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还好吗?”
“病人等了我很久了。”
“我正要去上课。”
“不行,公司的项目明天就要完成,老总正等着我最后的审查。”
这些声音时大时小,时粗时尖,但仔细去听,还是能够听出它们都只属于同一个人。
甚至不需要过多的分析,在听到的那一瞬间,陈浮就知道它们只属于季迟。
他这一回并没有像上一次一样直接推门进去。
他就站在门外,靠着墙壁,看着眼前轮廓模糊的家具,听着外头的风声和雨声。
今天穿的外套的兜里倒是难得地放了香烟和打火机。
陈浮从口袋里摸出这两样东西。他将烟叼在嘴里,手指在打火机的开关处摩擦了一会,还是因为觉得响声会惊动房间里的人而放弃了。
所有摆在明面上的东西,都只按照他的喜好,他的习惯——或者对方以为的他所期待的结果。
至于其他所有他不喜欢的,不期待的,全部被小心地掩藏起来,被静悄悄地埋葬下去。
他曾经对季迟说过自己不想改变。
他从没有想到有一个人能为了自己这样改变。
近乎重塑和扭曲的改变。
第53章
站在门外的陈浮最终也没有推门进去。
没有点燃的烟头已经被他的牙齿早已被牙齿咬皱,而后又被他抬手摘下来放在手心中捏成一团。
然后陈浮将烟和打火机都放回了口袋。
在门内的声音渐渐变低的时候,他像下来时候一样无声无息地再一次回到楼上。
他躺到了床上,闭上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旁边突然袭来了人体的温度,季迟的身体擦着他的肩膀躺了下来。
陈浮佯装不知。
仅仅几分钟之后,他感觉到对方翻了个身,本来只是贴着他身体并排躺着的人靠近了他,揽住他的手臂,将头埋入他的脖颈。
清浅的呼吸就喷在他的皮肤上边。
陈浮顿了几秒钟,也跟着翻了个身,抬起手臂,将人抱入怀中。
他的手扶着对方的肩膀,几乎只摸到了骨头。
他又将人往自己的怀里按了按。
胸膛的位置好像被填满了。
不管前面的一整天究竟发生了什么,第二天的太阳依旧如期而至。
陈浮在第二天的时候接到了一个邀请,邀请是通过邮件发来的,发件人是霍恩。
霍恩在信里提到了上一次陈浮和安德森的相遇,以及安德森因为想要加入“triangle”而到处寻找关系,甚至数次致电给他并且在最后一次致电给他的时候提到了陈浮。
接下去就是霍恩长篇大论的对于安德森的抱怨,抱怨中包括但不限于“这人好烦”、“关系不好”、“眼高手低”、“理念不一”…
在看着这封邮件的时候陈浮对着旁边的季迟招了招手。
季迟有点迷惑地看了陈浮一眼。
陈浮将手机的屏幕放到两个人的中间,他向季迟说:“上一次我去买茶叶的时候碰到的就是安德森。他是一个挺神奇的人。当初我和霍恩都是学生会的成员,我还是一个新社的社长,不过后期社长的位置就直接交给霍恩了。当时安德森因为这个和我们不对付,经常针对我们,还在霍恩喜欢的女孩子面前诋毁霍恩。然后我们就整了他一下,让他在大冬天里跳进我们大学的湖里游了一个泳。”
“然后他一定从此对你们笑脸相迎。”季迟补充说。
“你知道得可真清楚。”陈浮瞟了对方一眼。
季迟“呵呵”了一声。
手机的屏幕继续往下滑。
霍恩长篇大论占据一篇邮件整整十分之九的抱怨终于被看烦了的陈浮给直接拖到了底。
最后一句话进入两个人的眼睛。
霍恩这时候画风一转,颇为正式地写道:“我亲爱的朋友,相信你一定还记得当初由你创立的那个游戏,从毕业之后,每一年我都保留着这个节目,并且把它带入了‘triangle’之中。还记得当初我们一起开始这个游戏的时候你我有着什么样的激情吗?
我认为现在,正是你回归的日子。”
邮件看完了。
季迟对陈浮说:“什么样的游戏?”
