上,他双目赤红,眼中却一片干涩。
他不知道自己以什么样的勇气说出了第一句话:“…都是我的错。”
保存着秘密的盒子打开了一条缝隙。
更多更多的秘密就开始倾泻而出。
“我迟到了。”
“那一天,你说你会去回绝收养的事情。不是你…一去不回。是我们约好了在一个地方见面。但是我迟到了,我迟到了…我到那里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了。”
“我迟到了十分钟。”
那简直像一个恶梦。
无数次在走不完的黑暗里,无数次无论如何也跨不过的时间与距离。
仅仅十分钟,仅仅两条街的长度。
“我还记得我问过旁边的人,你一开始在,然后…然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那些过去。”
“将它们扼杀的。”
“不是你,”季迟说。他在承认一个他永远不想承认的事情,他在复述一个只属于他的罪行,“是我。”
他对着陈浮费力地撑出一个笑容。
他被他的法庭一次一次地审判,一次一次地宣判。
永久死刑。
他再一次说:
“我老是迟到。在所有生命中最重大的事情上面。我在公园里慢了几步,妈妈永远离开我们;我比约定时间迟了十分钟去见你,仅有的亲情从我生命中远离;我们十七年后再次相遇,就算在爱情上…你看。”
他的笑容慢慢变得正常了。
他轻声说:“我也迟到了那么久。那真的让人…无法接受,无法忍耐。我无法说服自己,无法原谅自己。我搞砸了我生命中,唯一重要的,仅有重要的…我明明那么在意的,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东西。”
“我受不了。”
季迟几乎没有力气了。
“我只要想起来,就一刻也无法忍受…”
“我让自己那么难受…始终生活在黑暗之中…”
被时间尘封的往事终于拼上最后一块散落的拼图。
十分钟的时间,六百秒的读数;两条街的距离,也许没有一千米的长度。
一切天翻地覆。
陈浮看着重新闭起眼睛,靠在沙发上抬手遮住面孔的,沉默的等待着的人。
对方这么熟悉,对方这么陌生。
他致力于摆脱过去那些几乎摧毁他的东西,但前前后后,不同的人要将他拉回同一个时间与同一个地点。
…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不再在意那些过去,他从过去中走了出去。
新的故事与生活开始了。
他们相逢,他们相爱。
可是在这一时刻,爱终于成为了武器,同时伤害感受这份爱的两个人。
沈淮一平缓而镇静的声音在这一个时刻再一次响起。
他说:“这是由负疚心理引起的强迫。负疚心理成长的土壤正是你对他的爱。你越爱他,他的负疚心理就越强。负疚心理随之引发的心理疾病就更为严重。”
“至于怎么解决?”
“我建议,你们最好分开一段时间。”
陈浮抬手按了一下嘴唇。
他在突然之间说不出话来。
选择权再一次被交到他的手中。
又一次的选择,再一次的选择。
他要选择,杀死季迟,还是杀死他的爱。
他——
他做不出这个选择。
他无法呼吸,找不回自己的声音,无法说出哪怕一个字。
这真是一个笑话。
这真是一个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
那是长得耗干了所有心血的沉默。
“季迟。”
陈浮终于说。
我们每天都面临着不同的选择。
有些很容易,有些很艰难。
还有一些,像是把你的心从胸膛里挖出来,切割分裂而后焚烧成灰烬。
“我们分手吧。”

第60章

世界如同一张轻薄的纸,被一双手轻易就中撕裂。然后一切扭曲,坍塌,破碎。
那像是早已等待的结局终于来到。
它一点都不出人意料,当它来临的时候,季迟意识到自己早已在等待这一个结局。
那从很早很早就开始注定,是他永远逃避不了的结果。
但是——
但是——
季迟低头咳了一声。
他的喉咙有点痒,也许是因为太想说什么最却什么都说不出口的缘故。
但咳嗽开始之后,身体里的痛苦突然就好像找到了宣泄的途径,开始一股脑儿地从这里涌出来。
季迟咳了两声之后有点止不住,他用手掌按着嘴唇,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从口腔流到掌心之中。
他没有低头去看,而是突然将身旁的陈浮压在沙发上,用力去亲吻对方!
