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灯光如同天上的星光。
晚饭在六点的时候准时开始。
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总算能够下床的季迟摇摇晃晃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他刚刚坐到沙发上,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句晚上吃什么,就看见茶几上散落着几只棒棒糖。
他怔了一下,拿起一个芒果口味的塞进嘴里,然后对陈浮说:“…谢谢。”
“不用。”
“我要给你钱吗?”季迟问。
“你以前给了我没?”陈浮抬起了眼。
“从来没有。”季迟说。
“那就不用。”陈浮回答。
“嗯…”季迟含着口中的棒棒糖,声音因此有点含混,“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芒果味?”
“我不知道,随便拿的,七分之三的概率。”
“——哦。”季迟回答。
在棒棒糖走进家门又陪同季迟一起上了楼睡觉的这一天晚上,出去旅游了整整一周时间的房东太太终于回来。
她看上去风尘仆仆,满身疲惫,但精神还好,甚至有点亢奋。
她在回到这里的第一时间就找到了陈浮,她说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事情:“陈,我接下去可能会离开这里,你可以在这里住到我们合约期终止,如果你还希望在这个小镇停留,那我推荐格纳的那个地方,他计划要出租的房子上下两层,你一整栋租下来也只比我这里贵了一点点。”
陈浮皱起眉头,暂时收了手中的东西,他关切问:“您是否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如果有什么为难的地方,我可以帮助——”
“不不,我没有任何为难的地方,我只是需要去做一件早就决定好了的事情!”房东太太断然否认,语气坚决,“这件事任何人都不能够代替我去完成!”
说这一段话的时候,她更加亢奋了,甚至脸颊上都泛起了一丝红晕。
然后她向陈浮感谢道:“感谢你这一年来对阿芙拉的帮助。现在阿芙拉考上了她想要考上的学校,我也终于能够放心了。”
他们进行了一个亲昵的贴面吻。
陈浮诚挚回答:“不,感谢夫人。您睿智而又温暖,让我能够在这里好好休息。如果可能,请让我帮助你。”
房东太太笑了起来,眯起眼睛的眼角露出许多道细细的皱纹。她没有回答陈浮的话,只理了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而后匆匆离开了这里。
前后交谈不过五分钟的时间,陈浮刚刚看着房东太太离去,就听季迟在他背后说:“看,我说过她最近正陷入什么麻烦之中…不过看起来已经解决了,她下了决定。”
他转回了头,看见大约是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的季迟:“你看起来又活蹦乱跳了。”
“一定是因为我退烧了。”季迟回答。
“发个烧发了十天。”陈浮绝对没有在认真嘲讽。
“你要习惯身体不好的人。”季迟回答。
“嗯,考虑到你确实适合跟着一队保镖加上一队家庭医生加上一队适应不同角色扮演的助理。”陈浮回答。
季迟坐到了陈浮对面。
他们此刻呆在二楼,他们所处的位置是陈浮的书房。
这是一个整理得井井有条的地方。
整整一面墙的书架上,书籍摆放得井井有条;靠窗的位置是一张两座的美式沙发,沙发前摆放着同款式的茶几。茶几对面还有一张正对着窗户的布艺座椅。
现在季迟就坐在这张座椅上,看着这个房间和房间中的人。
他在寻找房间里熟悉的东西,并且确实在一眼之间就寻找到了。
比如说垫在桌子上的蓝色桌布,比如说压在桌布上简单的玻璃杯和杯子里的水,还比如说放置在书架上的一些出版了许久的书。
但是这里还有更多的陌生的东西。
比如书架上其他的书,比如这整个房间的布置,比如坐在这个房间里的人。
季迟又开始轻轻点着自己的手指了。
陌生让他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你看上去真不像是过去的你。”
“…”陈浮。
他的目光终于停留在季迟身上。一个陌生的人在和他说过去的‘熟悉’。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对季迟漫不经心地嘲讽。
他简单而干脆利落地回应:“那是你的过去,不是我的。”
像有响亮的钟声从天空那样传递到人心。
隔着一张茶几,两人面对面坐着。
季迟闭上了嘴。
黑暗从四周笼罩上来。