“超级短线。”陈浮回答对方,“就是在一天之内,用固定的资金最多能赚到多少钱的游戏。这个固定的资金为一千美元。当时是这样子的,霍恩将它带入triangle之后可能涨到了一万或者更多吧。估计不会超过十万。”
“你要去吗?”正如很久以前季迟对伊夫力所说,他并不是很懂股票。他在意的主要是另外一个问题。
“你说呢?”陈浮反问季迟。
“我说什么?”季迟简直愣了一下。
“这事对我无所谓,”陈浮揽着季迟问,“你说我们去,我们就去;你说我们不去,我们就不去。”
“…………”季迟。
艰难的抉择简直毫无预兆地从天而降。
季迟第一次主动挥开了陈浮的手,他在二楼转悠了一圈,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于是下意识跑到了一楼的卧室去好好思考这一完全无法等闲以待的问题!
陈浮跟着下去看了一眼,发现对方认真思考还不够,居然还从抽屉里摸出了笔和作文本子,在上面写写画画,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写去和不去的好处与坏处。
他这时也忍不住无语了一下,对季迟说:“如果你有兴趣,什么时候我们可以去我的学校再看一眼,那里风景还挺不错的。”
“嗯嗯嗯。”季迟一连应了陈浮三声,没抬头没停笔,特别的敷衍。
陈浮无奈地靠在了墙壁上,正好是他昨晚靠着的位置。
他看向房间之外,雨停了,太阳出来了,灿烂的阳光为一切镀上了一层浅金。
那样漂亮。
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了昨天晚上被揉皱的香烟。他将其再一次塞入嘴里咬着,点燃抽了一口,想着肯定在房间里纠结与犹豫的季迟,忍不住微微一笑。
烟雾将他的面容模糊。
烟雾之后,他心中想道:
真可爱。
当年一定也这样。
…
让人完全没有办法把他丢下。
这一件事让季迟考虑了整整两个小时,写了三页的作文纸。然后终于肯走出房间告诉陈浮自己的决定——他决定跟陈浮一起去参加这个游戏!
这时候的陈浮都已经无聊地拿着季迟的手机在打游戏了。
他发现季迟的手机中有两个游戏,一个是糖果消除,一个是换装游戏。
陈浮打开换装游戏看了一下,默默关掉;继而打开糖果消除,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消磨时间,直到季迟终于从屋子里出来为止。
他说:“你刚才写了什么给我看看?”
“…”季迟冷静下来了,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有点傻,但好在他在出来之间就将写的所有东西毁尸灭迹撕成碎片。他反问,“那有什么好看的?”
“我确实挺好奇这个选择究竟有什么难度,让你还要拿出本子来衡量得失。”陈浮依旧匪夷所思,参悟不透。
“…”季迟。他转了个话题,直接说,“我看时间就在三天后,你到时候准备穿什么衣服去?这个游戏总该不会直接开始吧?前面应该还有一些什么?”
“还有一个为期一天的度假吧。”陈浮随口说,接着他给霍恩发了一条短信,短信上直接回复自己会带人过去,并且问对方是怎么安排这一次游戏竞赛的。
短信很快被回复,和陈浮预料得差不多,众人前一天晚上集合,参与一个吃吃喝喝联络感情的宴会之后,在第二天上午聚集在专门的会议室中,股市什么时候开始,超级短线什么时候开始;股市什么时候结束,超级短线什么时候结束。
并且在告知之后,霍恩还询问:“你要带什么人过来,女伴吗?”
“不。”陈浮在手机上敲着字。
季迟就在他旁边,看着闪烁的光标将一个一个字母吐出来:
“是我的男朋友。也许不日会请你过来参加婚礼。”
短信在季迟的目光之下被发送。
陈浮发完短信之后,又切换了中文将刚才的意思再打一遍。
方块字带给人截然不同的感觉。
那好像更庄重,更威严。更加地——让人能够联想到未来的那一幕。
陈浮将中文的这一句话发到季迟的手机上。
季迟觉得浑身僵硬。
从看到那一行英文的时候他就开始僵硬。这样的僵硬从手指尖一直蹿到头皮层,让他全身都处在麻痹的状态之中。他觉得自己的神经像是断线了一样,忍不住口吃地问:“什么,我们…我们已经要准备结婚了吗?”
