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太在意他。他就是来找我签个名的。”季迟在旁边漫不经心说,“对了,顺便我要一杯茶。”
“其实我只需要占用老板你五分钟的时间。”尼克在旁边说,话里潜藏的含义是你给我五分钟之后我就自觉离开然后你又可以和另一个人在一起卿卿我我了!
季迟这一回算是听明白了。他一边取出笔签字,一边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几天不见你幽默多了…”
尼克露出了一个憨厚的微笑。
“也有眼力多了。”
季迟签完了字,文件重新回到尼克手中,尼克果然一刻不停,在陈浮从厨房出来之前就离开了别墅,将空间留给一对情侣。
外边的尼克前脚走,还没等季迟找到沙发坐下,厨房里的陈浮后脚就出来了。
他看了一眼客厅对季迟说:“人还真走了?”
“正常人才懒得跟个神经病在一起。”季迟从桌子上的果盘中抓了一把糖果,剥出其中一个糖果塞进嘴里。
陈浮来到茶几旁,从桌子上拿了车钥匙和钱包说:“茶叶没有了…”
一颗糖被季迟眼明手快地塞进了他嘴里。
陈浮:“…”柑橘味的,还行。
季迟这时候才后知后觉:“你刚才想说什么?”
“茶叶没有了,”陈浮重复一遍,“我出去买个茶叶。”
“一起去?”季迟问,不想一个人呆在家里。
陈浮无所谓这一点:“那就一起走吧。”
下午接近晚饭的时间,正好是下班的高峰期,陈浮和季迟一起驱车来到附近的中国街。他常买的茶叶店就在这一条街的中间位置,陈浮将车钥匙抛给季迟,自己去了前面买东西。
但在买东西的途中,陈浮又碰见了一位熟人。那也是他过去的同学——但和他关系普普通通。
对方是一个高大的白人,叫做安德森,正和自己的女伴一起来到茶行选择礼品。
陈浮进去的时候对方正好出来,他们直接打了个照面。
安德森立刻反应过来:“嗨,陈,居然是你?”
“你最近在做什么?在哪里生活?你呆在纽约?这么多年里我居然没有听到过你的任何动向!我记得毕业之前你想做基金吧?我最近就在做基金,一开始还想和你联络一下,可是过去的朋友都不知道你的联络方式。你还记得霍恩吗?当年在上学的时候就属他和你关系最好,现在他在基金业里头可厉害了,当然他的家族本来就非常厉害。可惜了,你们原来的关系非常好,好像还相约着一起合伙什么的?——”
上面长长的一段话就像机关枪一样说完,在最后,安德森对着陈浮露出了一个亲昵但具有明确目的的微笑:“另外,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任何需要,不妨来找我。我最近正准备加入一个很有名气的俱乐部,你既然了解基金,那一定应该听过,是triangle。”
“…我确实听过,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俱乐部,真不敢相信你居然准备加入了!”陈浮笑道。他的笑容中带着一点隐藏得很好的不耐烦。
“还只是准备而已。”安德森十分谦虚,“虽然我看结果八/九不离十了,他们之前开除了一个成员。其实那个成员也没做什么特别了不起的事情,就是透露了一些假情报而已。做基金的嘛,总要有分辨情报真假的能力,不然早晚亏掉自己的裤子,你说是不是?”
已经说了十分钟了。
正好这时候茶行的员工路过陈浮身旁,陈浮转头对对方说:“给我拿以前的那种茶。”
在这里工作的员工当然认识大客户,听见陈浮说话就立刻进后面拿出了通常不放在店铺里卖的茶叶。
这惹来安德森好奇的目光。
陈浮赶在对方要说话之前为彼此的交谈做了一个结余:“我的朋友正在外面等我,不如我们下次再聊?”
“没有问题。”安德森爽快说,但他旋即说,“你现在一定还在炒股吧?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待会向你的邮箱发一点有关金融的小道消息,就是你上学时候留下的那个邮箱,你还在用吧?”