他又置身于那一个全黑的空间,他顺着这个全黑空间中唯一的那一束光走去。他看见了那个温馨的房间,和房间中匆忙收拾东西的小孩子。
再一次的,一件一件的东西被胡乱收拾,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只剩下光秃秃的四面墙和一个地板。
最后一束的灯光也要暗下去。
这一次,在它即将暗下去的那一刻,一直背对着季迟的小孩子终于转过了身。
他满脸慌张,涕泪交横,嘴角却裂得大大的。
他一直在笑。
他在喃喃自语。
“对,对,就这样,把所有都关起来,把所有都关起来——”
他那么地——滑稽。
像小丑。
又可怜,又滑稽。

第二三章 长大

自从那一夜的对话之后,季迟再一次陷入了安静之中。
他开始专心致志地写起自己那本有关《爱丽》的小说来,几乎把一整天里大半的时间泡在电脑之前,就像一个真正的推理小说家那样努力构思与完善自己的作品。
一整天的时间里,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两人固定碰见三次。
一次是早餐时间,陈浮准备下来吃饭,季迟刚刚要上楼睡觉;一次是午餐时间,陈浮回来吃饭,季迟醒来觅食;还有一次是晚餐时间,这回大家总算能够一起正常清醒地用餐了。
在没有房东太太准备餐点的情况下,三餐就如同房租一样由两个人共同分担,基本为一个人负责一天时间。
今天正好轮到季迟,他准备了一桌子中国菜和饭后的水果提子。
两个人在饭桌上坐下,季迟随手把提子放到了陈浮所在的那一侧桌子:“这个你应该…”他说到一半就住了口,然后耸耸肩,“没什么,当我什么都没说。”
两人安静地坐下来吃饭。
在吃饭的过程中,陈浮接到了一个电话。
那是一则死亡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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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东太太死了。
她在杀死了一位名叫查得·马洛的男子之后,于自己家中畏罪自杀。
这是警方在封闭了现场、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之后得出的结论。
事情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在事发的当晚,于大学中接到消息的阿芙拉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小镇,在看见自己养母的尸体的时候一度崩溃大哭,声嘶力竭。
事情随着调查与房东太太的绝笔而逐渐清晰。
那涉及到一件二十年前的往事。
这一起案件中的死者曾与房东太太为亲属关系。那是房东太太妹妹的丈夫。
房东太太的妹妹在二十年前就因为意外过世,其丈夫一度十分沉痛。
而现在,这一事件在房东太太的绝笔中有了截然不同的结尾。
“我之所以选择死亡,是因为这么多年来我没有一刻原谅过自己。我的妹妹,除父母与子女之外,在这个世界上理当与我最亲密的人,我对不起你。当年是我将你的手交到畜生手上,也是我忽略了你最后的求救。
你曾经和我说过并不想嫁给对方,但我劝你接受这一份爱。
你曾经打电话求我赶快回去,但我因为公司的事物没能准时赶到。
当我终于踏上旅途,决定去见你的时候,我接到的电话是你的死讯。
当我意识到我爱着你且永远爱着你的时候,一切都迟了。
现在阿芙拉已经长大成人,我也找到了马洛的消息。
我将去结束一切。
愿你此后于天堂安好,而我将去地狱赎罪。”
在陈浮知道前因后果的时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当年的旧案被翻出来重新审查,然而凶手和复仇者在此时都已经付出生命,连同最初的无辜者一切埋入尘土。
人群在一阵熙攘之后又走了。
阿芙拉离开小镇的时候眼圈还是红的,她回学校上课,大概在短时间里都不会再回到这块伤心地。
于是郊区的墓地上又只剩下了这一座孤零零的墓碑,墓碑之前,两位住客带着一束鲜花来到此地。
陈浮弯腰将鲜花放在墓碑之前,而后直起身看着墓碑上小小的照片。
那一天晚上的交谈让他有了不好的预感,所以他曾反复向房东太太询问,但再多的不好预感也不能够预料到眼前的这一幕。
在生存与死亡的面前,世间的一切忽然之间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他沉默地站着。
后悔让人释然,释然让人能够正视过去。
正视那或许确实被自己遗忘在不知名地方的过去。
陈浮对身旁的人说话:“小时候是我将你丢下的?”