唇与唇的接触,舌与舌的纠缠,然后是相互的撕咬以及吞咽。
一个腥咸、冰冷而且黏腻的亲吻。
那些迫不及待想要宣泄而出的痛苦被暂时安抚了。
季迟终于能够再一次地呼吸了。
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因此而叫嚣着不要远离,不要远离,除了眼前这一个人,没有什么能够再拯救他了!
可他被人推开了。
陈浮推开了亲吻自己、紧贴自己自己的人。
他感觉到口中的腥咸,那样浓烈刺鼻的味道早已超越过普通口腔破损出血的感觉。
陈浮觉得自己几乎吞了一口血下去。
他在推开对方的同时发现了季迟*的手。
暗红色的液体正从他指缝中往下渗,但主人毫无反应,并不在意。
季迟正迫切地看着陈浮,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他的法庭已经将他审判,可是他还想从陈浮这里得到相反的答案,这也是他宁愿越来越煎熬却没有滋生哪怕一秒的离去想法的原因,他只在乎陈浮,他期望从陈浮这里得到救赎。
…但我的爱,恰恰是将你推入深渊的那只手。
陈浮看着季迟,身体中的力量被抽离,骨头因此泛出一阵阵的酸疼,但身体越不适,精神越亢奋,他冷静而清醒地意识到这个问题,意识到沈淮一说的完全没有错误。
在陈浮离开心理咨询室,给苏泽锦打电话之前,他和沈淮一还发生了一段对话。
这是陈浮将要离去的时间。
他在离去前问了一个问题。
“如果事情像你所说,我和他分手了。之后呢?”
沈淮一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窗户边将剩下的半扇窗帘拉开,盛大的阳光倏然照入室内,驱除一室昏暗。
“之后事情就解决了。”
“事情刚刚开始。”陈浮简单而粗暴地反驳沈淮一。
“一件事的终结往往是另外一件事的开端。”沈淮一不以为意,“它是结束还是开始,取决于我们的主观意愿。”
“分手只是达到目的的手段,季迟的心理问题究竟要怎么解决?”陈浮直奔主题。
沈淮一脸上露出微笑,那是赞许的笑容。
“由感情激发负疚感,由负疚感否定幸福的可能,这是一个不构成因果的强迫逻辑。”
“但这并不是非常严重的心理问题。”
“要解决这个心理问题,有一个最简单的方法。”
“可以躲避强迫源。因为强迫源并不是生活中常见的东西,所以只要躲避过去,那些越来越严重的分裂,无法控制的情绪,以及因强烈的精神暗示而生的种种疾病都能够自然痊愈。”
“这也是我建议你们分手的原因。”沈淮一补充说,“或许时间会稍微久一点,但人的大脑有这样的保护以及遗忘的功能。”
“还有一种方法。可以称呼它为注意转移法,现在的这种情况也可以单独称呼为移情作用。”
“由三样因素组成的一个强迫逻辑中,只要从中抽去一样,就像三角形少了一个固定的点之后散架,强迫逻辑也就自然消失了。”
“这其中过去的经历以及另外一个人无法消失。”
“那么剩下最后一个感情。”
“只要消除掉你们之间过多的感情。消除消减负疚感,一切也跟着解决了。”
沈淮一从心理医生的角度说了两个能够解决的方法。
陈浮久久没有言语。
最后他问:“其他呢?”