“这事说实在的…”陈浮转脸看着季迟紧张到有点僵硬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对方的脸颊,居然还真是硬的!
他几乎笑了起来:“不看我,看另外一个人啊!”
而后他拿了自己应得的奖励。
一个绝对火热而能够让双方都窒息的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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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总在不知不觉中降临。
陈浮和季迟一同来到由霍恩在家中举办的聚会的时候,不夸张地说,基金界风云人士汇聚一堂。
他先和站在门口的霍恩相互拥抱,然后将身旁的季迟介绍给对方:“这是我的男朋友,你可以叫他莱特。”
第一次看见季迟的霍恩倒是吃了一惊,接着他一边和季迟握手一边对陈浮说:“其实我和莱特认识,在一次商业活动上…我们算是老熟人了。”
季迟脸上保持着笑容。他今天穿得非常正式,脸上的笑容同样非常礼貌与客气,还带着一丁点儿的歉意:“以前我们可能有一些不太愉快的地方…”
这可和霍恩认识的那个奎特家族成员相去甚远。
对方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霍恩下意识地看了旁边的陈浮一眼,接着就发现季迟的目光随着他的目光一起移动,同样落在了陈浮身上。
他知道为什么了。
他用力握了一下季迟的手,笑道:“不,我觉得我们当初非常愉快!一起进去吧,我就不说欢迎了,在座之中最为熟悉这场游戏的肯定是你——”
“还有你。”陈浮笑道,“当初可是我们两个一起办起来的。”
“时间过得太快了。”回想过去,霍恩也忍不住感慨,“我还有点怀念…”他们在人群中穿梭,每一个看见霍恩的男女都向着霍恩颔首微笑。
相邀着向前的两位老同学几乎做了一模一样的反应。
他们娴熟微笑,自然交流,如鱼得水。
在这样的交谈之中,他们毫不意外的碰见了正在其中高谈阔论的安德森。
安德森对于陈浮的出现非常吃惊,尤其是当他知道陈浮已经参与过了triangle的聚会之后,脸色更是变得勉强。他似乎想找霍恩说些什么。但霍恩果断地隔开了对方,和陈浮一起继续向前。
季迟没有跟上。他站在宴会大厅中的一角,目光随着陈浮的行动而移动。
他看得特别专注,仿佛周围发生了任何事情都不能打扰与打断他。
直到有人在他旁边说话:“你是和陈一起来的?”
他没有理会。
那人继续说:“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你们在一起吗?他上学时候有一个非常要好的男朋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分了。那时候他对对方可好了,基本上至要是对方的要求就从来没有拒绝过,比如说大早上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买早餐,或者半夜里去什么地方接对方。他叫什么来着的?英文名好像是…”
那已经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安德森说到这里认真想了一下。
然后他发现站在旁边的人终于把连转过来了。
对方歪着脑袋。目光自侧边滑到他的脸上。
他脸上带着笑容,这样的笑容显得浅薄而又古怪——还有他的目光。
安德森感觉自己的脸上一阵刺痛。
好像有冰凉的刀子碰到了面颊,挑开脸皮,切割肌肉与神经。
第55章
b.a.fc大学是美国的一所百年名校。
陈浮与季迟正走在这所学校之中。学生与老师组成的人流让学校无时无刻都显得生机勃勃。
天色近晚,夕阳的余晖将长长的河流染成红色,在两岸垂柳的掩映下,裁出千万金红。
河流上的拱桥是学校中一处著名的景点,拱桥石柱上面基督最后的晚餐图是学校创办之后第一届的建筑系学生雕刻的,虽然无数年的风吹日晒已经将石头磨得圆润,连桥体都经过了几次修补,但位于拱桥两侧的浮雕依旧栩栩如昨日。
他们走在小桥上面。
风使蜿蜒的河流微波粼粼。
陈浮对季迟说:“我当时在这里读的是金融系,和苏泽锦是同年级的同学,但选修的课程差异比较大。苏泽锦当时选的科目更偏向于实业,他也是一个——比较实干的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因为觉得有趣而笑了笑,“你是在后面认识苏泽锦的,一定不知道苏泽锦在上学时候究竟是什么样子。那时候他大概就是一个挺招人不满的富二代的吧。但就在回国没两个月的时间里,他飞快变成了一个能让所有人都感觉舒服的男人,我至今还记得那时候见到他的奇妙感觉。”
他们走过了小桥和蜿蜒的河流。接着是一条弯弯曲曲的花园小道。
正是春末夏至之际,姹紫嫣红的花朵开得正艳,或者一丛迎着阳光长在脚底的小雏菊,或者几只一枝独秀的红白玫瑰,还有三三两两一团团一簇簇,淡紫色鹅黄色,叫不出具体名字的花朵。
花圃与树丛交相掩映,郁郁葱葱,等身在其中的人将所有美丽饱览眼底,卖出最后一步的时候,视线豁然开朗,一片如镜面似的湖泊出现在视线之中。
陈浮对季迟说:“这是学校里和刚才那座桥一样有名的湖泊,当时的快艇竞速大赛差点选在这里举行,不过最后还是判定地方太窄…”
“快艇竞速大赛?”