季迟说:“或许吧。”
“我不记得了。”陈浮顿了顿,然后说:“抱歉。”
季迟低了一下头,很冗长的静默,然后他回答:“不,也许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
此后他们回到了那栋三层小楼之中,一整个下午,谁都没有说话。到了晚上的时候,季迟将晚饭端上桌,整桌的菜里,提子被摆放在了陈浮的那一侧,胡萝卜被摆放在了他自己的这一侧。
陈浮接受了这样的安排。他们吃完了这一顿同样安静的晚饭。
晚饭结束,季迟坐在沙发上消食,陈浮随口问他:“你之前的那本小说写完了没有?”
“写完了?”季迟用一个疑问的语调回答陈浮的问题。
“那结局是?”
“——大约没有结局吧。”季迟说,“我不知道爱丽最终是活着还是死了,我也不能推测是否有人带她走出那个扭曲的小黑屋,我也不能确定她能不能够跟着那个人走出去。如果能够,也许日光会将她杀死;如果不能够,也许黑暗已经让她杀死了许多旁人。”
陈浮转头看了季迟很久。
他最终说:“你还是看一点正常的书籍吧。”
季迟一脸无趣:“好吧好吧,然而我什么也没有说。”
陈浮不理会这句话:“接下去你呢?”
“我什么?”
“一个月的时间到了,你是不是该走了?”陈浮直接问。
“哦…说得也是。”季迟想了想,“那你呢?打算好去哪里了没有?”
陈浮已经不意外对方知道一点自己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了。
在某种程度上,对方大约确实足够熟悉他。熟悉那连他自己也有些陌生的一部分。
也许他没有记忆的那一整个十年,就是对方拿在手中最重要的作弊器。
他把玩着手中的玻璃杯,房东太太的离去让他有说不出的怅然,这样的怅然促使他下了一个决定。
他说:“平静的生活过久了——大概会选择出去玩一把吧。”
季迟抱着双腿坐在沙发上。
他看着眼前又陌生又熟悉的人,突然感觉到了一丝迷惑。
他不知道说什么。
因为他们已经分开太久了。
久到他曾经将所有无法承受的记忆全部剥离,装入箱子假装一切从未发生。
那是…所有正常人会有的正常生活。
那大概是…他所不能承受的正常生活。
季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来到陈浮身旁,将手掌贴在另一个人的额头上。
这样突如其来的动作让陈浮反应有些强烈地一甩脑袋。
然而季迟接下去说:“别哭了,我带你回家吧。”
接着他把悬在半空中的手收回来。
他恢复了往常那种有点儿神经质的模样,他说:“看,你当初就是这样对我说的,然后你就把我捡回去了。”
他的手插在口袋里,他再次重复:“我从来没有恨过你。”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谁让我无法憎恨,那一定是你。”
两个人都静默了一下,陈浮垂了一下视线,接着他就听见季迟说:
“你接下去是不是要捞一笔钱送给阿芙拉?”
“每一个女孩都应该有自由换包的权利。”陈浮都已经不问对方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决定了。
倒是季迟额外解释了一下:“用普通逻辑推理一下就好了,你那么小就肯把我捡回家,现在想要在离开之前送一点东西给已经去世了的尊敬的长辈的女儿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毕竟我可是一个推理小说家。”
“…”陈浮面无表情。
“启动资金呢?”季迟问。
“我再看看吧。”陈浮漫不经心说。
“要不我入股吧。”季迟想了想,“我的账户大概有□□十万,你到时候还我两百万就够了。100%的利润,我的要求一点都不高!”