沈淮一这时候正在做这一次心理咨询结束的记录。
他在听见陈浮问题的时候,手中的钢笔在纸上轻轻一顿。然后他放下钢笔,抬起头来,双手轻轻交握:
“至于其他…”
回忆到此结束。
陈浮再一次出现在客厅之中。
他面对着他不愿意面对的事情,做着他不愿意做的选择。
“季迟…”陈浮再一次开口。
他说话的时候,沈淮一最后的声音如同余音一样在他耳边响起。
“你可以否定或者结束之前的逻辑,再为病患构建一个新的逻辑。用新的逻辑代替旧的逻辑。这样同样能够缓解直到治愈病情。”
“这也不太难。”
沈淮一脸上的笑容从头到尾都这样礼貌而从容。
“因为你已经被赋予了这把能够进出精神的钥匙。”
“我…”陈浮说。
他的目光和对方的目光相对。
他的脸上满是疲惫。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能不泄露一丝情绪。但是事情只有真正面对才知道有多艰难。
但当声音真正从他嘴里发出的时候,他的神态与语调是一模一样的平静。
他对季迟说:
“我需要好好想一想。你告诉我的事情…我原本全部都忘记了。”说话的时候,陈浮的语调客气而生疏,就像是当时在小镇里头他和季迟相处时那样,“我需要再好好想想,我们最好分开一段时间,彼此都冷静一下。”
“我们分手吧。”陈浮再一次重申,“不管是对是错,还是属于任何人的责任,过去的一切,可以真正结束了。”
“现在,我们是陌生人。你就是你,我就是我。我们仅仅认识。”
陈浮最终做出了抉择。
他用分手结束强迫负疚逻辑,用暗示替对方构建一个新的抹平负疚的逻辑。
当属于对方精神世界大门的这一把至关重要的钥匙被他拿在手中的时候,他无法使用,又无法不使用。
但不管结果最终如何,不管这份爱是否能够延续到最后。
他都希望眼前这一个人,希望季迟,能够获得幸福。
季迟怔怔地看着陈浮。
他的嘴唇因为血的沾染而变得鲜红。他的唇角微微扬起,带出一点神奇的笑容。
“你看…”季迟说,“我是不是又搞砸了一切?”
“每一次我在乎的,我真正在乎的东西,”他说,“总是以这样的结果收尾。那真像是某种挥之不去的诅咒。”
“但是,”他对陈浮说,“你不需要每一次都做这么艰难的选择。”
“你这样快速理智地告诉我,好像你一点都不为之痛苦,好像什么都不能打败你,好像你永远都无敌而且冷酷…”
可是我知道。
我当然知道。
我的哥哥,我最亲密的爱人。
你的痛苦和我的痛苦毫无差别。
他最后的亲吻落在陈浮手上。如同骑士献给主君的爱慕与忠贞。
然后他起身离开。
当生命与感情同时摆放在你面前,你选择前者还是后者?
陈浮替季迟做出了选择。
哪怕这绝非季迟的意愿,他也无法做出第二个选择。
在走出这间屋子的那一刻。
他仔细地关上门,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安置好,收藏好,连同自己的心一起遗落于此处。
太多太多年,太多太多事。
我无法再伤害你了。
季迟离开之后,陈浮去洗手间洗了脸漱了口。
冰凉而透明的水在上升并且落下的过程中变成了淡粉色,那是混合了血之后会呈现的色泽。
陈浮撑着水池边沿看了水柱一会,他抬起头面对镜子,抬手的时候胳膊不小心撞到了墙壁上的架子,将上面的东西全都碰到了地上。
浴室用品乒呤乓啷地散落了一地。
陈浮没有在意,他对着镜子张开口,看见还残留在牙齿上的一点儿血迹。
那不是他的。
那是季迟的。
xxxxxx
假使有一天,我和陈浮分开,我会继续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这对于季迟来说是一个必将来到却从没有去想过的问题。
当然在偶然间的梦境里,他会做梦到一些应该来说挺恐怖的结果,比如说了无生趣生不如死或者干脆死亡什么的--
但是当事情真正来到的时候,季迟并没有那样做。
他过得甚至比跟陈浮在一起的时候还要健康。
他保持了和陈浮一起时候养成的锻炼习惯,并且找了一个专门的健身教练,制定了一个更为符合他健康情况的锻炼与训练方案。平均一周中所能利用的时间,他抽出百分之二十来专门用在这一项目上。
他健康饮食,健康作息,晚上十一点一定伴着轻松愉快或者活泼欢乐的音乐入睡。每一天的食谱上必定有菠菜、燕麦、瓜子、香蕉等几种食物。
他还预约专家,因为分手时候的咳血而去医院做了个全面身体检查。检查的结果是上消化道出血,是十二指肠溃疡引起的,不是什么大问题。季迟看了一眼之后就将检验报告丢在一边,开始继续服用治疗他心理疾病的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