“嗯,分单人和双人以及多人三种,每一年都会剧本,是学校里最好的几个社团之一,最风光的时候,社团成员参加国家级的竞赛,在随后的宴会之中被市长亲自褒奖…这是当时,现在我就不知道了。对了,安德森当时就是在这里游了一次泳。”
他们再向前行走,湖泊也跟走走向他们,那粼粼的波纹以及浮在水面上的天鹅与鸳鸯,还有站在河岸处,正对湖里的虎视眈眈的水鸟。
这些全都只是这里的一部分。
还有更多的,是那几乎垂到水面上的垂柳,以及垂柳之下相互依偎,悄悄说话的人群。
季迟在路过垂柳的时候有点心动,随手摘了一小片叶子。
他们走过了湖边,看见前方出现的教学楼。
陈浮最先带季迟去的地方是奖项陈列馆,这个陈列馆对所有人开放,里头记录着该校成员的每一项卓越成就。季迟看了看这些荣誉证书或者荣誉奖杯下的名字,在一个个的英文名字中,零星的方块字让人印象深刻。
季迟看见了几个名字,顾沉舟,苏泽锦…以及陈浮的。
他的目光停留写有陈浮姓名的荣誉奖杯之下。他发现这个奖杯居然就是快艇竞速大赛的冠军奖杯!
他转头看向陈浮。
陈浮正站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季迟。
“说好的是金融类的社团呢?”季迟的口吻里微带抱怨。
“可没人规定学生只能加入一个社团啊。”陈浮笑道。
“——你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的?”说这句话的时候,季迟已经在陈列厅里绕了整整一圈,将所有的陈列室中的名字都看了一遍,遗憾的是,没有发现第二个属于陈浮的荣誉。
他们离开了这个宽敞的大厅。
陈浮走在季迟身旁,他做出一副认真的模样想了好久,说:“我想想啊,没有告诉你的还真挺多的,一时半会都不知道从哪里起头…”
天色在这时候已经从绯红变成了浅紫。
远处忽然传来了“当——”、“当——”的悠远钟声。陈浮和季迟一起向前看去,大概在视线的尽头,正有一栋像塔一样的教学楼的尖顶上挂着一块巨大的时钟。
时钟正走到七点,教学楼中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陈浮拉着季迟往教学楼上走,他们通过电梯直接上了顶楼,又通过顶楼向上的楼梯来到最顶端的回字形走廊。走廊四周没有教室,只有墙壁和墙壁上的窗户。陈浮在正前方锁上的窗户上摆弄了一下,窗户的锁头打开,陈浮半扇窗户,,身体向外一探,顿时消失不见!
正站在陈浮背后的季迟:“…”
他几乎受到了惊吓!
下一刻,钻出窗户消失不见的陈浮又从窗户之外探出脸来,对站在里边的季迟说:“要不要出来看看?”