“…”陈浮竟无言以对。
然后那张□□就被季迟随手取出交到了陈浮手上。
“密码你应该知道——”季迟说,“哦,我忘了你不知道。”
“是我离开的那一天还是我捡到你的那一天?”陈浮问。
季迟看了陈浮一会。
他摊了一下手:“你捡到我的那一天。”
“那是?”
“0628。”季迟简短地说了四位数字。
二十二年前的六月二十八号,我第一次见到你。
十八年前的六月二十八号,你从我的生命中消失。
而现在,一晃已经二十二年过去。
…我们都长大了。

第二四章 礼物

任何一个人的破产、离开、或者死亡,都不能改变其余绝大多数人的生活。
房东太太的离去让小镇沉寂了一段时间。
但在一周之后,一切都重新步入了正轨,包括陈浮与季迟的生活。
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他们偶尔也会交流一下。
“股票炒完了你打算去哪里?给阿芙拉足够的买包包的钱之后?”
“也许再呆在这个小镇里。”
“骗人。”
“…”
“你肯定会离开的。”季迟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依旧在吃甜食,奶油糊了他嘴唇整整一圈,好像为他的嘴唇贴上了一圈的白胡子,“因为你已经没有再留在这里的理由了。”
“你看,像我们这类人总是这样,居无定所,毫无根基,如同飘萍和柳絮——”
“我们不是同一类人。”陈浮有时候简直不想跟一个小孩子说话。
“不,我们就是。”季迟竖起手指“嘘”了一声,“我亲爱的哥哥。”
“…”陈浮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随手拿起桌上的一罐可乐朝对方丢去!
季迟敏捷地闪过暗器,然后将当啷掉在地上的可乐捡起来并拉开易拉环,被气泡喷了一脸。
短线炒股从季迟交出□□的那一天起就开始了。
季迟的账户里有差不多一百万美元,陈浮在和对方再三确定了“所有投资都有亏损的可能性”之后,方才将钱投入股市。
他并没有立刻回到纽约,当然也没有进入证券交易所什么的。
他现在依旧停留在小镇之中,收到一些相较于大城市而言滞后许多的消息;他甚至还继续着自己已经干了整整一年的工作,就是那份面包店员的职业。
季迟在如同撕下一层壁虎伪装色的“推理小说家”外皮之后,又披上了另外一层的伪装色。他这一次选择的伪装色是“环卫工人”。
没错,就是扫大街的那个环卫工人。
陈浮竟无言以对。他一直觉得自己选择的工作已经够奇葩了,没想到对方选择的工作远比他更为的…神奇。
下午的暖风吹拂面颊,枝头的叶片打着旋儿掉落在地上,然后被一只扫帚扫了两下,扫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比克先生”面包店最近一段日子里,大约每天下午的三四点钟都会进来一个熟客。
这位熟客每一天都坐在店铺外的茶桌旁,点上一杯柠檬茶,注明要加双份的糖。
他还爱和店员闲着没事说说话。
这倒并不奇怪,任何有闲工夫天天来这里打发时间的人总会喜欢任何能够打发时间而不用花钱的活动的。
“你又没事了?你的工作还真闲。”陈浮拿着季迟点的餐点出来,一杯柠檬茶,一个加了足够霜糖的面包。
“开完了车倒完了垃圾。”季迟回答,他中途插了一句,“我没有点面包。”接着又说,“你可以和我一起试试这项工作,我保证如果两个人一起处理的话,我们都会更闲。”
“送你的。”陈浮淡定回答了中间的那句疑问。
“…”季迟说,“嗯,受宠若惊。难道你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
陈浮还没回答这一个问题,他的手机就在口袋里响了一下。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之后说:“本来没事的。”
“那么现在有事?”