陈浮觉得自己耽误的时间已经够长了,他急于摆脱眼前这个和自己没多少交情的人,随口“嗯”了一声,答应了对方看完之后给个回信的要求后,就立刻结账离开。
这个时候距离他计划买茶叶的时间已经翻了三倍。
他拿着东西离开商店的时候莫名有点儿担心,同时又觉得自己因为超过了一点时间所以升起的担心无聊以及可笑。
他走在街上,仅仅几步的距离,就远远地看见了自己停在路边的车以及倚靠着车门的人。
天色已经暗了。
靠着车门的人正低下头把玩手里的东西,他微微弓着身躯,脸上有一种因无聊而生的漠然与冷淡。
远处的路灯的光不注意渗透此处,它将车前与车后分割成了明暗两个区域。
周围的行人与车辆来来去去。
但没有任何动静能够吸引靠着车的人的注意。
他专注于自己手中的糖果纸,那张糖果纸在他手上不断扭曲与褶皱。
这简直像是一个独立于空间之外的剪影。
在真正走上前之前,陈浮几乎以为自己也没有办法将这样独立的空间打破。
但在他迈出下一步的时候,靠着车门的季迟像是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侧头朝陈浮的方向看了一眼。
然后有光,注入他的眼睛与面孔。
陈浮几乎被这样的目光给感染与蛊惑了。
他不自觉快走几步来到对方身旁,打开车门让对方先坐进去,同时问:“等很久了?”
“十五分钟二十六秒。”季迟回答。他抬头看了一下车门顶,发现陈浮的手正挡在那边避免他的脑袋撞到车门。
他一本正经地用手指勾了一下对方的掌心,然后安定地坐进了车子里头。
陈浮为这个小动作失笑。他绕到了驾驶座的位置,坐上去之后有点等不及,于是直接凑过去向对方索要了一个亲吻。
两人唇舌相交。
亲吻之后,季迟微微有点喘气和吃惊:“你这车子可没有拉窗帘。”
“我们不在意,”陈浮淡定说,“别人也不在意。”
车子缓缓从停放的位置向后驶去,随着车辆的后退,季迟刚才所站位置下一地花花绿绿的糖果纸出现在陈浮的视线之中。
那是陈浮刚才所没有发现的。
他现在看到了,在看到的同时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
那倒不是难受,就是让人感觉有些不舒服。
陈浮缓了一下自己的感觉,他开口笑道:“乱丢糖果纸是不对的。”
“我错了。”季迟从善如流承认错误。
“真的等了很久?”
“度秒如年。”季迟长叹一声,“已经度过了926年。”
“去买茶叶的时候刚好碰见了一个以前的同学,顺便说了两句话,所以时间久了一点…既然等得不耐烦了,干嘛不去前面找我?”陈浮稍微解释了之后,反问对方。
接着他开着车等了一会,但直到被十字路口的红灯拦下之前都没有等到季迟的回答,便向副驾驶座瞥了一眼,正好看见季迟将自己的后脑袋枕在汽车枕上,目光在车顶与车窗间来回移动。
对方总在不经意间露出这样的模样。
或者是出于成长的经历,也或者是出于经历之后的习惯,除了休息,对方总是很难在某一时刻真正平静下来。
焦虑和不安定大概才是对方的常态。
但在他和季迟在一起之后,季迟已经很少很少露出这样的状态了。
那是因为这样的状态已经几乎痊愈,还是因为这样的状态正在被压制和隐藏?
他将自己的目光移向正前方。他看着前方的红灯旁的跳动的读秒器。
这时候陈浮听见季迟开口说:
“我有点…”
陈浮目光一下就落到了而对方的身上,他问对方:“有点什么?”