季迟走到了窗户旁边,他镇定地向外一看,发现窗户之外搭建了一个螺旋向上的阶梯,看样子是环绕着整个建筑一直旋转着外部最尖顶的位置。
也许最初修建这个外部楼梯的本意是为了避免大钟损坏不好修理,但现在显然被人做了别的用途。
季迟轻轻松松地从室内跳到了室外。
当双脚落在楼梯上的时候,他朝下看了一眼,差不多接近一百米的距离让底下的人与车如同玩具。
季迟咕哝了一声。
本来走在前面的陈浮回身看了季迟一眼:“我猜你刚刚说的一定不是有一种想跳下去的感觉。”
“绝对不是!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季迟正色回应。
陈浮盯着季迟看了几秒钟,正在实施击破技能!
季迟被打败了,他承认自己脑海中那么一点点不好的想法:“我只是在想,如果有人从这里掉下去的模样,绝对不是我自己从这里掉下去的模样。”
“果然不能放心你…”陈浮说着就向季迟走去。
季迟看着走过来的人,一脸惊慌失措。他的表情非常不错,这绝对是一个表演者最基本而又最高深的素养,他说:“不不不,别在这里打闹,真的会掉下去的!…”
然后他就被陈浮扛了起来。
陈浮扛起人的时候还淡定地掂了掂:“大概就六十公斤,你还真是怎么养都养不胖…小时候我有这样的烦恼吗?”他忽然问。
季迟愣了一下,都忘记从陈浮身上下来了:“小时候?你大概从来没有这样的烦恼。那时候我…”季迟想了想,“脸颊肉嘟嘟的。”
说话之间,两人已经一阶阶走过没有防护的楼梯,一同来到了教学楼的尖顶之上。
这里有一个小小的圆锥形阁楼,阁楼的正前方就是之前他们在底下看见的那个大笨钟,而其余三面中空透风,人站在这里眺望,能够看见很远很远的山与城市。
陈浮这时候将季迟从自己的肩膀上放下来,他示意季迟向上抬头。
季迟向后仰了仰脖子。
视线从下而上。
从远处如同笼罩在深蓝迷障中的世界,到近处天顶上五彩缤纷的玻璃,再到玻璃顶端那一个小小的圆形孔洞——
季迟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那里。
如同圆锥的建筑顶端是用彩色玻璃搭建的,彩色的玻璃贴出简单的图案,那好像是月亮,好像是太阳,又好像拥有一切的天空。而天空之上的那个空洞。那一定是在建造时候特意留下来的。不过一个巴掌的大小,白天的时候是一束阳光,晚上的时候是一束星光,有风的时候是一道风,有雨的时候是一片雨。
陈浮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响起来。
他在这个大笨钟后的阁楼来回走了几步,一边走一边和季迟说:“我刚刚到学校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地方,有一段时间里经常来这边写功课,研究数据,还有发呆。”
“发呆?”季迟低下了头。他的目光重新停留在陈浮身上。
也许是因为抬头看着那一小片天空太久,他低下头的时候,蓝色的眼睛里晃荡的全是明明暗暗的幽深,如同夜晚一样捉摸不定。
“发呆。”陈浮肯定地重复一遍,他带着微笑反问对方,“我不像是会发呆的人吗?”
“…不。”季迟说,“我只是在想,你获得快艇竞速冠军的时候,我没有为你庆祝一下。”
“我现在,”他问陈浮,“能补上吗?”
这一天的所有相处都是并不需要挑明的默契。
他与陈浮,他们之间,过去缠绕着过去,现在交叠着现在,每一个人都努力着想要解开对方的心结。
为此他将目光集中在现在的陈浮身上。
为此陈浮牵着他的手带他走入过去。
“你不用补。”陈浮来到了季迟身旁。
两人并肩站在高高的教学楼上。风于同时吹拂他们的面孔。
“你可以替我庆祝今天的第一名。对我来说每一个第一名都值得庆祝。”他轻松地说,脸上带着微笑,眼中同时闪烁着天上星辰一样的光芒,“而且我觉得,以后还会有更多需要的值得庆祝的事情——”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陈浮的内心远没有他的表面那么轻松。
带着季迟来到过去参与过去的决定,也并不是真的那么容易就能够下定决心。
那有太多是陈浮自己也不想再去回忆的东西了。
可他还是迈出了这对于他而言显得太过艰难的一步。
只有一颗心被放在半空中,未免太过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