“现在有事。”陈浮回答,“你的本金亏了。”
“亏了多少?”季迟问。
“嗯…大约剩个十万美元吧?”陈浮算了算回答。
季迟:“…”
陈浮:“…”
季迟:“它一定不止亏了一天吧?”
陈浮:“它亏了整整一周。”
季迟:“然而你现在才告诉我?”
陈浮:“任何投资都有亏损的风险,我第一天就告诉你了。”
季迟:“…”
他稍微纠结了一下也就算了,不过重点问题是:“那接下去本金怎么办?奎特家族消散的时候我太过愉快忘记多搜刮一点钱出来了。”
“我还有一份工资。”陈浮想了想回答。
“哪一家公司高级投资顾问的工资吗?”季迟有点期待问。
陈浮一脸你在开玩笑:“这家面包店的。”
一脸你在开玩笑的人换成了季迟:“那周薪是多少?”
陈浮决定闭上嘴巴。
季迟想了想:“…好吧,我可以去出书拿点版税来,再捞一笔钱作为启动资金。”
陈浮:“…你是认真的?就你那个《爱丽》的故事?”
季迟:“那东西不是早已经随风而逝了吗?我当然是认真的,不过不是爱丽的故事,而是关于奎特家族的一些故事,比如这个家族攥取资本的方式啦,比如这个家族当年是怎么把人关小黑屋然后让人消失的啦。”
“说起来这点小秘密如果在奎特家族还存在的时候,那确实非常值钱;可惜现在奎特家族已经消失,而那些会对这点秘密感兴趣的家族…大约都不会太喜欢我,毕竟当年我为奎特家族出了一两个不那么好的小主意。”
“如果他们知道你在这里——”
“那我们就危险了。”季迟说。
“那也许我就解脱了。”陈浮回答。
“不不不,你才不会这么残忍呢,你的心软得甚至舍不得踩死一只蚂蚁,连看着一个人发烧成白痴都做不到。”季迟嘲笑。
“——正常人当然都做不到这回事。”陈浮回答。
“所以就像我习惯你是正常人一样,你也要习惯我不是正常人。”季迟回应。
长长的一次对话,面包店的店长正隔着玻璃窗盯住他们。
陈浮摇了摇头,将东西放下就转身进去继续工作。
季迟在他背后说:“等等,你手机给我一下,我看个股票图。”
陈浮随手把手机隔空丢给了对方。
季迟一抬手接住。他滑开屏幕的第一刻就看见了满屏惨红。
那还真——挺惨的。
他并不多么在意,很快关掉了股票,开始翻起陈浮的手机。
他只打开两个程序,一个是电话,一个是短信。
然后开始数起数来:“一、二、三…一、二、三…”
十条以内的号码存储,有三条是维修电话;十条以内的短信存储,有七条是广告消息。
他为陈浮的手机保存了一个新的号码。
他自己的那个号码。
股市一片惨红地收盘以后,夜晚如约地降临了。
住在同一栋房子里的住客在晚饭之后就各种行动。
陈浮翻出了自己的行情报告,躺在沙发上随意研究。天气已经渐渐热了起来,他开了一扇靠近大树的窗户,一边翻着自己的“股市规律”一边听树杈上松鼠来回跳动的声音。
并没有多久,就在他刚刚翻了两页资料的时候,一道细微的人声突然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季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后院之中,正在和人打电话。
他在底下说:“你感不感兴趣奎特家族的事情?…不感兴趣…”
一通电话挂掉了。
他又打出第二通:“你感不感兴趣奎特家族…感兴趣…那报酬?什么,让我说个故事?…”
一通电话又挂掉了。
他再打出第三个电话:“你感不感兴趣——哦——你不是出版商。”
一通电话再挂掉了。
陈浮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他拿起手机,手机上的股票页面定格在收盘之时的全线走低。
他又打开了自己的通讯录,通讯录上面多出了一个陌生没有名字的号码。
他将其编辑,加上了季迟的名字。