“有点害怕,我们再一次错过。”季迟说,他轻微地晃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觉得我们好像已经错过了很多次了,所以还是等等吧,其实也不是非常长的时间。”
然后是好一会的沉默。
接着别墅区到了。车子结束行车任务,安稳驶入车库。
陈浮在熄火之后转身看着季迟。
“怎么了?”季迟有点奇怪。
“没什么,就是…”
车内的一盏小灯这时候还亮着。
陈浮在这个时候突然很想做一点什么。
于是他朝对方倾了一下身,他们的额头轻轻撞在一起,视线与视线也跟着交汇。
“我一直不太确定,”陈浮说话,“我最初跟你在一起的选择在最终能不能获得我们都想要的结果。”
他看着季迟的眼睛,对方的眼睛里有他的倒影,只有他的倒影。
这样的目光让人无法回避,也让人无法割舍。
“但现在我发现我一开始的想法也许是错的。”
陈浮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
他们的距离这样近。
他既能够从对方身上感觉到对方身体的热度,也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体的热度正在传递给对方。
他还听见了对方的心跳声。
这样心跳声就响在他的耳际,清晰得像是对方的心正被他拿在手里细细把玩。
他们的距离这样近。
近到陈浮对于未来再也没有更多的顾虑。
他的手指碰触到了季迟的眼睛。轻轻一沾,就把对方眼中因为专注而生的光芒给沾到自己的手指上。
足够温暖,足够热烈。
所有的感情都是互相的。
付出的越多,希望得到的越多;得到的越多,想要付出的越多。
假使当初答应的时候,陈浮只是想要再一次认真地尝试能不能得到完美的结果,那么现在,他已经觉得自己马上就能够得到完美的结果了。
对方给了他这样的信心。
你也许真的不够好。
但不够好的你把所有最好的,全都给了我。
当意识并从对方身上确认到这一点的时候,陈浮情不自禁地亲吻了对方。
“唔…”
有细微的声音在陈浮耳边响起。
那是对方的声音,带着一点轻微的抖动。还没有等这样的抖动平息下去,更为热烈的回应已经缠上陈浮,感情连同*在此时此刻将两人一同裹挟进去,不同的人因看不见但最为牢固的纽带而连系在一起。
两人回到了家里。
因为刚刚亲昵过而不知不觉中异常满足的季迟在沙发上坐了一会,看着一楼的布置,突然想起了去旅游之前没有来得及处理的事情。他直接拿起手机上购物网站开始浏览商品讯息。
这时候陈浮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一下,显示有一份邮件到达。
季迟随手拿起来看了一眼,发现是有关金融的消息,他本来打算将手机重新放下的,但手指恰好在屏幕上滑动了一下,直接进入邮件页面。
开头就是亲爱的陈…
季迟有点不满地扫了邮件一眼,发现这是陈浮大学时候的同学发来的,除了金融消息之外就是常规的问候,末尾还附带着他的社交账号。
季迟之前调查过陈浮,但查得不是很仔细,基本只停留在对方上了什么小学中学大学,拿了什么学校会公布出来的荣誉上边,这样的调查连陈浮的交友关系都没有列出。所以他现在点进了这个社交账号,在安德森的关注列表中找了一会之后之后就发现了应该是属于陈浮的账号。
他点进这个应该是属于对方上学时期的账号。
然后发现那里光秃秃一片,早就删光了一切。
几乎在看见的同一刹那,季迟就下意识地醒悟到对方删除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顿了几秒钟,重新返回陈浮的邮箱寻找过去的收信记录,结果毫不出人意料,一切的收信开始于两年前,陈浮离开国内的时候。他再一次点进收信人中。这里同样做了清理,保留的几个几乎都是季迟认识的,有阿芙拉,有苏泽锦,有迈克尔…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的人了。
季迟关掉了邮箱和推特。
他在陈浮下来之前清理掉浏览记录,将手机放回之前的位置。
而后他继续浏览自己的商品讯息。
一切都没有变化。
除了他忽然被人提醒,陈浮永远和他无关的十七年过去。
楼上的陈浮很快下来,在饭点时间临时出去一趟再回来,时间已经有些偏迟了,两人决定今天晚上就下一些方便的米线来吃。老式的厨房里头,炉灶下的火熊熊燃烧,炉灶上的铁锅中热水咕噜咕噜发出声响,细细的面条随着气泡上下起伏,陈浮用长长的筷子将里头的米线一一捞起来。
季迟就站在他的旁边,芹菜与肉已经被炒好盛在盘子里头,酱料也被按比例配好,就等着旁边的那一锅热腾腾的米线了!
一顿简单但味道还算不错的晚餐之后,陈浮将登陆工作邮箱,将之前因为旅游而积压了好几天的工作一起处理掉,接着又浏览了一下最新的市场资讯,还和远在国内的苏泽锦通了一个电话。
等一切做完,时间刚好十点钟,陈浮扭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的季迟。
季迟正靠在陈浮的肩膀在玩手机游戏,他发现了陈浮的目光,转回头问:“怎么了?”
“我在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
“什么严肃的问题?”
“待会究竟要怎么吃你。”说完了这一句话,陈浮从沙发上站起来,顺势弯腰一抄,就把因为他突然起身而向后一靠的季迟从沙发上抱了起来!
他抱着人一路往二楼的卧室走去。正捏着手机的季迟都被惊呆了。
“我真的这么轻?”
“你的体力真的这么好?”
“我们晚上——”
更多余的话早已消散在夜色之中。
灯光次第暗下,黑夜里,喘息混入浓浓的夜色里,暧昧不清。
时间到了后半夜。
睡在床上的陈浮在半夜里因为口渴而从睡梦中醒来。他一开始的时候还没有太清醒,有点困倦地闭了闭干涩的眼睛,掀起被子刚从床上坐起来就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床的另外一边好像没有睡人。
陈浮扭头朝床的另外一边看了一眼。
季迟真的不在。
他一下子清醒了。
卧室里很安静,星光和路灯的光芒从放下的窗帘缝隙里隐约射入。
陈浮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凌晨三点接近四点了。
他又在卧室里环视了一番:睡房没有另一个人,衣帽间没有,主卧的浴室也没有。
他静静坐了一会,又滑开自己的手机,登陆工作邮箱。所有的未读邮件在晚上的时候都已经处理完了。他这一次直接进入历史邮件的页面,找到了一封自己没有阅读过,但已经显示被阅读的邮件。
那是安德森下午时候发送过来的,里头确实是一些简单而且错误的金融消息,除了在最末尾的位置附上了社交账号之外,没有其他值得关注的东西。
陈浮看了那个社交账号一会,关掉手机,下楼去找季迟。
他没废多大的功夫。
别墅就这么大,他在一楼的小卧室中找到了季迟。
门窗都被关闭,窗帘遮得严严实实的,陈浮推门进去的时候眼睛还没有适应太过黑暗的地方,就自黑暗中听见了季迟的声音。
熟悉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疑惑。
他说:“陈浮?”
下一句是:“哥哥?”
第52章
两句话之后,黑暗中突然安静下去。
陈浮的手指已经停留在了开关处,他没有暗下去,但是房间里却突然亮了灯。
明亮的光线在最短暂的时间里刺破黑暗,太过刺眼的光芒让陈浮闭了一下眼睛,再一次的开关声,灯光又立刻暗了下去,没有等他张开眼睛,窗帘被拉开的刺啦声已经响起,相较于灯光柔和许多的月光射入这里,中和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怎么突然下来了?”季迟相较于刚才正常了许多的声音响起来。
陈浮张开眼睛,周围的颜色变成了咖啡色和深蓝色:“渴醒了,下来喝一杯水。”
他看见了站在房间里的人。
对方正站在窗户的位置。他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再转过身的时候,脸色有一种异样的僵硬。
季迟说:“我来这里待一会。”
“之前也是?”陈浮问。他向对方招了招手。
季迟茫然了一瞬,然后反应过来,从房间里走到陈浮身旁。
陈浮带着对方走出房间,一楼插着小夜灯,角落的灯光让他们一路顺利的走进厨房,从暖水瓶中倒出了一杯热水。
陈浮喝了半杯,将剩下的半杯分给季迟。
季迟也喝了几口。然后他回答:“没有每天。”
“因为晚上不睡觉所以早上醒不来?”陈浮开玩笑,“猫都没有你那么轻的脚步声。”
“那一定是因为我太习惯黑暗了。”季迟也在笑。也许是喝了热水,也许是正和陈浮说话。原本凝固在他脸上的僵硬渐渐消融,他再一次恢复了白天时候的模样。
几乎正常人的模样。
陈浮没有说话,他等着季迟把水喝完之后,和季迟一起上了楼。
他们再一次在床上并肩躺下来。
一床被子盖着两个人,被子底下,他们依偎着彼此。
在眼睛闭起来之前,季迟问陈浮:“我刚才吓到你了吗?”
“没有。”陈浮回答。
“那就好。”季迟说。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不正常。”陈浮闭着眼睛说,“你太正常了,我反而不习惯了。”
噗的一声轻笑从他身旁传来。
闭着眼睛的陈浮感觉自己肩膀一重,已经被温热的人体靠了上来。
他没有睁开眼睛,就抬了抬胳膊,调整出一个让双方都感觉更舒服的姿势,揉着人很快睡着了。
这一个夜晚发生的小小插曲在天亮的时候就过去了。两个人都没有刻意提起昨晚半夜发生的事情。他们一起换好衣服,出去锻炼了一圈回来之后,季迟在厨房里做饭,陈浮则走进那间小卧室里。
他的目光先落在墙角的双人床上,那应该是季迟昨天晚上停留的地方。他走上前坐下来,发现这里正好对着门的方向。
他的目光又挪向窗户。窗户的大半被一株高大的树木遮挡住了。树木在白天的时候显得郁郁葱葱,到了晚上就难免变得阴郁幽深。
也许应该找人来把这个树给锯掉,或者换一个地方栽种。
这间房子的话…
他打开窗户左右审视了一番。
还是尽可能地多放一点阳光进来吧。
陈浮从这间小卧室里走了出来,前后还不到十分钟的功夫,季迟依旧在厨房里准备早餐。
他进去看了一眼,发现一个刚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青皮芒果呆在了垃圾桶里。
他随口和季迟说话:“你不做点芒果蛋糕吃吗?”
“唔,最近没这个想法。”季迟应了一声。
“那待会要出去买一点芒果吃吗?”陈浮又问。
“不用,最近不是很想吃芒果。”季迟回答。这时候稀饭已经煮好,他转身对陈浮说,“行了,我盛出来凉一会就可以吃早餐了。”
站在厨房里的陈浮向后退了一步,靠着流理台让端东西的季迟先走出去。
他也跟着走了出去。
只是在走之前,他的目光再一次在背后的垃圾桶中扫过。
青皮的芒果上还带着亮晶晶的水珠。
他还记得最早之前季迟对他说的那句话。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芒果味?”
他当时回答“我不知道”。
但现在,他知道了。
上午早餐之后,季迟昨天预约的家具公司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将季迟订购的大订单安安稳稳地送上家门来。
对于这样的速度陈浮倒是毫不吃惊,这正好是他的习惯:为防时机稍纵即逝,一旦确定就立刻去做,绝不耽搁。
他们看着楼下的东西一点一点换成了新的。
旧有的正方形桌子变成了长方形,普通的塑料椅子变成了搭配桌子、造型简洁的靠椅;沙发和茶几以及电视柜也跟着一起换了,和选购的餐桌是一个系列的,四面的白墙和地板上的瓷砖就都算了,不做特别的改变,柜子也暂时没有动,因为要整理颇为麻烦。厨房和一楼的卧室也没有处理,理由同上,一个因为麻烦,一个因为季迟还没有彻底想好要怎么改变。
两个小时的时间,一切处理完毕。
陈浮看着因为换了家具而显得焕然一新、和楼上完全一个风格的客厅,也忍不住感慨一声还真的完全是自己的品味。
然后他随便找了个理由把季迟赶到楼上去,自己则出去和正在整理替换下来老家具的工作人员做一个商量。
所有的一切都在慢慢改变。
别墅中刻意制造出来的属于过去的痕迹变得越来越淡。
在陈浮半夜里发现季迟不在床上的又一周之后,他半夜再一次醒来,再一次发现季迟没有睡在自己的身旁。
这一天晚上的天气不太好。
风和雨啪啪地敲着玻璃窗,在窗子上留下蜿蜒如同泪水的痕迹。
陈浮习惯性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半夜两点多。
他从床上起来,拿了一件衣服套着,往楼下走去。
一样的楼梯,一样的小夜灯,一样紧闭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